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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瓷到了及笄的年纪,父母为她婚事愁得不行。温瓷上头两个姐姐都是京城中有名的闺秀,偏偏她一无是处,好吃懒做,琴棋书画样样不通,名声坏透了,根本找不到一桩合适的亲事。   她与新帝卫陵勉强算青梅竹马,卫陵刚刚登基,后宫空虚。   温瓷同卫陵商量:“不如这样,你把我纳进宫,省得我爹娘整日里为我的婚事唉声叹气。你放心,我进了宫,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,只要有吃有喝就行了。”   卫陵看在青梅竹马的情分上,应允了她的要求,还给她封了一个贵妃的位分。   温瓷进了宫后,在宫里过得那叫一个舒服,有吃有喝有人伺候。卫陵为了不让她失宠被人欺负,还隔三差五来她宫里,两个人挑灯下棋,简直再贴心不过。   温瓷觉得她也该报答一下卫陵,在他的皇后谋害皇嗣被废之后不久,他另一位朱美人便诊出身孕。温瓷大手一挥,把照顾朱美人生产的事揽下来,“你放心吧,流云,我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孩子。”   卫陵看她一眼:“不用了,这孩子不是我的。”   温瓷倒吸了一口凉气,好大一顶绿帽子,正欲开口安慰他,又听卫陵说:“皇后谋害的那个孩子其实也不是我的。”   温瓷:好大两顶绿帽子。   卫陵说:“小瓷,你若真想报答我,可以做我的皇后,再给我生一个我的孩子。”   温瓷:啊这,等等,我只是来混吃混喝的啊。   ***   卫陵年少时被人欺凌,是温瓷救了他一命。   人人都道温瓷好吃懒做,一无是处,唯有卫陵不这么认为,温瓷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,温暖又明亮。   但他始终不敢告诉温瓷他的情意,可没想到温瓷会主动要进他的后宫,做他的妃子。   他那时欣喜若狂,面上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。   “后宫里总是有许多争斗,你一向性子懒散,不适合你。”   温瓷说:“不是有你在吗?你会保护我的。再说了,我又不争宠,我就混吃混喝,顺便看看戏。”   卫陵想,他已经劝过她了,是她非要自投罗网的。既然她要靠近他,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她走了。   内容标签: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 轻松   主角视角姜雪容萧明彻   一句话简介:做人不能太努力,很累的【正文完   立意:脚踏实地,共创美好未来。 第1章   树影碎碎地落进窗牖,日头已经升起来了,挂在东边院墙上。   姜雪容的梦里却还未天亮,正是夜色深浓的时候,街上热热闹闹的放着烟火,叫卖声吆喝声,浮着烧饼煎饼等各色吃食的香味,直直往鼻孔里钻。眼看着她就要咬到手中酥脆香咸的烧饼,丫鬟银蝉的声音却突然悠远地传来,将她的梦叫醒了。   “四姑娘,四姑娘……”   姜雪容勉强睁开眼,瞧见丫鬟银蝉有些急切的面容,她翻了个身,又将杏眼阖上,带着懒音开口:“哎呀,别叫我,马上要吃到烧饼了……”   银蝉叹了声,对此情此景早已经见怪不怪,仍推她起来,催促道:“四姑娘,到了请安的时辰了,再不起来就要迟了……”   听到请安二字,姜雪容终于有了些反应,阖着眸子神思恍惚地坐起身来,叹了口气,认命地让银蝉随便摆弄。   银蝉动作娴熟地替姜雪容宽衣,一身藕粉色的襦裙,衬得姜雪容愈发娇俏可爱。   姜雪容肤色白皙,一张娇靥尤其胜雪三分,如凝脂玉一般,吹弹可破。一双杏眼懒懒地耷拉着,透出几分茫然的天真,鼻梁高挺,却又不过分突兀,嵌在这张巴掌大的小脸蛋上恰恰好,仿佛写意画中点睛之笔。   银蝉看着铜镜中四姑娘的面容,不由得心生感慨,在银蝉看来,姜家几位姑娘中,就属四姑娘生得最漂亮。   可惜漂亮是漂亮,却偏偏一点不争气。   想到这,银蝉不住地叹气。   府里共五位姑娘,大姑娘早两年出嫁了,二姑娘是嫡出,又一向是温婉端庄,大家闺秀,不论谁提起都要夸一句;三姑娘精于诗书,颇有才名,五姑娘擅长琴艺,曾在太后娘娘寿宴上献礼,被太后娘娘夸赞。   与她们几位一比,四姑娘……除了这张好看的脸蛋,什么也没有。   更让银蝉叹息的,四姑娘不是蠢笨,分明在琴棋诗书上也都学得会,可她偏偏是一点也不努力,以至于学无所成。   银蝉收起感慨,赶紧给姜雪容梳洗装扮,给她梳了一个飞仙髻,又簪了支木兰簪子,便算梳妆好了。   只是到底起得迟了些,到孙氏的雅韵院时,还是慢了一步,其他姊妹已经在门口候着给孙夫人请安。   姜雪容快步跨进院门,眸光扫了一圈,只剩二姐姐姜思娴身侧还有个位置,她垂下眸子,硬着头皮在姜思娴身侧站定。   “二姐姐。”   姜思娴目光淡淡地瞥来,她一向瞧不上姜雪容的懒散做派,这会子又心情不佳,教训道:“四妹妹这睡懒觉的坏习惯还是得改改才好,如今尚在闺中便也罢了,母亲宽厚不计较。可日后四妹妹嫁去婆家,婆母未必有母亲这般宽厚,恐怕还会觉得,是咱们姜家教女无方。”   姜思娴样貌不俗,五官气质偏冷硬,因而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,颇有几分威严之态。她又是孙夫人嫡出女儿,在家中最受宠爱,大姑娘早已经出嫁,二姑娘便是排行最大,她说话她们几个都得听上一听。   姜雪容赶紧应下:“二姐姐说得是,是我不对,我日后必定努力改掉这坏毛病。”   这自然是场面话,她若是能改,这么些年早就改了,何至于拖到今日?但她不想与姜思娴起冲突,倒不如先随便应下,至于日后,姜思娴又不会盯着她非要她改了才罢休。   姜雪容如此想着,困倦之意再次袭来,对上姜思娴的冷脸,默默将脑袋低下去,打了个呵欠。   姜思娴见她敷衍,轻哼了声,不依不饶:“你最好是真的会努力改掉,否则以你这般懒惰性子,又能寻到什么好亲事?”   姜雪容没想到姜思娴会不依不饶,一时不知如何应答,只好尴尬地笑了笑:“二姐姐放心,我一定改。”   她心中暗道倒霉,瞧出今日姜思娴心情不佳,只盼她别再说下去。   姜思娴还欲再说,余光瞥见孙夫人身边的杨妈妈打起帘子出来,姜思娴便撂下了姜雪容,走上前去:“杨妈妈,阿娘可起了?”   姜雪容觑她背影,轻拍胸脯,松了口气。   五姑娘姜兰芷从身后拍姜雪容肩膀,笑   眼弯弯道:“四姐姐,你别难过,二姐姐今日心情不好呢,恰好你撞上来了。”   姜雪容摇摇头,只道无妨,左右不过是说两句,只要她不放在心上,又不会掉块肉。   姜兰芷拿眼瞧姜思娴背影,神神秘秘地开口:“四姐姐可知晓二姐姐她为何心情不好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为何?”   姜兰芷压低了嗓音,凑在姜雪容耳边道:“我听说啊,是爹爹想给二姐姐定亲,二姐姐不愿意。”   姜雪容又问:“定的谁家?”   姜兰芷掩嘴笑:“谁家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二姐姐心里只有太子殿下,一心想着要做太子妃。可偏偏太子殿下一直专心国事,无心选妃,都好几年了,二姐姐的年岁也不小了,拖不起了。”   诚然,姜思娴今年已经十九,在大启,女子一般十五六岁婚配,十九岁已经算老姑娘。姜国公家世不低,姜思娴又才貌双全,倘若太子殿下选妃,她的确有极大把握能选上。   至于太子殿下其人,姜雪容只远远见过几回,记得是个很出众的人,芝兰玉树,君子临风,饱受赞誉。也难怪姜思娴念念不忘。   姜雪容叹了声,她倒不太能理解姜思娴的执念,再好的男人也不能当饭吃。   “几位姑娘请进吧,夫人梳洗好了。”杨妈妈的话打断了二人的交谈。   姜雪容与姜兰芷二人皆噤声,进了门。   孙氏坐在紫檀木圈椅上,雍容华贵,姜思娴站在她身侧,面色仍有些沉。   三人齐齐见礼请安:“给母亲请安。”   孙夫人笑道:“不必多礼,都坐吧。”   三人谢过孙夫人,便都落了座。姜思娴站在原地没动,孙氏觑她一眼,她才不情不愿地坐下了。   按照惯例,接下来还要说会子话,姜雪容困意再次袭来,又想打呵欠,可也知晓不雅观,只好将呵欠忍下,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了。   她眸光落在窗台边那盆葱茏的罗汉松上,那罗汉松绿油油的冒着光,仿佛泼出一盆绿漆似的,泼在了孙夫人头上,化作那抹翡翠如意钗。   姜雪容不由得勾了勾唇角,不知怎么,又觉着那盆绿漆也像泼在她今早那梦里,在那烧饼摊的招牌上幽幽地亮着。她便想起了那个梦里没来得及咬上一口的羊肉烧饼,一定很好吃吧。   姜雪容不禁吞咽起口水来,想着待会儿回若水阁让姨娘给自己做羊肉烧饼吃。   她这一走神,自然没注意听孙夫人的话。临走的时候,只瞧见银蝉面色欣喜,似乎发生了什么好事。   “怎么了?”姜雪容茫然发问。   银蝉一听她这话,便知她方才一句话没听,露出些恨铁不成钢的神色:“四姑娘,奴婢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您才好……方才夫人说了,府中几位姑娘都到了定亲的年岁,因而过些日子将办一场赏花宴,为几位姑娘们相看夫婿。四姑娘,这可是大好的机会,您可得抓住了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只道自己晓得了,但并未放在心上,比起那劳什子赏花宴,还是羊肉烧饼更得她心。   姜雪容放快了步子,往若水阁赶。   没走出多远,撞上了白姨娘与苏姨娘二人。   二人站在路中间,谁也不让谁,气氛颇有几分焦灼。   姜雪容原本抬腿想走,又有几分好奇,便悄悄地走近了些,想听听她们在吵些什么。   姜雪容寻了个角落,听见苏姨娘说:“烦请姐姐让一让,这大太阳晒久了,妹妹我会头晕的,夜里我可还要伺候老爷呢。”   白姨娘急道:“呵,昨夜老爷本就是要来我院子里的,分明是你横插一脚,将老爷拉去了你院子里。”   苏姨娘拿着帕子,掩嘴轻笑:“姐姐真会说笑,老爷这么大一个人,自然是因为愿意跟我走。姐姐若是不服气,让老爷再回姐姐院子里呗。”   白姨娘跺了跺脚,冷笑一声道:“风水轮流转,你等着,姓苏的!”   姜雪容在身后听着二人阴阳怪气的对话,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精彩。   白姨娘说罢,便从苏姨娘身侧撞了过去,苏姨娘指着白姨娘的背影骂骂咧咧。   姜雪容见状,也悄无声息地离开。   回到若水阁时,邹若水正给院儿里的小菜地浇水。   “姨娘,咱们中午吃羊肉烧饼好不好?”姜雪容道。   “行啊。”邹若水应声,从菜地里抬头,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,微微眯着眼睛,逆光之下,肌肤柔嫩白皙,瞧着一点也不像三十岁的人。邹若水拿帕子挡了挡日头,扭着腰从菜地里出来。   姜雪容看着邹若水的身影,想到方才看见的白姨娘与苏姨娘。   姜国公除了夫人孙氏,还有六位妾室,自打姜雪容有记忆以来,后宅里争宠斗艳便没停过,但邹若水甚少参与其中。因而大多数时候,若水阁都没什么存在感。   姜雪容曾问过邹若水,为何她不像她们一样,去争爹爹的宠爱。   邹若水的回答是:有吃有喝就够了,应付什么男人,多傻啊。   比起应付姜国公,邹若水更爱在自家小院里种种花果蔬菜,安于一隅。   但邹若水也并非全然不争宠,毕竟在这女子以夫君为大的时代,没有夫君的宠爱,日子自然不容易好过。当吃穿有愁的时候,她也会端出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,讨姜国公欢心。大抵是因邹若水不常争宠,因而每回她柔情似水的时候,姜国公总会坠入温柔乡。   耳濡目染,姜雪容自然也养成了一个散漫的性子,为人处世皆秉持着“有吃有喝就够了”的准则。   邹若水行至廊下,吩咐丫鬟银雀:“你去厨房要些羊肉,我去和面。”   姜雪容抱住邹若水,在她怀里蹭了蹭:“我就知道姨娘最好啦。”   邹若水一脸宠溺,摇了摇头。   只是这面和好了,银雀回来时却是空着手,且沮丧着脸,与邹若水道:“邹姨娘,厨房的人说,今日羊肉没了,让您改天再去要。可奴婢分明瞧见了,那案板上就放着好大一块上好的羊肉。奴婢自然不服气,便质问厨房的人,可谁知道她们说,那羊肉是要给苏姨娘院儿里送去的。”   银雀方才在厨房受了气,说着说着,便红了眼眶:“这都第几回了,回回都少咱们东西,分明就是故意欺负咱们嘛。前些日子给姑娘们的首饰,送到咱们院子里也是挑剩下的……”   这般事迹,不胜枚举。   邹若水柳眉轻蹙,垂眸看了眼案板上的面团,喃喃道:“算起来,是许久没见过你爹爹了。” 第2章   邹若水口中的许久,约莫两年。距离她上一回得宠,已经过去两年。   邹若水得宠时,府里下人们对若水阁的态度自然不敢怠慢,有什么好东西也是紧着若水阁先挑。后来邹若水失了宠,府里下人对若水阁的态度便急转直下,如今竟连要份羊肉都为难。   邹若水犹豫着,似乎是到了该去找姜国公争争宠的时候了。   姜雪容撑着下巴叹气,心心念念的羊肉烧饼是吃不上了。   邹若水回神道:“罢了,咱们改吃韭菜盒子吧。”   姜雪容也只得点头。   -   孙夫人办事利落,赏花宴风风火火地操办起来,邀请了京中好些闺秀小姐,又请了好些适龄的郎君赴宴。   孙夫人忙得口干舌燥,放下手中名册,拿过白瓷茶盏,喝了口茶水润嗓子,又忍不住一声叹息。   杨妈妈知晓孙夫人在叹息什么,宽慰道:“夫人宽心,二姑娘聪慧,定然会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。”   孙夫人抬眸:“但愿她与世子见过后,能想明白吧。”   孙夫人如此重视这场赏花宴,是因为此番赏花宴想让姜思娴回心转意,见一见那位定北侯世子。至于其他人,都是顺便。   转眼便至赏花宴这日,天朗气清,阳光从支摘窗里落进来,好像洒了一地的碎金。   姜雪容这回梦见的不是羊肉烧饼,而是白切鸡,鲜嫩可口,令人垂涎三尺。   银蝉推着她胳膊:“四姑娘该起了,奴婢伺候您梳洗,再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保准今日能让您找到一个如意郎君。”   姜雪容眼睛都没睁开,翻了个身继续睡:“什么如意郎君啊,让我再睡一会儿吧,好银蝉。”   说罢,便将整个人卷着被子往里滚一圈,贴着   床角,任银蝉怎么叫都没反应。   银蝉又气又好笑,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。   一番折腾下来,姜雪容终是多睡了两刻钟。这两刻钟是从她梳妆的时间里扣下来的,因而银蝉只来得及给她简单梳了个得体的发髻,脸上薄薄施了一层脂粉。   而后,便掐着点赶到了赏花宴。   孙夫人已经在招待宾客,一番寒暄过后,抬眸瞧见定北侯世子沈泽身影。   “思娴呢?”孙夫人问身边丫鬟,“去请她过来,就说我有事找她。”   丫鬟应声而退。   孙夫人看着沈泽身影,面上浮出几分满意的笑意。   原本姜平与孙夫人商议女儿婚事之时,孙夫人也不太愿意,毕竟她知晓这些年来女儿对太子殿下的执念。作为一个母亲,她希望女儿能如愿,得到自己所想得到的,过得开心。   另一方面,她也私心里期待着万一太子殿下便改了主意,答应选妃,以她的思娴的才与貌,自然有很大机会能中选。若是能做太子妃,日后太子继位,那她的思娴便是皇后。   可眼看着太子殿下那边毫无动静,思娴年岁又大了,是不好再拖。这位定北侯世子,年轻有为,相貌英俊,与思娴倒是般配。孙夫人是极满意的。   姜雪容到时,姊妹几个早已经到了,正聚在一处闲聊。她们也都知道孙夫人今日打算撮合姜思娴与沈泽,正八卦此事。   姜月华道:“这位定北侯世子倒是挺不错的。”   姜兰芷掩嘴笑道:“那是自然,不然爹爹怎么会想将二姐姐许给他?”   姜月华看了眼沈泽的方向,眸中闪过一丝嫉妒,她也想有一桩好亲事。   姜月华移开视线,在今日来的众多年轻公子之中逡巡一圈,试图寻找自己今日的目标。   可扫视一圈,她发觉最出色的还是沈泽。   沈泽与姜思娴二人站在雕花栏杆旁,不知在说些什么。沈泽脸上带着清浅笑意,似乎对姜思娴颇为满意,反观姜思娴,愣着一张脸,仿佛沈泽欠了她钱似的。   姜思娴心里只有太子殿下,又不愿意嫁给定北侯世子……   姜月华心念一动,忽地想,既然如此,她未必没有机会。左右今日只是相看,姜思娴与沈泽也并未定下。   她想罢,唇角微勾,起身:“我去看花了。”   姜兰芷看着姜月华背影,不屑道:“看什么花啊?分明是去看人了。哎,四姐姐,我也去瞧瞧他们,你要不要一起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你去吧,我便不去了。”   她趴在美人靠上打哈欠,比起相看男人,她更想睡觉。   今日来的都是青年才俊不错,可她好吃懒做的名声在外,那些青年才俊谁会瞧上她啊?与其巴巴地凑上去浪费时间,还不如在这儿坐着躲懒休息,饿了就吃些糕点。   姜雪容对自己的婚事一点不着急,她年岁还小,还能再拖两年,即便拖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候,左右家中会看不下去,到时候肯定会帮忙让她嫁出去。   所以有什么好急的呢?   再说了,定下亲事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开始学规矩,想想就累。   如此想着,姜雪容心安理得地躲懒。   银蝉在一旁替她着急:“四姑娘,您应当主动一些,与他们多多交谈,好歹露个脸。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那他们就不能主动来找我吗?怎么非得我主动与他们交谈?”   银蝉:“……”   您自己什么样您自己不清楚么?   沈泽看着面前冷淡的姜思娴,心中有些不悦,他知晓两家人的意思,对姜思娴此人也算满意,因而才答应与她接触。可他堂堂定北侯世子,又不是非她姜思娴不可,何必要在这里忍受她一张冷脸?   沈泽没了耐心,敛起笑意道:“我瞧那边的花不错,姜二姑娘,先告辞了。”   姜思娴并未挽留,仿佛得到了解脱般,起身便走。   沈泽看着她背影,冷笑一声,亦是拂袖而去。   沈泽正在气头上,只觉得满院的人声喧嚣都叫他烦闷,他视线四下打量一圈,快步走向角落的水边凉亭。   凉亭周边被绿树遮住,沈泽跨进来才发现亭中有人,他一时有些为难,正欲退出去,又发现那姑娘正趴在桌上睡觉。   沈泽回头看了眼,倒没旁处比这里更安静。   他放轻了步子,轻手轻脚在另一侧坐下。   目光不住被趴在桌上的姑娘吸引。   只见这姑娘肌肤白皙,睫羽纤长而浓密,微微颤动,勾起了沈泽兴趣。   姜雪容方才让银蝉去取东西,自己忍不住趴着小憩,也未料到一睁开眼,会对上一张陌生男人的脸。   她迟钝地吓到,从石凳上直起身,莹润的眸子颤动着。   这一幕落在沈泽眼中,愈发显得可爱。   沈泽原本被姜思娴激起的火气陡然消失无踪,不禁失笑,自报家门:“我乃定北侯世子,沈泽,敢问姑娘芳名?”   姜雪容平素也跟着参加过一些宴会,不过一向只爱窝在角落,沈泽并未注意过她。   姜雪容扯出一个笑容,道:“我姓姜,名雪容。”   沈泽眉头微低:“你是姜思娴的妹妹?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那是我二姐姐,我在家中排第四。”   沈泽不动声色打量着姜雪容,姜雪容美貌不输姜思娴,只不过与姜思娴是不同的美,姜思娴的美更具有攻击性,而姜雪容的美则更娇憨。他听说过姜家的情况,姜思娴性子高傲,一向瞧不上几位庶妹。   沈泽微微勾唇道:“姜四姑娘,你与你二姐姐还真是不同。”   姜雪容礼貌笑了笑:“我不及二姐姐十分之一。”   沈泽却摇头:“姜四姑娘这话便太过自谦了,姜二姑娘固然优秀,可姜四姑娘也不差。”   这便是客套话了,她与姜思娴之间的差距,明眼人都瞧得出来,姜雪容只好再次礼貌一笑。   她不知道沈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,按说沈泽这会儿不是应当同二姐姐在相看么?   沈泽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,姜雪容咬唇,不知自己该不该走。正犹豫之际,银蝉捧着一盘糕点回来。   “四姑娘……”银蝉一进亭子,也被沈泽惊了惊。   姜雪容接过银蝉手中的糕点,道:“这位是沈世子。”   银蝉赶忙见了礼,退至姜雪容身后,心中疑惑,这沈世子怎的会与四姑娘在一处?   姜雪容本是想着此处无人,又一时嘴馋,这才让银蝉去取些糕点来吃。可突然来了个沈泽……姜雪容看着糕点,一时没动,转念又想,沈世子在又如何,他又不可能瞧上自己,管他呢。   姜雪容伸手捏了块糕点,送进嘴里,心满意足,不禁微微眯起双眼,仿佛一只吃到了鱼的小猫,委实可爱。   沈泽不由自主将目光落在她身上。   察觉到沈泽的目光,姜雪容将糕点往前推了推:“世子要不要尝尝?这糕点味道不错。”   沈泽并未拒绝,也伸手拿了一块品尝后道:“原来姜四姑娘喜欢吃这样口味的糕点,我家中厨子也会做一些与这很相像的,若有机会,一定让姜四姑娘尝尝。”   听到吃的,姜雪容眼睛一亮:“真的么?那我可提前多谢世子了。”   不远处,姜月华看着姜雪容与沈泽相谈甚欢的样子,气得直跺脚。她方才暗中瞧着,见姜思娴与沈泽不欢而散,便想赶紧凑上去,在沈泽面前露个脸。可没想到,一眨眼的功夫,沈泽便不见了。她一番好找,竟发现沈泽又同姜雪容待在一处。   好个姜雪容,手段倒是厉害,表面上还装得不争不抢的。   姜月华深吸一口气,让自己冷静些,而后提着裙摆走进凉亭:“四妹妹,你别一个人待着了,那边的花可开得正好呢。”   她说罢,好似才发觉一旁坐着的沈泽,惊讶开口:“见过沈世子。”   沈泽道:“我贪个清净,没想到姜四姑娘也在。”   姜月华掩嘴失笑:“让沈世子见笑了,我家四妹妹一惯不爱交际,打小啊就喜欢躲懒,旁人学东西,她也偷懒不肯学。”   姜月华说着,作势拿手指戳了戳姜雪容的脑袋,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。   姜雪容在姜家这些年,哪里见过真正的姐妹情深,她们这些人一向只有表面上的和睦,一旦牵扯到什么利益,总要争来抢去的。她已然看出来了,三姐姐   这是故意在沈世子面前抹黑她的形象。   不过她对沈世子没什么兴趣,沈世子身份高贵,与她本就不般配,何况定北侯府情况复杂,即便退一万步能让她嫁进去,她都不想嫁。这么麻烦,以后不知道多劳心劳力。   抹黑便抹黑吧,姜雪容懒得辩驳,只笑了笑。   姜月华又道:“既然沈世子也在,不如一道去瞧瞧那边的花吧?”   沈泽看向姜雪容。   姜雪容正欲拒绝,姜月华不由分说拉她起身:“走吧,四妹妹。”   姜雪容只得跟着她走。   三人出了凉亭,往花廊走。   姜月华挽着姜雪容胳膊,走在姜雪容与沈泽中间。   沈泽起初还会与姜雪容说几句话,但渐渐话题便被姜月华主导,二人相谈甚欢,只显得姜雪容多余。   “早就听闻沈世子才华横溢,今日一见,果然如此。”姜月华惊喜道。   沈泽亦听闻过姜月华的名声,对她颇有好感:“姜三姑娘亦是才华横溢。”   二人聊了许久,一直到宴会结束,才依依不舍地道别。   “下回若有机会,再向姜三姑娘讨教。”   “沈世子说笑了。”   赏花宴结束后,姜月华当即松开姜雪容的手,面上笑意也敛去,道:“没想到四妹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,算盘倒是打得好。可惜沈世子似乎不喜欢你这种草包。”   姜雪容心道,她哪里打了什么算盘?她方才分明全程做陪衬,一句话也不曾多说。   “三姐姐说得是,我就是草包。沈世子就是不喜欢我这种草包。” 第3章   她直接承认还不行么!   看姜月华一副凶巴巴的架势,与其浪费时间和她纠缠,不如回去多睡会儿。   姜月华被她的话噎到,冷哼了声:“你别装了,左右沈世子不会喜欢你的。”   她方才与沈泽一番交谈,这会儿对沈泽抱了极大的决心,预备俘获沈泽芳心。倘若她能嫁给沈泽,嫁进定北侯府,日后沈泽承袭爵位,她便是侯夫人,荣华富贵享之不尽。   姜雪容敷衍点头:“嗯嗯,对,沈世子不会喜欢我的。三姐姐,我可以走了么?”   姜月华本欲发作一番,连嘲弄的话语都已经打好了腹稿,此刻竟有一种无处发作之感,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,眼睁睁看着姜雪容离开。   银蝉撇嘴,再次怒其不争:“四姑娘,那可是定北侯世子,您也不知道抓住机会,与世子多说说话……”   姜雪容道:“多说几句话,世子就能瞧上我了?”   银蝉道:“奴婢瞧着世子对您挺有好感的,后来三姑娘来了,您又不爱说话……”   姜雪容打断她的话:“首先,即便世子当真对我有好感,那我说不说话,都不影响什么。其次,定北侯府情况复杂,若是嫁进去日后一定累死,我才不想这么累。”   说到底,还是不想努力,看看人家三姑娘,多么努力。   银蝉无奈摇头,待回了若水阁,又忍不住将今日之事尽数告知了邹若水。   岂料到邹若水听罢,也赞同道:“定北侯府那情况,是挺麻烦的,不嫁也挺好的。”   银蝉无奈,这母女俩,一脉相承!   邹若水吃着自己在院子里种的黄瓜,清甜爽口,又若有所思。这几日她便在想,这日子是有些过于清贫了,该去找老爷争争宠改善伙食了,容丫头也到了要相看亲事的年纪,若是没有宠爱,她那没心肝的爹恐怕也想不起来要给她寻个好亲事。   思忖一番,邹若水心下有了决断。   这日,正是姜平休沐。   邹若水坐在铜镜前,给自己画眉。铜镜中映出一张好看的脸庞,虽有些岁月的痕迹,但仍美得不可方物。   又亲手做了一碟子糕点,用食盒装着,往朝晖堂去。   去朝晖堂的路上,正巧遇上苏姨娘。   苏姨娘这些日子可谓是春风得意,自己正得宠,加上姜月华与定北侯世子打得火热,她更是得意极了,虽然二人还未有什么实际性进展,俨然已经拥有了一个世子女婿似的。   苏姨娘性子一向张狂,不久前才在孙氏面前提起此事,把孙氏气得不轻。   孙氏本是打算撮合沈泽与姜思娴,岂料到让姜月华占了便宜去。   至于姜平,对这些事他并不在意,哪个女儿能嫁给定北侯都可以,左右都能与定北侯结姻亲,对姜国公府而言都有益处。   苏姨娘一见到邹若水,便道:“倒是许久没见邹妹妹了,邹妹妹还是这般光彩照人,一点也没老呢。到底是邹妹妹有福气,不用伺候老爷左右,不像我,眼角都长皱纹了。”   邹若水只笑了笑。   苏姨娘与邹若水入府的时间相近,当年入府时邹若水比她得宠,她心里一直记着,后来这些年,她一直想将邹若水比下去。   “噢对了,邹妹妹,听闻前些日子你院儿里想要羊肉,结果后厨那些人,把羊肉送我这儿来了。这事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,邹妹妹可别放在心上,若是我早知道邹妹妹需要,我定然会让给妹妹你的。”   “对了,好像今儿他们又送了些羊肉过来,邹妹妹还需要么?我待会儿差人给妹妹送去?”苏姨娘故意挤兑邹若水。   邹若水不咸不淡应下:“那便多谢苏姐姐了。”   苏姨娘噎了噎,她也没想到这邹若水竟丝毫不觉得气恼,反而理直气壮地收了。   苏姨娘很快神色如常,仍笑说:“好,那我待会儿便让人给妹妹送去。”   邹若水道:“我还有些事,便先走了。”   朝晖堂内,小厮来报。   “老爷,邹姨娘求见。”   姜平搁下手中狼毫,有一瞬恍神,好一会儿脑海中才浮现出邹若水的脸来。   他许久不曾见邹若水,连记忆中她的脸都有些模糊了。   “让她进来吧。”姜平道。   小厮闻声而退,不多时,邹若水进来。   这么些年,邹若水对姜平的性子也算摸得七七八八,她知晓他多情又薄情。这么久未见,他应当会给自己一个机会见一面。   邹若水今日特意着了一身粉蓝色,是当年她与姜平初见时穿的颜色。当年姜平对她一见钟情,而后纳她入府。   她冲姜平微微一笑,福身见礼,柔声开口:“妾给平郎请安。”   姜平看着眼前人,记忆仿佛回到多年前,心念一动。   “你……怎么来了?”   邹若水将手中的食盒搁在桌案上,拿出其中的糕点,笑道:“妾今日亲手做了些糕点,记起平郎爱吃,便想着给平郎送来。”   她微微侧过身,露出修长而白皙的脖颈,与微低的下颌线,这是姜平最喜欢的角度。   姜平眸色微颤,心中一时涌现出无数的回忆。   邹若水拿了一块糕点,微垂水眸,递给姜平。姜平接过糕点时,碰触到邹若水柔滑的手,心中一颤。   他忽地伸手,握住了邹若水的手。   ……   这日夜里,姜平没去苏姨娘院子里,而是来了若水阁。   之后多日,姜平都宿在若水阁。   “容儿长得与你很像。”姜平道。   邹若水笑得温婉可人:“是,容丫头与我生得很像,不过她的嘴巴,是和平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”   姜平对这话很是受用,握了握邹若水的手,想起什么,又道:“容儿年纪不小了,她心中可有喜欢的人?”   邹若水低眉顺眼,替姜平整理衣襟:“没有的,容儿这丫头心思单纯,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。”   她说罢,又一声叹息:“说起这个,我也真替容丫头担心,就她这样,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?”   姜平笑了笑:“这你就多虑了,若水,你放心,我自然会替容丫头挑一门好亲事,不会叫她吃亏的。”   邹若水娇羞地垂下头,依偎在进姜平怀里。   姜雪容从雅韵院请安回来时,姜平已经上朝去了。邹若水躺在廊下的摇椅上闭目小憩,姜雪容走近几步,“姨娘,爹爹走了?”   邹若水睁开眼,叹息一声,道:“你爹终究是老了,越来越难伺候了。体力又不行,还得夸他厉害,捧着他,当真累人。”   姜雪容觉得这话题似乎不是她该听的,正欲转身离开,被邹若水叫住:“你羞什么?你也这年纪了,日后总要面对这些的。索性我今日教教   你闺中之事?”   姜雪容连忙摆手:“别别别,我今儿还不想学,到时候再说吧。”   邹若水也只是逗逗她,便揭过了这话题,又道:“伺候男人可真是累极了,男人呢,就喜欢你温柔小意的模样,你得端着,得崇拜他们,不能落了他们的面子,还得满足他们的自尊心。你日后嫁人,定然是做正妻,不像你姨娘我,有些东西没得躲懒,不过可以给你夫君多纳两个妾,帮你分担分担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表示自己明白。   邹若水又道:“你别嫌姨娘说话难听,男人是最靠不住的,他们若是同你说什么海誓山盟甜言蜜语,你听听便罢了,可千万别当真。那些东西都跟放屁一样,信不得的。你看你爹也就知道了。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我知道的,姨娘。”   邹若水又道:“上回你不是说想吃羊肉烧饼么?现在咱想吃多少羊肉有多少羊肉,今天就给你做!不仅羊肉烧饼,炖羊肉、涮羊肉、葱爆羊肉、红焖羊肉……都给你做上,咱们今儿吃全羊宴。”   -   姜月华今日又与沈泽出游,孙氏听闻,不禁在姜思娴耳边念叨此事。姜思娴听得烦,没好气道:“够了,阿娘,他沈泽与我有什么干系?他爱和谁出去便和谁出去,我又不喜欢他。”   孙氏也气,气女儿死脑筋:“我知道你不喜欢他,你喜欢太子,可太子又不曾选妃,你又能如何?”   姜思娴红了眼眶:“太子殿下他总不可能一辈子不选妃……”   孙氏道:“太子是男人,他等得起,可你不同,你是女子,你等不起!若是太子今年仍不选妃,你便要二十了。”   姜思娴打断她的话:“阿娘,太子殿下今年一定会选妃的……您就让我再等一年吧,我求求你了。”   孙氏瞧着女儿,又说不出重话,只得叹气。   没想到,还当真峰回路转,让姜思娴等到了太子殿下选妃的消息。 第4章   暮色降临,皇宫被笼罩在灰蓝色的天幕里。   东宫的乾元殿内,灯火长明。   萧明彻坐在桌案前,聚精会神翻看折子。   殿中的灯影微晃,长庆停在门外,禀报道:“殿下,皇后娘娘身边的听夏姑姑来了,说是娘娘病了,请您过去一趟。”   萧明彻闻言,从折子里抬头,长眉如剑,俊眸若星,轮廓在半明半昧的阴影里浮现。   这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,五官俊逸,轮廓分明,令人移不开眼,又带着隐隐的上位者的威压气势。   “母后病了?几时的事?可请太医瞧过了?”萧明彻长眉微低,问起长庆。   长庆摇头道:“属下也不清楚,但看听夏姑姑的神色,娘娘似乎病得不轻,太医已经去过栖梧宫了。”   萧明彻眸色微敛,片刻后起身,对长庆道:“去栖梧宫。”   皇后早已经命人关注着外头的动静,一瞧见萧明彻身影过来,当即躺下,阖上眸子。   萧明彻绕过落地象牙障屏,行至床侧坐下。   “母后如何了?”这话问的是听夏。   听夏忙道:“方才太医来过了,说娘娘是忧思过度,太过操劳,这才病倒了。倒也不碍事,好好养养就成,殿下不必太过担心。”   听夏说罢,偷偷瞄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皇后。   皇后缓缓睁开眼,好似才刚醒,看向萧明彻,神色惊喜:“彻儿,你来啦。唉,母后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。”   太过拙劣的演技,萧明彻一时默然不语。他已然明白怎么回事,皇后装病骗他来,定然有话要说,他静静等待着皇后开口。   皇后被听夏扶着坐起身,倚着引枕,观察萧明彻的反应,道:“太医说本宫忧思过度,太过操劳,这般下去恐怕病会更重,唉。”   她说罢,看向萧明彻。   萧明彻终于开口:“那母后便不要忧思操劳,好好修养身子。”   皇后听他这么说,当即接话道:“母后也不想忧思操劳,可你又总是让母后忧思操劳。”   萧明彻蹙眉,与他有何干系?   “母后这话是何意思?”   皇后道:“你今年都二十二了,还不成婚,母后怎能不忧思操劳?你三弟比你小两岁,去岁成了婚,前些日子三皇子妃来宫中请安时,说是有孕了。你说说,母后怎么能放心得下?”   萧明彻再次默然不语。   皇后唉声叹气:“你老实告诉母后,你不愿意成婚,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?倘若你是身有隐疾,讳疾忌医不是好事,早些医治才好。”   “母后多虑了。”萧明彻不理解皇后为何会想到这方面去。   皇后将信将疑:“当真?我是你母后,你不必瞒着我。”   萧明彻斩钉截铁:“没有这回事。”   皇后似乎放了心,可又想到另一种可能,“那……你是龙阳之癖?难怪你平日里总带着长庆……”   萧明彻脸色沉了沉,打断皇后的猜想:“母后,你不要胡思乱想,这更是不可能的事。儿臣什么问题也没有,儿臣只是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。”   皇后又叹一声:“你都未曾尝试过,怎么知晓你有没有兴趣?你若是想让母后安心,便答应母后,马上成婚!”   萧明彻说的是真话,他的确觉得男女之事毫无意思,只不过在浪费他的时间。他并不想成婚,至少目前为止,还不想。   皇后见他迟疑,当即伸手扶着脑袋,一脸难受道:“听夏,本宫的头突然痛起来了,你赶紧去把齐太医再请回来。”   萧明彻薄唇紧抿,他知道皇后是在演,只是……   他的确到了成婚的年岁,倘若一直不成婚,难免被臣子们诟病。   “儿臣答应了,母后可身体无虞了?”萧明彻开口。   皇后没想到萧明彻会答应得这么爽快,她还以为要再费些口舌,当即喜不自胜,什么病态都没了。   “母后明日便着手去办此事。”   一石激起千层浪,太子殿下要选妃的消息,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,一时之间,街头巷尾皆在议论此事。   姜国公府内亦是炸开了锅,府中上下都知晓二姑娘倾心于太子,没想到真让她等到了机会。   姜思娴知晓此事后,一向骄傲的人竟是忍不住喜极而泣。   她扑进孙氏怀中,哭道:“我就知道,阿娘,我就知道我能等到的。我今生非太子殿下不嫁。”   孙氏搂着女儿,也又惊又喜,本以为丢了个好女婿,没想到会等到更好的。做太子妃,可比做定北侯世子妃更荣耀千倍。   “思娴,你是有福气的,这是上苍都在眷顾你。”   姜思娴拿手帕擦了擦眼泪,笑道:“是啊,阿娘,上苍都眷顾我。”   不止姜思娴激动,姜月华与姜兰芷亦很激动。   她们虽是庶女,可也想去参加太子选妃,若是能选上,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。当今太子才德兼备,深得陛下宠爱,其余几位皇子难以企及,若是不出意外,太子便是未来的皇帝。那即便以她们的身世做不了太子妃,能做个太子侍妾,日后太子登基,那也能成为皇妃。运气好些,做贵妃皇贵妃,甚至做皇后,也不无可能。   不同于她们的激动,若水阁内甚为平静。   今夜姜平又要过来,邹若水伺候了一个月,已经有些不耐烦,想到待会儿还要去朝晖堂见姜平,更是叹气。   姜雪容在一旁撑着下巴看院子里那两只蝴蝶嬉戏,与银蝉说话:“这下子二姐姐可如愿了。”   银蝉道:“是啊,二姑娘倾心太子殿下已久,此番恐怕高兴得不得了。”   姜雪容瞧着蝴蝶,疑惑道:“二姐姐为何会这般喜欢太子殿下呢?”   她一向对什么都不甚上心,没有这种近乎偏执的执念,实在觉得奇怪。   银蝉更不解:“太子殿下长得又好看,又有才能,这样的人谁都会喜欢的吧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是么?我就不喜欢啊。”   银蝉一时哑然。   姜雪容又偏头看那两只蝴蝶,嘀咕道:“难道就因为太子殿下长得好看有才能便要喜欢他么?怎么听起来比姨娘给我取名字还随便些。”   银蝉:“……”   姜雪容的名字是邹若水取的,因她出生那日正赶上大雪消融,邹若水抬头看了眼窗外,便决定给她取名雪融,又因融字不大好听,改作容字。   十分随便。   正如邹若水的处世之道。   姜雪容叹了声,决定不再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,喜欢太子殿下或者不喜欢太子殿下都不重要,左右太子殿下也瞧不上她,不可能叫她选上。   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些什么,唔,她想吃暖锅子了。   “姨娘,咱们晚上吃暖锅子吧。”   邹若水应了声:“你爹不爱吃那个。”   姜雪容双手托住下巴叹气,果然,多了个男人就是麻烦,连吃的都得将就些。   邹若水换了身衣裳,又抹了些脂粉,往朝晖堂去。   路上又遇上苏姨娘。   这些日子邹若水得了宠,苏姨娘便失了宠,一时间风水轮流转,苏姨娘面上有些尴尬。前些日子她还嘲讽邹若水不得宠,毕竟邹若水都失宠几年了,她也没想到她突然之间又得宠了。   苏姨娘维持着体面的笑意开口:“邹妹妹这是去见老爷?”   邹若水笑道:“是啊。几日不见,苏姐姐年轻了不少。苏姐姐伺候老爷这么久,难得有机会歇歇呢,苏姐姐可得好好珍惜。”   阴阳怪气,邹若水也是会的。   苏姨娘脸上的笑意有些维持不住。   邹若水道:“妹妹我先走了,老爷还等着我呢。”   苏姨娘瞧着邹若水的背影,暗暗咬牙:“不过得宠了一个月,老爷也不过是太久没见她觉得新鲜,呵,又能得意多久!”   苏姨娘回了自己的青岚院后,还有些生气。   姜月华见她回来,拉她进屋:“怎么了姨娘?”   苏姨娘道:“没什么,方才碰上若水阁的了。她那女儿草包一个,哪里比得上你?对了,这些日子,你同世子的关系怎么样?”   姜月华咬唇,正要和苏姨娘商量这事:“我与世子关系挺好的。”   苏姨娘道:“那就好,你好好稳住世子,争取让他娶你,日后便是侯夫人,享不尽的荣华富贵。”   姜月华欲言又止,才道:“姨娘,你觉得做侯夫人可有做贵妃好?”   苏姨娘愣了愣:“月华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   姜月华道:“我也想去参加太子殿下的选妃。”   苏姨娘道:“可你与世子……”   姜月华道:“我与世子并未定下婚约。倘若我能选上,那自然也算不得对不起世子,若是我选不上,便可再与世子定下婚约。姨娘以为,如何?”   苏姨娘被姜月华说得动摇,这样说来的确两全其美。   姜月华莞尔一笑:“姨娘放心,我有分寸。只是爹爹那儿,还得姨娘替我说上一说。”   姜平心中已然认为姜月华与沈泽的事八九不离十,此番太子选妃定然不会考虑让姜月华去。   苏姨娘点头:“你放心,我去跟你爹爹求情。”   那厢姜平正同邹若水说起此事。   “若水,此番太子殿下选妃,我定然让咱们容儿也去。”   邹若水温柔一笑:“多谢平郎。”   皇后盼萧明彻同意选妃已经盼了许久,好不容易他松了口答应,自然风风火火地办起来。   京城内七品以上官员家中的适龄女子都被登记在册,内廷司本想先筛选一遍,被皇后否决了。   “不必了,都叫她们来吧。彻儿一向挑剔,多些人也好多些选择。”   一晃便至太子选妃这一日。 第5章   碧空如洗,万里无云。   前往宫中的马车停在姜国公府门口。   姜思娴与姜月华姜兰芷三人登上马车,皆是盛装打扮。   姜思娴扫了眼姜月华与姜兰芷二人,面露不屑,她瞧不上这二人,并不将她们放在眼里。不论是容貌还是才华,她都更胜一筹,今日她一定会中选,她相信上苍也是庇佑她的。   姜月华与姜兰芷二人对视一眼,都有些尴尬。她们当然知晓姜思娴对太子殿下的迷恋,也知晓自己不如姜思娴,可这样泼天的富贵,又有谁能不心存侥幸呢?   姜兰芷心念一动,夸道:“二姐姐今日真是光彩夺目,定然能够中选太子妃。”   姜月华对姜兰芷的奉承冷嗤一声,别过了头。   姜思娴倒是受用,神色微动,道:“这是自然。”   她为了今日的大选,提前准备了许久。她身上这身衣裳,是找天香斋技艺最高的十位绣娘日夜兼程赶制出来的,料子更是上好的烟光锦,是西昭上贡之物,皇后娘娘赏赐的。身上的首饰也是个顶个的珍贵,寻常难得戴上一回。   姜思娴对今日的太子妃之位势在必得。   二人说话之际,姜雪容姗姗来迟。   “对不住啊,我来迟了。”   姜雪容拎着裙摆,一路小跑而来。   与她们三人的用心装扮对比,姜雪容今日的装扮堪称简陋。   她一身淡青色的百迭裙,是去岁夏日裁的,料子和花样都已经旧了。青丝挽髻,只戴了一支白玉木兰簪子,配一双荷叶流苏银耳坠,除此之外,再没旁的首饰。   脸上脂粉亦是清淡,薄薄一层,像是没涂似的。   姜月华不禁开口奚落:“四妹妹,咱们好歹是进宫选秀,你打扮得如此素净,也太不重视了。”   姜雪容踩着脚凳步上马车,在姜思娴身侧坐下,道:“没关系啦,反正也选不中我,走个过场罢了,打扮得那么隆重也没意义,倒不如多睡片刻。”   她今日又是贪睡,这才来迟。   姜思娴这会子心中喜悦,并不与她计较,只对车夫吩咐:“既然人都来了,便快些出发吧。”   姜月华也无法反驳姜雪容的话,诚然,姜雪容怎么可能选得上?不过是走个过场。可她竟然一丝期待也没有么?   当真是不求上进的草包一个!   姜月华重新偏过头,挑起帘栊看向马车外头。   随着马车渐渐驶向皇宫,车上几人的想法都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。巍峨的城墙矗立着,仿佛尽显高贵似的。   姜思娴进过几次宫,对皇宫的一切并不陌生,她只觉得雀跃,仿佛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。   姜月华与姜兰芷二人心中也隐隐地生出一种期待。   今日能够中选么?   马车驶进皇宫,过了西华门后停下,有小太监上前领路,引她们到千英殿。今日选秀正是在千英殿中进行,小太监领着她们到偏殿中稍作休息,待人来齐后,便会开始今日的选秀。   姜雪容她们来得不算迟,但还有人比她们更早。   姜雪容随意一瞥,就瞥见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,家世不俗。   听闻此番整个京城所有七品以上官员家中的适龄女儿都可来参选,这些女子不论家世背景,都尽可能打扮得花枝招展,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个香饽饽。   姜雪容默默移开视线,看向桌上摆放着的兔子形状的小糕点,瞧着软软糯糯的,似乎很好吃。她吞咽了口口水,提着裙裾走近,四下看了看,未见任何人品尝这糕点,又一时不敢伸手去拿。   迟疑片刻,终究抵挡不住那小兔子的诱惑,伸手捏了一块。   软糯香甜,甜而不腻,甚是好吃。   姜雪容不由得眯起杏眼,露出满足的笑容。   每桌上只有一碟兔子糕点,姜雪容很快便将面前桌上的糕点吃光,转而寻找下一桌目标。好在今日她们的重点似乎都不在糕点上,没有谁同姜雪容抢,她便寻着糕点,一路吃到了角落处。   兔子糕虽好吃,一口气吃了太多还是有些噎嗓子,姜雪容犹豫了片刻,将桌上最后一块兔子糕也塞进嘴里,一边嚼着,一边寻找茶水。   每张桌子上都摆放了一壶茶水,姜雪容赶紧给自己倒了两杯顺嗓子。   她一路寻过来,也不知走到何处,四下都没人,只余下夏日里蝉鸣的寂静。她心中忽地担忧起来,忘了怎么来的,她要怎么回去?   正恍神之际,忽地听得一声斥问:“你在做什么?”   那嗓音极具威严,好似姜雪容做错了什么事,姜雪容被吓得心中一惊,尚未咽下的半块糕点便噎在了喉口。她被呛到,咳嗽起来。   “咳咳咳咳……”姜雪容难受极了,扶着桌角俯下身,眼中沁出泪来,一时模糊了视线。   只瞧见一道颀长身影笼到面前,不知是什么人,瞧着颇有气势,该不会是这宫里的侍卫吧?   他不会以为自己在干什么坏事吧?   姜雪容费劲喝了口水,又咳嗽两声,连   忙摆手解释:“我……不是坏人,没干什么坏事,我是今日来参加选秀之人,是姜国公府的四姑娘……咳咳咳咳……我只是见那兔子糕好吃,一路吃到了此处。我也不知道这里不能来,我马上便走。”   姜雪容还是第一回 进宫,怕自己做错什么事。解释完,便匆匆朝那颀长身影方向福了福身,提着裙摆跑开。   萧明彻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,心中疑惑不解,他很骇人么?怎的见了他好似撞鬼似的?   那抹淡青色很快消失在视野里,在这炎炎夏日,倒有几分清凉似的。   萧明彻收回视线,脑海中闪过她方才的话,姜国公府的四姑娘?   他在记忆中搜寻一番,发觉毫无印象,只记得外头都说她是个草包。   姜国公府……萧明彻想到姜家二姑娘,微蹙眉头。   姜家二姑娘曾多次向他表明心迹,只是萧明彻对男女之事无甚兴趣,也不曾回应过她。   他记得,姜家二姑娘性子高傲,但提及她无人不夸,倘若做太子妃,应当很合母后的意。   萧明彻忽地脑中又闪过方才那女子说的话,兔子糕?那是何物?   他的口腹之欲亦清浅至极,并不记得宫中有叫这个名儿的糕点。   萧明彻并未深究,这些都是小事,不必放在心上。   他迈开大长腿,往正殿方向去,皇后已经在等他。   皇后远远瞧着那些年轻鲜活的姑娘们,心中甚是欣喜,这么多女子,彻儿总有一个看得上的吧?   “听夏,你再遣人去催催,可别让叫彻儿迟到了。”   皇后话音刚落,萧明彻便跨进门。   “母后放心,儿臣从不迟到。”   萧明彻绕过竹帘,向皇后行过礼后,在榻上坐下。   皇后在他对面坐下,难掩欣喜道:“今日可来了许多姑娘,你待会儿可得瞧仔细。”   萧明彻方才来时,远远便瞧见了偏殿那群女人,她们亦瞧见了萧明彻。在看见萧明彻那一瞬,仿佛都看见了猎物一般,着实让萧明彻有些心烦。   他已然后悔答应母后选妃一事,可他一向是个守信之人,不会反悔。这会子只好盼着这选妃早些结束,他好回东宫处理政事。   萧明彻到了,选秀便可以开始。皇后给听夏使了个眼色,听夏便下去传话,命他们开始走流程。   第一批秀女很快便进来,萧明彻漠然扫了一眼,毫无反应。   皇后问道:“彻儿,你可有中意的?”   萧明彻道:“回母后,儿臣没有中意的。”   皇后叹气,只好道:“罢了,换下一批吧。”   ……   这厢在偏殿候着的人都有些紧张。   “怎么前面没见有任何动静?”有人不安发问。   姜思娴道:“太子殿下要求高,没瞧上她们乃寻常事。”   她虽这么说,其实心里也升起了一丝不安。   今日不会她选不上太子妃吧?   不,她家世才貌都拔尖,没这道理选不上的。   若是选不上太子妃,能做太子侧妃也可以。   姜思娴退了一步,捏了捏自己指腹。   姜雪容一点也不紧张,她肯定选不上。   又等了等,前面又去了好几拨人,仍是没有任何动静,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渐渐有些焦灼。   终于,轮到了姜思娴她们。   姜思娴站起身来,身姿挺拔端庄,往正殿去。姜雪容拍了拍手,亦站起身来。   几人站作一排,齐齐行礼,而后站定,垂眸等待。  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,姜思娴的心跳不由得加快。   她想,上天既然给了她机会,一定也会给到底的。   片刻之后,她却没等到太子殿下开口,只等到那太监细长的嗓音:“下一拨。”   姜思娴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正殿的,她的脑子仿佛空白了,什么也不记得。只不停在重复一个念头:她落选了……   姜月华与姜兰芷亦失望不已,她们翘首以盼,精心打扮,等待这个机会,结果无事发生。   唯有姜雪容松了口气,心里想着选完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?   当然不能如姜雪容所愿,她们还得等到所有人都选完,才能回去。   姜思娴原本骄傲的心破碎了,脸色苍白如纸。   直到所有的秀女都选完了,也没等到太子殿下开口留下谁,那一刻姜思娴破碎的心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,再次看到了希望似的。   她还有机会……   正殿之内。   皇后语重心长开口:“你就一个也看不上?”   萧明彻颔首:“正是如此,母后。”   皇后扶住额角,又觉得脑袋疼起来。   萧明彻站起身:“母后,儿臣可以走了么?”   皇后道:“站住!你今日必须选出人来!你忘了你答应母后的事了么?”   萧明彻重新端坐,语气平淡:“可儿臣看她们,都不满意。”   皇后道:“本宫不管这么多,总而言之,你必须选出几个人来。”   萧明彻沉默瞬息,从手边拿过名册,随意一指,道:“那就她吧。” 第6章   皇后看向萧明彻指着的名字,姜雪容,姜国公府四姑娘。   姜国公府,倒还不算差。皇后记得姜家二姑娘是个极不错的,三姑娘五姑娘也都不错,至于这位四姑娘,皇后属实没什么印象。   皇后问起听夏:“你对这位姜家四姑娘可有所了解?”   听夏亦是摇头:“奴婢也没听说过这位姜家四姑娘,不过姜家二姑娘倒是个极好的,想来都是一家子姊妹,差不到哪里去。”   皇后也这般想,心下稍安。   只是又觉得萧明彻这样选定人选太过草率,兴许他连人家的名字和脸都对不上。皇后之所以执着于让萧明彻选妃,并非只为了让他身边多一个形式上的女人,而是真心希望他能分出一些精力给到男女之事上。   皇后思忖片刻,道:“今日这般劳师动众,便只选出一个,不大好。不若你再选几个?左右你都这么选了,也不耗费什么心力。”   萧明彻倒是没反驳,只将册子又翻过几页,随意又指了几个名字。他不耐烦道:“如此,母后可身子康健了?”   皇后抿了抿唇,道:“也就是本宫身子康健,否则非被你气死不可。”   萧明彻又意欲起身离开,再次被皇后叫住:“等会儿,你总得说说,这些人你都打算给什么位分吧?”   萧明彻头也没回:“母后看着办吧,不必过问儿臣。”  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,捏了捏眉心,摇头无奈。   她看着手中那几个人的名字,一时犯了难。   萧明彻选中的那几人,分明是姜国公府四姑娘姜雪容、平南侯府大姑娘洛慧儿、礼部侍郎薛建之女薛如眉,与禁卫司副统领赵秉越之女赵蔷。 奇_ 书_ 网_w_w _w_._q_i_ s_ h_u_9_9_ ._ c_ o _m   这几人中,家世最高的当属平南侯府大姑娘洛慧儿。   但这位洛慧儿,皇后是认识的。她为人颇有些娇纵跋扈,脾气不大好,瞧着与彻儿不般配。   皇后本打算此番便选出太子妃人选,可这几人,似乎都不大合适做太子妃。何况这都是彻儿随意挑选的,太过草率,太子妃之位不好如此草率定下。   思索片刻,皇后吩咐道:“来人,拟旨,封洛慧儿为太子良娣,薛如眉、赵蔷、姜雪容三人为太子承徽。”   宫人带着旨意前往偏殿传旨,在偏殿等候的众人不由得都站起身来,“来了,来了……”   姜思娴的心再次紧张地提了起来,她看向那传旨的宫人,心中不由掀起波澜。   她就知道,上苍还是眷顾她的。   宫人宣读旨意:“皇后娘娘懿旨,封洛慧儿为太子良娣,薛如眉、赵蔷、姜雪容三人为太子承徽,钦此。恭喜四位贵女,这是皇后娘娘的一点心意。”   宫人呈上玉如意四柄,是作为中选的信物,赐给她们四人。   其余三位都欢天喜地地接过,唯独姜雪容没有反应。   宫人催促道:“姜姑娘?谁是姜雪容姜姑娘?”   姜雪容听见自己的名字,恍然回神,才发觉众人都在盯着自己看。   她眨了眨眼,不知道发生何事,一头雾水地看向身侧的姜思娴求助。   “二姐姐,这是怎么了?”   姜思娴面色铁青,只觉得姜雪容这话是在嘲讽自己,一句话也不想说。   还是姜兰芷开口:“恭喜四姐姐,中选啦   。”   姜雪容不可置信地啊了声,指了指自己:“谁?我?中选了?”   她不会在做梦吧?   姜雪容偷偷伸手在袖子里掐了自己一把,疼得她直皱眉头,显然这不是一场梦。   姜雪容看向宫人,仍有些不可置信地接过那柄玉如意,“臣女多谢皇后娘娘恩典。”   宫人办完差事,便回去复命了。   至此,今日的选秀也结束了,众人各自散场。   姜雪容拿着那柄玉如意,茫然地跟着姜月华她们往回走。姜思娴没想到自己会落选,比起自己落选,更无法接受姜雪容会中选,早已经先行一步。   姜月华也觉得姜雪容竟然能中选之事太过不可思议,她心中嫉妒,凭什么姜雪容能选上?   “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想的,二姐姐竟然会落选。”姜月华故意阴阳怪气道。   姜雪容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,应和道:“对啊,我也觉得好奇怪,二姐姐竟然会落选,我竟然会中选?”   她这样说,让姜月华一时语塞,反倒不好再说什么。   姜兰芷虽也觉得意外,不过攻击性没这么强,只掩嘴笑说:“兴许四姐姐就是命好吧,命中带富贵。”   姜雪容扯了扯嘴角:“兴许是我命好吧。”   她心里却叹气,有些发愁。   她还没考虑过嫁人这件事呢,本还想着再多等两年,哪里晓得今日毫无预兆便成了太子侍妾……   皇后娘娘懿旨,没有反悔的余地。可后宫里的争宠斗艳,只可能比姜国公府残酷百倍千倍,以后的日子定然很难过。   姜雪容忧心忡忡地上了马车,姜思娴脸色仍旧很难看,在瞥见姜雪容手中的玉如意时,她的脸色更是差到极致,冷冷别过脸,吩咐车夫启程。   一路上马车内的气氛冷如寒霜,谁也没说话。   姜思娴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,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来。   她等了这么多年,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老天爷不愿意成全她?   不愿意成全她便也罢了,为何还要如此嘲讽她?   几个庶妹里她最瞧不起姜雪容,毫无上进心,好吃懒做,她一直觉得像姜雪容这样的人,日后只会嫁不出去,可偏偏是姜雪容被太子殿下看中了。   多可笑啊!   简直是一个笑话!   现在她姜思娴也成了一个笑话了,人人都知道她倾慕太子殿下多年,好不容易等来太子殿下愿意选妃,可她却没选中……   姜思娴在袖中掐断了自己的指甲,钻心的疼痛感弥漫而来,却不及她的心痛。   孙夫人早早在府中焦急等待,听闻进宫的马车回来,忙不迭出门迎接。   姜思娴面色苍白地下了马车,孙夫人观她神色,心里已经有几分不好的预感。   “思娴,结果如何?”孙夫人小心翼翼问。   姜思娴听她问起,脸色又白了三分,快步跨进府门,走远了。   孙夫人赶紧追上去。   姜雪容与姜月华她们也各自散了,回了各自院子里。   邹若水在窗下的美人靠上躺着,手中拿了团扇扇风,懒懒抬眸,见姜雪容面容有几分沮丧地归来。   她劝道:“容丫头,莫要沮丧,你落选是很寻常的。”   姜雪容将手中的玉如意搁在圆桌上,点头答话:“是呀,我落选才寻常,可是姨娘,我中选了。”   “什么?!”邹若水惊讶地坐起身来,柳眉轻蹙,不可置信打量着姜雪容,“你中选了?”   姜雪容趴在圆桌上,撑着下巴点头:“是啊,我中选了,封了太子承徽。”   邹若水翻身下榻,在姜雪容身侧坐下,看向盛着玉如意的锦匣,小心翼翼打开,看见了其中的玉如意。她吸了口气,又将锦匣合上。   “没道理啊,怎么会呢?”邹若水怎么也没想到姜雪容会中选,她作为生母,自然想给女儿找一桩好亲事,可是做太子的侍妾,显然对姜雪容而言不是一桩好亲事。   邹若水也跟着唉声叹气起来:“这可怎么是好?以后你进了宫,日子可怎么过?”   邹若水自己虽没上进心,可还有些心机手段,必要时也能拿捏住姜平。可姜雪容这么些年显然只学到了她的不思进取,而未曾学到她的心机手段。   邹若水拍了拍大腿,后悔不已:“早知如此,从前便该对你严格一些,让你多学些东西的!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,又不能抗旨不遵。  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,皆是默然,不多时,又都想开了。   反正都是要嫁人的,在哪里混吃等死都一样。   “罢了,事已至此,先吃饭吧。”   姜平得知这消息,甚是高兴,笑得合不拢嘴。   “我就知道,咱们容儿是个有福气的。现下是太子承徽不要紧,日后太子殿下登基,咱们容儿定然能做上贵妃。”   邹若水面上陪着笑:“是啊,咱们容儿可真是个有福气的。”   待背着姜平,邹若水对姜雪容的嘱咐却只有:“姨娘不求你大富大贵,也不求你争什么宠,只求你平平安安的。”   邹若水对姜雪容入宫一事难掩担忧,她在这姜国公府都过得疲惫不堪,遑论那四四方方的皇宫里了。皇宫里有多残酷,她当然明白。   她这傻女儿……也不知道是福是祸。   姜雪容点点头,抱住邹若水,依偎在她怀里,撒娇道:“我知道,姨娘放心,我不会想着争宠,我只会努力保全自身。”   邹若水拍了拍姜雪容的肩,宠溺地将她揽入怀中。   距离入宫的日子还有些时间,因邹若水近来受宠,姜平特意请人来教姜雪容学宫中的规矩,又替她备了些嫁妆。虽不是正儿八经的嫁出去,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,甚至比出嫁时给她准备的还多些。   府中几人瞧在眼里,心思各异。   姜思娴自那日从宫中回来,她几乎每日都以泪洗面。孙氏看着女儿难过,心里也跟着难过,却又无能为力,只能说些宽慰的话语。   至于姜月华,她心里嫉妒,不过过了两日,便想通了。虽没中选,可她还有沈泽。   她姜雪容虽然有中选的福气,却未必有得宠的福气。即便进了宫,若是不得宠爱,也只能耗费青春,一事无成罢了,那宫里不得宠的女人还少么?   她等着看姜雪容毫无恩宠、过得凄惨,而自己却是定北侯世子夫人风光无限那一日。 第7章   姜月华倚在门口,远远往若水阁的方向看了眼,而后收回视线,吩咐丫鬟:“备马车,我要出去一趟。”   苏姨娘正巧打起帘子出来,听见姜月华的话,面露喜色:“月华,你是要去见沈世子么?”   苏姨娘有些急切,如今姜思娴落选,恐怕会死了心,认命妥协嫁人,若是她回过头来找沈泽,那可不妙。虽说月华与沈泽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有感情,可在世家高门的婚姻里,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。   虽说都是姜国公府的女儿,可姜思娴的母亲是丹阳孙氏,而自己却只是个无名秀才家的女儿。   苏姨娘怕姜月华错过沈泽,不由劝道:“好月华,你与沈世子也交往许久了,不若与他提提亲事,让他早日来上门提亲,定下你们二人的婚事。如今你二姐姐落了选,倘若要回头找沈世子……”   姜月华轻笑了声,有些不屑:“她想回头,也得沈泽愿意啊。沈泽才看不上她那种高傲孔雀呢,姨娘,你放心吧。”   姜思娴从小就看不起自己,姜月华心里不服气,可又没办法胜过她,这回姜思娴落选,倒是让姜月华觉得出了一口气。她不是一向自诩高贵优秀么,不还是一样失败?   而自己,至少还有一个沈泽。   姜月华回身,进屋拣了几本书带着,“好了,姨娘,我出去了。”   “哎,去吧。”   姜月华与沈泽的交往,多是围绕着诗书,沈泽饱读诗书,才华横溢,姜月华也是才女之名在身,二人相处的确融洽。才子佳人,花前月下,自是浪漫。   沈泽对姜月华动了心,姜月华虽及不上姜思娴,但到底也是姜家的女儿,倘若他同家中说明,想要去提亲,想必父亲也会同意。只是父亲似乎更中意姜思娴一些,昨日还与他提起,言姜思娴如今落选,恐怕正是伤心之际,正是他的机会,要他登门拜访,   体贴关怀。   沈泽想到姜思娴的高傲与无礼,压根不想理会她。何况她一心想着太子,没能做成太子的人,便转头来找自己,自己又成了什么?   沈泽正为此事烦恼,便听得下人来禀报,说姜三姑娘来了。   听闻姜月华来,沈泽面露喜色:“快请姜三姑娘进来。”   姜月华被仆人领进门,到了花厅。姜月华冲沈泽莞尔一笑,道:“世子,月华见过世子。”   沈泽道:“不必多礼,三姑娘今日怎的亲自登门?”   姜月华拿出自己带的书籍,道:“月华昨日新得了一本古籍孤本,想着世子一定会喜欢,所以赶紧来带给世子。”   沈泽接过她手中的书,果真是他一直在求的那本,他欣喜不已:“月华,多谢你。这本书极其难得,我之前找了很久也没找到,你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吧。”   姜月华笑道:“只要世子喜欢,月华费再多的功夫都不算什么。”   姜月华微微笑着,满眼都是他。沈泽忽地一滞,只觉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似的,从心底生出一种巨大的暖意。   他想,他是喜欢姜月华的。   他想娶她为妻,携手一生。   这个念头在姜月华离开之后,几乎要从心底蓬勃而出,沈泽按耐不住,去找了定北侯。   “父亲,我有事情与你商量,我不喜欢姜思娴,我喜欢的是姜月华,我想娶她为妻。”   沈泽说罢,才发觉母亲也在。   定北侯与夫人对视一眼,对儿子的话都不算太诧异,这些日子儿子与姜家三姑娘走得很近,他们都看在眼里。   定北侯夫人道:“泽儿,母亲知道你的心思。只是……这位姜三姑娘,母亲总觉得她并非你的良配。”   沈泽以为母亲介意的是姜月华庶女身份,解释道:“月华虽是庶女,可她人很好,何况姜国公对她也很喜爱。”   定北侯夫人摇了摇头,解释道:“母亲这么说,并非因为她是庶女的缘故,而是因为别的。”   沈泽追问:“那是因为什么?”   定北侯夫人道:“前些日子太子选秀的事,你知道吧?”   沈泽点头:“知道。”   定北侯夫人继续说:“姜家四位姑娘都去了。”   沈泽一怔,一时未曾反应过来母亲的意思。   定北侯夫人轻啧了声,点破:“她与你交往亲密,几乎情投意合,若是如此,她为何还要去参加太子的选秀?太子此番选秀是皇后娘娘一手操持,皇后娘娘虽为太子殿下的婚事着急,却并非严苛之人,并不强求所有未婚适龄女子都要去参加。譬如说李侍郎家的二女儿,便心有所属,称病未去。可那姜三姑娘却去了。”   沈泽心下一沉,下意识为姜月华辩解:“兴许是姜国公让她去的呢?”   定北侯夫人道:“你方才也说了,姜国公对她也算喜爱,既然如此,姜国公都知晓她与你情投意合,为何还会逼迫她去参加选秀?更何况姜家二姑娘都去了,难道姜国公认为姜三姑娘能选上的几率比姜二姑娘更大么?一定要逼着她去?”   定北侯夫人叹了声,她也是女人,最知道这些后宅里的弯弯绕绕,自然想得多些。   “母亲也不是一定说这姜三姑娘便心思不正,只是如今你与她相识时日尚短,还不够了解她,不是么?若你当真觉得非她不娶,也不在乎多等些时日吧?”   定北侯夫人便这么回绝了沈泽。   沈泽心中当然不相信姜月华心思不正,可转念又想,母亲说得也对,他与月华相识时日尚浅,的确还不够了解。只要他们二人是真心的,又何必在乎多一些时日呢?   -   日升月落,时间恍然而过,明日便是姜雪容入宫的日子。   这日夜里,邹若水与姜雪容一起睡。   昏黄的烛光盈满房间,邹若水心中感慨,不由叹气:“日后再与你相见,也不知是何时了。”   想到明日的离别,姜雪容也有些伤感。   邹若水又叹了声,打起精神道:“罢了,不说这些了,说些旁的。”   她从手边抽出几本书,塞进姜雪容怀里,“姨娘也没什么能给你的,这几本书你拿着,自己看看。”   姜雪容接过书,还未翻开已经被封面上的春|宫图三个字刺到,当即感觉这几本书仿佛一个烫手山芋,手都不知道放哪里。   “姨娘~你给我这个干嘛……”   邹若水道:“你羞什么,都是大姑娘了,总有这一遭的。我先给你讲讲好了,男女之事么,其实也没什么……”   姜雪容对这事实在不感兴趣,打断邹若水的话:“你别说,我到时候自己看好了!”   姜雪容一边说,一边捂住耳朵,白皙的面颊上爬上了些绯红。   邹若水看着她的反应,不禁失笑,还是个小丫头呢……   唉,小丫头就要嫁人了。   邹若水伸手抱住姜雪容,轻轻拍着她的背,好像小的时候哄她睡觉那般:“你小的时候那么丁点大,一晃也成了大姑娘了。”   姜雪容在邹若水怀里蹭了蹭,眼眶湿润了。   翌日一早,天气一如既往的晴朗。   下人们将姜雪容的东西搬上马车,姜平与孙夫人和邹若水都来送她。   姜平道:“宫里不比家里,以后事事都得谨慎些,爹爹以你为荣,希望日后姜国公府也能以你为荣。”   孙氏毕竟是姜雪容名义上的母亲,也叮嘱了几句客套话:“你毕竟是姜家的姑娘,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姜家,切记谨言慎行。”   唯有邹若水说:“好好照顾自己,不用担心姨娘,姨娘会照顾好自己的。”   姜雪容听了这话,眼眶又红起来,她挥挥手,与他们道别:“我知道了,爹爹、母亲、姨娘,你们都回去吧。”   她说罢,转身上了马车。一进马车,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落了下来。   银蝉跟在她身边,安慰道:“四姑娘别伤心,日后四姑娘若是得宠,定然能有机会再见到姨娘和老爷的。”   姜雪容觉得银蝉这话一点也没安慰到自己,反而让她更觉沮丧:“那岂不是这辈子都没希望再见到姨娘了?”   银蝉:“……”   她家四姑娘果真是一点上进心也没有。   姜雪容拿丝帕擦了擦眼泪,又很快调整好了情绪,自言自语道:“算了,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,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?”   她侧过身,挑起马车车窗帘栊,回头看去。邹若水的身影站在门口,越来越遥远。   姜雪容伸手挥了挥。   -   姜家的马车抵达东宫时,其余三人也已经到了。姜雪容踩着脚凳下马车,抬眸便看见了洛慧儿她们。   洛慧儿今日盛装打扮,一袭华服,满头珠翠,尽显富贵。洛慧儿与姜思娴一向不对付,连带着姜思娴的妹妹一起讨厌,见了姜雪容,嫌弃道:“怎么才来啊?慢吞吞的。”   姜雪容道了声抱歉,在一身藕粉色襦裙的那姑娘身侧站定。   东宫的总管太监福满见她们人都到齐,上前一步道:“老奴给几位贵人请安,几位贵人请随老奴走吧。”   洛慧儿眸光越过福满,看向东宫里面,不满道:“太子殿下呢?你几时带我们去见太子殿下?”   福满笑了笑道:“请洛良娣稍安勿躁,老奴先带几位贵人安顿好,至于太子殿下,几位贵人总会见到的。”   洛慧儿撇了撇嘴,显然对这说辞不甚满意,她转头示意自己的陪嫁丫鬟,丫鬟会意,当即拿出了几张银票,塞给福公公,道:“福公公辛苦了,这是咱们良娣的一点心意,请公公喝茶。”   福公公接过银票,对洛慧儿的态度愈发恭敬:“多谢洛良娣。”   这一番操作行云流水,姜雪容看在眼里,直呼佩服。   这洛慧儿不愧是平南侯府的千金,出手真阔绰,方才那一叠银票,姜雪容随意瞥了眼,都是价值一张百两的,起码给出去五张,便得有五百两了。   听闻平南侯夫人乃天下第一富商独女,也难怪洛慧儿出手大方。   比不得,比不得。   福公公领着她们往东宫的嫔妃住处走,这些小事太子自然不会过问,皇后也不会过问,而平南侯早就事先打点过,因而福公公给洛慧儿安排的住处,正是离太子殿下寝宫最近的飞燕殿。飞燕殿不仅离太子寝宫最近,亦是太子嫔妃住处中最为宽敞的。   洛慧儿身边的丫鬟见状,又给福公公塞了两张银票。   与洛慧儿的飞燕殿不同,她们三人的住处都更偏亦更小,尤其是姜雪容,被分在了最偏僻的茗玉轩。   茗玉轩看起来连飞燕殿的一半都没有,银蝉小声道:“怎么这般区别对待?要不姑娘您也给那位福公公些好处?”   姜雪容打量一番,倒没银蝉那么不满,僻静也有僻静的好处。   “我再给他好处,难不成还能多过洛良娣给他的?” 第8章   银蝉一时无可反驳,这话倒也是。姜雪容不过一个庶女,手里也就姜平给的嫁妆,虽说也不少,但与洛慧儿的家世比起来,显然砸钱砸不过。   姜雪容又道:“再说了,明面上她就给了这么多,暗地里平南侯定然给替她打点过,不知花了多少银钱,又岂是咱们那点可以比得过的?”   银蝉只得叹气,看了眼偏僻的院落,道:“可此处未免太过偏远僻静,日后您的恩宠……”   姜雪容跨进宫院,往里头走,道:“就是我住得近,也未必有什么恩宠。想开点,银蝉。”   虽然姜雪容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会选中她,但她从没对自己能得宠这件事抱有过期待。   除了银蝉,福公公还另拨了个宫女来伺候,名唤绿蕊。   绿蕊比银蝉还小些,怯生生地行过礼:“奴婢见过姜承徽。”   “起来吧,不用多礼。”   姜雪容让银蝉和绿蕊把东西收拾好,又去宫院里转了一圈。这茗玉轩应当许久没人居住了,虽说她们住进来前,福公公已经命人将住处打扫过,但整个宫院里还是透着一股许久没人居住的味道。   姜雪容转了一圈,发现茗玉轩后面有一处废弃的花圃,不知是何年的。她看着那花圃,便想到了若水阁中邹若水亲手种的那片菜地,她也可以和姨娘一样,种些菜。   姜雪容心中盘算着,这时节能种些什么菜,黄瓜、丝瓜……都可以试试。   姜雪容拍了拍手,决定明日便开始种菜。   待东西收拾好后,姜雪容便在殿中坐着,继续思索还能种些什么菜,以及种菜需要的东西。她拿出纸笔,将需要的东西都记下。   锄头,这是必要的,要用来翻土……   种子,这也是必要的。   不过在外面还能出去买种子,在这东宫里,要上哪里弄种子呢?   姜雪容一时犯了难。   正为难之际,听得绿蕊来报:“姜承徽,赵承徽在门外求见。”   姜雪容一愣,赵蔷?她来做什么?   姜雪容与赵蔷并无交情,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,她甚至连赵蔷这个名字与脸都对不上。可人家既然来了,总不好不见。   思忖片刻,姜雪容道:“请她进来吧。”   绿蕊应声而去,很快便带着赵蔷进来了。   原来是方才那位着粉色襦裙的姑娘。   姜雪容站起身来,与赵蔷互相见礼。她们如今同为太子承徽,是平级,自然是互相见礼。   赵蔷长相并不算出色,与姜雪容她们三人比起来,至多称得上清秀。   赵蔷见了姜雪容,有些自惭形秽,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选上的。她生得不够好看,在家中又是个不起眼的庶女,太子殿下竟然会看上她……   “姜姐姐,我听闻你也是家中庶女,想来咱们应当能说得上话些,所以这才冒昧来打扰。”赵蔷有些忐忑地开口。   她进宫之前打听过她们的家世背景与性格,洛慧儿是家中独女,受尽宠爱,性格有些娇纵跋扈,与她定然不是一路人。薛如眉也是家中嫡女,颇受宠爱,又是才女,想来也与她不是一路人。   唯有这位姜雪容,与她同为庶女。赵蔷便想与她拉近关系,毕竟对入宫一事,她实在太过惴惴不安,本能想寻求一些依赖。   “不打扰不打扰,你若是想来找我,随时可以来找我说说话。”姜雪容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却被赵蔷的话惊了惊。   不知为何,她觉得赵蔷这话不大好听。   因着姜国公府姊妹之间总是不大和睦,姜雪容不得不对赵蔷留了个心眼。   赵蔷听姜雪容这么说,如释重负,又道:“太好了,我害怕姜姐姐会讨厌我呢。姜姐姐,你都不知道,我昨夜都紧张得睡不着,我从小就胆子小。”   姜雪容附和:“其实我也挺紧张的。”   赵蔷又说了些旁的,这才离开。姜雪容送赵蔷离开后,心里对赵蔷这人还是拿不准主意,便决定暂时先不想这些。如今她们才刚进来,谁都没有恩宠,赵蔷总不可能想着害她。   不知不觉,天色渐暗。   萧明彻坐在乾元殿中处理政事,并未因今日东宫添了几个人而分神分毫。准确来说,他压根没想起来今日东宫多了几个女人。   长庆候在一旁,有些焦虑。   皇后娘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,让他一定督促殿下召嫔妃侍寝。   可他不知道怎样开口。  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,长庆咳嗽一声,终于开口:“殿下,您忙了一整天了,不如先用晚膳吧。”   萧明彻搁下手中的折子,捏了捏眉心,抬眸看了眼外头的时辰,的确该用晚膳了。   “传膳吧。”   长庆便吩咐他们传膳,而后小心翼翼观察着萧明彻的反应,期盼着萧明彻能想起来自己今夜应当做些什么。   但萧明彻显然没有想起来任何,他只感觉到了长庆异常的目光,疑惑道:“你盯着孤看什么?”   长庆尴尬地笑了笑,道:“属下只是觉得殿下今日格外英俊,故而多看了一眼。”   萧明彻闻言,眉头皱得更深: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?”   长庆垂下头,声如蚊讷道:“皇后娘娘让属下记得提醒殿下召嫔妃侍寝。”   萧明彻听见了,仿佛才想起来今日东宫里多了几个人这事。   他一顿,道:“孤今日不想,改日再说吧。”   长庆欲哭无泪,他就知道会这样。   “要不,您再考虑考虑……”长庆鼓起勇气道。   萧明彻头也没抬:“再多说一句,你就出去。”   长庆做了个闭嘴的手势,默默退至一侧,再不言语。   飞燕殿中,洛慧儿有些兴奋地等待着萧明彻的到来。   今夜是她们入东宫第一夜,虽说她只是良娣,可退一步说,这也算洞房花烛吧。她期盼着萧明彻会来她宫中。   “小蝶,你去外头看看,太子殿下来了没有?”洛慧儿不由得站起身来,在房中踱步。   没一会儿,小蝶回来禀报:“回良娣话,没看见太子殿下。”   洛慧儿有些烦闷道:“下去下去。”   洛慧儿在榻上坐下,太子殿下今夜不来她宫中,会去谁那儿呢?   不止洛慧儿睡不着,薛如眉与赵蔷二人也辗转反侧。   虽说她们对太子殿下今夜来没抱太大希望,但到底有期待,自然也就无法平静。   唯有姜雪容,早早便睡下了。   银蝉劝道:“承徽不再等等么?万一待会儿太子殿下来了,您却睡了,可怎么好?”   姜雪容道:“我觉得太子殿下不会来的,不如睡觉。”   她说罢,便转身上了床榻。   银蝉看着她的背影,一时又有些无奈,只得吹灭了灯。   姜雪容躺在陌生的床上,宫里就是宫里,哪怕是这么偏僻的宫院,摆设也比她在若水阁用的好。这柔软的被褥、这精致的幔帐……   她闭上眼睛,又想起今晚的晚膳。   因她们位分低,没有小厨房,都是御膳房送来的吃食,不过味道很好。可惜没有那日进宫时她吃到的兔子糕。   姜雪容想着兔子糕,困意渐渐袭来,入了梦乡。   她睡了极好的一觉,一夜无梦。   翌日一早,姜雪容又是被银蝉叫醒的。   “承徽,承徽,该起了,今日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。”   听见请安两个字,姜雪容的意识稍稍回笼。她长叹一声,嘀咕道:“怎么在哪里都要请安……”   银蝉与绿蕊伺候姜雪容梳洗装扮后,姜雪容与洛慧儿她们会合。   洛慧儿脸色不佳,昨夜她等得睡着了,也没等来太子殿下。今日一早,急匆匆问身边丫鬟,昨夜太子殿下到底去了谁宫里,得到的答案是太子殿下谁的宫里也没去,就歇在自己寝宫。   洛慧儿这才心情好   转了一些,但也只有一些。   因而看见姜雪容来迟,不禁怼她:“你怎么来得这么迟?若是耽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,你担待得起吗?”   姜雪容垂下头,只道:“对不起,洛姐姐。”   洛慧儿不依不饶:“你不是姜思娴的妹妹么?怎么比她差这么多?”   姜雪容道:“洛姐姐说得是,我比我二姐姐差得多了。”   洛慧儿嗤了声,觉得她简直是个窝囊废,不耐烦道:“行了行了,快走吧。”   -   栖梧宫。   皇后看着几个年轻水灵的姑娘,笑容慈祥:“不必多礼,都起来吧。”   皇后有些期待地问起:“昨夜太子去了谁宫中啊?”   洛慧儿位分最高,便是她开口:“回皇后娘娘的话,昨夜太子殿下……没来我们宫中,歇在了自己宫中。”   皇后脸色变了变,这个彻儿……一点也不让人省心!   “太子一向醉心国事,你们既然进了东宫服侍太子,也该主动一些,体贴一些,为太子分忧才是。”   四人齐齐应下:“嫔妾明白了。”   皇后并未留她们太久,便让她们回去了。   回到东宫之后,洛慧儿便让人准备了些茶点,打算亲自去乾元殿给萧明彻送去。   皇后娘娘都发话了,让她们主动一些、体贴一些,她当然要主动一些。   洛慧儿带着茶点到了乾元殿,却被告知太子殿下今日不在宫中。   直到这日夜里,太子殿下才回来。   洛慧儿命人盯着,得知太子殿下回来的消息,当即再次带着吃食过来。   “殿下,殿下……”洛慧儿拦住萧明彻去路,“您今日辛苦了,嫔妾亲手给您炖了鸡汤,您用一些吧。”   说是亲手,其实是底下人炖的,洛慧儿十指不沾阳春水。   她捧着鸡汤,满含期待地看向萧明彻,希望从他神情中窥见一丝感动。   廊下的八角琉璃宫灯照出萧明彻的影子,他面容冷峻,漠然道:“不必了。”   说罢,转身进了殿中,只留给洛慧儿一个绝情的背影。 第9章   洛慧儿看着萧明彻的背影消失在光影之中,咬了咬唇,又狠狠一跺脚。   怎么太子殿下对她这样绝情?分明是太子殿下选她进宫的呀?选她进宫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她么?   洛慧儿抬眸,还想跟着进去,被门口的侍卫拦下。   “洛良娣止步,没有殿下的命令,您不能进去。”   洛慧儿只好狠狠瞪了那些侍卫一眼,气鼓鼓地带着鸡汤回了自己宫中。   洛慧儿眼眶发红,气得直拍桌子,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,还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屈辱。可偏偏给她屈辱的那个人,是太子殿下。   洛慧儿与姜思娴之所以不对付,一方面因为姜思娴长得漂亮又端庄大气,时常被人和自己比较,另一方面,便是因为洛慧儿也喜欢太子,洛慧儿视姜思娴为情敌。   洛慧儿得知自己中选的那一刻,欣喜万分,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喜欢,胜过了姜思娴。   可太子殿下待她如此冷漠,简直就是对待一个陌生人……   洛慧儿吸了吸鼻子,不禁潸然泪下,委屈极了。   洛慧儿被拒绝的事,第二日便传遍了东宫。一时间,几人心思各异。   薛如眉见洛慧儿受挫,心里自然高兴,但也不敢表现出来。只是换了一种主动的方式,接近萧明彻。   薛如眉命人打探了太子回来的时间,以及会经过的路线,而后在途中等着。待太子来时,她便在树下弹琴,试图吸引太子注意。   结果,太子毫不停留地走了,连一个多的眼神也没给她。   此事自然也传遍了东宫。   赵蔷倒是还未有所动作,只是听得她们二人被拒绝之事后,来找了姜雪容。   “姜姐姐,你听说了洛姐姐和薛姐姐的事么?”   姜雪容虽然不想听说,但东宫就这么大,消息总能传进她耳朵。   她只好扯了扯嘴角,问:“怎么了?”   赵蔷道:“太子殿下既不喜欢洛姐姐,也不喜欢薛姐姐,不会是喜欢姜姐姐吧?”   姜雪容道:“也有可能喜欢你呀。”   赵蔷连忙摆手:“我知道太子殿下不可能喜欢我,我长得又不好看,家世也不高,更没有什么才华。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选上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选上。”   赵蔷道:“我知道,一定是因为姜姐姐长得好看,我觉得姜姐姐比洛姐姐和薛姐姐都好看。”   姜雪容又不知如何回答,只好尴尬地笑了笑:“我倒没觉得,何况太子殿下绝不是这么肤浅的人。”   赵蔷又道:“不如姜姐姐也去试试,主动一些,说不定就得到太子殿下的宠幸了呢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还是算了,我就不去自取其辱了。”   赵蔷走后,姜雪容看着她的背影迟疑,她总觉得这个赵蔷怪怪的。   唉,宫里的日子果然比姜国公府更勾心斗角。   好歹姜国公府里的勾心斗角都摆在明面上,到了宫里,都分不清楚人心。   姜雪容叹气,算了,车到山前必有路,船到桥头自然直。   还是先种她的菜吧。   姜雪容让绿蕊去问福公公要了一把锄头,这种要求实在太过奇怪,福公公问起缘由,姜雪容只道:“我想在宫中种些花草,劳烦公公了。”   种花草并不违反宫中规定,福公公也就没说什么,命人送了锄头来。   姜雪容和银蝉二人花了几日,用锄头将那个废弃花圃的土翻了新。   接下来,就差种子了。   花种宫里有,可菜种宫里显然没有。   姜雪容又犯了难,没想到绿蕊说:“诶,奴婢认识一位御膳房的公公,他负责出宫采买菜品,时常也会帮着给大家带些宫外的小玩意儿,奴婢可以托他给姜承徽捎带菜种进宫。”   姜雪容一拍手:“那可真是太好了!”   绿蕊道:“姜承徽需要些什么种子,写下来即可,奴婢待会儿便去找那位公公。”   姜雪容当即写下了几种蔬菜种子,又狠心拿出了一两银子,交给绿蕊,托她去办此事。   绿蕊找的那位公公倒是个可靠的,没几日便将姜雪容需要的种子送了进来。   姜雪容得了种子,当即便种进了花圃里。   那花圃不小,姜雪容一半种了些花,另一半便种了菜。   她细心地呵护着自己的菜地,期待它们长大,让自己收获。   在她忙碌菜地的时候,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二十余日。   这二十日里,太子殿下依然谁也没有宠幸。多出来的这几位嫔妃,就好似四个漂亮的花瓶,放在这东宫里。   赵蔷起初还来,后来兴许发现姜雪容真的对争宠毫无兴趣,渐渐也不来了。再看到赵蔷,她已经跟在薛如眉身边有说有笑。   如此甚好,姜雪容也不觉得意外,只继续照顾自己的菜。   还听说这二十日里,洛慧儿想方设法地接近太子殿下,但次次都被拒绝了。薛如眉也尝试过几回,同样无功而返。   姜雪容甚至有些好奇,她们三个,到底是谁会最先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?   说起太子殿下,姜雪容想到自己进宫这么久,好像一次都没见过太子殿下。   算了,管他见不见的,也不重要。   皇后一直密切关注着东宫的动静,终于再次坐不下去,传了萧明彻去凤梧宫。   皇后扶着额角,道:“本宫看来是活不长了。”   萧明彻有些无奈:“母后又在胡说八道了。”   皇后看向萧明彻,摇了摇头:“你要是想看母后死,你就继续谁也不宠幸好了。”   萧明彻解释道:“儿臣只是政务繁忙,无心后宫。”   皇后道:“你政务再繁忙,能比你父皇更繁忙?你父皇每个月都有十数日来后宫,你为何不行?”   萧明彻一时无言。   诚然,政务繁忙只是他的借口。这些日子,他看见那几个女人轮番地朝自己扑上来,便觉得厌烦不已。   皇后继续说:“不论如何,你今夜必须宠幸一个。你若是今夜不宠幸一个,母后明日便再从世家女子中给你选十个进宫,你自己看着办吧。”   再选十个,那岂不是要再多十份的厌烦?   萧明彻内心权衡一番,答应了皇后的要求:“母后放心   ,儿臣今夜定然选一个宠幸。”   皇后对他的话一点也放不了心,指着听夏道:“听夏,你今夜跟着太子回宫,替本宫监督他。”   听夏应下。   从栖梧宫离开时,听夏果真跟着萧明彻回了东宫。   听夏劝道:“殿下别生娘娘的气,娘娘也是为了殿下好。殿下毕竟是个男人,若是一直没有动静,百官恐怕也会觉得殿下……身子有疾,反而不利于殿下。”   萧明彻揉了揉额角,脑海中闪过了那几个女人的脸。   那个送汤的太过主动,他不宠幸她她都能一天到晚缠着自己,倘若他真宠幸了她,那还了得?更是徒增厌烦了。   还有那个弹琴的,也时不时在他跟前晃悠。   除了这两个,他记得还有两个。有一个倒是经常跟在那个弹琴的身边,如此一来,便只剩下一个了。   萧明彻默默在心中盘算着。   余下那个进宫这么久,倒是一次也没见过,想来是个安分守己的。   便宠幸她吧。   萧明彻想定,问起福满道:“这些日子,一次也不曾在孤面前露过脸的那个,是谁?”   福满想了想,道:“回殿下,是姜承徽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那今夜便摆驾她宫中。”   福满内心暗道不好,他毕竟收了平南侯的好处,要帮洛良娣得宠的。只是他在东宫也有些年头了,知晓太子的脾气,这种时候是万万不可帮洛良娣说话的,只得差人先行一步,去茗玉轩让姜承徽赶紧准备着侍寝。   福公公派来的人到茗玉轩时,茗玉轩的灯都熄了。那小公公赶忙道:“太子殿下今夜召幸姜承徽,姜承徽快些准备准备吧。”   银蝉听得这话,惊喜地几乎要跳起来,忙不迭进了寝宫,把姜雪容摇醒。   “承徽,太子殿下今夜召幸您。”   姜雪容都已经躺下睡着了,昏昏沉沉被银蝉叫醒,茫然坐起身来。   “什么?什么烧饼?我不吃烧饼……”   银蝉急道:“没有烧饼!是太子殿下!太子殿下今夜召幸您!您快些准备吧!”   姜雪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,她指了指自己:“我?我在做梦吗?”   银蝉来不及跟她废话,把她从床榻上拉起来,简单整理了一番仪容,又上了灯。   太子的舆驾来得很快,姜雪容呆呆地跟着银蝉绿蕊一道接驾。   “嫔妾给太子殿下请安。”   姜雪容低着头,只看见一道影子落在身前,而后听见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嗓音:“起来吧。”   是那日她碰到的那个侍卫。   唔,原来不是侍卫,是太子殿下……   姜雪容懵懵地起身,直愣愣地看向太子。   太子殿下怎么会召幸她?   银蝉与绿蕊方才都已经知情识趣地退了下去,这会子殿中只他们一双被拉长的影子,映在窗棂上,烛火静静地燃烧着。   萧明彻微蹙眉头,等着姜雪容的下一步行动。   姜雪容终于回过神来,脑袋还是混沌着,哦,侍寝……   姜雪容福了福身,上前一步,替萧明彻宽衣。   她咬了咬唇,又冒出完蛋两个字。   上次姨娘让她看的那几本书,她也没看……   应该不影响吧?   姜雪容觑了眼萧明彻,太子殿下这么厉害,应当会的吧,不需要她怎么样吧? 第10章   姜雪容垂下杏眸,渐渐清醒了几分,心中的不安感也不停往外冒。   侍寝……   侍寝是怎么一回事姜雪容虽然知晓得不全面,但偶尔邹姨娘也会提及一些与爹爹的床笫之事,她约莫知道一些。   听说女子第一回 都会很疼,姜雪容想着,心里害怕起来。   也不知道有多疼……   她自小便怕疼,小时候磕着碰着都难受极了。   但愿别太疼。   姜雪容调整呼吸,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,解萧明彻的衣服。兴许是紧张的缘故,她怎么也解不开萧明彻的衣服。   场面有些许尴尬。   萧明彻微微低眸,视野之中映入女子青丝如瀑,垂落在她肩头,随着她细微的小动作而轻轻晃荡。   “你怎的如此笨手笨脚?”萧明彻微蹙眉,开口。   话音落地那一刹那,姜雪容终于解开了萧明彻的腰带。她松了口气,浅浅呼出一口气。额角因为紧张而渗出一层薄汗,在灯火之下泛着微微的光亮。   “抱歉,殿下,我是有些笨手笨脚。”姜雪容不好意思道。   好在接下来的衣服都很好解,没再有这样尴尬的时刻。姜雪容顺利脱下萧明彻的外衫,只余下一件雪色的中衣。   姜雪容松了口气,又有些为难,脱到这里应该就可以了吧?再脱下去,就该赤诚相见了……   那岂不是很尴尬。 奇_书_网 _w_ w_w_._q_ i _ s_ h_ u_9_9_ ._ c_ o _m   赤诚相见这种事,总不能两个人站在这儿就开始吧,怎么说也应该去到床榻上再开始赤诚相见吧?   反正姜雪容是这么想的,便停下了手,眨了眨眼,示意萧明彻。   姜雪容是第一回 侍寝,萧明彻亦是第一回召人侍寝。萧明彻素日对此并不感兴趣,因而也并不清楚具体该怎么做。   但大致上还是有所了解的。   他转过身,往床榻走去。   姜雪容跟在他身后,慢吞吞往床榻走。   方才银蝉趁机将被褥整理了一番,倒是瞧不出来姜雪容才睡过的痕迹。萧明彻掀开软被一角,躺进去。   姜雪容站在原地,迟疑片刻后,从另一边爬进幔帐里。   她爬过去的动作略有些滑稽,萧明彻看在眼里,一时心情有些复杂。   姜雪容爬进去时,脚下不小心勾到幔帐,那轻纱幔帐便从金钩上滑落,即刻在这寝宫里围出一方小天地,连空气都稀薄几分。   姜雪容躺在萧明彻身边,呼吸有些急促,心亦跳动更快。   萧明彻没动,他在等着姜雪容主动。   在他想来,既然是召她侍寝,便该她伺候自己,自然该她来。   姜雪容也没动,她也在等萧明彻主动。毕竟她只知道大概如何,想着萧明彻应当知道全貌,还是他来吧。   二人便这么安静地躺着,谁也未曾言语。   方寸天地之间,只听得两道呼吸声。   好一会儿,萧明彻终于没耐心,转头看向姜雪容。   他看着姜雪容。   姜雪容察觉到萧明彻的目光,心中紧张起来,要……要开始了么?   她不由得将手中的软被抓紧,攥做一团,睫羽轻轻扇动。   萧明彻看见了她的小动作,她是在紧张害怕么?罢了。   他思忖片刻,侧过身,伸手将姜雪容揽住。   感受到萧明彻的气息扑过来,姜雪容更紧张了,将手中的软被攥得更紧,连呼吸都放缓了。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萧明彻,四目相对。   萧明彻甚至听见了她如雷的心跳声。   不久之后,二人赤诚相对。   萧明彻虽说长相斯文白净,但却并不孱弱,甚至相反,他颇为健壮,他自幼便文武兼修,文能出口成章,武能挽弓射箭。   这种成年男子的冲击,对姜雪容而言实在太过陌生,她睫羽不停扇动着,一时之间只觉得眼神都不知道该看哪里。   萧明彻亦然。   如羊奶一般流淌,一瞬间挤满了他的视野,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的压迫感。这种感觉于萧明彻而言太过陌生,他自幼便是一个聪明且努力的人,不论做什么都会让自己做到最好,因此他人生的大多数事情也都易如反掌,甚少会有这种无措的时刻。   他甚至有一瞬间感觉到头晕目眩。   这是一种不大舒适的感觉,愈发让萧明彻觉得,男女之事毫无意趣。   两个人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扭转视线,不看对方。   姜雪容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,白皙的脸颊上一阵阵透着粉,额角的薄汗重新流了出来,沿着她的脸颊滑落至脖颈。   那滴汗珠落进了萧明彻的视野里,萧明彻愣了愣,下意识地抬眸,追寻汗珠的来处,便瞧见了姜雪容此刻的模样。   他甚少会这样仔细地观察一个女子的脸,那些女子不论美丑,于他而言都是过眼云烟,不必在意。   但是此刻,他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:这女子生得极美。   萧明彻被自己的念头惊了惊,重新挪开视线,不再顺着这念头思索下去。   夜色静谧,烛火亮着。   姜雪容感觉到了什   么,再次紧张起来,她有些磕巴地开口:“殿下,您能不能轻一些……”   萧明彻淡声嗯了句,算是回答。   但这完全没缓解姜雪容的紧张之感,因为她感觉到萧明彻在她腿侧戳来戳去,这感觉好像在看姨娘做菜杀鱼,她便是那条在砧板上的鱼,等待着那一刀的落下。   这种感觉很煎熬。   姜雪容身上的汗珠落得更多。   萧明彻也有些没耐心了,他一向认为自己很聪明,对什么都是一学就会。但现在似乎他遇到了一些难题。   姜雪容被折磨得不行,感觉自己腿都红了,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,只想求一个痛快。   她小心翼翼开口:“殿下,您要不……对准一点……”   萧明彻抬眸看了她一眼,姜雪容又不敢说话了。   萧明彻心里也有些急,可是他总不能此刻低头去看吧?那也太丢人了。他不愿意接受这种屈辱。   姜雪容只好继续煎熬。   又过了会儿,萧明彻终于对准了,两个人都松了口气。   但是紧跟着,姜雪容又紧张起来。   她感觉到自己在被入|侵,这让人不安。   明晃晃的不舒适的感觉,让姜雪容好看的眉毛皱做一团,她轻嘶了声,而后忍不住眼眶湿润。   确实好疼……   她想。   她应当要忍一忍吧,听说女子都有这么一遭的。姜雪容咬了咬牙。   萧明彻自然听见了她的吸气声,余光窥见了她脸上难受的神情。可他自己也不好受。   萧明彻又试了试,姜雪容感觉更痛了,控制不住地啜泣出声。   萧明彻一顿,停了下来。   “罢了,到此为止吧。”萧明彻重新躺下,挫败感十足。   他本以为这应当是一件很简单的事,就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,但是似乎不然。   她为什么要哭?   萧明彻想不通。   姜雪容也没料到萧明彻会半途而废,她看着萧明彻的背影,怕他生气了。   她擦了擦眼泪,开口:“要不,您再试试……我忍忍……”   萧明彻道:“不必了,睡吧。”   姜雪容觉得他一定是生气了,不知道太子殿下生气的后果会不会很严重……   不会以后都不想看见自己吧?   那好像也没什么事,她本来就做好了一辈子不得宠的准备。   算了。   睡意似乎重新袭来,姜雪容眼皮沉沉往下坠,她决定不再多想,至少今晚不再多想,先睡觉好了。   真的困了。   萧明彻还睡不着,他耿耿于怀今夜的失败,他堪称完美的人生里,对失败两个字的容忍度很低。他呼出一口气,翻了个身,而后发现身侧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熟。   萧明彻无端有些气恼,她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?   他今夜的失败,她应当要付很大的责任,可她竟然这么安心地睡了?   萧明彻冷冷地扫向那张脸,但在睡梦之中的人当然无知无觉,甚至得寸进尺地把腿搭在了萧明彻的腿上。   萧明彻愈发恼怒,将她的腿抖开,自己往旁边退了一寸,而后闭上眼。   这一夜,萧明彻睡得并不好,早早便起了。   这一夜,姜雪容睡得极好,还做了个美梦,梦见姨娘给她炖鱼汤喝。   姜雪容醒来时,身侧无人。她思绪混沌,迟疑了许久,她记得昨晚太子殿下好像来了……   银蝉与绿蕊二人闻见她起身的动作,推门进来,皆是一副促狭的模样。   她们想着昨夜姜雪容侍寝劳累,故而今日特意让她多睡了会儿,没有吵醒她。   “恭喜承徽。”银蝉笑道,她也没想到自家姑娘能有这么大的造化,兴许真是傻人有傻福吧。   姜雪容从她们的反应里确定了昨夜太子殿下的确来了,估计是早早就走了。也对,他应当在生气。   姜雪容伸了个懒腰,生气就生气吧,也不会把她赶出宫去。   因祸得福,今早睡得饱饱的。   她翻身下床洗漱梳妆。   几家欢喜几家愁,昨夜太子殿下宠幸了人的事今早整个东宫都知晓了。洛慧儿气得不得了,在宫中摔了只杯子。   “凭什么是她?太子殿下看上她什么?”洛慧儿愤恨道。   她身边丫鬟哪里敢答话,都低着脑袋不敢说话。   洛慧儿咬了咬牙,道:“去茗玉轩,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凭什么?” 第11章   洛慧儿正在气头上,来得很快,到茗玉轩时姜雪容正在用早膳。   宫里的人比姜国公府更会拜高踩低,得知姜雪容昨夜得了太子殿下宠幸,今日一早便来献殷勤,送来的早膳都比平时丰盛不少。姜雪容看着那一桌子早膳,受宠若惊。   茗玉轩中伺候的人压根拦不住来势汹汹的洛慧儿,甚至来不及通传一声,洛慧儿已然带着人杀了进来。   姜雪容被洛慧儿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,她正在喝汤,被呛了一呛,她掩嘴咳嗽,拿帕子擦了擦嘴。   洛慧儿瞥了眼桌上的早膳,想到这是因为姜雪容被宠幸后得到的,心中怒气更甚。她冷笑一声道:“你还真是春风得意啊。我真没想到,你瞧着不声不响的,倒是个有手段的。说说吧,你是怎么勾引的太子殿下?”   姜雪容还在咳嗽:“咳咳咳……洛姐姐……”   被洛慧儿打断:“谁是你姐姐?别叫我姐姐,我位分比你高,叫我洛良娣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洛良娣,我并未勾引过太子殿下。”   她真是冤枉!这么久了,她连一次也没见过太子殿下。   洛慧儿才不相信,她原本还以为这姜思娴的妹妹当真窝囊,结果是个心机深沉的。   “你还狡辩?你若是不曾暗地里勾引太子殿下,那为何太子殿下昨晚会召幸你?”   这姜雪容还真不知晓缘由,她自己都是一头雾水。   “我不知道。”她诚实说。   洛慧儿又是一声冷嗤:“虚伪,你比你姐姐姜思娴还恶心,她好歹不会搞这些虚伪的东西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姜雪容:“好吧,洛良娣您说得对。”   累了,左右与洛慧儿争论这些也没意义,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自己,只不过是讨厌与更讨厌的区别。   洛慧儿被她的话一噎,她这是什么态度?在讽刺自己么?   洛慧儿瞬间怒火更甚,她伸手指着姜雪容道:“你!”   姜雪容眨了眨眼。   洛慧儿胸口剧烈起伏着,很想给姜雪容一点颜色瞧瞧,可是这是在宫里,不是在家里,她不能直接打她一个耳光。可是她几时受过这委屈?   洛慧儿手指颤抖着,忽地想到自己是良娣,而姜雪容只是承徽,她位分比姜雪容高。   洛慧儿道:“姜承徽以下犯上,对我不敬,来人哪,掌她的嘴。”   洛慧儿身边的人当即上前来,要掌姜雪容的嘴,姜雪容身边的人也机灵,先一步反应过来,将姜雪容护在身后。   “洛良娣分明以权谋私,咱们承徽何曾对您不敬?”银蝉辩驳道。   洛慧儿冷笑:“她就是对我不敬了,来人哪,还不快掌她的嘴!”   两边伺候的人僵持不下,这样的大事当然很快惊动了福公公。福公公很快带人赶过来,看了眼姜雪容,又看了眼洛慧儿,心中很是为难。   福公公收了平南侯府的好处,当然不可能不帮着洛慧儿,可这位姜承徽毕竟是太子殿下宠幸的第一个女人,若是太子殿下食髓知味,日后恐怕少不得姜承徽的恩宠……   姜雪容没想到洛慧儿如此强势,她虽然觉得跟她争辩很累,可是挨巴掌显然更可怕。   姨娘说过,人生许多时候都可以得过且过,但是别人都欺负到脸上的时候,必须反击。   姜雪容开口:“洛良娣若是今日打了我,明日只会得不到太子殿下的恩宠。”   洛慧儿眯了眯眼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你在威胁我?你要向太子殿下告状么?”   姜雪容笑道:“又何必我向殿下告状,东宫内出了这种事,殿下难道还能不知道么?殿下好不容易宠幸个人,第二日后宫里便闹了起来,殿下对洛良娣的印象又怎会好?除了殿下,还有皇后娘娘呢,洛良娣忘了么?皇后娘娘可说了,咱们进宫是为了给殿下分忧,可洛良娣今日之举分明是给殿下增加烦恼,想必皇后娘娘也会因此而厌恶洛良娣,洛良娣认为   值得么?”   姜雪容说这番话心里也没谱,她不知道洛慧儿会不会为此罢休,毕竟洛慧儿虽说在意这些,可万一她就是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呢?   她强装镇定,掩下内心的慌张。   洛慧儿听罢姜雪容的话,的确犹豫起来,她认为姜雪容说得在理,可是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。   正犹豫之际,皇后宫中的人忽然出现,打破了这种僵持。   “姜承徽在么?皇后娘娘请您去一趟栖梧宫。”   姜雪容愣了愣,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松了口气,赶紧应了声,便跟着那宫人走了。   “洛良娣,那我便先走了。”   洛慧儿看着姜雪容的背影,跺了跺脚。   在去栖梧宫的路上,姜雪容心中又忐忑起来,皇后娘娘这时候找她,定是为了太子殿下吧。可昨夜的事,似乎……也不大光彩……   就这么忐忑地到了栖梧宫。   姜雪容矮身见礼:“妾身参见皇后娘娘。”   皇后亲自将姜雪容扶起来,仔细端详她,眼神中充满了一种母性的光辉。她记得,这孩子是那天彻儿第一个选中的人,如今又是彻儿第一个选择宠幸的人。   如此看来,彻儿也并非完全随意地挑了一个人。他定然对这女子有些好感,否则怎会如此恰好?   皇后嘴唇含笑,静静地看着姜雪容。   这女子生得倒是极美,与彻儿很是般配,姜国公府的家世也不低,虽只是庶女,也没什么。至于性子,选秀结束后,皇后便命人去打听过这几人,得知姜雪容只是平庸,其余倒没什么。平庸些,其实也好。   皇后拉着姜雪容的手,示意她坐下,道:“你别紧张,母后今日传你来呢,只是想问问你,彻儿他身子没有什么问题吧?”   虽说萧明彻解释自己没有任何隐疾,但皇后还是有些不放心。他毕竟是太子,若是有此隐疾,日后难免落人话柄。   姜雪容没想到皇后问得这么直白,想到昨夜的事,她咬了咬唇,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。她和太子殿下根本都没发生什么,她哪里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问题?   不过太子殿下能举,这可以笃定。   姜雪容想了想,小心措辞道:“没什么问题。”   姜雪容的反应落在皇后眼里,皇后只当她是害羞。看来彻儿当真没什么毛病,应当还颇有雄风。   皇后心下稍安。   皇后又拉着姜雪容说了会儿话,又赏赐了好些东西,才让她离开。姜雪容离开栖梧宫的时候心想,虽说太子殿下可能以后都不会搭理自己了,但想一想自己还是赚了。   另一边,刑部大牢。   萧明彻近来正在调查一桩案子,关键人犯关押在刑部大牢之中。刑部大牢阴冷潮湿,廊中燃着的火把都被吹得摇摇晃晃,萧明彻刚审完人,忽地打了个喷嚏。   刑部尚书赶紧殷勤道:“殿下可是觉得不舒服?还不快些带太子殿下离开!”   萧明彻只道:“无事,走吧。”   从大牢中出来后,外面阳光明媚,与大牢之中形成鲜明的反差。   萧明彻登上马车,脑中还在想方才那犯人的证词。他已经指认了自己受康亲王指使,只是萧明彻总觉得哪里不对。他凝神思考着,将手放进金盆之中洗净,顺手接过长庆递来的手帕。   “啧。”熟悉的嗓音从身侧传来,萧明彻抬头,才发现马车内不知何时多了个人。   楚当风挑眉笑着,转着手中的玉佩,道:“太子殿下这也太认真了,若我是刺客,您可就危险了。”   “你何时回来的?”萧明彻问,楚当风奉父皇之命外出办事,已经离京三月。   楚当风仍是笑着:“就今天,我听说我离京这几个月可是有大事发生,你这万年不开窍的,竟然纳了几个嫔妃。怎么样?现在可对男女之事改观了,那可是妙得很啊,是不是?”   萧明彻听他提及此事,脑中浮现出昨夜的记忆,眸色沉了沉。   “没有觉得。”他平淡道。   楚当风摸了摸下巴,不解:“不会吧?难道你和她们不和谐?是不是没用对方法?若是天时地利人和,怎么可能一点乐趣也没有得到?”   萧明彻微微敛眉:“这种事何来方法之说?不都差不多,总之是无趣。”   楚当风是京城中有名的花花公子,流连秦楼楚馆,他一向说男女之事充满乐趣,但萧明彻一向认为毫无意趣。   楚当风听他这般说,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想,毕竟是初出茅庐的小毛头,肯定是只想着横冲蛮干,也不会顾及人家的感受。那哪能得到什么乐趣?   楚当风勾了勾嘴角,从胸口摸出一本小册子,塞进萧明彻手中,道:“我当殿下是兄弟,才给你看这宝贝的,殿下可别辜负了我一番苦心,回去记得好好研读,到时候再与我说有没有意趣。走了,殿下,我还得回宫复命呢。”   楚当风说罢,便从马车上跃了出去,毫无影踪,如一阵风。   萧明彻看着手中那本小册子,剑眉微拧,不看也知是乱七八糟的东西,他没兴趣。   只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能乱放,省得旁人看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,想着,萧明彻将册子收起。 第12章   洛慧儿在茗玉轩吃了瘪,心中愈发不痛快,她讨厌姜雪容抢了自己的风头,太子殿下应该第一个宠幸自己才对。可她也知晓姜雪容的话其实说得对,皇后娘娘的确重视此事,所以才特意传了姜雪容去。   姜雪容会不会因此得到皇后娘娘的特别关照,会不会日后殿下都宠幸她?   洛慧儿想到这些,心里更烦。   “小蝶,你去打听打听,殿下回来了没有?”   殿下既然愿意宠幸人了,那她自然也有机会了。她相信此前殿下拒绝她,只是因为殿下暂时没有这个心思,今日一定不同!   洛慧儿如此想着,回身让丫鬟收拾出漂亮衣服,她要好好打扮一番,再去殿下面前展现一番她的魅力。   萧明彻回到东宫时,已经是下午时分。   他奔波了一日,已然有些劳累,只想休息。才刚坐下,又听得宫人来禀报,说是洛良娣请求觐见。   萧明彻只记得她送过一次汤,并且很烦。他当然不想见,毫不犹豫便让人回绝:“孤不见,让她回去吧。”   宫人应下,出来传话。   “洛良娣,殿下说不想见您,请您回去吧。”   洛慧儿没想到自己又被拒之门外,她看向传话的小太监,给他塞银票,恳求道:“我真的想见见太子殿下,你再帮我传个话吧,就见一面就好。”   这小太监哪里敢收,忙不迭把银票退回去,恭敬道:“洛良娣,殿下说了不见,没人敢再打扰殿下,您还是请回吧。”   洛慧儿碰了灰,没法子,只得回了飞燕殿。   “来人,请福公公过来一趟。”洛慧儿吩咐道。   福公公很快便来了,恭敬地拜见:“老奴拜见洛良娣。”   洛慧儿颐指气使道:“福公公,你收了我与我爹这么多好处,说好了要帮我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,可现在呢?太子殿下竟然宠幸了那个姜雪容,甚至连见我一面都不肯!你说怎么办吧?”   福公公收了好处不假,自然不敢说什么,只好赔着笑道:“洛良娣别急,殿下也只是一时兴起才宠幸了姜承徽,您还有机会。老奴在东宫伺候也有些年头了,对太子殿下的脾性说不上摸得透透的,也有那么五分了解,太子殿下不喜欢旁人时常打扰他,您越上赶着往他跟前凑啊,恐怕越会惹他烦。”   洛慧儿不满道:“可我若是不在他面前多凑凑,他只怕更想不起来我了。我出现得多了,即便是他厌烦我,也好比他连我是谁都不记得好吧?”   福公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,只好干笑了两声,他突然觉得自己这钱就不该收。   “良娣,可若是您惹得殿下厌烦了,那日后殿下便更不可能宠幸您了,您说呢?”福公公苦口婆心劝道。   洛慧儿将信将疑,又问:“可若是殿下宠幸了姜雪容,便对她上心了怎么办?”   福公公道:“依据老奴对殿下的了解,应当不会。”   这一点倒让福公公猜对了,这日萧明彻未再召幸姜雪容,未来半月,亦未曾再召任何人侍寝。   姜雪容已经猜到,倒没觉得意外,只   安心种自己的菜。   银蝉有些失望,将锄头递给姜雪容,碎碎念道:“殿下怎么就不再来了呢?”   姜雪容接过锄头,将菜旁边的杂草挖掉,道:“他不来才寻常。”   她种下的菜长势很好,绿油油的,充满了生机,看着便叫人觉得心情很好。姜雪容锄完草,又给它们浇了肥,心满意足地回宫。   绿蕊端来装着温水的铜盆给姜雪容净手,银蝉将干净帕子递给姜雪容,叹了声,还在纠结太子殿下的事。   “好在那日殿下走后,并未赐下避子汤,说不准承徽您有福气,一举有孕呢。”   姜雪容不好意思告诉银蝉,其实那天晚上她和太子殿下压根没发生什么,她虽然对那事了解不够透彻,可也知道就她与太子殿下那天晚上发生的事,还不足以怀孕。   姜雪容转移话题:“不知道今晚吃什么?”   她们宫中的膳食都由人统一送来,并无选择的余地,宫中伙食倒还不算太差,只是进宫有些时日,姜雪容发现东宫的伙食基本上就那么一些,没什么变化。山珍海味都有吃腻的一天,更何况那些?   姜雪容对那些菜已经有些腻了,怀念起在家中吃姨娘自己做的菜的时候。   这念头一冒出来,姜雪容便有些想念邹若水了。   她长这么大,还是第一次离开邹若水这么久。   也不知道姨娘在家中过得如何?   姜雪容撑着下巴,在桌边坐下,涌起几分惆怅。   姜国公府,若水阁。   邹若水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,姜平一直宠爱她,压根不去旁人院子里。姜平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,府里下人见状对她当然也是毕恭毕敬,和先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   邹若水当然也想念姜雪容,抬头望了望天,如今她们母女二人也只能看看同一片星空了。   -   忙碌了半个月,萧明彻终于将案子彻底查清楚,事情的确并非康亲王指使,而是那犯人因一些旧怨,想要栽赃给康亲王。这桩旧怨是因一个女人而起,原来康亲王早些年花天酒地惯了,曾经强抢过一个女子,后来那女子不堪受辱,自尽而亡。而那犯人,正与那女子青梅竹马,从那女子死后,犯人便一直筹谋着,要为女子复仇。   这倒是谁也没想过的发展,这样大一个案子,最后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子。   萧明彻尤其不解,那犯人口口声声所说的爱,竟有此等力量?   不管怎么说,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。   萧明彻倚坐在桌案前,捏了捏眉心,思绪有些混沌。抬手之际,袖中掉落出东西,正是楚当风送的那本宝册。   灯烛跳动了下,影子落在那本小册子上,映出那册子的名字:风月宝鉴。   萧明彻脑海中闪过楚当风那句:莫不是没用对方法?   他微蹙眉头,鬼使神差地翻开那本册子。   除了一些露骨的图画,还有字文详解。   萧明彻看得眉头始终紧皱,不曾松开,他心里有些抗拒,但片刻之后,还是压下心中的抗拒,耐着性子读了下去。   册子上说,男女之事,切忌毫无任何准备便直接开始,否则女子容易干|涩,便难得趣。应当由男子先抚|慰女子,使女子动情,如此才可得鱼|水之欢。   萧明彻按着书页一角,忆起那天夜里的事。   这些天,他一直没有回忆过。   他们似乎就是直接开始的,也难怪进行不下去。   萧明彻若有所思。   使女子动情?如何使得?   萧明彻忽地被勾出了一丝好奇心,这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件事有了兴趣,只是他习惯性遇见问题便想解决问题。   萧明彻继续看下去,只见那册子上写,使女子动情,可以亲吻、抚|摸她。萧明彻心道,真麻烦,这种事他可做不来。   他一瞬间失了耐心,将那册子合上,扔去一边,不再看了。   萧明彻扶着额角,灯火映出他的影子,他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那女子。   她倒是比那个送汤的老实,这么些天也不曾得寸进尺,来他跟前晃悠。   翌日,萧明彻在宫里遇上楚当风。   楚当风拍了拍萧明彻的肩,笑容不羁:“怎么样殿下?看了我的宝册之后,有没有什么收获?”   萧明彻道:“没看。”   楚当风说:“殿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,你不是一向好学么?怎么在这事上把这好习惯丢掉了。”   萧明彻淡淡觑他一眼:“聒噪。”   楚当风笑嘻嘻的:“我这也是为了殿下好。”   萧明彻不欲和他多言,转身离开:“没有正经事孤便走了。”   楚当风轻啧了声:“别啊,殿下,上回我的接风宴你也没来,不如今日陪我补上,咱们去喝酒?”   萧明彻拒绝:“不去,你那接风宴乌烟瘴气的,没意思。”   说罢,便走了。   楚当风摸了摸鼻子,看着萧明彻的背影叹气,这太子不会一辈子都这么不解风情吧?   楚当风虽然爱说废话,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对,他一向好学,因而萧明彻还是决定再实践一次,拯救自己的失败。   他思忖片刻,还是摆驾了茗玉轩。 第13章   萧明彻决定去茗玉轩的想法是临时起意,因而此番福公公并未来得及差人提前通知一声。而姜雪容因上回不算愉快的侍寝,心中已然笃定太子殿下绝不会再想起她这人来,便继续心甘情愿地混日子,早早睡下了。   以故,萧明彻抵达茗玉轩的时候,看见的便是这副情形。   廊下几盏透烧琉璃宫灯兀自亮着,映出萧明彻颀长影子,而寝宫之内,隔着窗纱,早已经一片昏暗。   ——里头的人早已经歇下了。   一时间,仿佛万物沉寂。   只一阵晚风裹挟着夏日的暑气自庭中吹过。   萧明彻负手而立,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诧异。现下不过戌时三刻,她竟已经睡下?他便是从前读书时,这个时辰都还在刻苦努力,更别提后来经手处理国事,更是夜夜忙碌至夜半才入睡。   既然人都睡了,萧明彻也没有强迫旁人的想法,正欲开口,福公公先一步上前道:“姜承徽,太子殿下到。”   今夜是银蝉守夜,她还未睡下,听得这么一句,顿时清醒万分,赶紧点了灯,将姜雪容叫醒。   “承徽,承徽,快醒醒,太子殿下来了。”银蝉内心欣喜万分。   不同于银蝉的欣喜,姜雪容整个人都是茫然的,她才刚睡下,思绪混乱着,被银蝉催着起来。姜雪容呆呆地坐在床侧,心想,太子殿下竟然还会来?   银蝉将姜雪容叫醒后,便去了门外迎接萧明彻。   萧明彻原本要说的话被福公公这么一打断,只好咽了下去,跨进茗玉轩。   姜雪容听得动静,懵然抬眸,后知后觉站起身来给萧明彻请安。   “妾身见过殿下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从姜雪容身侧越过,在绣床边坐下,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女子。   她与上回没什么不同,一身浅白寝衣,仍是青丝如瀑,散在肩上,脂粉已经褪去。   萧明彻不自觉多看了姜雪容一眼,与那天夜里的视角不同,但最后的结论却一致:她是极美的,这毫无疑问。   萧明彻收回视线,压下自己这无端的念头,转而道:“你素日都睡得这般早?”   姜雪容嗯了声,她困意尚未完全清醒,说话时嗓音带着些怠懒的娇憨:“是啊,又没旁的事做,不如早早睡觉啦。”   这话也不对,于姜雪容而言,就算有其他正经事要忙,她也会选择先睡觉为敬。   人生万般事,吃与睡最重要。   所以她幼时念书便常因为没写完夫子布置的功课而被夫子罚站,起初夫子还会怒其不争,后来便习惯了。   萧明彻听得她的回答,一时默然。   她这话也不无道理,像她一个女子,被困在这四方宫墙之内,宫里的规矩又森严,这也不能做,那也不能做,于她而言,似乎的确无事可做。   “你若是觉得无趣,可以让福公公去孤的书房里找些书看。”萧明彻道。   姜雪容啊了声,:“多谢殿下,不过不用了,我不爱看书。”   萧明彻再次沉默不语,有些不理解:“为何不爱看书?你不觉得看书很有趣么?”   姜雪容被这问题问得一顿,尤其是太子殿下还一副非常认真不解的神色   :“……我也不知道怎么说,就是觉得看书挺累的。”   她说着,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。   萧明彻哦了声,又道:“那你觉得何事有趣,也可以去做。”   总比无事可做选择早早入睡虚度光阴好。   姜雪容道:“我觉得睡觉就很有趣。”   萧明彻掀起眼帘盯着姜雪容,片刻后又移开。   罢了,他明白了,此女就是懒惰。   姜雪容被萧明彻看得有几分心虚,好在他并未继续追问任何,只是让她安歇。   姜雪容松了口气,上前几步,依照上次的步骤替他宽了衣,二人又躺了下来。   帘幔垂落下来的一瞬,姜雪容再次紧张起来,她内心有些苦恼,心道这一刀挨得真够难受的,还得挨两次。索性今夜不论如何,就让太子殿下继续下去吧,省得再来一次。   她吞咽了声,在心中宽慰自己,没关系的,能有多疼,忍忍就过去了。   姜雪容深呼吸,萧明彻的影子便笼了下来。   她忍不住睫羽乱颤,视线不知道往哪里安放,也不敢盯着萧明彻看,只好将视线往下挪了几分,正巧落在萧明彻的喉结上。   她看见萧明彻的喉结上下滚动,愈发紧张起来。   “殿……殿下,您千万轻一些……”她还是害怕,忍不住恳求。   萧明彻嗯了声,脑中想到那册子上写的东西。   ……使她动情。   萧明彻慢慢伸手,将姜雪容抱了个满怀。他第一次抱一个女子,连手都觉得僵硬。   姜雪容也一头雾水。   两个人对视一眼。   萧明彻问:“你现在有什么感觉么?”   姜雪容道:“啊?我应当有什么感觉?”   ……那就是没有什么感觉。   萧明彻心道,难不成是他抱得还不够紧?他如此想着,收紧了胳膊,姜雪容几乎与他贴在一起。   二人呼吸也交缠在一起,顷刻间,幔帐内仿佛更热了几分。   姜雪容身上都开始冒汗,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靠这么近,好像都能听见太子殿下的心跳声,亦或者那是她自己的心跳声,扑通扑通的。   萧明彻也听见了她的心跳声,他垂眸,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子,又问:“你现在有什么感觉么?”   姜雪容点了点头:“有点感觉。”   萧明彻问:“什么感觉?”   姜雪容道:“紧张。”   萧明彻一时不语,“还有么?”   姜雪容摇了摇头。   萧明彻眉头微微蹙起,思索哪里出了问题。他自幼习武,手劲自然很大,姜雪容被他抱得有些痛,还有点喘不过气。   她颤声开口:“现在有别的感觉了……”   萧明彻问:“什么感觉?”   姜雪容道:“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……”   萧明彻一顿,松开手。   姜雪容重新与萧明彻拉开了些距离,赶紧深呼吸。   随着她呼吸的动作,她胸口也起伏不定,萧明彻尽收眼底。   萧明彻是一个身体正常的男人,自然不可能对这场景无动于衷,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沸了一分。   可是她显然还没动情。   拥抱不够的话,那……亲吻?   萧明彻的眸光不自觉落在姜雪容红润双唇上。   姜雪容的唇微微张着,露出两颗洁白小巧的整齐牙齿,红与白形成一种醒目的冲击,仿佛一记鼓,敲在萧明彻心上。   萧明彻忽地俯身,贴在那双唇上。   柔软的,温暖的。   他只贴着,并未有下一步行动,且一触即离。   剩下姜雪容瞪大双眼,许久没回神,不可置信地看向萧明彻。   啊?  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,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。   萧明彻又问:“你现在有什么感觉么?”   姜雪容呆滞地摇头。   萧明彻心中有些懊恼,怎么会这样?他难道在这件事上只能失败么?   姜雪容更茫然,太子殿下刚才亲了她一下?为什么?   姜雪容看着萧明彻,萧明彻亦看着姜雪容,四目相对。   萧明彻从她慌张的表情里读懂了她的不解,解释道:“孤只是想让你动情些,也更顺利些。”   ……原来是这样。   姜雪容扯了扯嘴角,道:“可是我……的确没什么感觉……殿下不如别忙了,我可以忍耐。”   萧明彻想到她上次疼的样子,一时没动。   姜雪容又道:“或者您慢慢来,应当能接受一些。”   萧明彻也不愿自己失败第二次,他的骄傲不允许。他嗯了声,算是同意了姜雪容的建议。   有了上一次的失败经验,这回倒是很快找准了位置。萧明彻慢慢地往前,姜雪容感觉到熟悉的不舒服,她深呼吸,抓紧了手中的软被,让自己忍耐,但还是忍不住眼眶湿润。   姜雪容吸了吸鼻子,道:“没事,您继续吧。”   萧明彻也不好受,咬了咬牙,继续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萧明彻终于整个抵达,二人都松了口气。   萧明彻抬眸时,才发现姜雪容已经泪流满面。   姜雪容胡乱拿袖子擦了擦眼泪,挤出一个微笑。她心想这一刀终于落下来了,也算松了口气。果然挺疼的。   萧明彻看着她难受的样子,打算等她适应适应再继续下一步。   故而,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纠缠着。   不知道过去多久,姜雪容道:“……我好些了,您继续吧。”   萧明彻这才继续,余下来的事便没什么难度了,萧明彻觉得自己得心应手。   他想,这件事的确也没很难。   只是也自然未有楚当风所说的任何意趣。   姜雪容也觉得没有任何意思,在适应之后,那种痛的感觉消失了,剩下的只有一种重复而无趣的感觉。   她不禁想到了小时候,和姐姐妹妹们一道出门玩,瞧见一条狗在撞树。她们那时都觉得那狗很傻,很可笑。而现在,她觉得自己像那棵树。   不对,好像不能这么说,否则岂非说太子殿下是狗了。   姜雪容在心里吐了吐舌头,心道,还好这话他也听不见。 第14章   大抵是因为第一回 ,萧明彻并未继续太久,不多时便结束了。虽说正儿八经开始的时间不算多,但加上前期两个人的折腾,姜雪容还是出了一身黏糊的汗,萧明彻也没好到哪里去。   姜雪容扯过被角,挡在胸口,以胳膊肘撑着上身,慢慢坐起身来。她长发散落,因出了汗有些黏在额头与肩颈处,一抬眸,撞入她视线的便是萧明彻坚实的胸膛,上面还有汗珠滚落。   姜雪容偏开头,避开这一幕,不由得吞咽了声。   萧明彻在她偏过头那一瞬刚好看向她,故而只看见她乌黑浓密的长发遮住半边轮廓,只余下小巧挺拔的鼻子。她肌肤白皙如凝脂玉一般,与乌黑柔顺的发又营造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。   萧明彻愣了一愣。   回神之际,正见姜雪容轻咬着嘴唇,眉目之间隐隐透出些不舒服。女子初次会不舒服,那册子上也写了,萧明彻反应过来,开口问:“很不舒服?”   姜雪容摇摇头:“还好啦。”   她慢吞吞地挪到床侧,只想洗个澡,赶紧清清爽爽地睡觉。   “银蝉。”姜雪容唤了声。   银蝉与绿蕊都在门外候着,听见姜雪容的声音,当即推门进来,扶姜雪容去净室沐浴。   萧明彻亦去另一边净室沐浴。   净室内,姜雪容缩在浴池内,闭着眼睛趴在浴池边缘,任由银蝉替她擦拭身体。   银蝉鞠了一捧水浇在姜雪容如玉肩头,替她高兴:“太子殿下唯二两次召幸妃嫔,都来了咱们宫中,看来殿下对您与旁人的确不同。”   姜雪容懒懒开口:“还是别了吧,那是那样的话,那不是完蛋了,到时候整个东宫的女人都会针对我仇视我,还得斗来斗去,好累。”   她睁开眼,双手合十朝着空气拜了拜:“太子殿下下次可别来找我了,各路神仙保佑。”   银蝉被她的反应气笑了:“承徽您应当努力一些,不能总想着遇到事就躲懒。”   姜雪容理直气壮:“我一向如此,你也不是第一天知晓了。”   银蝉一时无可反驳,只好耐着性子劝道:“您从前得过且过便罢了,从前您是国公府的小   姐,可如今您是太子的嫔妃了,后宫尔虞我诈,您若是不争不抢,如何自保?”   姜雪容不以为然:“可若是我与她们斗来斗去,一个不小心死得更快。”   银蝉又道:“您若是得宠,太子殿下自然会替您做主,哪能轻易叫人欺负了您去?”   姜雪容转过身,背靠着浴池边缘,道:“你这话就更难说了,你看太子殿下的性子,像是会为女色所误的人么?”   银蝉道:“……这倒是不像。”   太子殿下这么久了,才来了后宫两回,简直不近女色,又哪里像是能被女色所误的样子?   姜雪容轻哼一声:“那不就得了,太子殿下既然不会被女色所误,又怎会在意我是否被人欺辱?为我做主?以太子殿下的性子,若是后宫闹起来,他恐怕只会觉得厌烦罢了。殿下又不像我爹似的。”   银蝉还想再说些什么,被姜雪容打断:“水要凉了,你帮我擦干净吧,我困了。”   银蝉只得咽下话,替姜雪容擦干净身子,出了浴池。   另一边,萧明彻亦泡在浴池中,还在回味方才的事。   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好,除却最初的不顺,后面都做得很完美。如此一想,前些日子因这件事带来的挫败感一扫而空,甚至有几分愉悦。   虽说他仍然未从中悟出任何趣味,但这对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失败的事了。   至于楚当风所说的意趣,他只得认为,人各有志。就像有些人觉得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很有意思,但萧明彻只觉得勤奋刻苦万事皆求完美才有意思。   仅此而已。   姜雪容从净室出来,换了身淡粉色的寝衣,愈发衬得她像一颗水蜜桃。男子沐浴比女子快,她出来时萧明彻已经躺在床榻之间,阖眸养神。   姜雪容唤了声殿下,掀开被子一角,在萧明彻身侧躺下。   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,躺下没一会儿便困意来袭,沉沉睡去了。   第二日一早,姜雪容又睡到日上三竿。她醒来时,萧明彻早已经走了。   与上回一样,送来的吃食又十分丰盛,还有姜雪容心心念念的兔子糕。   用过早膳后,皇后娘娘那边又差人送了好些赏赐来。   皇后愈发笃定自己的儿子对这位姜承徽不一般,“原来彻儿喜欢这类女子,日后若是选太子妃,也有了些参考。”   皇后心情愉悦,听夏也跟着高兴,道:“只是世家大族中,如姜承徽这般的女子倒是太过少见。”   皇后若有所思,在她看来,姜雪容做太子的嫔妃还成,做太子妃却是万万不成的。   “日后再说吧,一步一步来,本宫已经很欣慰了。”   得知此事,飞燕殿中又是闹翻了天,洛慧儿把桌上的东西都掀翻在地,碎了一地的瓷片。   “难道太子殿下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姜雪容么?”洛慧儿不愿相信这种事,她甚至觉得,哪怕是太子喜欢姜思娴,也比喜欢姜雪容好。   那个姜雪容分明哪里都比不上自己,被自己哪里都比不上自己的人狠狠压了一头,这感觉实在不好受。   洛慧儿不禁趴在紫檀木圆桌上委屈啜泣。   与此同时,姜国公府内,自从上一次太子选秀落选后,姜思娴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,不肯出门。   刻如意祥云纹的窗下,姜思娴走神地坐着,阳光底下她白皙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,没什么血色。孙夫人推门进来,见女儿如此颓废模样,不由叹了声。   “思娴,阿娘来看看你。”   姜思娴终于回神,艰难转头看了眼孙夫人。孙夫人瞧着女儿的模样,心疼地将女儿搂在怀里。这些日子姜平一直宠爱若水阁那位,原本孙夫人对姜平宠爱谁已经不在意,可如今竟生出几分怨憎,她倒是春风得意,她的女儿也春风得意,可怜了她的思娴。   姜思娴艰难开口,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:“阿娘,我……还是不甘心,你帮帮我,好么?”   姜思娴手指扯了扯孙夫人的衣袖,一向高傲的人语气哀求,孙夫人心里哪里好受,当然是应下。   “你说,阿娘都帮你,你说你要阿娘帮你做什么?”   姜思娴道:“阿娘帮我与太子殿下私下见一面,好么?我想再试最后一次,若是最后一次也不行,我便死了心,嫁人。”   孙夫人眼眶红着,其实想劝,可又觉得反正都这样了,又能劝什么?   “好,阿娘替你想办法。”   看着姜思娴颓废,姜月华心里高兴极了。当然,也有些不高兴的事。   她与沈泽已经接触许久,沈泽也明白她的意思,可每次她暗示沈泽上门提亲时,沈泽总会岔开话题。这让姜月华有些担心,沈泽身份高贵,才貌双全,想嫁给他的人太多,姜月华很不安心。男人的承诺与柔情蜜意都不长久,再这样耗下去,她怕发生变故。   姜月华心中着急,却也不知该怎么才能推进关系,她自然不甘心放掉沈泽,只能这样拖下去。   -   楚当风今日得空,来了东宫。   萧明彻端坐白玉桌案前,执笔批阅奏折,楚当风则是吊儿郎当地坐在另一侧,翘着二郎腿,没个正形。   “说起来,你那些嫔妃都是谁啊?我还未曾见过呢,还真有点好奇。你不会纳了几个貌若无盐的女子进宫吧?”   萧明彻头也没抬,脑海中却闪过姜雪容的脸,道:“什么貌若无盐?少诋毁孤。”   楚当风轻笑一声,又问:“那殿下跟我说说,殿下看过我的宝册后,可有从中得了趣?”   萧明彻只道:“孤的意趣不在此事上。” 第15章   楚当风啧了声,随手拿过桌上果盘里的一颗频婆咬了一口,道:“那殿下真是失去了太多的乐趣。”   萧明彻抬头看他一眼,道:“孤倒以为,你失去了太多的乐趣。”   楚当风挑眉,语气轻佻:“那些无聊的东西,才没有一点乐趣。”   萧明彻想到什么,忽地开口:“老王妃一向盼着你成家,从前你还能拿我当挡箭牌,如今连我都纳了嫔妃,老王妃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吧。”   说到此事,楚当风当即垮下脸,脸上笑容尽失,转为唉声叹气。   楚当风与萧明彻年岁相当,他母亲的确早就催着他娶亲成家,对他这般在外面花天酒地很是不满。他从前还能拿萧明彻做挡箭牌,说太子殿下都未娶妻,我又急什么?诚然如萧明彻所言,他此番一回京,便被母亲催着成婚,理由是太子殿下都有人了,你这回总没有说辞了?   楚当风的确没有别的说辞,老王妃便迅速地张罗起替他相看的事,这也是今日楚当风来东宫的缘由,他是逃难出来的。   楚当风沉默下来,萧明彻又问:“成家与否,似乎不影响你的乐趣?”   楚当风叹息:“不一样的,殿下。我孑然一身出去花天酒地呢,没有对不起谁,可若是我娶了妻,再出去花天酒地,那我便对不起我的妻子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没想到你还是个有责任心的人。”   楚当风笑道:“那看来在殿下心中,对我的印象还真差啊。”   这话是在打趣,但萧明彻还是认真摇头:“没有,孤只是觉得意外。”   楚当风又咬了口手中的频婆,笑了笑,又道:“成家便意味着要对妻子负责,我若是成家了,定然会收敛性子,一心一意只对我的妻子好,为她挣前程,给她幸福美满的生活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你更让孤意外了。”   楚当风挑了挑眉:“可我现在还不想收敛性子,不想对谁负责,所以,我才不成家。”   萧明彻勾了勾唇:“你与孤说这些没用,要老王妃答应才行。”   楚当风低声骂了一句什么:“来找你就是想轻松一下,无趣,无趣,你真是无趣极了,我走了,你自己抱着那堆奏折玩吧。”   楚当风说罢,将吃剩的频婆随手抛进废纸篓中,而后便走了。   萧明彻只道:“孤便不送了。”   今日楚当风的一番话的确让萧明彻觉得意外,他偏头看向敞开的窗牖,楚当风的身影已经走到台阶处,明媚的阳光落在楚当风身上。   楚当风认为成家是要对妻子负责,对妻子全心全意,给妻子幸福。这种想法对萧明彻来说不可能,因为他与楚当风身份不同,他是太子,是储君,他的妻   子应当是他的贤内助,替他处理好后宫,不为他增添烦恼。身为帝王,不可能对妻子一心一意。   随即,萧明彻脑海中又冒出一个念头:为何不能?   为何旁人可以对妻子一心一意,帝王便不可以?难道因为自古以来帝王都有后宫佳丽三千,后宫的女人有前朝政治因素的影响么?   可若是一个有能力的帝王,又何必利用女人来稳固自己的政权?   萧明彻打住念头,觉得自己被楚当风影响,想得太多了。   他收回视线,看向面前白玉桌案上堆积的折子,执起紫金狼毫,继续批阅折子。   -   洛慧儿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,她必须想想办法,赢得太子殿下的欢心才行。她思忖许久,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,她打算扮做宫女,混进乾元殿给太子殿下送茶水。   这些日子,殿下连见她都不愿意,她相信只要殿下见了她,一定会改变主意的。她生得不比姜雪容差,身材也不比姜雪容差。   洛慧儿花大价钱收买了一个宫女,而后换上了宫女的服装,端着茶水托盘到了乾元殿。洛慧儿低着头,乾元殿的守卫并未发觉是洛慧儿,放了行。   洛慧儿松了口气,捧着漆金托盘迈上庭阶,行至廊下顿住。她将手中的托盘先搁在一边,将自己从头到尾整理了一番,她出来前特意精致地打扮了,光彩照人。想了想,又将自己衣襟往下扯了扯,俯身时能漏出些许春光。   洛慧儿对自己很满意,深吸一口气,重新端起托盘进殿。   萧明彻并未注意到洛慧儿,东宫伺候的宫女都知道规矩,换完茶水便会自己下去,不会打扰他。但今日这个宫女似乎不太懂事,换壶茶水磨蹭了半晌。   她的位置刚好挡到萧明彻的光,萧明彻终于抬头。   “下去。”他语气淡淡的,没什么感情。   洛慧儿咬了咬唇,故作姿态地微微俯身,造作地拿过茶壶,掐着嗓子道:“殿下,您忙了许久了,喝杯茶吧?”   洛慧儿将茶水递给他,指尖翘起的弧度她都精心准备过,刚好能展现出她修长白嫩的手指,嘴角的弧度亦然,最是可爱动人。   萧明彻终于看出来她是那个给他送汤的,眉宇之间笼上一丝阴郁。   “谁准许你进来的?”萧明彻语气比先前的平淡更添几分冷。   洛慧儿被这句话吓得颤了颤,为自己辩解:“殿下,妾身只是……想见您一面,所以这才想为您端茶倒水,妾身没有别的意思……”   萧明彻眸色更冷几分,她这番打扮处处矫揉造作,竟还说没有别的意思?   萧明彻冷漠道:“来人,送她回宫。”   福公公与门口守卫的侍卫一并进来,“殿下……”   福公公看见了洛慧儿,心里骂了句蠢货。   侍卫上前来,将洛慧儿拿住,拖了出去。   萧明彻睨了眼福公公,语气警告:“福满,你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做了什么,你若是不想在东宫待着,宫里有的是好去处。”   福公公背脊一僵,冷汗直流,赶紧道:“殿下恕罪,殿下恕罪,老奴对殿下忠心耿耿,知道该怎么做……”   “下去。”他的声音仍然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。   洛慧儿被毫不留情地丢出乾元殿的消息,自然很快又被众人知晓,不仅如此,洛慧儿还被罚了半个月禁足。   薛如眉与赵蔷在一块议论此事:“她胆子也太大了些。”   赵蔷点头:“姜姐姐这样得殿下宠爱,都没见姜姐姐去殿下跟前做什么。”   薛如眉想到了姜雪容,倒是没想到,最后她们四个里面,得宠的竟然是姜雪容。未进宫前,薛如眉对姜雪容的态度其实有些瞧不上,因自己有些才气,自然也有些傲气。   可现在,却是姜雪容大放异彩。   薛如眉心情有些复杂。   赵蔷又道:“薛姐姐,不若咱们去看看姜姐姐吧?”   薛如眉想了想,点头。   二人便结伴来了茗玉轩。   到茗玉轩时,两个人都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姜雪容。   只见姜雪容将袖子挽起,衣着轻便,正拿着锄头,锄头上还沾了些泥巴。   “姜妹妹好雅兴,竟还亲自侍弄花草。”薛如眉率先开口。   姜雪容没想到她们俩会来,又想到太子殿下宠幸自己的事,心想麻烦果然找上门来。   “薛姐姐与赵妹妹怎么来了?”蒋雪松端出假笑,“我不是在是侍弄花草,是自己种了些菜。”   听得这话,薛如眉的脸色有些僵硬。   种菜?亲手?   这种事对她们这些大家闺秀而言,简直是天方夜谭。尤其是薛如眉,她一向爱护自己的手,她认为自己的手是用来弹琴的。   姜雪容种下去的黄瓜终于结了果,她兴奋地摘了几根,恰好她们俩来,便让银蝉把黄瓜洗了洗,给她们端上来。   “二位姐妹尝尝,我自己种的黄瓜。”姜雪容拿起一根,自己啃起来。   薛如眉和赵蔷对视一眼,这才各自拿了一根黄瓜吃。   薛如眉不动声色地打量姜雪容,完全不懂太子殿下到底喜欢她什么?   当然,这问题就连萧明彻也无法解答,因为萧明彻只是觉得姜雪容最省事。   姜雪容对自己种的黄瓜还算满意,清甜可口,在这夏日里最是解暑。就是这一次只熟了这几根,若是她们俩不来,她还能剩两根自己做个拍黄瓜,将黄瓜用菜刀拍碎,加些香油香醋与盐,再放些蒜末,酸辣可口。   只能等下次黄瓜成熟了。   姜雪容想着,又看向薛如眉与赵蔷,只见她们俩心不在焉地吃着自己的黄瓜。她心里愈发觉得可惜,简直暴殄天物。   赵蔷忽地开口:“姜姐姐,你在宫里种菜,会不会不合规矩呀?”   薛如眉一顿,看向姜雪容,她也觉得姜雪容种菜这件事有些不成体统,太小家子气。也不知太子殿下知不知道?   若是太子殿下不知道,那知道了,定然会觉得姜雪容上不得台面吧?   可她不能自己出手做这事,身边的赵蔷又一向唯唯诺诺,也做不成这事,思来想去,倒只有洛慧儿最合适。可惜洛慧儿现下被禁足了,半个月后才能出来。 第16章   薛如眉与赵蔷没坐太久,很快便告辞了。   她们俩拿的那两根黄瓜也没吃完,各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。姜雪容看着那两根被浪费的黄瓜,不由叹气。真是浪费。   -   这日萧明彻受人邀约,出宫赴宴,是二皇子喜得千金。   二皇子萧明安是舒贵妃所生,比萧明彻小一岁,但早几年便已经成亲。在大启,皇子十八岁便可以出宫开府,亦可以娶妻。萧明安十九岁娶妻,二十岁便生了孩子,如今这个女儿已经是第二胎。   萧明安的帖子递到萧明彻手中时,皇后免不得又唠叨了几句:“你看你,你弟弟们都已经生孩子了,你还一点动静也没有。不知道今年本宫能不能抱上孙子?瞧你这去后宫的频率,本宫觉得怕是不行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母亲既然知道,何必还要说?”   皇后被他的话气到:“本宫说出来,就是为了督促你,你明不明白?”   咸宁车不想与皇后继续争论此事,先行离开,命福公公去库房挑一份礼物,是一个金镶玉红玛瑙项圈,满月酒那日送去二皇子府上。   萧明彻原本只打算坐一会儿,礼送到了,他人也到过,已然足够。临走前,却被二皇子府中的婢女叫住,说是二皇子有些事找他,请他前去一叙。   那丫鬟的确是二皇子府中的人,萧明彻虽觉得有些奇怪,倒也没多想,便跟着丫鬟去了。   二皇子性情儒雅,喜好山水,府中的园林陈设都极有韵味,移步换景,甚为好看。萧明彻来二皇子府的次数不多,只觉得这丫鬟领他走的路有些奇怪。   丫鬟福了福身,道:“请殿下在此稍等片刻。”   说罢便走了。   萧明彻在亭中坐下,等了一会儿,没等来二皇子,只等到了姜思娴。   姜思娴迈步进亭子,向萧明彻行礼请罪:“是臣女想见殿下一面,才出此下策,还请殿下恕罪。”   萧明彻从她两句话里已经明白过来,难怪方才觉得奇怪,原来是她引自己过来。   姜思娴没这么大的本事,孙夫人在其中请二皇子妃帮了   忙,才有今日一见。   萧明彻站起身来,眸色冷冷,看姜思娴并无半分感情。但不同于姜雪容,萧明彻认得姜思娴,因为姜思娴名声太过,是很出众的一位贵女。但再出众也和萧明彻无关,他不感兴趣。   “你见孤所为何事?”萧明彻问。   姜思娴看着他漠然的面孔,和冷淡的声音,想到自己这么久的倾慕,不由得鼻头一酸,几欲落泪。她垂下眸子,不想在心爱之人面前失礼,压下想哭的冲动,道:“臣女想见殿下一面,只是想与殿下说一些话。希望殿下能给臣女这个机会,听臣女说完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你说吧。”   姜思娴道:“臣女一直仰慕殿下,殿下可知晓?”   萧明彻默然不语,说他不知道是假话,因为姜思娴不止一次地对他表示过好感,但是他不在意,所以也不关心。   姜思娴继续道:“臣女本以为,殿下无心男女之情,所以一直未曾选秀纳妃,臣女也心甘情愿地等着。臣女还以为,臣女的诚意终于感动了上天,殿下居然愿意选秀了。臣女本以为,能有机会服侍殿下的。可是……臣女不明白,殿下选秀的标准是为什么?殿下需要的难道不是一位能为殿下分忧解难的贤内助么?臣女自幼便以此为目标而努力,也认为自己做得足够好。可是殿下,为什么,为什么您不愿意选臣女?”   萧明彻压根没有这心思,他只觉得麻烦,当时不过随手一指。按照世人的标准,似乎都认为他需要一位能为自己分忧解难的贤内助,可在萧明彻看来,多一个人只会给他多一分烦恼。   萧明彻道:“没有为什么。”   姜思娴嘴唇颤了颤,声音也有些抖:“您为何不愿意多看臣女一眼?您就……不能喜欢臣女吗?”   萧明彻道:“不能。”   他为何要喜欢她?   姜思娴没想到他答得如此斩钉截铁,不死心道:“一丁点也不能么?”   萧明彻道:“是。”   姜思娴身形晃了晃,跌下去,扶住一旁的刻云纹石柱才勉强站住:“多谢殿下,臣女明白了……”   萧明彻道:“你的话说完了?”   姜思娴垂头不语,满脸沮丧。   萧明彻迈开长腿,离开亭子。   姜思娴看着萧明彻决绝的背影,彻底死心,泫然欲泣道:“希望您有一日,也能体会到臣女的心情……”   她这话说得很轻,但萧明彻还是听见了。   他步子没停,继续往前走,心里在想,他不会有这样的心情。   姜思娴身子不适,先一步回了姜国公府。姜月华与姜兰芷还留在二皇子府上。   定北侯夫人远远瞥见了姜月华,她身边的妇人笑道:“那位可是姜国公府三姑娘?听闻颇有才气,你以后有福咯。”   定北侯夫人笑了笑,没说话,她对这个姜月华还是有些不放心,决定再最后试一试她,倘若她通过自己的考验,她便答应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妇。倘若她不能通过,那她绝不同意泽儿与她成婚。   姜月华正在席间坐着,上来送茶的丫鬟毛手毛脚,将茶水泼在了她的衣服上,弄湿了她的衣服。姜月华只好随丫鬟去厢房中换一套衣服。换完衣服出来,领她过来的那个丫鬟却不见了。   姜月华有些着急,二皇子府上她不熟悉路,不知道怎么回席上。   她在原地等了等,还是没见丫鬟回来,只好凭着记忆往回走。   “这位姑娘,你可是迷路了?”说话之人嗓音温润。   姜月华抬头,对上一张温柔的脸。   她愣了愣,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她都认识,但眼前这张脸却很陌生。   姜月华小心翼翼打量他,只见他衣着富贵,肯定家世不凡。   “是,我迷路了,方才弄湿了衣裳,过来更换。敢问您是?”姜月华问。   那人笑了笑:“那你随我走吧,二皇侄这府上的路,确实不好认。”   姜月华心下一惊,二皇侄?   原来这人竟是祈王。   祈王乃当今陛下的弟弟,先帝的幼子,一向游历四方,不常在京中。因此姜月华也甚少见到他,并不认识。   听闻祈王和当今陛下感情很好,且祈王至今未婚。   姜月华脑子里固然跳出来这两个念头。   “臣女拜见王爷。”姜月华福了福身,行礼。   祈王笑道:“不必多礼,走吧,本王带你回去。”   姜月华又道了声谢,跟在祈王身后。   祈王送她到宴席上,姜月华身边的婢女吓了一跳,唤道:“三姑娘,您去哪儿了?吓死奴婢了。”   孙夫人亦道:“怎么去了这么久?”   姜月华道:“女儿方才不小心迷了路,这才耽误了些时间。”   祈王认得孙夫人,才道:“原来是姜国公府的三姑娘,幸会,听闻三姑娘颇通诗书,下次本王有机会,一定要与三姑娘探讨一番。”   姜月华咬唇,又道了一声谢:“王爷太过抬举臣女了。”   孙夫人这才看到她身后的祈王,赶紧行礼。   祈王道不必多礼,而后告辞离去。   姜月华看着祈王背影,心中泛起了些涟漪,不禁想,若是能嫁给祈王,那她便能做王妃,王妃可比定北侯世子夫人更尊贵……   她又压下自己的想法,她已经有沈泽了,何况祈王爷未必对她有意。   姜月华没想到,之后几日,她像是与祈王有缘一般,常常遇见。在书肆里,她去买书,便刚好遇见了祈王也来买书。祈王与沈泽有些像,但祈王性情更温和,且比起沈泽而言,有种成熟男人的魅力,更吸引人,沈泽还有几分稚气,祈王则完全没有。   而且,祈王对她似乎也很有好感。   姜月华心中的涟漪更甚。 第17章   “臣女见过王爷。”姜月华盈盈见礼,福身一拜,“真是巧,王爷也来买书?”   祈王微微一笑,道了声:“不必多礼。本王只是习惯了来书肆逛逛,有时能遇上一些难以求得的书。”   姜月华喜道:“臣女也有此习惯。”   祈王面上笑意如旧:“是么?那下回本王得早些来,否则让姜三姑娘捷足先登了,本王可舍不得。”   姜月华垂下一双美眸,道:“王爷说笑了,若是王爷想要,臣女自然不敢与王爷抢。”   祈王亦笑:“本王不过与姜三姑娘说笑,君子岂能夺人所好?若是姜三姑娘有想要的书,倒是可以来寻本王,本王游历天下,倒是寻到了一些好书。”   姜月华莞尔:“那便多谢王爷了。”   祈王今日在书肆没有收获,放下手中的书,似乎预备离开,不过抬眸时,想到什么,又转向姜月华道:“择日不如撞日,不知今日姜三姑娘可有空,与本王喝一杯茶?本王前些日子游历东越,感受了不少风土人情,预备写一本游记,还有许多地方不大确定如何下笔,可否请姜三姑娘给本王一些意见?”   姜月华听得这话,心头一喜,她自然求之不得,不过面上仍不动声色:“多谢王爷厚爱,若能帮上王爷,这是臣女的荣幸。”   祈王道:“那便请吧。”   因着这本游记,之后一段时日,祈王与姜月华联系密切,频繁走动。   姜月华愈发被祈王吸引,连带对沈泽那边的心思都少了。   沈泽自然也察觉到了姜月华的冷落,再稍微一打听,便能知晓姜月华与祈王走得近的事。   沈泽虽有些不悦,却并未多想,只是觉得姜月华醉心于此事。   倒是母亲竟破天荒问起自己与月华的事,“泽儿,你与那位姜三姑娘,近来可还好么?”   沈泽心中意外,答道:“挺好的,母亲问的突然问这个?”   定北侯夫人笑了笑,道:“母亲听闻她近来颇得祈王青睐,常常出入祈王府?”   沈泽蹙眉,听出了母亲话中的微妙,为姜月华辩解:“月华醉心文学,得祈王赏识,有此机会,自然欣喜万分。”   定北侯夫人便不再说话。   这日,姜月华又在祈王府待到落日时分。祈王的游记终于写到尾声,即将定稿,祈王表示此事要多谢姜月华帮忙。   “不知三姑娘有什么心愿,本王若能帮得上忙,一定尽力帮忙。”   姜月华心下有些怅然,想到明日之后,她与祈王或许没这么多机会再见面。她觉得祈王待她非同寻常,并非一般君子之交,可祈王不   曾明白表露过,她也拿不准。   姜月华垂落眸子,道:“臣女不求任何赏赐,臣女只当王爷是知己,帮知己是心甘情愿。王爷这么多,可就辱没了臣女与王爷的情分。”   祈王笑道:“是本王失言了。”   姜月华又道:“臣女有一个问题,颇为好奇,不知能否一问?”   祈王道:“既然是知己,又有何不能问的?”   姜月华便问:“王爷为何一直未曾娶妻?可是没有中意之人?还是王爷想一辈子都逍遥自在?”   祈王微收笑意,面容浮现几分怅然:“本王并非打算一辈子逍遥自在,只是从前一直未曾遇上一个心仪之人,至于如今……”   他叹了声,几时掐断了话头,转移话题,道:“三姑娘与沈世子倒是一对璧人。”   他说起此事时,眸中似乎有遗憾。   姜月华心中一颤,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。   若她能嫁给祈王,成为祈王妃,日后姜思娴也比不过她了吧?至于姜雪容,她虽是太子妾室,可不得宠爱的话,日后兴许连妃位都混不上……   姜月华道:“王爷误会了,其实臣女与沈世子之间,并非那种关系。臣女只是欣赏沈世子的才华,仅此而已。”   祈王眸光闪烁了下,似乎很是惊喜,“是么?竟是如此?”   姜月华笃定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   她话语一顿,咬了咬唇,似乎鼓起勇气道:“其实……臣女倒是很仰慕王爷……”   姜月华话音落地,忽地听闻窗下一声响动,似乎是花瓶倒地。她一怔,祈王道:“无妨,大抵是猫打翻了花瓶,今日天色不早,本王命人护送三姑娘回府吧。”   姜月华还想说下去,可见祈王似乎没有继续的意思,也就只好忍下。不论如何,这是个好的开始。   而门外,沈泽目送姜月华的身影远去。   祈王回来时,见沈泽仍神色落寞地站在原地,似乎深受打击。祈王叹了声,道:“抱歉,润之,本王知晓此事太过卑鄙,只是你母亲她于本王有恩,她托本王这般做,本王也不好推辞。你也别太怨念你母亲,她毕竟也是为了你好。这位姜三姑娘,兴许真的不是你的良配。”   沈泽仍是沉默,许久之后,才一言不发地躬身揖礼,转身离去。   姜月华回到府中,心情甚好,眉目皆是喜色,苏姨娘自然瞧得出来,便问她有什么好事发生。姜月华道:“姨娘,我马上要成为王妃了。”   苏姨娘一听,也喜上眉梢:“你同祈王,成了?”   姜月华挑眉,给自己倒了杯茶,轻啜一口,胸有成竹:“还未,但八九不离十吧。”   苏姨娘跟着开心,又想到沈泽,问道:“那沈世子那边,怎么办?如今大家可都知晓你们交往亲近,恐怕对你名声不好。”   姜月华道:“我与沈世子又不曾定下亲事,他们又能说什么?”   苏姨娘道:“也是,嫁给祈王可比嫁给沈世子更风光。”   可惜没几日,姜月华的美梦便破碎。   从那日之后,祈王一反常态连着许久避而不见,对姜月华态度冷淡,好似先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。姜月华不解,终于有一日追问祈王,得到的结果却是祈王的一句:“本王对姜三姑娘只有感激之情,并无其他。”   姜月华心中悲愤,但很快又想到了沈泽。待她转头去找沈泽时,却也被沈泽拒之门外。   姜月华不解,当然又寻了机会单独见沈泽。沈泽看着姜月华,想到她那天的嘴脸,只觉得心中一片凄凉,冷漠道:“我与姜姑娘之间,只有欣赏才华而已,又何曾有旁的感情呢?”   沈泽说罢,拂袖而去,大抵是心中太过不平,又回头道了一句:“像姜姑娘这般不真诚之人,平白辜负旁人的感情。”   姜月华如遭雷劈,明白过来什么,还欲追问,可沈泽已经走远。   姜月华两头都不落好的事,很快也在京城贵女圈子里传开。虽说不清楚具体发生什么,但姜月华一会儿和沈泽打得火热,一会儿又和祈王打得火热,可忽然之间又两边都冷淡了,足够叫人浮想联翩。   这些事姜雪容并不清楚,宫墙高耸,隔绝了许多事。她只知晓自己的黄瓜又新长了一茬,种下的丝瓜也熟了两根。   这种收获的喜悦让人笑逐颜开,姜雪容把黄瓜收下来,自己简单做了个拍黄瓜吃,有滋有味,心满意足。至于那两根丝瓜,她也摘了下来,片成滚刀块,煮了一个丝瓜汤,鲜甜可口。   以姜雪容的位分,还不能在宫中开设自己的小厨房,因而她是瞒着东宫内廷司的。她从后头的花圃里捡了几块碎砖石,简单地搭成了一个小的灶台,又捡了些枯枝用来生火,那口小锅是托绿蕊认识的那个小太监帮忙捎来的。那口锅很小,只能简单煮个汤。   因要生火,必须得在空旷地带,还得躲着人,姜雪容只能在茗玉轩后头的空地上煮汤。如今虽说天气开始转凉,但到底还未有多少凉意,火辣的太阳当头晒着,姜雪容热出了一身汗。   她小心翼翼用布巾包着锅盖,洒了些盐进去,用勺子搅拌均匀,自己尝了尝味道,刚好,赶紧把锅端到阴凉处。   “要是能搭个凉棚就好了,这也太晒了。”姜雪容嘟囔道,又高兴地唤银蝉她们过来喝汤,“你们快尝尝,丝瓜汤。”   银蝉和绿蕊很快过来,一人盛了一小碗,惊喜不已。   “承徽这手艺真不错,这汤味道鲜美,很是可口呢。”   姜雪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,也就还行,没到能被这么夸赞的程度。   “你们就别捧着我了,我姨娘做菜才好吃,不信你问银蝉。”   银蝉点头:“这倒是,邹姨娘厨艺一绝。”   姜雪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,感慨道:“要是能再有些肉片就好了,一定会更鲜美。”   绿蕊道:“奴婢可以托小祥子帮帮忙。”   姜雪容面露惊喜:“真的么?那可真是太好了。”   转念又有些心痛,她每次托小祥子捎带什么,总得给小祥子一些辛苦费,银钱便哗啦啦地流,她又不是洛慧儿,家财万贯。还是得省着些花。   那边洛慧儿终于也解了禁足,她疑惑道:“你可确定?这姜雪容当真在宫中种菜?”   那宫女点头:“千真万确,奴婢亲眼瞧见了。”   这宫女自然是薛如眉收买,放出了消息,让她透给洛慧儿,想让洛慧儿再闹大了。   洛慧儿并未让她失望,当即便带着福公公去了茗玉轩。 第18章   洛慧儿一向阵仗大,绿蕊远远就瞧见了她,经过前几次的事,绿蕊也知晓这位洛良娣无事不登三宝殿,她来定然没有好事,赶紧去禀报姜雪容。   “姜承徽,洛良娣她又来了。”   姜雪容听得绿蕊的话,凝白的小脸蛋上顿时浮现出几分苦恼的神色,她怎么又来了?   洛慧儿只会来找自己的茬,可姜雪容最近又没做什么,太子殿下上回来她宫中也已经过去二十余日了。   她托着下巴叹息一声,可洛慧儿要来她也没办法不见,她若是找借口不见,洛慧儿必定也会硬闯。罢了,见招拆招吧。   方才想罢,门外的小太监通传:“洛良娣到。”   姜雪容好看的眉毛耷拉下去,吩咐绿蕊:“请她进来吧。”   绿蕊应声下去,不多时,洛慧儿步履匆匆跨进茗玉轩宫门。姜雪容看着她身影,正预备见礼,却见洛慧儿步子顿住,停在了庭中。她眼神四下打量,似乎在寻找着什么。   姜雪容等了等,没见洛慧儿身影进来,心中疑惑,一抬眸便从窗牖中瞧见这一幕。她愈发疑惑,心道,她这是在做什么?   洛慧儿站定,目光环顾一圈,她在找姜雪容种的菜。一眼望去却并未发现,洛慧儿问身旁宫女:“你说你见过,在哪里?还不快带我过去。”   宫女应了声是,低下头领路,带着人转向茗玉轩后头。   姜雪容还在觉得疑惑,银蝉机敏,猜到了些什么,道了声不好:“承徽,恐怕洛良娣是冲着您那花圃来的。”   姜雪容也反应了过来,连忙起身出来。   “洛良娣。”她唤了声。   洛慧儿并未理会她,跟着宫女往前走,没多久果真看见了一片菜地,旁边还有些花草。   洛慧儿喜   出望外,她不喜姜雪容,先前便想找她麻烦,只可惜没能成功,此番切实抓住了姜雪容的把柄,她自然高兴。   洛慧儿微扬下巴,面露得意之色,转身看向姜雪容,质问道:“姜承徽能否解释一下,这些是什么东西?”   姜雪容咬了咬下唇,道:“嫔妾闲来无事,便想着种些花草,打发时间。”   她硬着头皮解释。   花圃里的确也种了一些花草,她这么说不算撒谎。   洛慧儿嗤笑一声,声音大了些:“姜承徽是把咱们都当傻子么?这里除了花草,可还有旁的东西。”   姜雪容看向福公公道:“我与福公公提过的。”   福公公今日是被洛慧儿叫来帮忙打压姜雪容的,哪里能帮着姜雪容,马上开口:“这……姜承徽可只与老奴说过要种些花草,未曾说过除了花草,还有旁的。”   洛慧儿挑眉:“听见没有?你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   姜雪容无话可说,叹了声,认下这倒霉。只是不知她会受到什么惩罚?是与洛慧儿一般被禁足半个月,或者更长一些,一个月?   被禁足对姜雪容而言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,出不了门就出不了,反正她也不爱出门。   姜雪容有些忐忑,看向洛慧儿。   洛慧儿道:“既然你没什么好狡辩的,那便跟我去见太子殿下吧。”   姜雪容垂着头,跟着洛慧儿往乾元殿走。   萧明彻近来公务繁忙,大约十日前,云阳郡郡守上折子,言云阳郡内泰河水患,请求朝廷拨款治灾。泰河水患问题自前朝以来便一直存在,一直以来都未有好的法子解决。今岁水患,百姓民不聊生,宣成帝听闻消息后当即拨款赈灾,又打算前往天坛祈福,请求上苍赐福百姓。   萧明彻身为太子,自然也为此事而奔忙。他已经连着几晚只睡了两个时辰,平日里英俊的面庞此刻有几分憔悴。   长庆心疼殿下,便将洛慧儿她们拦下:“洛良娣,殿下这会儿正在休息,没空见您,您还是请回吧。”   洛慧儿不关心前朝政事,自然不知晓泰河水患之事,只当这是太子殿下不愿见自己的说辞。她今日可是实实在在抓到了姜雪容的把柄,必须见到太子殿下,告诉太子殿下姜雪容是个怎样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人。   洛慧儿道:“可我有要紧事要告诉殿下,今天必须要见到殿下。”   长庆跟在萧明彻身边多年,哪里能不知晓这位洛良娣的“事迹”,并不相信她有什么要紧事,只是劝阻道:“您若是有要紧事,可以先告诉下官,下官必定代您转达殿下。”   洛慧儿有些着急:“不行,我今日一定要见太子殿下。殿下,殿下……”   洛慧儿朝宫内喊了起来,萧明彻自然听得些许动静,不由蹙眉。   她怎么又来了?   萧明彻心种生出一分厌烦之感,看来上次让她禁足半个月还是太轻了。   萧明彻捏了捏眉心,从乾元殿内走出,他长身玉立,站定廊下,几日没休息好的眸子中透出些许阴郁冷漠,扫向洛慧儿。   “你有何要紧事要见孤?”   长庆心中慨叹一声,根据他对自家殿下的了解,这句话的潜台词是: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一件极为要紧的事,就死定了。   长庆在心中为这位洛良娣默哀片刻。   洛慧儿见萧明彻愿意出来见自己,不由得心头一喜,笑容粲然几分,道:“妾身见过殿下。殿下,妾身今日求见殿下的确有要紧事,姜承徽违反宫中规矩,私自在宫中种植蔬菜,请殿下严惩她。”   萧明彻眸光往洛慧儿身后低着头的姜雪容扫了一眼,她在宫中种植蔬菜?   姜雪容察觉到萧明彻的目光,把脑袋垂得更低。   洛慧儿得意道:“殿下,宫规森严,今日姜承徽能漠视宫规在宫中种菜,明日她便能漠视宫规,做出更过分的事来。”   萧明彻收回视线,再次看向洛慧儿,星眸愈冷。   “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?”   洛慧儿听出萧明彻的语气不对劲,愣了愣,辩解道:“殿下,妾身以为此事很要紧,宫规森严……”   萧明彻打断她的话,眼神如剑,刺向福公公,问道:“宫规可有哪一条明确规定不许在宫中种植蔬菜?”   福公公被问得一怔:“回殿下,这……”   自然没有哪一条宫规明确规定不许在宫中种植蔬菜,但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。   萧明彻冷嗤一声,道:“你这差事办得越发好了,这点小事你也要来烦孤,既然如此,这东宫总管的位置你也别当了。”   他随手一指福公公身后的年轻太监,道:“你叫什么?”   那年轻太监赶紧答话:“回殿下,奴才贱名洪冬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日后你就是东宫总管,好好为孤分忧,明白么?”   洪冬当即磕头谢恩:“多谢殿下,奴才明白。”   萧明彻又看向洛慧儿道:“孤真不明白,平南侯胆识过人,心系社稷,怎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?你可知云阳水患,多少百姓流离失所,父皇今日才拨款白银四万两赈灾,平南侯自愿捐献一万两白银为安置百姓,而你,却只关心这种要紧事。她种菜是为节俭,倒能省下些银钱,用于百姓,孤不认为她需要被惩罚,反而需要被嘉奖。来人,将洛良娣送回宫中,禁足半年,罚俸一年,再罚抄写经书一千遍。至于姜承徽,赏翡翠手镯一对。”   姜承徽听到这,杏眼睁得更圆。   啊?   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,还以为自己今日受罚定了,结果最后还得了赏赐?   她眨了眨眼,才想起来谢恩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瞥向姜雪容,多问了一句:“你在宫中种了什么菜?”   姜雪容道:“黄瓜、丝瓜,还有些蕹菜。”   她答完,又问了一句:“殿下要尝尝么?”   姜雪容问得鬼使神差,萧明彻亦答得鬼使神差:“既然如此,孤便尝尝吧。”   他话音落地,两个人都愣了愣。   姜雪容在心里懊恼不已,她怎么就多嘴问这一句?殿下金尊玉贵,吃的都是山珍海味,又怎会瞧得上这些东西?到时候又只会白白浪费,她想想就心痛。   萧明彻其实觉得有些意外,毕竟姜雪容可是说了睡觉就挺有趣这种话,在萧明彻看来,自己亲手种菜这种事极为不易,不像是姜雪容能做的事。   可话都已经说了,姜雪容只好硬着头皮说:“殿下可用过午膳了?若是还未用过,请殿下今夜来妾身宫中用膳吧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算是答应。   -   萧明彻坐在正殿中等待,姜雪容则为午膳忙碌起来。   她宫中并无小厨房,只能用那口简易的锅给萧明彻做菜。她一边做,一边觉得磕碜,但现在是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了。   姜雪容只打算给萧明彻做三个菜,拍黄瓜,丝瓜汤,清炒蕹菜。毕竟她只种了这三种菜,想来太子殿下也只想尝尝这三种菜吧。   这三样菜都不难,很快便做好了。   萧明彻等了会儿,便见姜雪容将三道菜端了上来。   三道菜摆在桌上,实在简陋,还都是素菜,一点荤腥也没有。萧明彻此生还没有吃过这么简陋的菜。   他目光停滞一瞬,转念想到那些因为水患而流离失所的百姓,对他们而言,连吃上这些菜恐怕都是奢望。   如此想着,萧明彻拿起筷子。 第19章   虽只是三道简单的小菜,姜雪容还是尽力让它们看起来美观,毕竟是要给太子殿下吃的。   见萧明彻拿起筷子,姜雪容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,她有几分期待太子殿下的反应。   萧明彻先品尝了那道拍黄瓜,而后品尝蕹菜,最后舀了一勺丝瓜汤。   姜雪容小心翼翼觑萧明彻的表情,可惜萧明彻那张冷峻的面孔在整个过程中都并未表露出任何表情。姜雪容悻悻收回视线,心道太子殿下一向吃惯山珍海味,吃不惯这些清粥小菜也是寻常事。   才想罢,便听得萧明彻的嗓音从身侧传来:“尚可。” 竒_書_網 _w_ω_ w_.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._ ℃_ o _Μ   姜雪容眼前一亮,看向萧明彻,莹白的小脸上难掩喜悦。   萧明彻对口腹之欲的需求并不高,山珍海味也罢,清粥小菜也罢,他都没那么在意,   何况眼前这几道菜的确也有几分新奇,是与御膳房不同的口感。   萧明彻搁下筷子,有些疑惑地发问:“你是姜国公府的,怎么会想到自己亲手种菜?”   京城这些高门贵女大多身娇体贵,哪里会愿意做这样苦的事?   萧明彻脑海中冒出一丝怀疑,莫非是她借近来水患的机会,故意这样做,博取自己的注意争宠?   这念头刚冒出来,萧明彻便又否决。   并非他多么信任姜雪容,只是联系到现实境况来看,萧明彻虽自己没有经验,可也从书上看过,这些菜从播种到成熟需要时间,而那时候姜雪容显然不可能提前预料到近来的水患。所以,她应当不是为了借机争宠,这让萧明彻更好奇。   姜雪容眨了眨眼,诚实答道:“回殿下,妾身的姨娘在府中便会自己在院子里种些瓜果蔬菜,亲手给妾身做些家常小菜。妾身入宫以来,虽宫中膳食极好,可也时常想念妾身姨娘的手艺,便想着与姨娘一般,自己种些瓜果蔬菜,做些小菜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你姨娘但是有些闲情雅趣。”   姜雪容坦诚道:“其实不是闲情雅趣,妾身姨娘只是在府中不甚得宠,所以才如此。”   萧明彻微敛眉,姜国公府到这一代虽有些败落,空有国公之名而无实权,但也算不上完全的没落,至少锦衣玉食不可能短缺。她生母是姜国公的姨娘,怎的听起来过得如此凄凉?   她生母既然过得不好,想来她幼时生活也不会太好过。萧明彻看向姜雪容,一时间对她有些同情。   “你也忙碌了许久,坐下来同孤一道吃吧。”萧明彻说。   姜雪容早就饿了,方才做菜的时候就馋得不行,听得这话,并不推辞,谢过恩便在萧明彻身边坐下。   她给自己舀了一勺丝瓜汤,淋在饭上,又用筷子将米饭搅散,让米饭充分地浸润在汤汁里,而后用勺子舀了一勺米饭,送进嘴里。   好吃。   姜雪容微微眯起双眼,心满意足。   萧明彻看着她的神情,愈发想象到她从前生活的不易。   姜雪容咽下口中的饭食才开口:“这丝瓜汤若是能再放些肉片,就更完美了。”   她说罢,看向萧明彻,小心翼翼询问:“殿下,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,不知当讲不当讲?”   萧明彻:“你说吧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妾身日后向自己在宫中做些吃食,也想再种些别的瓜果蔬菜,可以么?”   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圆圆地,巴巴地望向萧明彻,满是期待和恳求。   萧明彻想到她可能的悲惨过往,点头:“自然可以。”   “多谢殿下!”姜雪容这下真的很高兴了,她笑眼弯弯,嘴角压抑不住地上翘,心里想着有了太子殿下的准许,事情就好办多了。她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去找小祥子帮忙带东西了,也就不用再花钱了,还能拥有一个新的灶台和锅,怎么想都觉得未来可期啊。   姜雪容压下嘴角,夹了一筷子蕹菜给萧明彻:“殿下,您多吃点。”   接下来的时间里,两个人都没再说话,直到用完膳。   银蝉与绿蕊二人守在门外,对视一眼,皆忍不住笑。   绿蕊道:“银蝉姐姐,你说殿下今晚会不会留下来?”   银蝉道:“殿下都来咱们宫中了,只要承徽留一留,殿下自然会留下来的。”   不过她对自家承徽不争气的性子……   她话音才落,便听得里面传召,二人止住话头,进去伺候。   姜雪容站起身来,看了眼萧明彻,想到先前萧明彻说的云阳水患之事,那殿下应该挺忙的。   她开口:“那殿下去忙吧,妾身恭送殿下。”   银蝉再次与绿蕊对视一眼,彼此都有些默然,果然,她就知道……   萧明彻也愣了愣,没想到姜雪容当真如此懂事,若是换了旁人,这会儿定然想方设法要留他宿在宫中。   萧明彻对姜雪容添了一分好感。   “你不必送了,孤走了。”   姜雪容颔首,余光瞥见桌上的新鲜黄瓜,又拿了一根塞给萧明彻:“殿下,您拿着,等会儿若是忙累了,可以吃。”   萧明彻看了眼她递来的黄瓜,接了。   待萧明彻走远了,银蝉恨铁不成钢道:“承徽,您方才怎么不留住殿下?”   姜雪容道:“殿下近来肯定为国事繁忙,哪里顾得上这些?若是我开口,可能反而惹他厌烦。”   主要是也不太想留,不用伺候人就能得到赏赐,难道不比费劲吧啦地被撞一晚上舒坦吗?   姜雪容岔开话题,说起小厨房的事:“太好了,银蝉,咱们日后就能自由地做些吃食了。”   吃吃吃,她的脑子里就只有吃!   银蝉一声叹息,无奈摇头。   长庆将从前关于泰河水患有关的文书资料都撂在一边,“殿下,都在这儿了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便沉浸在那些资料之中。   长庆退至一边,忽地瞥见白玉桌案上出现了一抹绿色,与那堆文书资料笔墨纸砚都格格不入。那是一根……黄瓜?   长庆疑心自己看错,定睛一看,确定了,就是一根黄瓜。   大抵是底下人送来的吧,长庆也没多想。她自幼与萧明彻一起长大,知晓萧明彻忙起来更管不上吃东西,方才一路奔忙,这会儿正有些口渴,便笑道:“殿下,属下正好有些渴了,这根黄瓜便赐给属下吧?”   萧明彻嗯了声。   长庆正欲伸手去拿那根黄瓜,又被萧明彻打断。   “等等。”   萧明彻忽地想到姜雪容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,与那双巴巴期待的眼睛。   “你要吃黄瓜,自去找他们领,下去吧。”   长庆缩回伸在半空的手,挠了挠头,看向那根平平无奇的黄瓜,心道殿下今日有些奇怪,难不成这根黄瓜有什么特别之处?   “那属下先告退了。”长庆并未深想,退了下去。   萧明彻看向那根黄瓜,拿起来咬了一口,清爽可口,的确能让疲惫的思绪得到几分清醒。   -   洛慧儿再次被禁足,福公公被撤去东宫总管之职,薛如眉听得消息,暗自心惊。   这个姜雪容,竟有如此本事?看来是她小瞧了她,不仅她安然无事,还得到了太子殿下的恩准,可以在宫中开设小厨房。可见太子殿下对她的确喜欢。   薛如眉有些苦恼,她入宫这么久,连太子殿下的正眼都没得过,这样下去,难道要在宫中孤老一生吗?   薛如眉暗暗思忖,近来太子殿下正为泰河水患一事苦恼,倘若她能帮殿下分忧,那殿下自然愿意多看她一眼。只是,要如何为殿下分忧呢?   薛如眉想到了一个人。   她去岁前往灵安寺祈福时,曾以琴为知音,认识了一个进京赶考的学子,名唤孙泉允。因着孙泉允欣赏她的琴音,二人曾在灵安寺中长谈,孙泉允颇有抱负,便曾提及过泰河水患之事,他的梦想便是治理泰河水患。   若将他举荐给太子殿下,不管他能不能实现这梦想,至少能在太子殿下面前留下一些印象。   薛如眉想罢,当即给家中写信,托他们找到这位孙泉允。   几日之后,薛家回信,言已经找到了这位孙泉允。   薛如眉将家书烧了,长呼出一口气。她行至雕花铜镜前,理了理云鬓,又将柳眉描过一番,而后起身前往乾元殿。她不能打扮得太精致,否则落了刻意,她需要让殿下相信,她只是为了社稷为了百姓。   乾元殿前,薛如眉向侍卫请求觐见太子。   “劳烦大人为嫔妾通传一声,便说,嫔妾知晓殿下近来为泰河水患之事忧愁,嫔妾听得百姓流离失所,心中不忍,也想为百姓们尽一些绵薄之力。嫔妾愿意捐献些银钱,除此之外,嫔妾还曾认识一位学子,他的抱负争是治理泰河水患,嫔妾想将此人引荐给殿下,为殿下分忧。”   她的理由无可拒绝,侍卫进去转达。   萧明彻有些意外,让薛如眉进来。   薛如眉压下心中喜悦,面上不动声色,福身行礼:“嫔妾给殿下请安。”   萧明彻只道免礼:“你所说的这人是谁?”   薛如眉道:“此人名唤孙泉允,是去岁进京赶考的学子,不过落了榜。去岁嫔妾曾往灵安寺祈福,在寺中弹奏过一曲,此人听闻嫔妾琴声,引为知己,便和嫔妾聊了许多,其中便提到了泰河水患的事。只是嫔妾对这些知之甚少,无法复述给殿下,恐怕殿下只能   与他详谈了解。”   薛如眉又道:“还请殿下先行饶恕嫔妾,嫔妾也不知道此人能否真能为殿下分忧,只是嫔妾觉得,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可能能让百姓们过得更好,那也值得一试。”   她这番话让萧明彻大为改观,这些话正合萧明彻之意。萧明彻自幼修□□之道,一心只有让社稷百姓更好。   “起来吧,孤免你的罪。”萧明彻道,“你带孤去见他。”   薛如眉心猛地跳起来:“多谢殿下,殿下请随嫔妾走一趟吧。” 第20章   薛如眉与萧明彻出宫,去找孙泉允。孙泉允去岁科考落榜后,便留在京城,寻了一份在私塾里教书的差事养活自己。   薛如眉与太子同乘一辆马车,宽敞的马车内,二人各坐一侧,即便隔得不近,薛如眉还是禁不住心跳加速。这是这些日子以来,她离太子殿下最近的一次。   她不敢抬头,君臣有别,只能用余光默默打量太子。太子殿下气度不凡,即便坐着,也如挺拔的松柏一般,这样一个人,谁会不喜欢呢?   薛如眉面颊泛出微微的红粉。   她定了定心神,小声开口:“殿下心怀社稷。此乃百姓之福,但是殿下也应当注意自己的身子,切莫太过劳累。”   她说话的声音极轻,萧明彻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。   “孤知晓。”萧明彻道。   马车内又安静下来,直到抵达孙泉允教书的那所私塾。   东宫的马车停在私塾门口,引起了不小的轰动。孙泉允正在授课,见学生们纯纯欲动,循着他们视线看去,便见到了门外站着的气宇轩昂的颀长身影。   孙泉允曾远远见过太子一次,心下大惊,正欲出来,被萧明彻制止。萧明彻抬眸,示意他先将课授完。   太子殿下这是来找自己的么?所为何事?   孙泉允心中激动不已,压抑着激动心情将课授完,直到下了学,才赶紧大步跨出门,奔向那道不凡身影。   他强压着心中的激动:“草民叩见殿下,不知殿下今日前来,是有什么事?”   薛如眉跟在太子身侧,并不开口。   只听萧明彻道:“孤听闻你对治理泰河水患一事有些见解,孤今日来,是想听听。”   孙泉允心跳更快,没想到自己落榜之后还能有此境遇,得太子殿下赏识。他看了眼一旁的薛如眉,薛如眉冲他微微一笑,他心下了然几分。   孙泉允正欲开口,被萧明彻打断:“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,你随孤上马车。”   孙泉允颔首,跟着萧明彻进了马车。   薛如眉候在马车外,有些着急。   若是孙泉允能得殿下赏识,想来殿下会对自己更添几分好感,她还是盼着孙泉允可以得殿下赏识的。除此之外,若是孙泉允今日得殿下赏识,日后飞黄腾达,也会记着她的好,记着他们薛家的好,也能有所帮衬。   总归是好的。   不知过去多久,黑金帷幕终于再次被掀开,孙泉允从马车上下来,恭敬行礼。薛如眉看他脸上表情,似乎有些兴奋,她心稍稍安了些,如此看来,应当不错。   萧明彻并未说太多,只让孙泉允先回去,而后与薛如眉折返东宫。   另一边,东宫之内。   赵蔷来找薛如眉,却被告知薛如眉今日不在宫中,她便去打听了一番,得知薛如眉竟是与太子殿下一同出宫了,心下有些惊讶。   她想了想,折去了姜雪容宫中。   姜雪容得了太子殿下恩典,这两日洪冬便差人来帮她修建小厨房,殷勤得很。   “姜承徽若是有什么需要的,差人来告知奴才一声就好。”   姜雪容道过谢,又让银蝉给了些赏钱。她看着新修的整洁宽敞的小厨房,在脑海中计划着待小厨房修好后,要做些什么菜。   如今荤菜也有了,能做的可就多了,不止她自己那半亩三分地的食材了。   姜雪容想想就喜笑颜开。   赵蔷来时,正见姜雪容面带喜色。   “姜姐姐。”她福了福身,向姜雪容见礼。   “赵妹妹。”姜雪容敛了敛笑意,让人搬了把椅子给赵蔷坐。   赵蔷笑了笑,道:“今日我本想去找薛姐姐,可不巧,薛姐姐与太子殿下一起出宫了,我自己在宫中待得无聊,只好来叨扰姜姐姐了。”   一向是姜雪容独得恩宠,如今薛如眉忽地与太子殿下一道出宫,不论是谁,听得这样的消息,总该有些波澜。赵蔷想着,看姜雪容反应。   却听姜雪容噢了声,没了下文。   她竟一点也不惊讶,一点也不意外似的。   赵蔷咬了咬唇,又道:“薛姐姐与殿下都出去这么久了,还没回来,也不知去做什么了。从前都是姜姐姐得宠,如今薛姐姐也得殿下恩宠了。”   她把话说得又明白了些。   姜雪容哦了声,反过来劝慰赵蔷道:“想开点,恩宠这种东西自然是瞬息万变的。”   赵蔷:“……”   她还真是个能藏得住的。   赵蔷扯了扯嘴角,道:“是这般,姜姐姐可千万看开些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没事,我看得开的。”   赵蔷笑说:“那就好,我还担心姜姐姐难过呢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其实你本来不告诉我,我都不知道有这件事呢。”   赵蔷脸上的笑容僵了僵,没想到姜雪容会说这么阴阳怪气的话。   她眼眶立刻泛起几分红,道:“对不起,姜姐姐,是我不好。”   姜雪容看着说哭就哭的赵蔷,心里叹了口气,跟她说话可真累啊,她跟那个洛慧儿能不能没事别来找自己。   姜雪容扯出一个笑容:“没事,你很好,你是为了我好,我懂,我不怪你。我知晓了这件事,也并不难过,我看得开,你也看开一些。”   赵蔷听她这么说,擦了擦眼角的泪花,道:“姜姐姐不怪我就好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我不怪你。”   姜雪容心里愈发疲惫,只想赶紧送赵蔷离开。   赵蔷却还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,站起身道:“都怪我,我今日不该来,平白惹了姜姐姐不开心。我还是走吧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救命,真的好累。   姜雪容:“那你走吧。”   赵蔷:“……”   赵蔷动作一顿:“那我就不打扰姜姐姐了。”   姜雪容目送赵蔷离开后,给自己倒了杯茶水,感觉自己得到了解脱。银蝉不甚赞同道:“您待赵承徽态度也太冷淡了些,闹僵了关系,日后也不好。”   姜雪容轻啜一口茶水,叹气道:“可是跟她说话真的很累,你瞧她字字句句都弯弯绕绕,听得我头痛。闹僵了才好,日后她再也不来烦我更好,反正她来了也没什么好事。”   银蝉道:“可这毕竟是在宫中,明面上总得维持些体面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可以维持体面,但只能维持一点点,毕竟维持体面也很累的,银蝉。”   银蝉一时无话,摇头无奈。   -   萧明彻与薛如眉回到东宫时,已是乌金西坠。   薛如眉下了马车,福身行礼:“殿下,嫔妾先告退了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转身进乾元殿。   他今日听了孙泉允的话,心中有了些想法。孙泉允说,他对泰河水患的解决办法,是在泰河流入云阳郡之前,人为地进行干涉,让泰河一部分改道,流入云阳郡上方的毓阳郡,如此一来,正好使泰河分流,即便逢暴雨,也不至于冲毁堤坝,造成水患。   这方法听来似乎可行,只是要让泰河分流进入毓阳郡内,是个大工程,势必劳力伤财。如今本就水患当前,国库为了赈灾,已经不够丰盈,若是再从国库掏钱,定然不行。若真要去做,恐怕得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出这些钱。   萧明彻想到了平南侯。   想要平南侯心甘情愿掏出这么大一笔钱,几乎没可能,除非是交易。可皇室能与平南侯做什么交易呢?   平南侯已经贵为侯爵,再给他加封,也不足以让他愿意掏出这么大一笔钱。权势不够使他动摇,美人更不可能,平南侯与夫人感情恩爱。   萧明彻想到了洛慧儿。   他薄唇紧抿。   思来想去,能让平南侯心甘情愿掏出这笔钱,只有他那宝贝女儿了。   可若是如此,那   萧明彻便成了他此前说过的无能之人。   他不愿如此。   萧明彻抛开心中念头,除了平南侯,总还有别的办法。   夜色深重,又近子时。   廊下长明灯亮着,萧明彻捏了捏眉心,涌现几分疲倦。他合上手中的资料,起身行至窗牖边,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盖,抬头望去,只有灰沉沉的天。   洪冬进来,恭敬道:“殿下,夜深了,您要不要早些歇息?”   萧明彻道:“孤不想休息,你下去吧。”   洪冬又道:“那您用些醒神汤吧。”   洪冬将醒神汤搁下,便退了下去。   这醒神汤并非洪冬准备,而是出自薛如眉之手。但薛承徽送来时特意嘱咐:“洪公公,您不必告诉殿下这是嫔妾准备的,嫔妾也只是希望殿下好。”   洪冬想到今日殿下与薛承徽一道出宫之事,便没有拒绝,左右只是需要他送进去,至于殿下喝不喝,那就是另外的事了。   夜风微冷,白日里酷热的暑气在这深夜消散,萧明彻静静在窗边站了会儿,回身至白玉桌案前坐下。   他看向那碗醒神汤,还是温热的,在这夏夜里,并没什么让人想喝下去的欲望。似乎比起这碗醒神汤,倒不如一根黄瓜来得让人清醒。 第21章   萧明彻并未喝那碗醒神汤,继续忙碌起来。   之后几日,萧明彻仍未想出比平南侯更好的解决办法。   这让萧明彻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,他近乎完美的人生似乎第一次这样棘手。   他想要解决泰河水患,想要为江山社稷考虑,可并不愿意用宠幸某个女子作为交换。从前他不理解父皇为何如此,如今又好像能够明白父皇的一些无奈之处。   身在其位,总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。   萧明彻唤来洪冬:“传孤命令,解除洛良娣禁足。”   洪冬虽有些诧异,但并未追问缘由,只是照做。   倒是长庆不解发问:“殿下这是为何?”   以长庆对萧明彻的了解,萧明彻对洛慧儿显然已经到了反感厌恶的地步,怎会无缘无故突然解了她的禁足?   萧明彻眸中闪过一丝厌恶,并不打算告诉长庆缘由,长庆见他沉默,也不再追问。左右他家殿下英明神武,做什么都自有道理。   洛慧儿忽然被解了禁足,心中大喜,还未来得及雀跃,又听洪冬前来通传:“洛良娣好好准备,今夜殿下会来飞燕殿用晚膳。”   洛慧儿几乎从紫檀木三脚圆凳上跳起来,惊喜到声音都颤抖,有些语无伦次:“你说什么?殿下今夜要来我宫中?这是真的么?你再说一遍!”   洪冬体面道:“是的,洛良娣,殿下说,今夜来您宫中用晚膳,还请您预备下晚膳,候着殿下。”   洛慧儿沿着圆桌踱步:“多谢洪公公,嫔妾一定好好准备。”   她说着,给小蝶使了个眼色,小蝶心领神会拿出一叠银票塞给洪冬。洪冬赶紧推辞:“不敢,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,奴才传过话,便该走了。”   他知晓福公公所做所为,自然不敢乱收谁的好处。   洛慧儿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,“小蝶,你说太子殿下这是突然想明白了么?不管了,殿下愿意来我宫中就好,快,你快命他们备一桌子好酒好菜候着。噢对了,你说我晚上穿什么衣裳好?”   洛慧儿忙不迭挑选起衣裳首饰,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等着夜色降临。   夜色渐渐笼来,将整座皇城都笼住,檐下宫灯被风吹得微微打转,洛慧儿有些焦急地等候着萧明彻的到来。   “小蝶,你说太子殿下不会不来了吧?”洛慧儿心中忐忑,备下的酒菜都要凉了。   萧明彻的确有些反感,因而迟来了些。   小蝶远远瞧见了太子的舆驾,惊喜地进来禀报洛慧儿:“良娣,良娣,殿下来了。”   洛慧儿从榻上起身,手指搅着帕子,焦急等待着。  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,终于她听见门口有动静。   洛慧儿连忙起身,迎接萧明彻。   “嫔妾给殿下请安。”   “起来吧。”萧明彻道。   他往里走,在偏厅停下,兀自入了座,洛慧儿跟在他身后,在他对面坐下。   洛慧儿有些紧张,时不时往萧明彻身上瞟一眼,“殿下,您尝尝这道菜,可好吃了。”   萧明彻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,道:“若是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也能吃上这样好的饭菜,那一定很好。”   洛慧儿被他的话刺了一下,动作一顿。   萧明彻抿了抿唇,又道:“用膳吧。”   萧明彻显然心情不佳,洛慧儿再迟钝也察觉到了,她想到前几次的失败,愈发忐忑,决定谨慎一些,不再惹太子殿下生气。毕竟殿下难得主动来一次,她得好好把握机会。   一顿饭用得沉默,直至尾声。   宫人进来,将碗筷撤下。   洛慧儿有些紧张地开口:“殿下,时辰不早了,您要歇息么?”   萧明彻看她一眼,却是起身:“孤还有政务要处理,先走了。”   说罢,就离开了。   徒留洛慧儿看着他的背影,手足无措:“殿下……”   萧明彻离了飞燕殿后,打算回乾元殿。他心绪不平,胸口仿佛堵了一块石头,一口气卡在那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。   行至半路,忽地一阵晚风拂面,携来一阵清凉,一刹那心中的郁结仿佛在这一刻消散。   萧明彻想到了那根黄瓜,转而脑海里浮现出姜雪容的脸。   他叫停舆驾,道:“去茗玉轩。”   洪冬跟在身边,赶紧支使身边的小太监先行去往茗玉轩通传。   姜雪容的小厨房前两日修建好了,因而她今日兴致勃勃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,一道丝瓜肉片汤,一道香煎鸡翅,一道清炒蕹菜,又洗了几根黄瓜。   然后就吃撑了。   因着吃撑了,今夜便没有那么早睡。   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来。   姜雪容得了通传,便在宫中候着。   待萧明彻来了,姜雪容便迎他进来。   萧明彻行至榻边坐下,瞥她一眼,道:“你今日倒还没睡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今夜多吃了些,所以睡不着。”   萧明彻问:“哦?吃了什么?”   姜雪容把晚上吃的菜说了一遍,又道:“说起来,还得多谢殿下的恩典,让我能自己做菜种菜。”   她倒是过得滋润,萧明彻道:“既然谢孤,怎的不请孤来尝尝?”   姜雪容眨了眨眼:“那殿下明日来用午膳吧。”   萧明彻又心生烦躁:“罢了,不必了。”   他视线随意在屋内环顾一圈,最后落在不远处檀木方桌上的那碟黄瓜上。   姜雪容循着他的视线看去,赶紧殷勤捧来那碟黄瓜,“殿下,您请。”   萧明彻没有推辞,拿了一根。他吃东西时并不会表现出对食物的欲望,因而吃得很慢。姜雪容看在心里,心道看太子殿下吃东西好看是好看,就是看得人没什么胃口。   萧明彻只吃了一根黄瓜,而后净过手,用干净帕子擦干净手上水渍。   姜雪容道:“殿下可要安寝?”   萧明彻道:“那便安寝吧。”   有了上两次的经验,这次两个人都更轻车熟路了些。当然,姜雪容还是觉得他们像在小狗撞树。   萧明彻没什么兴致,只一次便结束了。他身上起了汗,姜雪容身上也一层汗,两个人各自去沐浴更衣,而后躺下安歇。   萧明彻躺在瓷枕上,心中的躁郁仍未平息,他心里的想法飘了一条又一条,没有一个出口。他睁开眼,余光瞥见姜雪容的身影。她倒算是他自己选择的人,没有那些利益交换。   萧明彻忽地开口:“孤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   姜雪容已经有些困了,打了个呵欠,睡眼惺忪道:“殿下问吧。”   萧明彻问:“若有一件事,你不喜欢,但你必须得做,你会去做么?”   姜雪容道:“会吧。”   譬如说方才他们小狗撞树,对她而言就是一件不喜欢但必须做的事。   “但若是一件我很讨厌的事,做起来又很累,我应当不愿意去做。”姜雪容又说,最重要的是若是太累,她就不肯做了。   萧明彻默然片刻,她的思维方式与自己显然大相径   庭,他从不会畏惧一件事情多么艰难,甚至于一件事情越有难度,萧明彻越会想要去完成。   这么一想,萧明彻想要妥协的念头忽然跌下去,这听起来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,但若是他能完成,岂非更有成就感?   他为何要做出这种妥协?他分明还年轻,有这般心力,怎能去妥协?   萧明彻豁然开朗,心间那股郁闷烟消云散。   他觉得姜雪容的话点醒了自己,正欲开口,余光瞥见身侧的人就这会儿功夫已经睡着了。   她还真是心大。萧明彻想。   萧明彻呼出一口气,再次闭上眼。   仿佛上天也在帮萧明彻,次日萧明彻上朝时,发生了一件大事。有人千里迢迢从云阳郡上京城,状告官员从上至下层层盘剥,贪污赈灾款。   此事一出,震惊朝野上下。   “可今年的赈灾款还未分发下去,怎的就有人敢贪污?臣以为这是危言耸听!”   “今年的赈灾款还未拨下,可往年的赈灾款呢?上一次泰河水患,也不过三年之前。再往前一次,泰河水患是十五年前。按照从前泰河发生水患的时间,此次泰河水患发生的时间也太提前了,说不准正是因为有人贪污赈灾款,这才导致堤坝不够坚固。”   一时之间,争吵不休。 第22章   宣成帝震怒,当即下令彻查此事。   “简直荒唐至极,身为朝廷命官,应当为百姓谋福祉,心怀社稷心怀苍生,可竟敢有人在百姓流离失所身陷囹圄的时候,贪赃枉法,简直岂有此理!朕身为天子,对这等恶事绝不容忍!”   宣成帝目光环顾朝堂之中,思索该调派谁去彻查此事,还未及开口,萧明彻上前一步道:“儿臣愿为父皇分忧,亲自前往云阳,彻查此事。若当真有人做下此等恶行,儿臣绝不姑息。”   宣成帝看了儿子一眼,同意了他的决定:“既然太子主动请缨,朕便准了。太子,朕允你便宜行事之权,不日出发,代朕好好查清楚此事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儿臣领旨,定不辱使命。”   萧明彻之所以愿意接下此事,自有打算。一来,他可以亲自前往云阳,查看泰河情况,也好叫那些人实地勘测泰河分流之举可行性有多大。二来,贪赃枉法之事不论是否属实,对萧明彻而言都是个好机会。官场内贪污腐败之风盛行,积弊多年,宣成帝和萧明彻都知晓,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,没有合适的时机肃清,此番正是个好时机。除此之外,也能叫那些人吐出银子来,正好能解决泰河水患之事。   萧明彻打算这两日便出发前往云阳,临行前与皇后辞别。   皇后听闻这么大的事,不免也慨叹几句:“本宫觉得这些人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,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。彻儿,母后相信你一定可以查清楚真相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儿臣自当尽力,绝不姑息任何人。”   皇后叹了声,又道:“只是云阳路途遥远,你这一来一回,恐怕要年关才能回来了。你一向在京城,骤然要去这么远的地方,母后还真有些不放心。你又是个忙起来顾不上自己的身子的人,长庆也是个男人,没那么细心,哪里能照顾好你?”   皇后道:“如今你纳了嫔妃,不若你从你那嫔妃之中,挑一个带着,与你同去云阳,照顾你的生活起居。如此,母亲才能安心些。”   萧明彻拒绝:“不必了,母后,此番儿臣是去办正事的,又不是去游山玩水,带个女子成何体统?”   皇后脸色敛下:“母后就知道你会这么说,是办正事不错,可你的身子也是正事,这事儿你必须听母后的。这样吧,就那个姜承徽吧,母后瞧你挺喜欢她的,这孩子母后也挺喜欢的,让她跟着你同去云阳,照顾你。”   萧明彻蹙眉:“母后从何处看出来儿臣喜欢她?”   皇后心道,你若是不喜欢,怎的就宠幸了她一个人?   但这显然不是重点,重点是为何要带上她?萧明彻正欲开口反驳,被皇后打断:“好了,这事就这么定了,没有商量的余地。母后今日也乏了,你退下吧。”   皇后不容萧明彻反驳,将人赶出了栖梧宫。   为防萧明彻不听自己的话,皇后特意又差听夏去了一趟东宫传旨,让姜雪容跟着萧明彻一块收拾东西,前往云阳。   听夏笑道:“殿下忙起来总是顾不上自己的身子,皇后娘娘的意思是,希望姜承徽一路上仔细照顾殿下,姜承徽可明白?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嫔妾明白。”   送走听夏姑姑后,银蝉和绿蕊都万分欣喜:“恭喜承徽,这可是天大的好事。”   在她们看来,能陪着太子殿下出门一趟,那便能培养感情,自然是好事。   姜雪容却是撑着瓷白小脸不住叹气:“哪里是好事了,云阳这么远,舟车劳顿的,奔波劳累。又赶上水患,定然有许多难民,恐怕连单纯地游山玩水都做不到。”   银蝉对她的不争气已经习惯,只道:“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,承徽还是快些收拾东西吧。”   姜雪容又叹息一声,跟着银蝉她们收拾东西去了。   萧明彻没想到皇后的态度如此坚决,似乎不论如何都要让他带上姜雪容,他不想为此与皇后闹不愉快,只得妥协。但又怕姜雪容对此番出行没有正确的认知,还当是出去游山玩水,带一些不必要的东西,因而特意来了一趟茗玉轩用晚膳,预备告诉她此番出行尽量从简。   晚膳是姜雪容亲自下的厨,做了几个家常小菜,一碟麻婆豆腐,一碟蒜香排骨,以及一锅炖肘子,和一碗丝瓜蛋汤。   姜雪容厨艺有限,自然比不得宫中御厨,她道:“殿下您别嫌弃,将就吃些。”   萧明彻对口腹之欲并不看重,吃什么都差不多,并不在意。何况姜雪容做的菜虽算不得极致美味,但也不差。   晚膳用得尚可,用完晚膳后,萧明彻漱了口,又净了手,而后想起自己的正事,道:“此番去云阳,孤有正事要办,既然母后一定要你随行,孤也只得准许。但你切莫影响孤办正事,你可明白?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妾身明白。”   萧明彻也不知她是真明白还是嘴上说着,反正他要说的已经说了,倘若她到时候误了自己的事,也别怪他无情。   萧明彻这会儿没有心思宠幸后宫,说完这些便回了乾元殿,他还有些事要为这一趟去云阳准备。他有自己的打算,因此要带的人也得仔细盘算。孙泉允得跟着去,那些通晓水利的大家也得跟着。   听得姜雪容随行的消息,薛如眉有些坐不住。   太子殿下此番一走就是几个月,她们留在宫中便得独守空房几个月,姜雪容倒好,能一路随行,不知该有多大的恩宠。   薛如眉思来想去,还是求见了太子。   因着上次的事,萧明彻对薛如眉稍有改观,并未向排斥洛慧儿一般排斥不见她,让她进来了。   “何事?”萧明彻问。   薛如眉答道:“嫔妾有一不情之请,想恳求殿下,还望殿下答应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你说吧。”   薛如眉道:“嫔妾听闻云阳水患,百姓流离失所,嫔妾也想跟着殿下去往云阳,希望能为百姓尽些绵薄之力。哪怕只是能为他们分发些粥米,也是好的。”   她言辞恳切,让萧明彻又添了几分好感。   但萧明彻并未立刻应下,他已经带了一个女人,又带一个,实在麻烦。   薛如眉见他没有立刻拒绝,心中窃喜,赶紧又道:“听闻姜妹妹也去,嫔妾与姜妹妹在路上也能有个照应。”   萧明彻心想,她们俩若能自己玩自己的,对他而言倒是好事。   他终于松口:“既然你有这份心,便跟着一起去吧。”   薛如眉心下狂喜,赶忙福身谢恩:“多谢殿下恩典。”   薛如眉当即离了乾元殿,回芳菲阁收拾行囊。   翌日一早,晨曦初晓,朝霞映红了半边天空,似乎是个不错的兆头。   一行人马从东宫出发,前往云阳。 第23章   姜雪容与薛如眉二人是此次唯二女眷,萧明彻便让她们二人同乘一辆马车。   薛如眉莞尔道:“姜妹妹,咱们一路上可以彼此照顾。”   姜雪容回了一个微笑。   萧   明彻回头,见她们俩说着话,觉得自己的决定当真正确,让她们俩自己玩,她们便不至于来烦自己。   他走近了些,道:“可都准备好了,要出发了。”   二人回身,双双行礼:“嫔妾给殿下请安。”   萧明彻道了声免礼,目光落在不远处,宫人们正搬她们的行李上马车,这会儿正在搬薛如眉的东西。   薛如眉东西不多,只有两只红木箱子。她知晓此次殿下是为办正事,故而不敢带太多东西,只拣了一些必要的。   薛如眉觑见萧明彻的目光,暗暗有些欣喜。   搬完了薛如眉的,便是姜雪容的。   只见那小太监拎着一个包袱便出来了,放进了马车里。   萧明彻愣了愣,看向姜雪容:“你就只带这些东西?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回殿下,嫔妾觉得这些东西就够了。”   她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,与一些日常简单的首饰,和一些生活必需品,例如牙刷与牙粉,洗脸的布巾之类。除此之外,旁的都没带。   听说像寻常那些贵女出远门,连自己常用的浴桶都得带着,这在姜雪容看来简直不可思议,带那些东西做什么?出远门又不是露宿风餐,自然有住的地方,退一万步来说,即便是露宿风餐,都露宿风餐了,还管能不能舒舒服服洗个澡么?   萧明彻又看了眼姜雪容,并未多说什么,只让她们上马车,启程出发。   薛如眉在一旁看着,咬了咬唇,心里只觉得姜雪容是故意如此,想在殿下面前出风头。姜雪容即便是庶女,也是姜国公府的女儿,算得上贵女,她们这些贵女们出远门,像她这般已经算得上简约,怎么可能像姜雪容这般,只带一个包袱?一个包袱能装什么?只能在殿下面前装得识大体罢了。   她早知晓,这宫里的女人,没有一个当真不想争宠。进了宫,她们的宠爱便与家族荣耀牵连在一块,身不由己。就说那赵蔷吧,瞧着唯唯诺诺,总要来找自己,可实际上也有自己的小心思。   在赵蔷没有威胁到自己之前,薛如眉也懒得戳穿,就当不知晓。可她也不会蠢到全心全意信任赵蔷,就譬如说她上次向殿下举荐孙泉允与此次请求同行的事,她就不会告诉赵蔷。   至于姜雪容,薛如眉又暗暗瞥了她一眼,这一趟她得想些法子,争得殿下的宠爱,再让这姜雪容失了宠爱才好。   二人上了马车,不多时,马车便缓缓行驶起来,朱红车轮辘辘出了皇城。   不远处的天幕被朝霞染成粉色,姜雪容纤长手指挑开帘栊,为这朝霞惊叹。   随着马车慢慢驶远,朝霞也渐渐散了,只余下一团团如棉花般的浮云,仍旧好看。姜雪容趴在车窗边,看得入迷。   忽地鼻腔里飘来了一缕食物的香味。   姜雪容循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嗅了嗅,有些熟悉,像是羊肉烧饼。距离她上一回吃羊肉烧饼,已经过去两个月了。她真有些想念那味道。   姜雪容目光在街边扫视一圈,最后落在了一个烧饼摊上,那香味正是从烧饼摊上传来的。   顷刻间,津涎不停分泌,姜雪容吞咽一声。   她们今日出门前,便被告知了出发的时辰,按说该根据这时辰安排早膳的时间。可早起对姜雪容来说实在太过困难,她想都没想便选择了牺牲早膳的时间来多睡一会儿,故而她这会儿肚子里空空如也。   被这香味调动起了食欲之后,姜雪容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。   声音不大,但同在马车里,薛如眉还是听见了。   薛如眉掩嘴失笑:“姜妹妹未用早膳么?”   姜雪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点头:“方才没什么胃口,便没用什么,这会儿却是饿起来了。”   她与薛如眉没什么交情,才不会告诉她自己是为了睡懒觉所以没用早膳。   薛如眉也没说什么,只道:“那怎么好,咱们待会儿出了京城,这一路上便没什么吃食了,只有干粮,也得到用午膳的时候。要不,让殿下停一停,妹妹去买些早点填肚子吧?”   姜雪容正欲拒绝:“不用……我可以忍忍……”   薛如眉已然打起帘栊,唤自己的丫鬟:“朱弦,你去禀报殿下,姜妹妹没用早膳,有些饿了,请殿下稍停一停,容姜妹妹去买个早点填肚子。”   朱弦应下,当即便去了。   姜雪容有些尴尬,让大家为了她停下来这种事显然不大好,可薛如眉都已经让人去了,事已至此,她就吃那个羊肉烧饼好了。   “多谢薛姐姐。”姜雪容道了声谢。   薛如眉笑了笑,摇头。她当然不是为了帮姜雪容,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大家的进度,殿下知晓,只会对姜雪容印象变差。   朱弦依照薛如眉所说,禀了萧明彻。   萧明彻听罢,微微蹙眉。他分明差人嘱咐过她们时辰,怎的她还是误事?   “既然如此,便快些去吧。”萧明彻虽对姜雪容的行为不满,但他并非一个不通情理之人,何况让她一个弱女子饿着肚子也不好。   朱弦得了答复,赶紧回来禀报薛如眉与姜雪容。   姜雪容赶紧下了马车,提着裙裾直奔那烧饼摊子。   “老伯,来一个羊肉烧饼。”姜雪容道回头看了眼停下来等自己的马车,又道,“劳烦您快些做,我有急事。”   老伯诶了声,笑道:“夫人,这是我刚做好的,还热乎着呢,您拿着吧。”   姜雪容接过纸包,给铜钱结账,刚转身又想起什么,回头道:“那两个也给我吧。”   她又给了两个羊肉烧饼的钱,而后奔向萧明彻的马车,停在车旁。   “殿下,您也尝尝这个烧饼吧,很好吃的。”她把手中热乎的烧饼递给长庆,转身便走。   长庆拿着烧饼,一时有些无措,看向萧明彻,道:“这姜承徽还真细心,竟发现殿下也没用早膳,还特意给殿下买了。”   萧明彻也并未用早膳,他早上起来之后,便去忙了些事,将此事忘了。这于萧明彻而言倒寻常,他不会因为没用早膳便觉得身体不舒服。   萧明彻看了眼长庆,长庆将那两个烧饼放在马车的矮几上,又感慨:“看来皇后娘娘说得对,姜承徽的确能照顾好殿下。”   萧明彻看了眼姜雪容的背影,又瞧见她翩飞的裙摆,如同第一次见她时那般。   那时候,她也是为了吃的。说来,她倒是始终如一。   她对吃食便如此执着么?口腹之欲有这样大的魔力?   萧明彻不禁有些疑惑,收回视线,命马车再次启程。   姜雪容其实并不知道萧明彻和自己一样没用早膳,她只是觉得自己耽误了殿下的行程,有些过意不去,便想着给殿下也买两个好了。毕竟俗话说得好,吃人嘴短,拿人手软嘛。   薛如眉见姜雪容还特意去了一趟太子马车前,愈发觉得她心机深沉,又故作天真。   姜雪容不知薛如眉在想什么,她只觉得手里的羊肉烧饼真香!   突然觉得为了这个羊肉烧饼,让殿下不高兴一下,也是值得的。   她意犹未尽地吃完了整个烧饼,马车之内尽是烧饼的香味,连带着薛如眉身上也仿佛沾染上了。薛如眉脸色微沉了沉,她不知道姜雪容为何要选择吃味道这么大的东西,若是沾在身上,实在有失体面。   薛如眉拿帕子扑了扑,将帘栊打开疏散气味,又拿出香粉往自己身上盖了盖,确认没有烧饼的气味,这才放心。等她做完这一切,再抬头看姜雪容,却见她倚着车厢壁,已然睡着了。   薛如眉柳眉轻皱,心道,她怎么吃了便能睡?真是的。   -   那两个羊肉烧饼还冒着热气,鲜香气息充盈马车之内,直钻入萧明彻鼻腔,让人难以忽视。萧明彻终于抬手拿起一个,咬下一口。   酥香可口,是挺好吃的。他想。   不知为何,似乎比御膳房里的吃食更香。萧明彻又想到姜雪容自己做的那些菜,似乎与这烧饼有些共通之处。   但他一时想不起来这共通之处是为何。   萧明彻把两个烧饼都吃了,而后净过手。这时候天渐渐大亮,街上的百姓也多了起来,叫卖声吆喝声也响亮起来,人潮涌动之间,裹挟着一些袅袅炊烟。   萧明彻忽地想,那共通之处,似乎就是如此。   他脑海中又出现了姜雪容那翩飞的裙摆,仿佛正飘摇在那些人潮之中。   第24章   萧明?彻撂下帘栊,马车驶过最?繁华的街道,出?了京城。   他们走的是官道,一路上?还能遇上?旁人家的马车,不至于太过安静。这时节蝉鸣声仍躁,在?头顶叫个不停,直吵进?姜雪容梦里?。   姜雪容皱了皱眉,嘟囔了句什么,而后忽地将腿伸直,踢到了薛如眉的小腿。   薛如眉被她的动?作吓到,将腿收了收,往里?挪,又看向姜雪容,一时分不清她是真睡着还是假装睡着故意恶心自己。她若是真睡着了,不论?怎么说她也是个大家闺秀,从前在?闺中难道没有?学过礼仪么?   薛如眉眉头蹙起,盯着姜雪容,却未见她有?半分转醒的迹象,只得吃下这哑巴亏。   姜雪容原本还是坐在?马车坐垫上?,睡着睡着便整个人都缩了下去,几乎躺在?了坐垫之上?,偏又躺得极为?没有?规矩,四仰八叉的,手脚乱放,极大地挤压了薛如眉的空间。薛如眉忍无可?忍,伸手碰了碰姜雪容,扯出?一个礼貌的微笑,唤道:“姜妹妹……”   姜雪容缓缓睁开眼,还当是银蝉叫她,翻了个身?想继续睡:“好银蝉,让我再睡会儿?吧……”   马车坐垫就那么宽,姜雪容这一翻身?,整个人都摔了下去。她滚了一圈,觉全醒了。   她的思绪慢慢回笼,记起她随太子出?行云阳,这会儿?正在?路上?。   姜雪容撑着坐垫起身?,揉了揉胳膊。   薛如眉方才及时避开,不然还得被她撞到,她维持着脸上?的笑容,道:“姜妹妹你还好吧?没摔伤吧?”   姜雪容冲她摆摆手道:“没事没事。”   她坐直身?子,靠着车厢壁,“方才是薛姐姐喊我么?可?是有?什么事?”   薛如眉只是想叫醒她,但不可?能这么告诉她,便笑道:“是我觉得一路上?有?些无聊,想同姜妹妹说会儿?子话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薛姐姐无聊啊?那不若也靠着睡会儿?吧?”   薛如眉摇头:“我倒是不怎么困。”   姜雪容笑了笑,道:“那我陪薛姐姐说话吧。”   虽然她更想睡觉。   薛如眉想了想,她与姜雪容有?什么可?聊的呢?她喜好弹琴,可?姜雪容对此并不精通,也说不上?什么。她们之间的共同话题,似乎只有?太子殿下而已。   如此想着,薛如眉开口:“姜妹妹是咱们之中唯一得过殿下宠幸的人,殿下待姜妹妹是不是与咱们有?些不同?”   姜雪容想了想,并不觉得萧明?彻对她和?对她们有?什么不同。她诚实地摇头:“没有?。”   薛如眉自然不相信:“姜妹妹可?不许害羞,得老实回答我。”   姜雪容笑说:“可?是薛姐姐,我这就是实话。殿下他与我在?一起的时候,和?平时没什么两样。”   或者更准确一些,她压根也没关注过萧明?彻平时是什么样,在?她面前又是什么样。   她又没想过争宠,费这劲干嘛?与其关注萧明?彻什么样,还不如关注她的菜长得怎么样。   薛如眉有?些失望,又道:“殿下心系天下,日后一定会是一位优秀的国君。”   她说这话时,马车帘子正好被风吹动?,隔着些距离,薛如眉的目光眺望向萧明?彻的马车。   姜雪容不知如何回答,只点头:“定然是的。”   薛如眉又说:“像殿下这般出?色之人,谁能不仰慕呢?姜妹妹从前可?曾背地里?仰慕过殿下?我那时觉得殿下芝兰玉树,虽然心生倾慕,可?总觉得与殿下太过遥远,谁知道竟有?一日能成为?殿下的嫔妃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我也觉得很意外。”   薛如眉问:“姜妹妹最?喜欢殿下什么?”   姜雪容想了想,答:“……殿下长得挺好看的。”   她以前确实赞叹过萧明?彻的长相。   薛如眉没想到姜雪容的回答如此肤浅:“我倒是觉得殿下的长相是殿下身?上?最?不值一提的优点了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姜雪容:“薛姐姐说得是,那薛姐姐最?喜欢殿下什么?”   薛如眉露出?些娇羞的神色,垂下一双水眸,道:“我么?殿下的一切我都喜欢。”   还真是一个滴水不漏的答案,姜雪容笑了笑,话题似乎在?此刻终止。   正当此际,马车忽地停下。   二人便顺势结束了聊天,看向外头。   “二位贵人,殿下说,暂时休息片刻,用午膳。”洪冬前来传话。   姜雪容听见吃饭两个字就高兴,她伸了个懒腰,下了马车。虽说马车里?很舒坦,可?奔波了半天,难免有?些累,姜雪容早就想出?来透透气了。   队伍停在?一处成片的树荫之下,姜雪容环顾一圈,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。洪冬带人前来分发吃食,因要赶路,他们带的吃食也是易保存不易变质的东西,吃起来有?些干干巴巴,口感也不佳。   薛如眉没有?下马车,她想着自己的身?份,她是太子殿下的嫔妃,不宜抛头露面。薛如眉从朱弦那儿?接过吃食,才咬一口便吃不下去了。她勉强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去,又硬着头皮对付了两口,实在?吃不下去了。   姜雪容也觉得有?些干干巴巴,口感不好,不过有?吃的就不错了,她也没这么挑剔。   萧明?彻坐在?马车之中,问起洪冬:“东西都分发下去了?”   洪冬应是。   萧明?彻道:“她们俩可?有?什么反应?”他自然知晓赶路的时候吃的东西口感不佳,想到今日早晨姜雪容的娇气,不禁有?些担忧。   洪冬想了想,如实回答:“两位承徽似乎没什么不适应的。尤其是姜承徽,吃得还挺开心的。”   萧明?彻哦了声,有?些意外。   他挑起帘子,映入眼帘的便是姜雪容坐在树下啃饼子的身?影。   她的确吃得挺开心的,不知和?婢女说了些什么,两个人都笑着。   萧明?彻下了马车,走到姜雪容身?边。   姜雪容正和?银蝉说话:“银蝉,你瞧我这一口咬下来这么多,你能一口咬下来这么多么?”   银蝉道:“奴婢牙口不好,可?不敢这么试。”   姜雪容话音刚落,便觉身?前一道阴影笼下来。她一怔,抬头看去,便瞧见了萧明?彻的身?影。   姜雪容一顿,赶忙要起身?行礼,被萧明?彻拦下:“不必多礼,坐着吧。”   姜雪容道了声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姜雪容以为?萧明?彻也是出?来透透气的,毕竟在?马车上?坐了这么久,想必太子殿下也很不习惯吧。她想着,往旁边挪了挪,给太子殿下腾出?一半的石头:“您也坐会儿?吧,殿下。”   萧明?彻这才注意到她竟直接坐在?了石头上?。   萧明?彻与姜雪容四目相对,姜雪容眨了眨眼,似乎颇为?期待。   萧明?彻犹豫片刻,还是在?姜雪容身?边坐了下来。  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?一块石头上?,安静地吃着东西。   长庆远远瞧见这一幕,都愣了愣。   感觉他家殿下同姜承徽还挺般配的,两个人都生得好看,日后若是有?个孩子,定然也会生得很好看吧。   姜雪容吃完手中的饼子,又喝了几口水,才觉得嗓子顺畅。这时辰正是热的时候,虽在?树荫下,有?些微风拂来,也是带着热意的。四下都是大树,抬头眺望,官道隐没在?树林之间,不知要去向何方。   姜雪容忽然觉得很奇妙,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京城呢。   她原本还觉得舟车劳顿很累,可?现下忽然觉得走这一趟也挺好,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,日后也不知道还有?没有?这样的机会。   她一向是个想得开的人。   薛如眉亦发现了萧明?彻与姜雪容并排而坐的身?影,咬了咬唇,心中有?些嫉妒。果然,殿下待姜雪容格外不同。可?她实在?想不明?白,姜雪容哪里?能吸引太子殿下?   队伍又休整了会儿?,便继续出?发。萧明?彻想尽早抵达云阳,不想在?路上?耽误太多时间。若非有?姜   雪容她们在?,他会考虑骑马而非乘坐马车,那样更省时间。   下午时,姜雪容又如上?午那般,没一会儿?便沉沉睡去。   薛如眉瞧着姜雪容,只好也闭目养神。   就这么赶了一整天的路,这日黄昏时分,日影西斜,一行人抵达驿站。   驿站得知是太子殿下,毕恭毕敬伺候,丝毫不敢怠慢。   但今日却属实不赶巧,驿站的属官们对视一眼,硬着头皮请罪:“还请殿下宽恕下官等的失职之罪。”   萧明?彻问:“你们何来失职之罪?”   他们赶紧跪下:“回殿下的话,事情是这样的,原本咱们驿站是有?厨子的,可?今日不巧,那厨子家中媳妇生产,便告了假。因而今日驿站没得厨子,下官等对厨艺是一窍不通,恐怕不能给殿下提供可?口的饭菜。殿下一日舟车劳顿,却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?,这可?不是下官们有?失职之罪么?”   萧明?彻对口腹之欲并不看重,自然不认为?这是什么大罪过,只道:“起来吧,无妨,孤不会因此治你们的罪。”   萧明?彻正欲下令,让他们今夜都吃白日里?的干粮。离得近些的亲卫,已经听见了驿站属官的话,心中不免有?些失望。   天气炎热,他们本也盼着到了驿站,能吃上?一顿可?口的饭菜。不过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,他们也没办法。   姜雪容也有?点失望,她虽然也能吃午时那干粮,但一天连着两顿都吃那种东西,未免对自己也太不好了。   她想了想,倏地开口:“殿下,嫔妾愿意亲自下厨,给大家做些饭菜。”   萧明?彻看向姜雪容,他吃过姜雪容做的菜,对她的厨艺并不怀疑。   “既然如此,便辛苦你了。”萧明?彻思忖片刻后答应了姜雪容的请求。   他对口腹之欲没有?什么渴求,但并不会因此强行扼杀旁人的口腹之欲。 第25章   那?几个驿站属官不由得对姜雪容多?看?几眼,他们勉强算个九品芝麻品,自然也不认识姜雪容,只依稀记得前些日子太子殿下选秀之?事。   “不知这位贵人是?”属官发问,怕弄错姜雪容的?位分。   银蝉答话:“这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?姜承徽。”   属官连忙道:“下官等见过姜承徽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不必多?礼,带我去后厨吧。”   属官领着姜雪容到了后厨,此?处驿站乃从西往京城来的?必经?之?处,平时接待的?官员不少,后厨地方还算宽敞,两个大锅灶台,还有一个小锅灶台,比姜雪容在东宫的?小厨房和邹若水在若水阁的?厨房都要大些。   姜雪容环顾一圈,对厨房的?构造有了大致了解,而后问起属官:“不知今日有些什么?食材?”   那?两个属官对视一眼,显然也不甚知晓素日厨房的?一切都是那?厨子负责,他们是不管的?。   “这……下官也不清楚,不过食材应当?都在这里了,哦,对了,后院还有口水井,里头也有些食材。”   灶台角落里放了一个大冬瓜,冬瓜旁边挂了一圈红辣椒,还有些黄瓜,除此?之?外,便没什么?东西了。姜雪容咬了咬下唇,在脑海中思?索这些东西能做什么??   天气这么?热……姜雪容记得从前邹若水给她做过一道凉面,适合在夏日里吃,清凉解暑,清爽可口。   她想着,又?转去后院。水井里装了一个吊篮,吊篮中放了一只鸡,只有勋贵人家才能在夏日里用得上冰块保存食物,没有冰块的?时候,把一些容易变质的?食物比如肉类,便可以放在水井之?中保存。水井之?下气温低,能保存久一些。   姜雪容把吊篮摇上来,嗅了嗅那?只鸡,还是新鲜的?。鸡肉的?话,她又?想到邹若水给她做过的?另一道菜,将鸡肉先煮熟,然后用手撕成小块,放些黄瓜,再调个酱汁淋上,搅拌均匀入味。   两道菜,也差不多?了。姜雪容对自己的?能力有自知之?明,更多?的?她也做不来。   她拿了鸡,回到厨房里,让银蝉帮忙打下手。   没有现成的?面条,她还得揉面擀面条。这对姜雪容来说有些难度,她做面食的?手艺属实不行,不过……就这样吧。最后虽然做出来的?面条有些大小不一致,但不影响吃。   姜雪容做面条的?时候,让银蝉帮忙把鸡肉处理好?了。姜雪容拿了一个小碗做酱汁,放了辣椒油、酱油、料酒、盐,又?放了少许白糖提鲜,而后搅拌,淋在鸡肉上,最后将热油浇上,用筷子将鸡肉搅拌均匀,这道菜便算完成了。   待做完手撕鸡肉,姜雪容把做好?的?面条下了锅,待熟了之?后捞出过凉水,而后加入酱汁与黄瓜丝,酱汁和手撕鸡肉的?差不多?,不过不用放那?么?多?辣椒油。   这两个菜都不算麻烦,不过要做的?分量多?,还是花了些时间。姜雪容呼出一口气,看?着面前的?成果,感觉很满意。   她拿了两个碗,先给萧明彻单独装出来些,而后又?给自己和薛如眉装了一份,这才让银蝉去唤驿站的?属官,让他们帮忙分发下去。   姜雪容让银蝉把自己的?那?份端回房间,而后去给萧明彻送。   萧明彻的?房间就在姜雪容隔壁。   姜雪容捧着托盘,腾出手叩门。   “殿下,我来给你送吃食。”   长庆打开门,见是姜雪容,忙道:“姜承徽请进?。”   姜雪容捧着托盘进?了门,把东西放在桌上,道:“我做了一道凉面,一道手撕鸡肉,殿下尝尝吧。”   萧明彻看?向桌上的?东西,轻嗯了声。   姜雪容把东西送到,便告退了,她迫不及待要回房间吃东西了,刚才做的?时候就勾起了她的?馋瘾,若不是有人在等着,她都想偷吃。   长庆合上房门,笑说:“方才就闻见香味了,姜承徽的?手艺还真?不错,殿下快尝尝吧。”   萧明彻没说话,在三脚圆凳上坐下,拿起筷子。   不知是不是饿了的?缘故,他似乎也觉得今日的?吃食很香。   萧明彻先尝了一口鸡肉,很入味,味道不错。他又?尝了尝凉面,在这夏日里很清爽。   姜雪容回到自己房间后,迫不及待地吃完了凉面与手撕鸡肉,心满意足地瘫倒在榻上。   “还要赶好?久的?路,真?是累人。”姜雪容叹气,“坐了一天的?马车,我感觉我快散架了。”   姜雪容翻了个身,坐起身来,给自己捏胳膊捶腿。   “银蝉,你让他们准备热水,我想尽早沐浴,然后舒舒服服地睡觉。”她觉得自己能沾床就睡。   银蝉应了声好?,下去催促热水。   下楼叮嘱完驿站的属官,银蝉便打算回去,在楼上忽地被拦住去路。   银蝉看?着面前魁梧的?身影,眨了眨眼,有些心慌:“你……有何事?”   那?人是太子亲卫统领,认得银蝉是姜雪容身边的婢女,见银蝉面露害怕,赶紧解释:“银蝉姑娘,我没有恶意,只是想托你转达对姜承徽的?谢意,今晚的?吃食很美?味。”   姜承徽再怎么?说也是殿下的?嫔妃,身份尊贵,竟然亲自下厨给他们做吃食,而且姜承徽的?手艺还这么?好?。   银蝉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?,掩嘴失笑:“好?,我会代为转达给姜承徽的?。”   “多?谢银蝉姑娘。”   薛如眉房间里。   朱弦正好?从门缝里撞见这一幕,有些替薛如眉不平:“这姜承徽可真?会收买人心。”   薛如眉看?着面前的?吃食,其实有些不想吃姜雪容做的?东西,可中午她就没吃什么?,这会儿确实饿了,只好?还是吃了。   朱弦又?道:“庶女就是庶女,庶女才会琢磨这些不入流的?东西收买人心,您的?手可是用来弹琴的?,做不来这等不入流的?事。”   这话薛如眉听了心里舒服,却不能直接赞同,还是道:“你别这么?说,姜承徽喜欢做菜,我喜欢弹琴,分不出什么?高低。”   朱弦道:“自然是有高低之   ?分的?,否则哪有什么?阳春白雪,下里巴人的?。”   薛如眉嘴角微翘:“你把东西送下去吧,再让他们送热水上来,我要沐浴。”   那?厢,姜雪容已经?沐浴过,换上寝衣,躺下睡觉了。   萧明彻吃过东西,便在看?那?人的?状告之?词。那?人状词中提到,他要告的?并非某一个官,而是从上到下的?所有官员,甚至于连朝廷也一起告,质疑朝廷是否包庇这些人,官官相护。   “草民不知,是否连陛下也对这等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放而任之??”   这种话实在大逆不道,也正因太过大逆不道,这才引起了轩然大波,将事情捅大了。   那?位上京告御状之?人,是云阳郡内钱关县下一个秀才,名唤刘青云。刘青云家中贫寒,当?年钱关县受灾严重,刘青云全村被毁,成为难民。原本朝廷拨银赈灾,这是好?事,但刘青云却发现那?些赈灾银,最后多?数都到了那?些官员的?囊中。他曾收集过证据,越过钱关县,往云阳郡告,自然是无?功而返。不仅如此?刘青云还被关押进?了大牢,打断了一条腿。   从那?之?后,刘青云心灰意冷。可偏逢今年泰河又?生水患,刘青云便咬牙上京告御状。   此?次前往云阳,刘青云自然也跟着。   萧明彻看?过他的?状词,命长庆去带他来,萧明彻想见他。   长庆开门时,萧明彻余光瞥见隔壁的?姜雪容房间里的?灯已经?熄了。   她还是睡得这么?早。萧明彻心中一闪而过这念头,便没再多?想。   刘青云很快一瘸一拐地来了,他脸上有些沧桑,见了萧明彻,该有的?礼节一样没少:“草民叩见太子殿下。”   萧明彻扶他起身:“不必多?礼。孤今日叫你来,是有些事想问你。你说你有证据证明钱关县县令贪赃枉法,此?话当?真??你的?证据是什么??”   ……   待见完刘青云,夜已经?很深。萧明彻整理了一番思?绪,而后入睡。   翌日,他们一早便继续出发。   萧明彻从房中出来时,想到什么?,在姜雪容房门口站定?,叮嘱了一句:“今日记得用早膳。”   姜雪容自然还没起,听得太子殿下的?声音,银蝉赶紧开门:“殿下,奴婢记下了,一定?会提醒承徽的?。”   萧明彻觉得银蝉表情有些怪异,迟疑地看?了眼房内,不确定?道:“她还没起?”   银蝉不敢诓骗萧明彻,只好?尴尬地笑了笑。   萧明彻一时默然,她昨夜睡得这么?早,还未睡够?   银蝉觉得萧明彻的?神情似乎有些不悦,赶紧道:“奴婢去叫承徽起来。”   说罢,她赶紧进?了里间,把姜雪容摇醒,“承徽,快起床了,太子殿下在门口。”   姜雪容打了个哈欠,终于坐起身:“太子殿下?”   她缓了缓,顿时清醒不少。   “太子殿下找我有什么?事么??”她慌乱地开始穿衣服,翻身下床。   银蝉摇头:“奴婢也不清楚,方才殿下忽然来敲门,说让您记得用早膳。奴婢听见是殿下,不敢不开门,哪里知道殿下看?了奴婢一眼,便有些奇怪地问,您是不是还没起……”   姜雪容小脸垮下来,心里有些发慌,太子殿下这是什么?意思??生气了么??   她三下五除二梳洗好?,又?简单地装扮了一下,“太子殿下走了吗?”   银蝉往外看?了看?,摇头。   姜雪容小脸都耷拉下来,只得出来见萧明彻。   她福身见礼:“妾身给殿下请安。”   萧明彻居高临下觑她一眼,问道:“你每日到底要睡几个时辰?”   姜雪容低着头,小声道:“妾身每日睡……五个半时辰最佳,四个时辰也行。”   萧明彻只是觉得好?奇,他身边还从未有人每日睡这么?久。   得到姜雪容的?答案,萧明彻没再多?说,只是转过身道:“下去用早膳吧。”   姜雪容一头雾水,所以太子殿下问她这问题,是什么?意思??   她不知晓,跟在萧明彻身边下楼。   因刚睡醒,方才起得手忙脚乱,姜雪容的?衣领有些乱糟糟的?。萧明彻余光瞥见,有些难以忽视,停下了脚步。   姜雪容还有些懵,没察觉到萧明彻停下了脚步,猛地一下撞在萧明彻背上。   萧明彻毕竟是习武之?人,后背坚实,撞得姜雪容眼冒金星。姜雪容定?了定?身形,不解抬头。   萧明彻指了指自己的?衣领。   姜雪容眨眼,什么?意思?啊?殿下让她整理衣领么??   她这般想着,踮起脚凑近萧明彻,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。   她靠得近了,萧明彻能看?见她脸颊方才被撞红的?痕迹。   她的?肌肤这么?娇嫩么??这么?轻轻撞一下,也能这么?红?   萧明彻不禁想。 第26章   似乎的确如此,不止她的脸颊娇嫩,她的胳膊和腿也挺娇嫩的,他有?时候都没用力,随便一握都会?留下一圈红红的印子?。   他的思绪没来由地飘远,萧明彻将思绪拉回,眸光落在她略有?些凌乱的衣领上,他咳嗽了声,再次指了指衣领的位置。   姜雪容愈发一头雾水,她不是已经替他整理过?衣领了么?难道殿下觉得没有?整理好?   姜雪容犹豫着,再次踮脚凑近萧明彻。   萧明彻往后退了一步,不知道她怎么这么愚笨,一点也没领会?自?己的意思。   姜雪容被他突如其来的后撤惊了惊,一时身体重心不稳,晃了晃。他们二人正站在楼梯拐角处,姜雪容这一晃,便差点栽下楼梯。   好在萧明彻眼疾手快,伸手扶住她的细腰。   “小心些。”萧明彻道。   姜雪容心都漏了一拍,方才那一瞬脑子?都空白了,好一会?儿才缓过?神来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放她站稳,终于忍不住伸手替她将凌乱的衣领抚平。   “你的衣领乱了。”他道。   “噢。”姜雪容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?来萧明彻方才是什么意思,“多谢殿下。”   薛如眉从房中出来时,映入她眼帘的便是萧明彻与姜雪容搂抱在一起的画面。她怔住,有?些不可置信。   殿下怎会?与姜雪容……殿下难道昨夜宠幸了她?   薛如眉愣神之际,那两道身影已然下了楼梯。   薛如眉亦跟着下了楼。   昨日下午,驿站的厨子?他媳妇安然生下一个大胖小子?,今日一早他便来了驿站报喜,听闻太子?殿下昨日歇在驿站,心里有?些懊恼。   “真是不巧了。”厨子?说。   “也没事,你虽然不在,昨夜是太子?殿下身边的姜承徽给?大家伙露了一手,你别说,姜承徽的手艺还真不错。”驿站的属官说。   厨子?今早的早餐做的是皮薄馅大的大肉包,见萧明彻与姜雪容下来时,厨子?赶紧亲自?送了包子?来。他只?是个厨子?,这辈子?竟然能有?机会?见到太子?这等大人物,自?然不愿意错过?。何况他刚生了儿子?,心想见见太子?殿下,也能叫他儿子?沾沾富贵气。   “草民拜见太子?殿下,昨日实在是不巧,还请太子?殿下宽恕草民的罪责。”厨子?说着,跪拜下去。   萧明彻道:“不必多礼,人之常情,孤不会?怪罪你。”   厨子?笑?呵呵的站起身,暗暗打量太子?殿下,不愧是太子?,比他从前在这里见过?的那些大人物都更有?气势。   “殿下,您尝尝草民的手艺。”厨子?指了指那大肉包子?。   萧明彻在长凳上坐下,拿起一个咬了一口?,道:“味道不错。”   厨子?听得这话,愈发喜笑?颜开。   姜雪容默默跟在一边坐下,也拿了一个包子?吃,味道的确好吃。她两口?便吃完了一个,又?拿了这个。   萧明彻看她吃得腮帮子?鼓鼓的,一点也没有?斯文?的气质,但却莫名地让人觉得食欲上升。   厨子?想到什么,又?从兜里拿出一把糖果,呈给?萧明彻:“太子?殿下,这是草民的喜糖,草民的媳妇儿昨儿生了个大胖小子?,便买了些糖,给?大家伙沾   沾喜气。您也吃些吧,您与这位娘娘如此般配,定?然也能很快得个大胖小子?的。”   姜雪容闻言被包子?呛到了,她咳嗽起来,赶紧喝水,一边小心翼翼觑萧明彻反应。   萧明彻对他的祝愿并不需要,但是见他满心欢喜地向自?己分享喜悦,他又?不好拒绝,给?长庆使了个眼色,长庆赶紧接下。   “谢谢你了。”长庆说着,把喜糖接了,分给?了那些亲卫们。   姜雪容也从长庆那拿了一块,萧明彻瞥她一眼,道:“你想要孩子??”   姜雪容连忙摇头:“没有?,殿下,妾身只?是觉得这糖瞧着挺甜的。”   薛如眉在一边听得心直往下坠,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?他已经打算让姜雪容生下他的孩子?么?   她咬了咬唇,也向长庆讨了一块,道:“妾身也觉得这糖挺甜的,想尝一尝。”   厨子?见他们几位贵人都接了自?己的喜糖,自?觉沾到了贵气,心满意足地退下了。   用过?早膳后,一行人便上马车,继续出发。   之后几日,仍是赶路。   运气好时能恰好住到驿站,但有?时运气不好,便只?能就地扎营,宿在帐篷里。   薛如眉自?幼娇生惯养,一点也住不习惯,尤其是没有?热水沐浴,可又?不好抱怨半句。姜雪容对此倒觉得颇为新奇,她还是第一回 住在野外,住在帐篷里。   薛如眉自?然又?与姜雪容同住。   夜色深深,夜里风大,呼呼刮着,吹在帐篷的门帘上,薛如眉听着风声,一点睡意也没有?。她在简陋的床上翻来覆去,偏头一看姜雪容,她倒是睡得很熟。   薛如眉重重叹息一声,又?翻了个身。   不知不觉便至后半夜。   薛如眉咬了咬牙,坐起身来,行至姜雪容床边,将她喊醒。   “姜妹妹,姜妹妹……”   姜雪容正做着梦,睡眼朦胧:“怎么了?”   薛如眉难以启齿道:“我……我想如厕……你能不能陪我去……”   姜雪容啊了声,也没想到薛如眉把自?己叫醒是因为这个。   人有?三急,这倒是没办法。姜雪容披了外衣起身,陪薛如眉出了营帐。   薛如眉环顾一圈,羞耻道:“这……四下也没有?如厕的地方……”   姜雪容思忖片刻,道:“要不,薛姐姐你就去前方的树林里解决吧。”   薛如眉脸色一沉,看着黑漆漆的树林,摇头:“我不敢去……而且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如厕呢……”她大家闺秀的礼仪不准许她做出这种事。   姜雪容叹气:“这也是没办法嘛,你将就一下吧。反正此事也只?有?我们俩知道,别人又?不会?知道。”   薛如眉起初还抗拒,夜风一吹,愈发忍不住,只?好咬着牙同意了。   “姜妹妹陪我一同去吧。”早知如此,方才她便应该去叫朱弦,怎么就把姜雪容叫醒了。   姜雪容点头:“我陪你一起。”   两个人抹黑进?了小树林中,薛如眉顾不上许多,蹲了下去。但姜雪容就在她身边,又?让她感觉太过?羞耻,丝毫没办法解决。   薛如眉道:“姜妹妹,你能不能先?走远一些,但别走太远,待会?儿再回来。”   姜雪容明白她的顾虑:“行。”   姜雪容往外走了些,算着时间,她还有?些困,不禁打了个哈欠。今晚的星星很明亮,星罗棋布,点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之上,好生漂亮。   她正感慨,忽地听见一声:“你在此处做什么?”   是萧明彻的声音。   姜雪容被吓了一跳,想到薛如眉,急中生智道:“回殿下,我忽然睡醒了,感觉今晚的星星很漂亮,便想出来看看。”   萧明彻抬头,果真看见头顶的星空。   “快睡吧,明日一早还要赶路。”   姜雪容有?些为难:“殿下先?睡吧,我再看会?儿星星,待会?儿就去睡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更深露重,还是早些回去歇息。何况这夜深人静的,你走得这么远,万一出事怎么办?”   他都这么说了,姜雪容也找不出什么借口?,只?好磨磨蹭蹭跟着萧明彻往回走。她心道,薛如眉应当也听见了太子?殿下的声音吧,这可怪不得她。   姜雪容跟在萧明彻身后,有?些心不在焉,没注意看脚下的路,只?觉得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,还未来得及思考是什么,脚踝处便传来一阵痛楚。她嘶了声,颤声唤了声:“殿下……”   萧明彻回身,见姜雪容跌坐在地,忙不迭走近几步,借着星光与篝火,看清了一条蛇从姜雪容身边蹿远了。   萧明彻也没想到会?发生这种事,神色一凛,赶紧将姜雪容打横抱起,回了自?己营帐。天色昏暗,他看不清那是什么蛇,无法分辨有?毒没毒。   长庆原本正在守夜,忽地看见萧明彻急匆匆出现?,怀里还抱着姜承徽,一刹那还以为是自?己出现?了幻觉。但随即听见自?家殿下熟悉的嗓音:“去叫随行的御医来。”   长庆哦了声,连忙去了。   萧明彻把姜雪容放在床榻上,有?些不悦:“你还真能给?孤找事儿。”   姜雪容也没想到会?发生这么离谱的事,一瞬间有?些慌乱:“殿下,我不会?死吧……呜呜呜呜……”   她还不想死,她还年轻呢,她还有?好多好吃的没吃上。   萧明彻看她一眼,道:“不会?。”   萧明彻身上一贯有?种令人信服的魔力,他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两个字,姜雪容的心仿佛也得到了安定?。   随行的御医很快便赶来。   萧明彻道:“她被蛇咬了,你看看有?毒没毒?”   御医赶紧替姜雪容检查了一下被咬的伤口?,又?把了脉,道:“殿下放心,姜承徽没有?中毒,想必只?是一条无毒蛇。臣替姜承徽处理一下伤口?,便无碍了。”   听得这话,姜雪容的心彻底安定?了。她拍了拍胸口?,道:“吓死我了。”   萧明彻不禁沉下脸教育她:“你若是不大半夜出去,何至于发生这种事?”   姜雪容乖乖听教训:“殿下说得是,我下次不会?了。”   长庆在一旁看着,还是觉得很意外,所以殿下和姜承徽怎么会?在一起?这大半夜的,殿下不是在自?己营帐里睡觉么?还一起跑到没有?人的小树林去了?姜承徽怎么又?被蛇咬了?   该不会?,殿下和姜承徽在小树林里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……   长庆被自?己的念头吓了一跳,赶紧摇头,呸呸呸,他怎么能这么想呢,他家殿下怎么可能是如此龌龊的人! 第27章   姜雪容脚上受了伤,随行的御医替她?包扎过伤口,虽说那蛇没有毒,但被咬的地方还是?很?痛。姜雪容强忍着?疼痛,翻身下榻,“那殿下,嫔妾回去睡觉了。”   她?站起身,疼痛感让她?不由得吸了口气,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,便觉不行。她?看向长庆,正?欲开?口让他去叫银蝉过来,还未及出声,便觉得身形一空。   竟是?萧明彻将她?抱起。   萧明彻道:“孤送你回去,你这一瘸一拐地,若是?伤到哪里?,明日只怕要耽误大家。”   他都?这么说了,姜雪容又能说什么呢?何况能不自己走,省得走一步疼一步,正?好。   姜雪容道了声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抱着?姜雪容回到营帐时,薛如眉已经回来了。   方才薛如眉听见了萧明彻的声音,紧张得不得了,生怕被殿下发现自己这么粗俗的举动。好在殿下后面走了,薛如眉便赶紧回了自己营帐。   可回来之后,她?见营帐中空空如也,并不见姜雪容踪迹,薛如眉心下又有些慌乱。   姜雪容与殿下去做了什么?怎么还还未回来?   薛如眉掀开?营帐门帘,往四?下张望一番,也没发现姜雪容与萧明彻的身影。   她?回身进?了营帐,在床上躺下,又翻来覆去睡不着?,忍不住想姜雪容与太子殿下到底去做什么了……   忽地,薛如眉听见外?头有动静响起。她?睁   开?眼?,坐起身,往门帘处走。   掀开?门帘,便见萧明彻抱着?姜雪容走近。   薛如眉心下一怔,殿下怎么抱着?她??   “姜妹妹这是?怎么了?”薛如眉侧身让开?,萧明彻抱着?姜雪容进?了营帐,放她?在床边坐下。   姜雪容道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好好休息,孤先走了。”   姜雪容点头,目送萧明彻身影离去。待萧明彻走远,薛如眉又追问:“姜妹妹这到底怎么了?我回来时不见你踪影,还吓了一跳,怕你出了什么事。”   姜雪容指了指自己脚踝:“被蛇咬了一口。”   原来如此,薛如眉心又安了。一定是?因为她?被蛇咬了,殿下才抱她?回来,而?不是?因为其他的。   薛如眉带着?歉意笑道:“都?怪我,若是?我不让你陪我,你也不会被蛇咬了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怎么能怪姐姐呢?只能怪我倒霉,还好不是?毒蛇。时辰不早了,姐姐也赶紧睡吧,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。”   姜雪容说罢,扯过被子躺下。   薛如眉应了声,亦回到自己床上。   翌日一早,姜雪容醒来,伸了个懒腰。脚踝处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痛了,她?松了口气。   银蝉得知她?昨夜被蛇咬了,吓了一大跳,姜雪容安慰她?:“好了,已经没事了。”   出了营帐,又遇上萧明彻。   萧明彻觑姜雪容一眼?,道:“好点了么?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好多了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转身走了。   银蝉瞧着?这一幕,又掩嘴笑说:“祸福相依,倒也是?件好事,让太子殿下能关心关心您。”   姜雪容看她?一眼?,有些无奈,有时候她?真觉得银蝉跟着?自己太委屈了。   侍卫们将营帐收了,继续出发。   这一日天气不佳,早起时便有些乌云笼在头顶,没走多远,乌云愈发浓密,遮天蔽日。霎时间,一阵狂风吹来,紧跟着?便是?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。   长庆赶紧询问萧明彻意见:“殿下,这雨下得太大了,恐怕不便行路。”   萧明彻掀开?帘栊,远目眺去,只见天昏地暗,根本看不清楚远方的情况。   “就近寻个能躲雨的地方,暂作休息,待雨停了再继续赶路。”   长庆得了吩咐,当即嘱咐人?骑马往附近找能躲雨之处。   没一会儿,有侍卫回来禀报,言附近有一处小村落,可以躲雨。   萧明彻便让队伍往那小村落走。   说是?村落,其实不过两三户人?家。   萧明彻下马车,亲自前往敲门,长庆在侧替他撑伞。   开?门的是?一个胡子发白的老爷爷,萧明彻说明来意:“老人?家,我们是?路过的,现在雨下得太大了,不便赶路,想在您家中暂时躲雨,你看能否行个方便?”   那老人?家看了看萧明彻,说:“可以,你们进?来吧。”   萧明彻道了声谢,又让长庆拿出些银两给老人?家,老人?家自然不肯要。   “不过是?举手之劳,不用,真不用……”   长庆年轻,力气大,硬把银子塞给了老人?家才罢休。   “老人?家,您就拿着?吧,不然我们家少爷他不安心。您放心,咱们是?大户人?家,不缺钱。这点钱就当是?我家少爷的一点心意。”   老人?家拗不过,只好收了。 奇* 书*网 *w*w* w*.*q*i *s*q *i* s* h* u* 9* 9* .* c* o* m   他们一行数十人?,乌泱泱挤进?老人?家家中,霎时间屋子里便满满当当。   因着?在外?,萧明彻并不打算暴露自己身份,只让他们称自己为少爷,言自己是?经商的商户,路过此处,正?赶上下暴雨。至于姜雪容和薛如眉,是?他的两个爱妾,其他人?么,便是?他商队的人?,和一些护卫。   老人?家并未怀疑,让他们先休息,自己去煮个姜茶给他们喝。   他们这么多人都挤在老人家的屋子里?,太过拥挤,萧明彻注意到旁边还有一间屋子,便问道:“老人?家,旁边那屋子可有人住着?能否叨扰一下,我们人?太多了,全挤在您家中也不方便。”   那老人?家愣了愣,而?后笑道:“无妨,那屋子是?我儿子的,他现下不在,你们去就是?了。”   萧明彻道了声谢,便让他们中的一半人?去了隔壁的屋子里?躲雨。   方才的雨势太大,几?乎每个人?都?淋湿了。他们男人?还好,当面也能换衣服,可薛如眉和姜雪容毕竟是?女子,萧明彻便让她?们俩单独去了另一间房中更换衣服。   薛如眉和姜雪容带着?各自的丫鬟,赶紧更换衣服。姜雪容并不扭捏,很?快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。   薛如眉随意瞥了眼?,正?好看见姜雪容的身体。   姜雪容身材极好,盈盈细腰,不堪一握,愈发衬得胸口那两团庞大,她?肌肤又白,愈发具有冲击性。   薛如眉一时看愣了,不由得又看了眼?自己,的确不如姜雪容。   难不成殿下就是?因为她?身材好,所以才宠幸她??   不,殿下不是?这么肤浅的人?。   薛如眉红了脸,把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甩开?。   姜雪容察觉到薛如眉的视线,两个人?四?目相对,薛如眉愈发觉得尴尬:“我不是?故意看你,我只是?不小心看到了……”   姜雪容眨了眨眼?:“我没说你故意看我。”   她?觉得薛如眉的反应太大,大抵是?太过害羞吧。   薛如眉赶紧换了衣服,姜雪容亦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出来。   萧明彻站在窗边,雨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,若是?这么下一日,他们今夜恐怕也只能宿在此处了。他在心中思索着?,若是?今夜宿在此处,又不方便。雨下得太大,他们不能去外?面安置营帐,恐怕只能挤在这老人?家家中将就睡。   但愿这雨能快些停下。   老人?家很?快端来热茶,他先倒了一碗,递给萧明彻。   “这位公子,实在抱歉,老朽家中没有这么多杯子,只好用碗盛了,还请你们别介意。”   萧明彻摇头:“多谢老人?家。”   老人?家又将热茶分发给他们,几?个人?喝一碗,姜雪容和薛如眉她?们自然喝一碗。   雨又下了许久,仍不见停的意思。   不知不觉,已经是?申时。   看来今夜只能在这里?留宿了,萧明彻收回视线。   老人?家又道:“这位公子,你们饿不饿?我去给你们弄些东西吃吧。”   “劳烦。”萧明彻给长庆使了个眼?色,长庆又赶紧拿了些碎银出来,让这老人?家收下。   他们的确也要吃些东西,可他们这么多人?,这么多张嘴,恐怕要吃掉这老人?家不少粮食,总要给他一些补偿。   老人?家又是?一番推辞,拗不过,只得收了。   薛如眉想起那日姜雪容帮忙做菜收获了不少好感,便站起身,同萧明彻道:“殿下,我闲着?也是?闲着?,这位老人?家年岁也大了,我想去帮他打打下手。”   姜雪容不太想去,她?的腿还痛着?呢。   她?便没说话。   谁料下一句便听薛如眉道:“姜妹妹厨艺了得,也一起吧?”   姜雪容心道,她?这人?真是?,怎么自己想找事做就算了,还要把她?也带上。   她?又能说什么呢?   正?挣扎着?打算站起身,被萧明彻制止。   “她?就不必了,她?腿上还有伤。”   姜雪容感激地看了眼?萧明彻,“多谢殿□□谅。”   薛如眉有些尴尬:“倒是?我忘了,妹妹该好生休息。”   薛如眉带着?朱弦去了厨房,厨房简陋,薛如眉一跨进?来便有些不知所措。   “老人?家,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您的?”   那老丈见这位夫人?来,也有些不知所措。   “不用帮我,夫人?回去歇着?吧。”   薛如眉话都?放出去了,又怎能回去,坚持道:“没事儿,您说吧,我帮您。”   她?目光扫视一圈,落在一旁的扫帚上,她?拿起扫帚道:“我帮您扫扫地吧。”   那老丈心道,这果然是?大   户人?家出来的,没干过活,做饭的时候还扫地……   但还是?笑着?说了句:“多谢夫人?了。”   李强今日才输光了手上的银子,满脸都?写着?不高?兴,回家时又赶上暴雨,心情愈发烦躁。他一脚将门踹开?,喊道:“爹,我回来了,有什么吃的没有?”   李强知道这时节老李头一定在厨房,所以直奔厨房,谁知道踹开?门后,映入眼?帘的却是?一个标致水灵的小娘子。   他愣住了,还以为自己在做梦。   薛如眉也被李强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,她?往朱弦身后躲了躲,疑惑地看向老李头:“这位是??”   老李头赶紧上前来,将门关上,又拉住李强,扯了扯嘴角,向薛如眉介绍:“夫人?,这是?我儿子。”   薛如眉勉强冲李强笑了笑。   李强见她?冲自己笑,简直心花怒放,又见她?说话,明白这不是?梦,而?是?现实。   李强挣脱老李头的手,一个箭步冲上前来,夺过薛如眉手中的扫把,殷勤笑道:“这位小娘子,我来就是?。”   老李头赶紧也上前几?步,拉住李强,又对薛如眉道:“夫人?还是?回去休息吧,这里?我们来就成。”   薛如眉被李强吓到,他的眼?神贼眉鼠眼?,带着?一种下流的审视,她?不敢多呆,赶紧走了。   李强看着?薛如眉背影,愈发心里?高?兴。   “爹,这是?谁啊?”   老李头没想到李强会突然回来,心慌得很?,劝道:“强子,你怎么回来了?又输光了?这样,爹给你点钱,你今天别在家待,行不行?”   老李头说着?,从胸口拿出方才那位公子给的银两,塞给李强:“你快出去,爹求你了。”   李强看着?手里?的银子,愈发双眼?放光:“爹,你哪来这么多钱啊?是?不是?跟刚才那位漂亮的小娘子有关系?”   老李头看他神色,身形晃了晃,面色惨白,道:“你……你想做什么?你快走吧,拿这些钱继续去赌,别回来!” 第28章   李强把那点银子?揣进兜里,并不理?老李头的话,不悦地撇撇嘴,从门缝里往前屋张望,只看见很多人影。   “爹,咱家今天怎么热闹?这些?人都是谁啊?”李强说着,凑近了门缝。   他的目光从门缝里环顾一圈,最后落在了萧明彻身上。   此人衣着华贵,气度不凡,又?长得细皮嫩肉的,看着就像富贵人家的公子?哥儿。他身边又?带这么多人,对他爹出手也如此阔绰,李强便愈发笃定萧明彻定然?出身富贵。那岂不是能从他身上狠狠捞一笔?   李强心里盘算着,不由狂喜。目光一转,又?看见了方才在厨房里见过?的那位貌美小娘子?。   李强一时双眼冒淫光,方才他抢夺扫帚时趁机摸了那小娘子?的手一把,当真是滑嫩得不得了,跟那嫩豆腐似的。这小娘子?肯定是这公子?哥儿的女人,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公子?哥儿,玩的女人也这么水嫩。   李强目光再往旁边看,又?见那小娘子?身边竟还有?个更貌美的小娘子?。他心猛地跳动起来,只觉得今天简直是上天眷顾,既给?他送了钱,还给?他送了人。   李强又?趴在门缝边看了许久那两个美貌小娘子?,看得是垂涎三尺。   老李头看他这幅样子?,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,一时心急如焚,劝阻道:“强子?,就算爹求你了,你就走吧……”   李强当然?不可?能听他爹的话,他收回视线,把老李头推出厨房:“爹,你怎么能这么说呢?我可?是你亲儿子?,咱们家里今天这么多客人,我怎么能躲懒?我肯定得帮着你照顾客人啊,你说是不是?爹你要给?客人做饭是不是?我来就行,你出去?,你快出去?。”   李强年轻力壮,老李头哪里能推过?他,只能被李强推出厨房,李强把门锁上,只说:“你就好好歇会儿吧,爹。”   李老头对着门板叹气,又?看了眼里头的客人们,心焦不已。   李强很快做了些?吃的,做完之后,他从袖口拿出了两包纸包,不由奸笑起来。这两包,一包是蒙汗药,待会儿他放进这些?菜里,不出一会儿,就是一头牛也得不省人事,没有?反抗之力。至于另一包么,则是给?那两位漂亮的小娘子?准备的,能让她们体会快乐。   一想到待会儿他可?以一次玩她们俩,李强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,几乎要把持不住。   李强把蒙汗药下进菜里,搅拌一番,而后把饭菜端出去?。   “不好意思,让各位久等了。我刚回来,也不知道我爹有?没有?怠慢各位,还请各位多多包涵。”   原来他是方才那位老人家的儿子?,萧明彻道:“是我们叨扰了你们。”   李强道:“嗐,怎么叫叨扰呢?下这么大的雨,你们也没地方去?不是?助人为乐嘛。诸位饿了吧?快吃些?东西吧。”   李强把饭菜摆出来,又?回厨房另外盛了两碗粥,分别?递给?薛如眉与姜雪容。   “两位小娘子?,吃些?东西吧。”   薛如眉对这李强印象不好,有?些?害怕,只让朱弦接过?,道了声谢。姜雪容确实?有?些?饿了,并未多想任何,接过?那碗粥,当即喝了两口。   李强见她喝下粥,心中窃喜。   老李头在另一间屋里坐着,听见李强说话的声音,终于坐不住,冲进屋里,喊道:“那些?饭菜吃不得!吃不得啊!”   老李头颤抖着开?口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,说道:“我这儿子?不是东西……你们不要吃那些?饭菜……”   他这一番哭喊,众人都看了过?来。萧明彻看了眼老李头,又?看一眼李强,警惕地把碗递给?长庆。   长庆拿起饭碗,仔细嗅了嗅,面色凝重道:“公子?,这饭菜味道的确不太对。”   李强听见老李头这么说,当即面露凶光,变了脸色,骂道:“好你个老东西,坏我好事是吧?”   李强说罢,当即挥拳头要打老李头,长庆动作更快,拔出剑直直架在李强脖子?上。   “你在里面下了什么药?到底想干什么?”长庆神色凌厉,手中的剑更是寒光逼人。   李强虽自小不学好,吃喝嫖赌,又?爱动手,但哪里见过?这种架势,当即腿有?些?软,哆哆嗦嗦地打颤。   “饶命……饶命……我……只是放了点蒙汗药……”   老李头看这情形,也不住地磕头求饶:“这位公子?,请你饶他一命吧,别?杀他……”   李老头就这一个儿子?,他媳妇儿当年难产,生?下这孩子?便撒手人寰。从那之后,老李头也没有?再娶,一个人拉扯着孩子?。可?这孩子?也不知怎么,越长大越不学好,偷鸡摸狗,吃喝嫖赌样样都会,从前在村里就时常惹人嫌,邻居们叫苦不迭。老李头心里愧疚,也怕哪天邻居们报官,把他这儿子?抓进牢里去?了,所以就带着他搬了家,到了这里。可?没想到,他一样死性不改,平日里什么事都不做,只问自己要钱去?赌去?嫖……   就算他做了这么多坏事,可?他总归是自己的儿子?,老李头不能看着他死。   “这位公子?,你要杀就杀我吧,我替他抵命,只求你们饶他一命……”   萧明彻看着他们父子?俩,眉头紧皱。   “他已经犯了法,饶不饶他,得律法说了算。长庆,将?他拿住,关押起来,明日一早差人将他送去官府。”   老李头一听要送官府,又?想求情,萧明彻冷冷看他一眼,道:“从你方才的反应来看,他恐怕已经做过不少坏事,而你也都知晓,却选择隐瞒不报,犯下包庇罪。但念在你方才及时悔悟,我可?以不计较你的罪行。你若是再为他求情,那才是真的害他。你身为他的父亲,在他第一次作奸犯科之时,便应该大义灭亲,否则不至于让他变成今日这般。”   萧明彻一字一句都带着令人无法反驳的气势,老李头瘫坐在地,一时失神。   长庆把李强用绳子?捆住,又?塞住嘴巴,关去?柴房,又?   命两个人看守住他。   方才已经有?些?人吃了那饭菜,没一会儿蒙汗药的药效便发作起来,晕倒在地。长庆命人将?晕倒之人搬到一边躺着。   这变故来得太快,薛如眉和姜雪容都愣了愣,好一会儿才反应过?来。   薛如眉嫌恶地把手中的碗扔了,又?用帕子?擦了擦手,想到方才那李强看自己的眼神,愈发觉得恶心。   姜雪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半碗粥,一时愣住了。   ……她都已经喝了一半了,这怎么办?   早知道不该这么馋。   姜雪容把碗放下,又?想,吃了蒙汗药是什么滋味啊?她还是第一回 吃蒙汗药呢,想想还有?点新奇。   他们好像都直接睡死过?去?了,那应该就是睡着吧?她这么想着,等着自己起反应。   萧明彻也看见姜雪容吃了东西,看了她一眼:“你怎么样?可?还好?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还好。”   但过?了一会儿,方才那些?吃过?饭菜的人都倒了,姜雪容还是没晕倒。她不禁有?些?奇怪,难道她吃的那碗里没有?下蒙汗药?   正想着,姜雪容忽地觉得自己好热。   她给?自己扇了扇风,问银蝉:“你有?没有?觉得好热?”   银蝉摇头,再一看姜雪容,满脸通红,额头一层薄汗,似乎不大对劲。   “承徽,您怎么了?”   萧明彻亦看向姜雪容,也感觉她不大对劲,让长庆去?叫随行的御医来。   御医在隔壁的屋子?里,很快便来了,只是人有?些?多,不便落脚。姜雪容站起身,往御医的方向走,才走两步,身子?便软软地跌下去?。   萧明彻眼疾手快接住她下落的身躯,抱在怀中。   “快替她瞧瞧。”   御医伸手搭脉,片刻之后,面露难色。   萧明彻拧眉:“如何?她可?是中了什么毒?”   御医开?口:“回殿下,姜承徽并未中毒,只是……只是……中了烈性春|药。”   萧明彻闻言默然?不语。   片刻之后,问:“怎么解?”   御医道:“最快的法子?,便是殿下与姜承徽……亲近即可?。”   萧明彻眉头拧得更紧,低眸看向怀中的人,她已经意识模糊起来,似乎极为难受,口中低声呻|吟,更是伸手想扯开?自己的衣裳解热。   满屋子?都是男人,萧明彻扫视一圈,他们便都自觉地转过?身去?。   萧明彻将?她被她扯松的衣领拢紧,思忖片刻,道:“你们都去?隔壁屋子?里。”   “是。”长庆便带着众人往隔壁走。   薛如眉咬了咬下唇,回头看了眼萧明彻抱着姜雪容的身影,心中好生?嫉妒。   殿下是要在这里宠幸她么?   早知如此,她方才便该喝了那碗粥,不然?的话,殿下怀中抱着的便该是自己了吧?   薛如眉咬牙收回视线,迈出了房门。   这边屋舍之中很快便只剩下萧明彻与姜雪容二人。   姜雪容在他怀中胡乱挣扎着,嘤咛声也愈发大起来,“好难受……我好热……银蝉……”   萧明彻冷声训斥:“姜雪容,别?乱动。”   姜雪容觉得他的语气好严肃,有?些?委屈,她真的好难受啊,为什么她这么难受还要训斥她?为什么还不许她乱动?   她吸了吸鼻子?,眼泪便落了下来。   “我难受……”她说。   萧明彻有?些?无奈:“孤知道你难受。”   姜雪容瘪嘴:“那你还凶我……”   萧明彻一时又?沉默。   他抱着姜雪容到卧房,看了眼简陋的床,心中有?些?挣扎。   姜雪容太难受了,她觉得自己剧烈地渴求着什么,可?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渴求什么,只能一个劲地往萧明彻怀里钻。   “我难受……”她喃喃道。   她的嗓音颤抖着,千娇百媚,与平时全然?不同了。 第29章   外头?的?雨仍旧下得好大,层层雨幕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?网,将整座屋舍笼住,雨声层层叠叠,隔绝了屋舍之内与屋舍之外的?世界。   薛如眉抱着胳膊,与朱弦挤在一起,在屋舍的?角落里。方才从隔壁过来的?几步路,她又淋了些雨,胳膊衣袖沾湿之后黏在肌肤上,生出一股令人难言的?不适感。   耳边其实只能听见层层叠叠的?雨声,听不见那边房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。可是薛如眉脑子里却忍不住地想,太子殿下与姜雪容此时此刻正在做些什么。   她是世家贵女,矜贵知礼,按说不该想这样的?东西。可她进?宫之前,母亲曾教导过她关于怎样伺候太子殿下,那些大胆而刺激的?小?册子,她一翻开都脸红心跳,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一遍,大抵明白了是怎样一回事。   在这一刻,那些小?册子仿佛重新浮现?在她脑海里,只不过那册子上的?人儿变成了太子殿下与姜雪容的?脸。   薛如眉紧紧咬着下唇,在心里告诉自己,不要再想下去了……   她此刻的?情绪那样复杂,既有嫉妒,又有羡慕,还有羞耻。好在雨下得这样大,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任何她的?情绪。   雨一直下着,劈头?盖脸砸落在门窗之上,夹杂着呼啸的?风,和时不时的?电闪雷鸣。   萧明彻拥着姜雪容,想让她不要乱动,但压根不起作用。怀里的?人已经开始动手?撕扯他的?衣裳,她的?手?柔软而带着滚烫的?热意,从他的?衣裳之间?钻进?去,像一条逃窜的?水蛇,淹没在这轰烈的?雨势里。   姜雪容神智已经完全不清醒,她只遵从本能,寻求让自己不会那么难受的?办法。她的?手?掌触到了一丝凉意,仿佛冷水浇在她的?火焰上,让她得到了瞬息的?缓解。于是她明白这样可以让自己不那么难受,变本加厉地索取这缕凉意。   姜雪容整个人都贴上萧明彻的?怀,她把手?肘紧紧地贴在他胸口,待将他肌肤烫热了,再辗转下一处。   萧明彻被她弄得很烦躁,他是一个身?心健康的?男人,只是并不热衷于这种事,但该有的?反应他都会有。她太热烈了,让萧明彻有些不适应,有些无?措。   他有些不悦地唤她的?名?字:“姜雪容。”   姜雪容应了一声,百转千回,尾音仿佛也是勾人的?撩拨。   萧明彻低声骂了一句该死,将她整个身?体捞起来,抱在怀里。   他此刻无?比后悔答应了母后带她出来,若是不带任何女人随行,今日也不会有如此境遇。偏偏她又是他的?女人,无?论?如何,他应当对她负责。   他需要替她解药。   但这一次似乎与前两次不大一样,萧明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?顺利,尽管也有那么一些停顿,但仍旧丝滑无?比。   因为此刻的?姜雪容,仿佛是水做的?,融化在淅淅沥沥的?雨水里。   萧明彻想到了楚当风给他的?所谓宝册,动情……   她身?上中了药,那的?确是使人动情的?。   原来楚当风所言,不无?道理。   她动了情之后,的?确更容易些。   萧明彻有一瞬的?走神,而后被胸口突然的?一抹柔软触觉拉回思绪。是姜雪容的?唇贴在他胸口,柔柔的?,带着温热的?触觉。   萧明彻呼吸一滞。   姜雪容丝毫没有察觉到萧明彻的?僵硬,她不止将唇贴在那一处,辗转游移,仿佛屋檐下落的?水滴,激起层层涟漪。   萧明彻深呼吸,再一次想到楚当风的?话?,或许……是他在此之前过于狭隘,男女之事的?确有些意趣,只是他从前没有领会到。   而现?在,他领会到了那么一些。   这念头?仿佛一个开关,萧明彻无?师自通,在这件事上探索起一些乐趣来。   他和从前做任何事一样,尝试着,收获着。而姜雪容的?反应,便是他得知是否有所收获的?一个标准。   姜雪容在他怀里低声啜泣,胳膊紧紧攀着他的?肩,微粉的?指甲盖微微陷入他坚实的?肌肉之中。   萧明彻低声喘|息。   忽地一道惊雷在他们上空炸开,轰隆隆连绵不断,萧明彻紧紧抱着姜雪容,阖眸缓神。   好一会儿,那雷声终于停了。   萧   明彻的?意识回笼,忽地想起不远处另一处屋舍里,还有许许多多的?人在。他们看不见任何,也听不见任何,可他们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。   这让萧明彻感觉到一种奇异的?紧张之感。   这种紧张反而让他的?血再次沸腾起来。   雨下得更大了。   这场雨一直下到后半夜,才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。屋檐上的?雨水还在不停滴落,因着这滴滴答答的?雨声,世界仿佛显得更为安静。   姜雪容睫羽上还挂着泪珠,已然沉沉睡去。萧明彻将自己的?衣裳给她盖着,拢紧。   他们二?人身?上都出了一身?汗,黏糊糊地并不舒爽,萧明彻想清理一番。他穿着中衣,去向厨房里寻找热水。   但已经过了太久,厨房里的水早已经凉了。   这样一场大雨落下,燥热的暑气被尽数浇灭,仿佛一夜之间?入了秋,夜风从窗牖里吹来,还有些冷。   萧明彻唤了长庆来,让他烧一壶热水。   长庆很快便至,见萧明彻只穿了一件中衣,脖子上还隐藏着半截划痕,头?发散落着,这副模样……   显而易见方才发生了什么事。   他想到自己前两日脑子里想的?,自家殿下绝不可能是这样龌龊的?人……   其实也不能用龌龊来形容吧,长庆心道,这应该是风流,没错,风流。   他赶紧收回视线,低声咳嗽了声,而后便去厨房烧热水。   时辰已经很晚,萧明彻用热水给姜雪容擦拭过身?子,又给自己处理了一番,而后匆匆入睡。后半夜萧明彻睡得很沉,第二?日一早,他难得比往日稍微起迟了些,但也只是相较萧明彻自己而言。   萧明彻醒来时,姜雪容自然还未醒,银蝉在一旁伺候着。   萧明彻进?屋看了眼,他回想起自己昨夜的?放纵,总觉得有些不好,也不知她是否还好?   银蝉行礼:“殿下。”   萧明彻摆摆手?,示意她不必多礼。   萧明彻眸光落在床榻上躺着的?姜雪容身?上,她安静地睡着,和昨夜判若两人。   这念头?一起,一些回忆便不受控制地在萧明彻脑海中闪过。萧明彻偏过头?,将那些画面除去。   “她还未醒?”萧明彻问银蝉。   银蝉点?头?:“回殿下,姜承徽一向睡得久。”   昨夜恐怕很累,估计睡得更久了。   银蝉这么想着,又替姜雪容高?兴。不论?如何,这也是太子殿下的?恩宠。   萧明彻不语,片刻之后问:“你是她的?陪嫁丫鬟?她从前未出阁时,也在家里睡这么久?”   银蝉道:“回殿下,奴婢是姜承徽的?陪嫁丫鬟。姜承徽未出阁时,在家中也贪睡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便没再开口了。   他在床边静静坐了会儿,见姜雪容还未醒,起身?出去了。   刚过卯时,昨日下了这么久的?雨,这会儿天气放晴,阳光从远处连绵的?山峦后升起,金色晨曦照亮大地。萧明彻立在门口,吩咐长庆差人将那李强扭送官府,至于那老李头?,念在他年迈,萧明彻到底未曾追究。   长庆很快回禀:“殿下,已经命人将那李强送去官府了。时辰不早,咱们可要出发?”   萧明彻回身?,看了眼姜雪容睡着的?房间?,似乎她还未醒。   萧明彻沉默片刻,道:“再等等。”   长庆循着萧明彻视线看去,一下子明白了自家殿下的?意思,当即道:“属下明白,这就去传话?,让大家再休息休息。”   殿下真贴心,还让姜承徽多睡会儿,不过殿下这么贴心,昨夜定然战况激烈吧。该不会很快就会有小?殿下了吧?   这倒也不是坏事,毕竟皇后娘娘早就盼着了,不过还真有点?难以想象自家殿下日后若是有了小?殿下会是什么样子?   薛如眉推门出来,看见萧明彻身?影站在门外。她昨夜睡得并不安稳,因着大家都挤在一起,虽说他们顾念自己身?份,到底给她腾出了些地方,但也只能够靠墙坐着睡一宿。薛如眉长这么大,倒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。   她又想到姜雪容。   昨夜……   薛如眉咬了咬唇,问起朱弦:“怎的?不见姜妹妹?”   朱弦低声答:“姜承徽还睡着呢。”   薛如眉哦了声,心里又有些泛酸,她睡到这个时辰,定然是因为昨夜与殿下太过劳累吧?   薛如眉打?住自己的?想法,走近几步到萧明彻身?边,福了福身?:“给殿下请安,姜妹妹她没有大碍吧?”   萧明彻只嗯了声。   沉默蔓延,场面有些尴尬。   薛如眉又道:“真没想到,会出这样的?事……那人当真大胆,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?事来。若是被他得逞,后果真是不堪设想……”   薛如眉现?在想起来李强的?嘴脸,还觉得心有余悸。她都不敢想象,要是昨夜李强当真得逞,她失了清白……   可又忍不住想,若是能让姜雪容失了清白,被太子殿下厌弃,而自己没有,那该多好。   -   姜雪容醒来时,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。她撑起身?,只觉得嗓子渴得厉害,好像三天都没喝水似的?。   “银蝉,我想喝水……”   银蝉马上给她倒了一杯水,扶着她喂进?口中。姜雪容嗓子得到浸润后,意识清明了些,想起昨夜的?事。她的?记忆还停留在蒙汗药的?阶段,只记得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蒙汗药发作,后来似乎是发作了。   原来中了蒙汗药之后是这种感觉啊,嗓子渴,浑身?都没力气,酸痛酸痛的?,简直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嘛。   姜雪容嘶了声,猛吸了口气,想要翻身?下床,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?了。她微微低头?,便瞧见了自己胸口的?红痕。   姜雪容一怔。   这是什么?起疹子了么?   蒙汗药还能让人起疹子,不是说蒙汗药只会让人不省人事么?难不成她体质比较特?殊?   正想着,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。   ……她被太子殿下抱在怀中。   姜雪容下床的?动作一顿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   刚才在她脑子里的?那是什么?   ……   就在此刻,那些被她忽略的?记忆再次涌现?。   她以为自己中了蒙汗药,但是似乎事实并非如此,她感觉很热,而后似乎听见殿下叫御医过来了。御医说,她只是中了……   姜雪容倒吸了一口凉气。   难怪她觉得浑身?酸痛,难怪她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?了,难怪她嗓子这么渴。   难怪……   姜雪容神色呆滞,愣在原地失神许久。   另一厢,萧明彻听见动静,迈步进?了房中。   “醒了?”   姜雪容抬头?看去,二?人四目相对。 第30章   姜雪容注意到萧明彻脖子上还有抓痕,她眨了眨眼,后知后觉地双颊发?烫,避开萧明彻的视线,要?起身行礼。   “给殿下请安。”她扶着?银蝉的手,哆哆嗦嗦地躬身。   萧明彻一个箭步上前?,稳稳搀扶住她,道:“不必多礼。”   萧明彻的手托住她的手肘,隔着?夏日轻薄的衣裳,她能?感觉到他手心里传来?的温度。这又勾起了姜雪容关于昨夜的一些?回忆,不堪入目……   昨天晚上那个狂放不羁的人是她么?不是吧?不是吧?   她怎么能?做出那种事?   她主动缠着?太子殿下,主动贴上去,还发?出了那么……的声音……   有点不想活了。   姜雪容垂下眸子,心如死灰地想。   这一切都该怪那个杀千刀的流氓!   好好的,给她下药干嘛!   也怪她自己,吃东西嘴那么快干嘛!!!   日后这点得改改,最起码得等旁人吃过确认无事才能?吃,昨夜她就该让薛如眉先尝尝的。   姜雪容内心万分悔恨,又无济于事,毕竟事情现在就是已经发?生了。   她咬牙道了声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觑   着?她哆哆嗦嗦的模样,一时有些?懊恼。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冷静自持的人,但昨夜实?在太过放肆。兴许是的确从中得到了一些?意趣,令他有些?失控,那种感觉就像他第一次学会射箭或者?骑马之后的惊喜。但又多了几分男人的本?能?。   但他不该这么放纵自己。   萧明彻道:“来?人,叫太医过来?。”   姜雪容正欲开口阻止,这副样子叫太医来?也太尴尬了吧……   “不用了,殿下。”   但她的话显然没有丝毫作用,萧明彻坚持让人叫太医来?给她看看。   太医来?得迅速,给姜雪容搭了脉后道:“回禀殿下,姜承徽身子没什么大碍,殿下不必担心。”   萧明彻听见太医这么说?,安心了些?。   姜雪容躺在床上,闭着?眼装死。   算了,就是有点丢人而已,其实?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  她这辈子丢过的人太多了,这也算不得什么,只要?她不在意……   但她还是有点在意的……   毕竟昨夜这么多人在,这地方又只有这么点,岂非大家都听见了?   姜雪容心又往下沉了沉,正走着?神,听见了耳边萧明彻的嗓音。   “该出发?了。”   姜雪容睁开眼,正欲起身,下一瞬被萧明彻抱了起来?。   姜雪容没想到萧明彻会抱自己,眼神慌乱之中又带了些?惊讶,直勾勾地盯着?萧明彻。   萧明彻道:“你行动不便,孤抱你上马车。”   姜雪容终于反应过来?:“……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没再开口,默然抱她往外走。   薛如眉正要?进来?,便见萧明彻抱着?姜雪容,她顿了顿,侧身让开路。   萧明彻抱着?姜雪容上了马车,放她在软垫上坐下。萧明彻看了姜雪容一眼,想说?些?什么,又不知如何开口,终是什么也没说?,转身离去。   姜雪容捞过一旁的靠枕,罢了,其实?也没什么,左右她都是太子殿下的人了,殿下宠幸她也是寻常事,何况昨夜事出从急,又不能?怪她。  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番,好不容易终于觉得没那么尴尬,脑子里却又冒出来?她主动贴上去的画面?。   姜雪容闭上眼,把脸埋进了枕头里。   薛如眉进来?时,便看见姜雪容这么一幕。   她虽心中嫉妒,表面?功夫却还是要?做到位,关切道:“妹妹还好么?”   姜雪容瓮声瓮气应了一句:“……我没事。”   薛如眉叹了一声,道:“只怪那人心思不正,连累了妹妹。”   姜雪容咬牙切齿:“确实?怪他,真想狠狠揍他一顿出出气。”   薛如眉笑道:“妹妹别生气,殿下一早已然命人将他送去官府了,他对殿下不敬,想必到了官府,自有他的苦头吃。”   薛如眉说?着?话,眼神不自觉地打量着?姜雪容。她只见姜雪容脖子处露出了半截红痕,目光一顿。   那是太子殿下留下来?的印子么?太子殿下一向清冷自持,不近女?色,原来?也会这样么?   殿下待姜雪容果真不同些?。   薛如眉收回目光,压下自己眸中的情绪。   姜雪容并未尴尬太久,马车启程之后,她的困意便席卷而来?,眼皮沉沉下坠几次之后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。昨夜实?在太过耗费体力,虽说?早上起得迟,可昨夜也睡得迟,前?半夜还折腾得太多。   临睡着?之前?,姜雪容忽地想到邹若水说过的话,伺候男人多累啊。   她想,伺候男人原来是挺累的,一夜便已经这么累了,若是连着?一个月半年的,那可真是累极了。难怪姨娘每次哄她爹爹,都只愿意哄个半载。   若换了她,别说?半载了,恐怕两个月她便不愿意伺候了。   不过太子殿下不似她爹爹那般好色,殿下本?就不爱来?后宫,应当?也不能?够让她连着?伺候半载两月的。   姜雪容打了个哈欠,一抬胳膊,又觉得浑身都酸痛起来?,索性就这么抱着靠枕睡了过去。   薛如眉见姜雪容睡得沉,不禁想,是因为昨夜与殿下太过操劳么?   她一声叹息,不知自己何时能?得殿下宠幸……   离宫许久,她与殿下的关系似乎还未有分毫变化。  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,总不能?她千里迢迢陪着?殿下出来?这么一趟,什么事都没有发?生。   -   萧明彻手撑着?马车上的紫檀木刻如意纹矮几,在闭目养神。他心中不大宁静,波澜迭起。   萧明彻倏地睁开眼,长庆忙不迭问:“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?”   萧明彻只道:“无事。”   又阖上眸子。   他不愿回想昨夜的事,但偏偏满脑子都是。   一会儿是她柔媚的嗓音在耳边萦绕不去,一会儿又是她瓷白的肌肤充盈脑海,那些?碰触仿佛还历历在目。   虽说?不是第一回 ,但种种感觉都新奇得像第一回。   让萧明彻不禁有种“原来?如此”的感慨。   他觉得自己太过心猿意马,狠下心来?切断一切念头,再次睁开眼,偏头从手边的书堆里找了本?书看。他强迫自己全神贯注地看下去,有那么些?用处,他终于不再想到那些?肢体交缠的画面?。   但也只有那么一些?,萧明彻显然没有平日里那么专注,没一会儿便走了神。待回过神来?,见自己指尖落在一个白字上,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字,却像一把钥匙,再次轻易地打开了他汹涌的回忆。   萧明彻扶住额角,对自己感到些?许烦躁。   他怎么今日老在想这些?东西。   萧明彻低声叹息,揉了揉眉心,合上了书。这么不专心,看下去也是白费时间。   长庆跟着?萧明彻多年,自然看出了他的反常,询问道:“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?要?不要?让太医来?瞧瞧?”   萧明彻摇头:“不必。”   又想,不知她如何了,有没有好一些??   马车忽地一阵颠簸,萧明彻又不禁想,这样的颠簸不会让她更难受吧?   萧明彻伸手将帘子打起些?,眸光往姜雪容她们马车里望了望,但瞧不见任何。   长庆以?为他在着?急路途,道:“殿下不用着?急,没几日便能?到了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没有解释。   队伍一路往前?,中午时分暂停休息。   姜雪容原本?是想下去透透气的,可实?在酸痛得厉害,随便一动都不想动,索性待在了马车上。银蝉拿了吃食过来?,她连啃咬的心力都没有,对付着?吃了两口便作罢,又继续睡过去了。   每日午时这会儿,姜雪容一贯要?下来?走走,萧明彻便也下了马车。   但没想到今天没看见她踪影,倒是见到了薛如眉。   薛如眉见礼:“殿下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。   见萧明彻目光在搜寻姜雪容身影,薛如眉主动提起:“姜妹妹方才吃了些?东西,便又睡下了。”   能?与殿下多说?些?话总是好的,她总要?让殿下多看见自己,才好谋求下一步。   萧明彻问:“她今日睡了一上午么?”   薛如眉答:“是呢。”   萧明彻垂眸不语,没再追问。   姜雪容就这么睡了一整日,待意识再清醒过来?时,是黄昏时候,队伍抵达落脚的驿站。   薛如眉下一步下了马车,见姜雪容动作艰难,正欲回头扶她,忽地跟前?出现了另一道身影。   姜雪容看着?面?前?忽然出现的身影,怔了怔。   “走吧。”萧明彻道。   姜雪容缓缓把手搭上萧明彻的手,借着?他的力气步下马车。   二人手心相碰的一瞬,姜雪容好不容易忘却的画面?再次涌上脑海,萧明彻亦然。   姜雪容身形一顿。   萧明彻问:“怎么了?需要?孤抱你进去?”   姜雪容本?想拒绝,但抬头看了眼,走进驿站还有一段路,甚至还需要?上几级台阶。她又动摇了。   尴尬就尴尬吧,尴尬也不会掉块肉,可是让她这么走进去的话,可是实?打实?要?受罪的。   思索一番,姜雪容看向萧明彻,谄媚笑道:“那便多谢殿下了。”   话音刚落,萧明彻便将她一   把抱起,往驿站里走。   驿站的属官早早出来?迎接,见此情形,都愣了愣。他们也不知晓发?生什么,只心想,殿下对这位嫔妃当?真宠爱。   “下官等恭迎太子殿下。”   姜雪容注意到他们好奇的目光,眨了眨眼,看就看呗,反正她自己是少受罪了。   萧明彻道:“不必多礼,带孤去房间休息。”   属官赶紧领路上楼,萧明彻抱着?姜雪容跟着?属官上楼,直到进了房间,他才放下姜雪容。   姜雪容要?起身道谢,被他拦下:“你好生歇息,若是哪里不舒服,差人来?告诉孤一声,或者?直接去叫太医也行。”   “多谢殿下,妾身知道了。”   萧明彻转身跨出房门,回了自己休息的房间。他在榻上坐下,阖眸吐气,好一会儿,才觉得平复了些?。 第31章   方才抱着姜雪容时,他?的?手臂穿过她的?后背和膝弯,隔着那几层单薄的?布料,能?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?温度。她身上似乎还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?香气,一阵阵往他?鼻腔里钻。   萧明彻只需微微一低眸,便能?瞧见她莹白如玉的?肌肤,藏在?天青色的?衣料之下,分明只露出半截,可映入他?的?脑海,却是一整个的?白茫茫一片。   那一大?片的?白,分明该是眼睛看见的?,却又自?动?勾出了他?的?触觉。   一时间?,竟有些心猿意马。   他?睁开星眸,吩咐长庆:“让他?们?准备热水上来,孤要沐浴。”   长庆应了声是,便退下去找驿站属官了。   长庆走后,房间?里只剩萧明彻独自?一人。   他?指节叩在?桌面?上,轻敲了敲,杂乱无章,就像他?不一整日不平静的?心绪。   他?今日似乎无法?自?控,这种感觉并不舒服,甚至让人觉得很可怕。   他?一向是个冷静自?持的?人。   萧明彻心中烦闷不已,他?想让自?己忘却那些所有,不许再想,却又做不到。   或许沐浴一番后会好一些,清心净尘。   驿站的?属官很快送来热水,“殿下若是还有别的?吩咐,尽管差遣下官即可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孤暂时没有需要,你下去吧。”   “是,殿下。”属官恭敬地退了下去。   长庆将热水倒入浴桶,也退了下去。   萧明彻褪下衣衫,露出了坚实的?肌肤,长腿一迈,跨入浴桶。驿站的?浴桶并不算大?,萧明彻身躯挤进?浴桶后,浴桶的?水位上升了些,将他?的?整个身子淹没其中,只余下头。   热水将他?整个人包裹住,紧绷而纷乱的?心绪终于得到些许缓解。萧明彻从?胸口长吐一口气,阖眸养神。   时间?无声无息,不知过去多久,萧明彻再次睁开眼,感觉自?己的?心绪宁静下来。   他?伸手拿过一旁搭在?架子上的?干净布巾,正欲擦拭干净身上水渍,低头便看见了胸口被姜雪容抓出来的?划痕。   萧明彻一怔,呼吸一滞,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?心绪再次泛起波澜,功亏一篑。   另一边,姜雪容亦在?沐浴。   她趴在?浴桶边缘,闭着眼让银蝉伺候自?己,一动?也不想动?。   银蝉看着她身上令人脸红心跳的?红痕,不禁咳嗽了声,移开视线。银蝉抬起她的?手,替她涂上澡豆粉,姜雪容被抬起手,轻吸了口气。   银蝉埋怨道:“殿下也真是的?,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些。”   把她们?家承徽弄得这么狼狈。   姜雪容叹了口气,觉得银蝉这话冤枉了萧明彻。在?她不多的?记忆里,全是她在?主动?,而且从?前在?宫里,太子殿下召她侍寝也不会沉迷于此,说到底还是怪那个杀千刀的?给她下药的?混蛋!   姜雪容撒娇道:“好银蝉,你快些替我擦洗,我好累,想早些睡下。”   银蝉应下,动?作?利落地伺候姜雪容沐浴完,给她换上寝衣,便伺候她睡下了。   萧明彻沐浴完出来时,见对面?姜雪容的?房中灯已经熄灭,她今夜睡得更早了。   萧明彻愈发有些懊恼。   第二日一早,睡了一天一夜之后,姜雪容终于觉得自?己的?身体好转了不少,酸痛感减轻了,精气神也好了些。   她伸了个懒腰,感觉自?己重新活了过来。   “银蝉。”   银蝉推门进?来,伺候她梳洗装扮。   阳光透过窗牖洒落一地,似乎时辰已经不早,她便问了一句:“什么时辰了?”   “快巳时了。”银蝉把沾了牙粉的?牙刷递给姜雪容,答她的?话。   姜雪容含糊不清地疑问:“啊?这么晚了,你怎么没叫我?”   银蝉想到这,掩嘴笑说:“是殿下说,让您多睡会儿,不用叫您。”   她收回昨夜说殿下不懂怜香惜玉的?话,殿下还是会体贴人的?嘛。   姜雪容有些意外,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挺为她着想。   她梳洗过后,便下了楼。   所有人都早早起了,以为今日会像往常一般早早启程,结果却得知,殿下让他?们?再等等。   只有姜承徽还在?睡着,再等等是为了等谁,不言而喻。   众人心道,殿下对姜承徽还挺宠爱的?。   姜雪容下楼时,一眼看见萧明彻的?身影立在?门廊下,逆着光影,如同仙人之姿。   她愣了愣,矮身请安。   “殿下。”   她此番出门并未带什么首饰,胭脂水粉更是轻便上阵,整个人素净到不行。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上,只薄薄施了一层脂粉,云鬓高挽,只简单插了一支白玉簪子,耳环是一对银质的?流苏叶子,脖颈之间空空荡荡,没戴项链。   可不知怎么,萧明彻却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好几眼。   今日的?姜雪容,似乎格外漂亮些。   萧明彻偏过视线,避开姜雪容的?脸,迅速压下这念头,道:“快些用早膳吧,用过早膳,便该走了。”   他?说着,眼神示意桌上给姜雪容留的早膳。   一碗清粥,还有两个包子。   姜雪容拿起碗里的?两个包子,对萧明彻道:“现在?就可以走了,殿下,我拿着路上吃就好。”   说罢,转身便往外边的?马车走去。   萧明彻见她今日走路姿势正常,不再僵硬,稍稍安心了些。   “出发吧。”萧明彻吩咐。   薛如眉在?一旁看着,心中愈发五味杂陈,殿下竟然为了姜雪容,主动?推迟了这么久的?行程。可……殿下到底喜欢姜雪容哪一点?呢?薛如眉始终想不明白。   她不觉得自?己比姜雪容差劲,这让她更有些不平。   薛如眉定了定神,相?信自?己不会比姜雪容差,她只需要等一些机会,她一定会得到太子殿下的?宠爱。一定。   姜雪容拿着那俩包子上了马车,两个包子都很大?,她吃完一个,便吃不下了,用纸包着,放在?了一旁。   昨夜睡够了,这会儿姜雪容难得有精神,她挑开帘栊,看马车外的?风景。   薛如眉打趣:“难得看姜妹妹这么有精神。”   姜雪容笑了笑,没说话。   这一日,萧明彻比昨日好些,虽说时不时脑子里还会跳出来一些关于姜雪容的?念头,但总算在?可控制的?范围里,能?够做些旁的?事。   萧明彻松了口气。   想来他?只是因为一时新奇,昨日才会那般心绪纷乱。   但说到底,男女?之间?的?那点?事,其实也不过如此。   萧明彻让长庆准备好笔墨纸砚,提笔写信,他?预备给云阳郡守去信一封,告知他?自?己大?约何时能?到。这封信中所说的?日期自?然是假,比他?抵达云阳的?日子会晚上几日,至于此番来的?目的?,萧明彻在?信中只会说,是为治理泰河水患,他?不会提及贪污赈灾款之事。   若是他?到云阳时,云阳郡守对他?来调查中饱私囊之事毫不知情,至少可以说明京城无人与云阳郡守狼狈为奸。可若是云阳郡守对他?此行是来调查中饱私囊之事有所了解,那便说明,恐怕京城的?确有人做了他?的?保护伞。   这封信会在?萧明彻到达云阳时才送到云阳郡守手中,萧明彻提笔写就,装进?信封,吩咐长庆去办。   队伍继续往前,照这个进?程,他?们?大?约再有十日便能?抵达云阳。   姜雪容趴在?马车窗边,眸光一转,忽地瞥见不远处的?路边有一对衣衫褴褛的?母女?。她眸光一顿,定睛看去,只见那对母女?面?黄肌瘦,憔悴不堪,似乎已经饿了许久。看样子,应当是遭受了水患的?难民。   姜雪容看着这一幕,有些揪心。   她收回视线,看见自?己早上剩下的?那个包子,便唤银蝉,让她把那个包子送去给那对母女?。   “早知便多带些银钱出来了。”姜雪容喃喃自?语。   薛如眉亦发现了那对母女?,想到太子殿下对此特别关心,咬了咬牙,从?手上摘下了一个镯子,递给朱弦,又对姜雪容道:“让朱弦跑这一趟吧,银蝉要伺候妹妹。”   薛如眉是想让太子殿下看见。   见薛如眉这么说,姜雪容也没坚持,毕竟天气还是挺热的?,银蝉能?少跑一趟也行。   朱弦一路小?跑着,把东西送给了那对母女?,又道:“我家贵人见你们?可怜,这是给你们?的?,你们?拿着,去换些吃食吧。”   那对母女?愣了愣,浑浊的?眼睛紧紧盯着朱弦,见朱弦虽是个婢女?,身上穿的?却不差。她们?对视一眼,有些犹豫。   朱弦道:“你们?快拿着啊。”   她把东西塞进?那母亲手里,便打算离开,岂料到刚转过身,便被那母亲死死抱住,压在?地上。那年轻女?子也发了狠一般,整个人都压了上来,在?朱弦身上一阵抢夺,将她的?耳环、衣裳、头上的?首饰都扯了下来。   朱弦虽说年轻,可这俩人似乎发了狠,怎么也挣脱不得,只能?任由她们?抢夺。朱弦跟着薛如眉多年,哪里受过这种屈辱,一时间?呜咽出声。   发生了这种事,随行的?侍卫们?自?然注意到了,赶紧上前来阻止。   也有人禀报了萧明彻。   萧明彻掀开帘子,看了眼朱弦,他?记得那是薛如眉身边的?丫鬟。   萧明彻叫停马车,他?下马车,走近那对母女?。那对母女?已经被侍卫们?控制住,死死地抱着抢来的?东西,低着头不说话。   薛如眉也看到了这一幕,吓了一跳,赶忙过来。姜雪容亦跟了过来。   朱弦见薛如眉和萧明彻都来了,委屈不已,道:“殿下,她们?简直不识好歹,薛承徽见她们?可怜,命奴婢给她们?送些东西,可她们?竟然……”   朱弦抹了把泪,哭了起来。   萧明彻又看向那对母女?,一向清冷的?眸子里难得带了几分悲悯的?神色,道:“她们?只是饿极了。来人,给她们?一些吃食和水。”   又看向薛如眉,道:“日后不要随便给这些难民东西。你是出于好心,可他?们?已经颠沛流离,生死一线,为了生存,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。”   薛如眉脸上浮现赧然的?神色,咬了咬唇,道:“是,嫔妾记下了。”   她是想给殿下留下一个好印象,但似乎有些适得其反。 第32章   萧明彻给侍卫们使了?个眼色,他们当即收了?兵器,拿吃食和水的人也过来,放在那对母女身?前。那对母女见着吃的,当即双眼放光,但还?是死死护着方才抢来的东西,一面又?狼吞虎咽。   萧明彻看?她们吃了?东西,转身?欲走。   他身?为太子,天?下百姓自然都是他的子民,他的子民受罪,他心中自然不忍。   朱弦受了?委屈,见殿下并无追究之意,只得咽下这口气,看?向?薛如眉。薛如眉拍了?拍她的手,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。   那母女狼吞虎咽过一番,见他们似乎要走,对视一眼后,那年轻女子猛地?起身?,拦住了?萧明彻去路。   “这位贵人,实在对不起,我和我阿娘并非有意要抢你们东西,只是……生?活所迫,我们已经好多天?没吃过东西了?,再这样下去,我们就要饿死了?。我们只是见她身?上的东西值钱,所以一时鬼迷心窍,想抢些东西拿去换银钱,有了?银钱便能买粮食吃。”   年轻女子提及这些,不由?得怆然泪下。   她的家中遭了?水患,原本幸福的家没了?,爹爹死了?,弟弟不知所踪,只剩下她和阿娘相依为命,一路逃难出?来。她和阿娘都是女人,这一路上不知遭受过多少不公和苦难,可她们想活下去,方才抢夺那婢女身?上的东西,也只是为了?想活下去。   萧明彻自然也明白她们的苦衷,因而并不打算同她们计较。   那年轻女子又?道:“我知晓你们身?份尊贵,能不能……能不能让我同我阿娘跟着你们?”   萧明彻蹙眉看?她。   见贵人面露迟疑,那年轻女子赶忙磕头道:“我们也不是要一直跟着你们,只要跟着你们一程就好,到下个城池,我们便可以自行离去。是因为我阿娘腿受了?伤,不好走动,所以我才……”   她咬了?咬唇,已经要哭出?来。   萧明彻看?向?那年迈一些的妇人,果真见她腿脚不便,似乎是受了?伤。   他迟疑片刻。   一旁的薛如眉忽地?开口:“殿下,不如就让她们跟着我们一段吧,到下个城池,便让她们自行离开。她们已经如此悲惨,嫔妾实在于心不忍。”   虽然她们抢了?自己婢女的东西,可她一点也不计较,这不正能体现她的善良与心系天?下么?薛如眉心下想着。   萧明彻听她这么说,的确对她好感几分,终是颔首:“既然如此,孤便同意了?。   薛如眉福了?福身?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那年轻女子也听见了?她们的话,感激地?朝向?薛如眉,嗑了?几个头,连声道谢:“多谢这位贵人,多谢这位贵人。”   又?朝向?朱弦磕头:“对不起,方才冒犯了?您,请您原谅我们。”   朱弦虽心中有气,却也只能故作大度:“没事。”   整个队伍之中,只有姜雪容她们的马车是女眷,那对难民母女已然饿了?许久,身?子并不健康,不好走动,萧明彻便让她们跟着姜雪容她们上马车。   原本是姜雪容与薛如眉二?人坐在马车之内,银蝉同朱弦坐在马车之外。这会儿多了?两个人,马车外肯定?坐不下,薛如眉又?想讨个好名声,便主?动让她们进了?马车里坐。   但她们坐进来后,薛如眉便有些后悔了?。   马车宽敞,多两个人倒也挤得下,只是她们大抵许久没洗澡,两个人身?上都散发出?阵阵臭味,萦绕在马车的小?小?空间里,几乎让人作呕。   薛如眉哪里能忍受这种气味,当即屏住呼吸,脸色变了?变。   那母女二?人见薛如眉脸色变化,也知晓自己身?上有臭味,往角落里缩了?缩,主?动道:“二?位贵人,要不还?是让你们的婢女进来坐,我们出?去坐着就可以了?。”   薛如眉强忍着道:“不必,你们就坐里面吧。”   她说着,还?是忍不住拿帕子遮了?遮鼻子。   姜雪容也闻见了?她们身?上的臭味,同样拿帕子遮了?遮,道:“不好意思啊,你们身?上的味道确实有点重,我还?不太习惯,不过也没事,待会儿多闻闻可能就习惯了?。”   那对母女笑?了?笑?,尽力往角落里缩了?缩。   姜雪容看?向?那年轻女子,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   那女子答:“我……我叫凤儿。”   姜雪容点点头:“凤儿,你与你阿娘是云阳哪里的人?”   凤儿答她的话:“回贵人话,我和我阿娘是云阳郡里安县晁家村的人……”   姜雪容又?有一搭没一搭地?和她聊了?会儿,凤儿慢慢和她熟稔了?些。   凤儿笑?了?笑?,余光瞥了眼一旁坐着的薛如眉,方才是那位贵人开口让她留下的,她心里对薛如眉自然感激。只是不知怎么,她总觉得有些害怕薛如眉,倒是姜雪容让她觉得更亲近些。   一路有说有笑?,到了?中午休息   的时候。   萧明彻命人给凤儿母女俩发了?吃食,又?命太医来给王氏看?腿。   太医来给王氏看?腿时,也被王氏身?上的臭味熏了?熏,不由?蹙了?蹙眉。   “回殿下,她的腿应当是骨折过,没有好好养,骨头有些错位。若要医治,需要将骨头矫正过来,再静养上几个月,便能安然无虞了。不过这会儿不方便,恐怕要晚上到驿站,老臣才好替她将骨头正位。”   太医说了?那么多,凤儿只知道总结成一句话,就是她阿娘的腿很快就能好。她和王氏二?人抱在一块,又?是一番哭泣,待抱头痛哭完,凤儿又?跪下给萧明彻磕头,又?给太医也磕头,给薛如眉和姜雪容也磕了?头。   凤儿听着他们一口一个殿下的,心里也明白这位贵人的身?份有多么尊贵了?。   她想她和阿娘的运气真好,让她们遇上了?贵人。   姜雪容在一旁看?着她们母女情深,也替凤儿母女高?兴,不过高?兴完了?,却又?触景伤情,想到了?邹若水。   她和姨娘都分开好久了?,真想她啊。   也不知道姨娘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,有没有想自己?   想着想着,姜雪容不禁红了?眼眶。   她不愿让旁人瞧见自己落泪的样子,便偷偷转过身?,走远了?一些,连银蝉都没发现。   萧明彻眸光转了?一圈,没看?见姜雪容身?影。他转过身?,目光搜索一番,终于找到了?姜雪容的背影。   萧明彻走近几步,见姜雪容拿手背擦眼睛,似乎是在哭?   她怎么了??   萧明彻眉头微压,有些不解。   她是身?子又?不舒服了??   萧明彻定?住脚步,轻声咳嗽,提醒姜雪容。   姜雪容听见萧明彻的咳嗽声,赶忙把眼泪擦了?,转过身?来。她才哭过,眼睛还?是红的,不想让萧明彻发现,把头低了?下去。   “殿下。”   纵然她存心遮掩,可萧明彻还?是看?见了?她发红的眼圈。   他直白打问:“你哭了??”   姜雪容下意识嘴硬:“没有。”   萧明彻忽略她的嘴硬,继续追问道:“为什么哭?”   姜雪容只好坦白道:“嫔妾只是见凤儿和她阿娘母女情深,有些想念自己的姨娘。”   凤儿?是那对逃难的母女的名字么?   原来她不是因为身?子不舒服,是在想念她姨娘。   萧明彻眸光觑着她,道:“你若是想念你姨娘,孤可以准许你,待此行从云阳回京后,让你姨娘进宫与你见一面。”   姜雪容惊讶得抬起头来,有些不可置信,这样大的恩典……   她只是个小?小?承徽,恐怕太子妃也未必有这恩典。   “这可是殿下说的,不能反悔的。”姜雪容愣愣地?开口。   萧明彻蹙眉道:“孤是太子,一言九鼎,自然不会食言。”   姜雪容吸了?吸鼻子,赶紧谢了?恩,表情也转悲为喜,肉眼可见地?开心起来。   她现在迫不及待地?想回京了?,回京之后就可以见姨娘一面了?。   唉,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年前回京,不会要在云阳过完年才能回京吧?   姜雪容又?叹气。   看?她这一会儿笑?一会儿叹气的,萧明彻又?有些不懂。   “你的身?子,没什么不舒服吧?”萧明彻移开视线,有些不自在地?开口。   姜雪容原本还?笑?着,听他提及此事,笑?容有些僵硬,又?想到了?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,摇头道:“没什么不舒服的了?,比昨天?好多了?。多谢殿下关怀。”   “那就好。”萧明彻说,亦想到了?一些回忆。   二?人一个低头看?地?,一个偏头看?树荫,一时间都沉默下来。   还?是姜雪容先开了?口:“殿下没别的事,我便先上马车了?。”   “嗯,你去吧。”萧明彻侧身?给她让开路。   姜雪容闭了?闭眼,从他身?边快步走过。因步子迈得急,又?闭着眼,脚下没注意踩到一块石子,重心当即一偏,整个人便踉跄了?下。   萧明彻手比脑子更快,拦腰将她抱住。   姜雪容赶紧退开一步,拍了?拍胸口,解释道:“有块石头……”   天?地?良心,她可没有投怀送抱。   萧明彻嗯了?声,并未多说什么。   姜雪容道:“那我先走了?,殿下。” 奇!书!网!w!w!w !.!q!i!s! h !u!9!9!.!c!o!m   萧明彻看?着她的背影消失,才深吸了?一口气,臂弯里仿佛还?残存着她的柔软与香味。他平静的心绪,再次变得乱糟糟。   萧明彻背过手,微握成拳,喉结滚了?滚。   或许在他彻底忘却这段记忆之前,他不该与姜雪容有太多接触。他是为了?正事来的,怎能有太多的心猿意马?   头顶的树上蝉鸣声忽地?躁动起来,仿佛在叫嚣着与萧明彻作对,萧明彻抬眸看?了?眼,眸色微冷,而后转身?离开。   长庆正巧过来,见自家殿下眼神冷厉地?看?了?眼头顶,不由?也跟着看?去,心中警铃大作,手上更是握住了?剑柄,随时准备着战斗。   怎么了??有刺客?   但头顶似乎只有葱茏的树叶。   长庆松开握着剑柄的手,疑惑地?挠头,跟上萧明彻的脚步。 第33章   萧明彻踩着脚凳步上马车,吩咐他们出?发,长庆亦翻身上马,临走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方?才萧明彻冷眼看过的地方?,虽说树叶葱茏,可一眼望去,没有藏人?的可能。长庆又打量了一番周遭的树林,确认过都没有藏人?。   若不是?刺客,殿下方?才那般眼神,是?在看什么?   长庆想不通,摇了摇头,索性不再想了。   队伍顺利行进半日后?,抵达了落脚的驿站。   下马车时,正逢落日熔金,橘红色的晚霞烫红了天幕半边。   姜雪容一抬头,就看见?这么一幕,不由得惊叹一声:“哇!好美!”   她嗓音清甜,正巧落入萧明彻耳中。   萧明彻不由得亦抬头望向?天空,只见?绚烂朝霞映入眼帘,诚然美不胜收。霞光散落,给姜雪容笼了一层轻纱似的,她的面容被霞光映成橘红色,嘴角的笑容却?比霞光更绚烂几分。   萧明彻的眸光停在她身上数息。   片刻之后?,萧明彻倏地回神。   他收回视线,眸色沉了沉,默然不语提步走进驿站。   姜雪容并?未意识到萧明彻的情绪变化,她沉浸在这朝霞的美丽之中,又在外头看了许久,直到朝霞散去,才依依不舍地走进驿站。   她从小就喜欢看云、看天、看花草树木,因为从小到大,好像总是?需要被迫和人?交际,要应付嫡母,应付爹爹,应付几位姊妹。可是?争来斗去真的很累,比起出?风头,她更喜欢安静地躲在角落里看这些风光。   除了看这些自然风光,姜雪容也喜欢看别人?的八卦。   府中呢,可以看哪位姨娘又为了争宠和另一位姨娘互相骂人?,更有时候,她们能直接大打出?手。   这种时候,邹若水比那些下人?们还爱凑热闹,总是?拉着姜雪容一道?去看。夏天时,邹若水在院子里自己种了西瓜,她就会?拿着两块西瓜,一块给姜雪容,一块自己拿着,然后?找一个隐蔽一些的不会?被人?发现的位置,带着姜雪容去看热闹。   但邹若水种西瓜的水平也不太稳定,有些西瓜又大又甜,又些么,就又小又水,没有一丝甜味。总之甜不甜,全看运气。   “容丫头,你觉得今日谁能打赢?”邹若水吃一口西瓜,还会?问姜雪容的意见?。   姜雪容看一眼旗鼓相当的白姨娘和苏姨娘二人?,纠结到粉雕玉琢的小脸皱成一团,捧着手里的西瓜说:“不知道?。”   邹若水说:“嗨呀,管她们谁赢呢,咱们看热闹就成。”   回忆起来,姜雪容也不记得到底谁赢了。   总之府里那些姨娘们争来争去,有输有赢的,今日这个得宠,便是?这个赢,明日那个得宠,便是?那个赢。   当然了,也有偶尔   邹若水大杀四方?的时候。   姜雪容记得,有一回邹若水为着什么事特别生气,而后?去哄了爹爹,之后?把另几位姨娘都狠狠欺负了一番。   姜雪容蹲坐在地上,试图追溯缘由,她撑着下巴,许久,终于想了起来是?因着什么。   那一回,是?她同几位姊妹一同玩耍,正是?夏天,府中的荷花池里荷花开得正好,二姐姐想要荷花,便怂恿她去摘。她那会?儿年纪还小,拗不过二姐姐,便去了。   池子里的水都快比姜雪容高,淤泥遍布,她一个小娃娃哪里能走动,没走两步就一个踉跄栽进了水里。看她栽进水里,几个人?都慌了。   “怎么办?她不会?死?了吧?咱们快些叫人?来吧。”姜月华哭着说。   姜思娴也有些慌,正要叫人?来,又想到那荷花池爹爹说过千万不许人?摘,若是?被发现了,定然要被骂的。   姜思娴便道?:“不会?的,那水又淹不死?她,哎,姜雪容,你快些起来,我不要荷花了,你出?来吧。”   姜雪容在水里栽了个大跟头,扑腾了几下才站起来,吓得不轻,哇哇大哭起来。   这一哭,把姜思娴她们都哭慌了。   “你别哭了,姜雪容,待会?儿被人?听见?了,咱们都要被骂!”   可那会?儿姜雪容还小,哪里能听明白这种话,只一个劲儿地哭。   姜思娴听她哭得越来越大声,又听见?有脚步声朝这边来,就把她一个人?扔在了池子里,跑了。   那会?儿经过的正是?邹若水。   邹若水定睛一看,吓了个半死?,急急忙忙跳进池子里,把姜雪容捞了上来。姜雪容身上沾了淤泥,一张脸都花了,抱着邹若水的脖子哭个不停,还说水里有鬼。邹若水抱着姜雪容,又害怕又庆幸,等把她哄好了,问过缘由,便怒气冲冲地跑去找孙氏理论。   孙氏自然偏袒姜思娴,只说小孩子家家的,玩闹罢了,又说姜雪容也没什么事,何必要把事情闹大。   邹若水咽不下这口气,可偏偏那段时日又不得宠,即便去找姜平主?持公道?,恐怕也没什么结果?。那之后?第二日,邹若水便去争宠了。   想起这些,姜雪容不由得翘起嘴角。   兴许是?因为今日想到了姨娘,这会?儿便格外地想念姨娘。   姜雪容坐在檐下,默默地想了许多和姨娘有关的事。直到夜幕降临,晚风带着一丝凉气拂来,姜雪容才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尘,进门。   萧明彻方?才去见?了凤儿母女,问了一些关于水患的情况,见?姜雪容从外边进来,愣了愣。   “你一直在外面?”他有些诧异。   姜雪容点点头,眨眼道?:“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找我?”   萧明彻:“没有。”   姜雪容:“那我先上去了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目送她背影离去。   姜雪容步调轻快,因为想到今日萧明彻答应了她待回京之后?便可以见?到姨娘,甚至忍不住哼起歌来。   萧明彻听见?了她哼歌的声音,不由疑惑,她看晚霞就这么开心?   果?真是?各人?有各人?的乐趣。   -   萧明彻让驿站给凤儿与王氏安排了个房间,让她们洗了个澡,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之后?,太医便过来替王氏处理了脚伤。王氏这伤需要静养,萧明彻问过她们二人?情况后?,便让她们留在驿站,直到王氏脚伤好全之后?,可以自行离去,又让长庆给她们留了些银钱,嘱咐了驿站的属官。   凤儿母女自然是?千恩万谢,王氏行动不便,凤儿便又要给萧明彻磕头道?谢,被长庆拦下。   待萧明彻走后?,王氏与凤儿说话。   “凤儿,这回真是?多亏了几位贵人?,不然咱们死?了也没人?知道?。”   凤儿说:“是?,多亏了几位贵人?。”   王氏又说:“凤儿,娘这腿是?不能走动,可这贵人?的恩情咱们得还。”   凤儿说:“娘,可贵人?自然什么都有,咱们也还不起这恩哪。”   她已经知晓萧明彻贵为太子,那两位想必就是?太子妃之类的。   王氏又道?:“咱们确实没什么能给的,可是?你还年轻,模样也生得不差。”   凤儿洗净了脸,露出?白皙的脸庞,杏眼桃腮,从前在晁家村,她也算是?个美人?胚子。听见?王氏这么说,凤儿自然高兴,她从小也以自己长得好看为荣,在没出?事之前,村里也有不少小伙子向?她表白心意。   可是?……   她自诩的美貌,在那两位贵人?面前,简直不值一提。   凤儿又把头低了下去。   王氏拉着凤儿的手说:“娘也是?为了你好,你爹没了,弟弟也不知去向?,娘年纪也大了,以后?只会?拖你的后?腿,没能力给你找个什么好人?家了。若是?你跟着贵人?,日后?说不准有别的机缘。想必遇上贵人?,也是?上天赐咱们的福分。你听娘的,你待会?儿就去找那位贵人?,跟他说,你想报答他,愿意为了他为奴为婢,伺候茶水就行。”   王氏拍了拍凤儿的手:“贵人?那可是?太子,太子就是?未来的皇帝,身份尊贵得很。你跟在他身边伺候,若是?有朝一日能被他看上,那可就飞黄腾达了。”   凤儿有些犹豫,她觉得贵人?身边的那两位妃子太过耀眼,她压根什么都算不上。   “可是?娘,凤儿不行……”   王氏看出?了她的迟疑,劝道?:“皇帝总是?有三宫六院的,女人?那么多,怎么就不能多你一个呢?傻丫头,你长得好看,以前那么多小伙子都喜欢你,你忘了么?”   凤儿垂着头不说话,她还是?觉得自己比不过那两位贵人?。   王氏抹了把眼泪,又说:“再说了,就算做不成主?子,你跟着这位贵人?进了宫,想必也不愁吃喝了,总是?个去处,比咱们现在无家可归的强。”   凤儿还是?犹豫,王氏推了推她:“你现在就去,去啊!”   凤儿拗不过王氏,只得擦了眼泪,出?了门。   太子殿下的房间在楼上,凤儿磨磨蹭蹭上了楼,停在楼梯口不敢往前。她觉得这样不好,太子已经帮了她和娘,她怎么能这样算计太子?   尽管娘说那话的时候,凤儿心里也有些期待。今日太子一出?现时,她便觉得那道?身影简直像神仙下凡,世?上怎么会?有这么好看的人?……   若是?能够做他的女人?,凤儿不禁红了脸。   朱弦推门出?来,见?凤儿停在一边,有些不悦。她今日在凤儿那儿受了委屈,偏偏还不能诉苦,心里对凤儿有怨气。   这会?儿凤儿洗干净了,朱弦看清楚凤儿的脸,竟比自己长得模样还好些。朱弦愈发恼怒了,扯了扯嘴角,问:“你有什么事?”   凤儿知道?朱弦是?那位姓薛的贵人?身边的婢女,她今日还冒犯了她,但薛贵人?还是?好心开口留下了自己。凤儿笑了笑,说:“我……我想报答贵人?,留在贵人?身边伺候她。”   朱弦当即道?:“不必了。我们承徽身边不缺伺候的人?,你还是?回去吧。”   凤儿被拒绝了,脸上一阵红,头垂得更低,手指抓着栏杆,默默收紧。   朱弦转身回去,嘀咕道?:“真是?的,脏兮兮的,也想伺候我们家承徽。”   凤儿听见?了这句话,低头看了看自己,若非流离失所,她也是?个爱干净的人?。   她被朱弦这句话刺激到,委屈得落下眼泪。正想回去告诉娘,她还是?不要去自取其辱了。   忽地余光瞥见?了太子身影,凤儿的心猛地跳了起来。   她把眼泪擦了,鼓起勇气上前,跪在萧明彻身前,道?:“贵人?,我想报答您的恩情,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您。”   萧明彻拧眉,拒绝得直接了当:“不必,你是?孤的子民,孤护佑你理所应当。起来吧。”   凤儿原本忍下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,是?因为太子也觉得她脏兮兮的么?所以连奴婢也不愿意让她做?   “我……很能干的,能吃苦耐劳,什么都能做,还请贵人?给我一个机会?。”她带着哭腔恳求。   萧明彻不知她为何突然就哭了,简直脑袋都大了,他本就讨厌女子哭哭啼啼,不由有些心烦,“孤说了不必,还不速速离去!”   萧明彻说罢,转身   欲走。   凤儿也不知道?哪里来的决心,忽地扑上去,抱住了萧明彻的腿。   “贵人?,求您给凤儿一个机会?吧……”   姜雪容听得门外有动静,还以为是?送热水过来,她哼着歌儿打开门,就看见?了这么一幕。 第34章   姜雪容怔住,连口中哼的歌都戛然而止,她看了?看萧明彻,又看了?看凤儿,而后默默地?把门?给关上了?。她觉得自己?很贴心,毕竟关门?的动作都特意放轻了?不少,轻到可以假装她从未打开过这扇门?。   其实?这种场景也?不算什么,若是旁人,大?概不会胡思乱想什么。但?姜雪容不同,她爹姜平从小就是个风流的人,与各色女人总能发生各种缠绵悱恻的爱情?故事。看得多了?,姜雪容也?就容易想歪。   故而方?才她打开门?看见这一幕的一瞬间,脑海里想的便是:凤儿以身相许,要报答太子殿下。   这很合情?合理。   但?是看太子殿下的反应,似乎拒绝了?凤儿。   姜雪容回到房中,又有些抓耳挠腮,好奇他们二人接下来的事情?。她想了?想,又蹑手蹑脚地?走近门?口,正打算把房门?打开一条缝偷看一下,门?便被猛地?叩响。   姜雪容眨了?眨眼,打开门?,对上萧明彻沉冷的脸色。   姜雪容余光越过他,已?经找不到凤儿的踪迹。   “殿下,怎么了??”姜雪容谄媚地?笑?了?笑?。   萧明彻冷声道?:“你方?才在胡思乱想什么?”   姜雪容无辜眨眼:“我没胡思乱想什么啊。”   她方?才那表情?分明就是在胡思乱想,一副看见了?什么不得了?的事情?的样?子,还做贼心虚地?把门?给关上了?。   萧明彻解释道?:“那晁凤儿因我们救了?她们母女,心中感激,便道?要留在孤身边做婢女,报答孤的恩情?。孤自是拒绝了?她,孤身为太子,庇佑天下子民是孤的职责所在,无需她报答。”   “仅此而已?,你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。”萧明彻盯着姜雪容道?。   姜雪容乖巧地?点点头:“原来如此。”   她心道?,可今日这么多人,薛如眉与自己?也?在,她怎的不来找她们说报答恩情?,愿意做她们的婢女呢?可见还是有些不同在里面的。   但?这话她不敢说出口。   萧明彻轻舒一口气?,道?:“正是如此。”   姜雪容嗯了?声,看着萧明彻:“好,我知道?了?,殿下还有别的事么?”   萧明彻道?:“没有,早些休息。”   姜雪容再次乖巧点头,而后目送萧明彻背影离开。   萧明彻走了?几步,想起什么,又回头道?:“倘若那晁凤儿待会儿来找你,说要报答恩情?,愿意做你的婢女,你也?不许答应,知道?么?你是孤的嫔妃,自然该与孤站在同一立场。何况这也?算不得什么恩情?,不过是分内之事。”   姜雪容点了?头:“我知道?了?。”   萧明彻走后没多久,驿站属官便送来了?热水,姜雪容舒舒服服地?沐浴了?之后,便打算睡觉。   正在此时,忽地?听见有人敲门?的声响。   银蝉打开门?一看,正是晁凤儿。   晁凤儿方?才被萧明彻拒绝,又被姜雪容撞见,脸上挂不住,哭着回去找王氏,道?了?原委。王氏却道?:“凤儿,你听娘的,你再去找找那位姜贵人,便说做她的奴婢。娘今日也?瞧出来了?,太子对那位姜贵人恐怕颇为宠爱,你若是留在她身边,日后肯定有机会,何况这些姜贵人为人和善,定然也?不会苛待你。”   凤儿犹豫,她已?经被拒绝了?两回,又想起朱弦的话,只低着头哭,不肯再去。   “娘,凤儿不想去,凤儿就想留在您身边伺候您。凤儿要是走了?,娘就一个人了?。”   王氏劝了?又劝:“你听娘的,娘都这么大?年纪了?,你的日子还长着呢。你快去啊。”   凤儿只得又红着脸来找姜雪容,她站在门?前,垂着脑袋,有些难堪地?开口:“贵人,你们救了?我和我娘,凤儿想报答你们的恩情?,愿意留在你身边做婢女,伺候贵人。”   她的声音不大?,但?姜雪容听清楚了?。   姜雪容看着凤儿,想到萧明彻的嘱咐,忙拒绝了?:“不必了?,凤儿姑娘,救你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,算不得什么恩情?,你不必放在心上。”   凤儿听见姜雪容的话,脑袋垂得更低了?。   她就知道?会这样?的,她与贵人们的身份天差地?别,连做她们的婢女都配不上。   凤儿忍不住流下眼泪,带着哭腔道?:“打扰贵人了?,那凤儿先走了?。”   见她哭了?,银蝉不解:“她怎么还上赶着给人做奴婢?好生奇怪。”   姜雪容叹气?,想到她先前去找过萧明彻的事,她不清楚凤儿是喜欢萧明彻,想要留在萧明彻身边,被萧明彻拒绝之后,所以来找自己?,亦或者只是因为生活遭遇了重?大?变故,所以认为至少做他们的婢女日后生活总归有保障。   不论是哪种,反正萧明彻叮嘱过她不许答应。   凤儿从姜雪容房中出来后,抹了?把眼泪,这一幕又被朱弦瞧见。   朱弦轻啧了?声,与薛如眉抱怨:“那个凤儿也?真是的,先前说想报答您的恩情?,愿意做您的婢女伺候您左右,奴婢瞧着她脏兮兮的,自然拒绝了?。结果她这会儿又去找姜承徽了?,还哭着出来,恐怕姜承徽也?不愿意要她吧。”   薛如眉听见朱弦这么说,柳眉轻蹙,道:“你说她先前来找过我,想报答我的恩情?,愿意做我的婢女?”   朱弦点头:“奴婢觉着她毛手毛脚的,哪里能伺候好您?”   薛如眉思忖片刻,她虽然认为朱弦说得对,那凤儿定然不能伺候好自己?,但?若是留下她,兴许能给殿下留下个好印象?   毕竟她如今在殿下跟前的形象,可是心系百姓,见不得百姓受苦受难的。   这般想罢,薛如眉吩咐朱弦:“你叫她来,就说我愿意让她留在我身边做婢女,留在我切边做婢女,月钱也?不少,总比她在家种地?赚得多,又安稳。”   朱弦有些不理解:“可是承徽,她一个农家女……”   薛如眉道?:“叫你去你就去,难不成我真会让她贴身伺候不成?到时候回了?宫,让她做个洒扫的宫女就是了?。”   朱弦只得去了?,半道?上叫住了?还在哭着的凤儿。   “凤儿姑娘,你等等,我们承徽说了?,可以让你留在她身边做婢女。”   凤儿没想到还有这般峰回路转,一时止住了?哭声,连忙要跪下道?谢,被朱弦拦住。   “磕头就不用?了?,日后你好好伺候承徽就成。你收拾一下,明日一早便跟着我们一块走吧。”   凤儿连连点头,千恩万谢地?回去了?。   待回到房间,便同王氏说了?这消息,王氏觉得这是好消息,又不免想到明日便要与女儿分离,又心生伤感,抱着凤儿哭了?一场。   翌日,众人早早地?起了?。自然,姜雪容不在这范畴里,她又是急急忙忙踩着时间下楼的。   今日的天气?不算好,有些阴沉沉的,远处的山峦上乌云密布,像是落了?雨,不知这雨会不会落到他们头顶。   萧明彻看了?眼天气?,又回头看大?部队人马,目光扫视一圈,下意识想到姜雪容。   姜雪容没在。   他一怔,便听见匆忙的脚步声下来。一抬头,正是姜雪容提着裙摆跑下楼来。   姜雪容胸口起伏不定,跑得急了?,有些刹不住步子,踉跄了?下,伸手撑住桌角才堪堪站定。   与此同时,萧明彻也?伸出手去,扶住了?姜雪容的胳膊。   这一扶,肌肤相触,体温相接,又勾起了?萧明彻的一些记忆。   萧明彻触电一般放开手,神色不甚自在地?道?了?声:“既然都好了?,   便出发吧。”   姜雪容并未注意到萧明彻的异样?,随手从桌上拿了?个包子,便跟着往外走。   萧明彻上了?马车后,打起帘子,视野里出现?了?凤儿的身影,竟是跟在薛如眉身侧。   他剑眉微拧,眸中涌现?几分不悦。   他已?经安顿好了?晁凤儿母女,这薛如眉又是什么意思?   “长庆,你去问问薛承徽,晁凤儿是怎么回事?”   长庆得令,当即便来询问薛如眉。   薛如眉听得长庆来询问此事,心中一喜,她果然给殿下留下了?好印象了?么?   岂料下一瞬,听得长庆说:“薛承徽,殿下说了?,殿下身为太子,护佑百姓是他的职责所在,算不上恩情?,而您作为殿下的嫔妃,应当与殿下一般,将爱护百姓看做自己?的分内之事,而不该看做恩情?。请您让这位晁凤儿姑娘回驿站去吧。”   闻言,薛如眉脸色一变,忙为自己?辩解:“林将军,嫔妾只是觉得,这位晁姑娘流离失所,若是待在嫔妾身边做个婢女,也?能有份安稳的收入……”   长庆只道?:“薛承徽,属下只是代为转达殿下的意思。”   言下之意,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?。   薛如眉咬了?咬唇,只得应下:“是嫔妾做得不对,还请林将军告知殿下,嫔妾知错了?。”   “晁姑娘,你还是留下吧。”薛如眉勉强挤出一个微笑?,对晁凤儿道?。   晁凤儿也?是脸色难看,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,只得下了?马车,又远远地?看了?眼太子的马车,垂下了?头。   长庆见她可怜,安慰了?一句:“晁姑娘,你不必害怕,有殿下在,水患之事很快便能平息,你和你母亲,也?会很快过上好日子的。”   说罢,便回去复命了?。   “殿下,薛承徽道?,她是觉得晁姑娘跟在身边做个婢女,日后便能有份安稳收入,这才答应了?凤儿姑娘。”长庆答话,观察着萧明彻的反应。   萧明彻只道?:“这事到此为止。”   他捏了?捏眉心,有些后悔带薛如眉出来。原本?想着她们俩能自己?作伴,可现?在看来,简直是一个连着一个给他找麻烦。   尤其是这个姜雪容。   他分明想着,这几日避着些她的,可她却总是在他跟前晃,每每都要勾起他的回忆。   萧明彻甚至在想,莫不是她在故意为之? 第35章   虽说从前看来,她应当不是个爱争的性子,也正是如此,萧明?彻才对她比她们更好感几分。可?萧明?彻毕竟不了解姜雪容的性子,他认识姜雪容,也不过这?几个月,何?况他与姜雪容之间都不算熟悉,倘若从前的样子是她装出来的呢?   也不无这?种可?能。   ……   萧明?彻睁开眼,不管是她故意为之也好,巧合也罢,总而言之,他在心里做了决定,之后?的日子,他不会再?过多?关注姜雪容。他的心思应当放在正事上,而不是放在一个女人身上。   之后?一直到?抵达云阳,萧明?彻都没再?与姜雪容有过什么交集,甚至有些刻意冷淡。   其他人都瞧出来了,但不清楚太子殿下与姜承徽之间发生了什么,也不敢多?问,毕竟这?是太子殿下的私事。   薛如眉自然也看出来了,她虽然不知道姜雪容和?太子殿下之间发生了什么,但这?对她而言就是好事。   银蝉也看出来了,不禁替姜雪容担忧:“承徽,您和?殿下怎么了?闹别扭了?”   姜雪容听得这?话,一脸茫然:“没有啊,你怎么忽然这?么问?”   银蝉真不知她是心大还是怎么,无奈地叹气:“您就没觉得这?几日殿下待您的态度格外冷淡么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没觉得啊,殿下对我的态度不是一直如此么?”   银蝉没话可?说了,沉默地把水囊递给姜雪容,姜雪容接过水囊,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,把干巴的饼子咽下后?,打?算起身活动活动。   今日晚上,他们便?能抵达云阳。   这?一路上走来,看见的难民也越来越多?。起初姜雪容还会心里难受一番,看得多?了,都有些麻木了。   何?况她也不过是个小小女子,能做的事终究有限,只好在心里告诉自己,没关系,太子殿下会处理好这?些事。   姜雪容对太子殿下的能力倒是毫不怀疑。   吃过东西后?,又休息了一会儿,队伍便?继续出发。   至夕阳笼下时,他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云阳城。   长庆骑马先行一步,比他们更快抵达城中,已?经定下客栈。长庆骑马前来城门口迎接,“公子,客栈和?吃食都已?经安排好了。”   萧明?彻有自己的安排,这?几日还不便?暴露太子身份,因而一进城,便?又是富商之子,皆称公子。   萧明?彻伸手微挑帘栊,打?量一番云阳城中景况。云阳城内似乎没受太大的影响,百姓们照常生活,商铺也照常开着。   忽地听见身后?的城门处传来动静。   是城门关闭的声音。   萧明?彻微蹙眉头,给长庆使了个眼色,长庆当即不动声色地靠近那守城的士兵,打?听起来。   “这?位官爷,我是路过的,不太懂,为何?咱们这?儿这?么早就关闭城门了?”   那守城的士兵打?量一番长庆,叹气回答:“没办法,因为这?些日子以来,涌进城中的难民实在太多?了,只能早些关闭城门。”   长庆道:“可?那些难民不也是无家可?归,才来咱们这?儿谋求生路么?”   那守城的士兵又叹了声:“话虽如此,可?咱们城中毕竟能力有限,也容不下这?么多?的难民,朝廷的赈灾款又还没到?。”   长庆笑了笑,道:“听说朝廷的赈灾款就快到?了,到?时候应该就好很多?了吧。”   那守城士兵听得这?话,和?另几人对视一笑,似乎别有深意,但并未说给长庆听。   长庆从他们的笑容里已?经看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,恐怕这?云阳郡守当真有猫腻。他再?多?问就显得可?疑了,长庆告辞,回去禀报萧明?彻。   “我就不打?扰几位官爷了,告辞。”   萧明?彻听罢,若有所思。   “去客栈。”   一行人抵达客栈,客栈老板见有生意做,自然热络。客栈掌柜认识长庆,长庆已?经在他这?儿订了房间。   “几位客官,吃食是送到?楼上房间还是几位下来吃?”   “送上楼吧。”   萧明?彻说罢,迈步上楼。   姜雪容与薛如眉紧随其后?,也步上台阶。坐了一整日马车,姜雪容昏昏欲睡,不禁打?了个哈欠。就是这?一打?哈欠的功夫,她一时不觉,踩到?了自己裙摆,一个趔趄,被银蝉扶住。   她离萧明?彻有些距离,按理说压根碰不到?他。可?姜雪容还是看见了萧明?彻往旁边挪了两步,似乎格外怕她碰触到?自己。   姜雪容想到?银蝉说的话,终于后?知后?觉地感觉到?,太子殿下好像是不太待见她。   可?她仔细回忆一番,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这些日子何?时惹到?了太子殿下。   ……算了,随便?吧。   姜雪容迅速地想开了这件事。   毕竟她对被太子殿下待见这?件事从来没有什么期待,没有期待的事情自然就不会觉得失望。   比起这?件事,姜雪容更在意另一件事。   她发现?这?家客栈的菜做得好难吃。   客栈小二送来了几道菜,看起来都挺好吃的,姜雪容都准备好了大快朵颐,结果一下筷子,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  “呸呸呸,这?是什么东西?这?也太难吃吧了?”姜雪容不可?置信地看着面前那几道长相与味道完全?不符的菜,垮下小脸。   因着菜太难吃,姜雪容又不想饿肚子,只得扒拉了几口白?米饭。   勉强填饱肚子后?,姜雪容沐浴睡觉。   第二日一早,姜雪容醒来时,萧明?彻已?经不在客栈,长庆也不在。只留下洪冬和?几个侍卫。   洪冬是太监,不方便   ?跟着萧明?彻出去办事,萧明?彻便?让他留在了客栈里,照顾姜雪容和?薛如眉。   萧明?彻并不阻止她们俩出去逛,只说让她们注意安全?,不要暴露自己身份,其余便?没了。   因着没人催促自己起床,姜雪容一觉睡到?了午时。   薛如眉见姜雪容这?么久没起,便?自己带了朱弦和?两个侍卫出门逛。   姜雪容伸了个懒腰,唤银蝉进来。银蝉伺候她梳洗装扮,下楼时客栈中分外安静。   洪冬道:“姜姨娘早。”   姜雪容掩嘴打?了个哈欠,得知他们都出去了,想起昨夜客栈的吃食,对银蝉道:“那咱们也出去找点东西吃吧,这?客栈里的东西也太难吃了。这?客栈能开这?么久不倒闭,该不会是有什么背景吧?”   银蝉也觉得这?家客栈里的东西难吃,同意了姜雪容的看法。   洪冬见她要出去,想到?自己一个人留在客栈也无趣,便?也跟了一起。   姜雪容带着洪冬和?银蝉,以及两个侍卫出了门。   第一次到?一个陌生的地方,姜雪容还挺新奇的,看什么都新鲜,兴致勃勃地逛着。   走了不远,她便?有些饿了。   正巧路过一个卖馄饨的摊子,便?打?算坐下来吃碗馄饨。   “老板,来一碗香菇鲜肉馄饨。”她说罢,问银蝉和?洪冬以及那俩侍卫吃什么,“你们吃什么?”   银蝉经常跟着姜雪容一起吃,倒没什么拘束,要了一碗白?菜猪肉馄饨。   洪冬与那两个侍卫摆摆手:“不了,姨娘,我们怎么能与您一起吃东西呢。”   姜雪容不在意道:“这?有什么?又不是在……”   一个宫字到?了嘴边,及时改了口:“又不是在家里,没那么多?规矩。待会儿还要逛很久呢,你们就坐下来一起吃吧。”   他们还是摆手:“姜姨娘,我们吃了早饭,还不饿。”   姜雪容惊讶:“你们在客栈吃的?那么难吃你们也吃得下?”   洪冬笑了笑,说:“其实也还好,虽然比不得家里,但勉强吃些也行。”   姜雪容想到?昨晚那难吃的东西,不由得娥眉轻横,又问:“公子也吃了?”   洪冬点头:“奴才在家的时日不长,但记忆中,公子一向对吃食没甚要求。”   姜雪容想了想,不禁有些同情萧明?彻,失去了吃食的快乐,那人生该多?无趣?   她要的馄饨很快上来,姜雪容捧着碗,幸福不已?。这?碗馄饨其实算不上多?么美味,但和?那家客栈难吃的饭菜比起来,实在惊为天人。   吃过馄饨,姜雪容和?他们继续逛。   路过一个小摊子,吸引了姜雪容的兴趣。   小摊子上卖的是用丝线编织的手链,还有穗子之类的小玩意儿,旁边也挂着各色彩线。   摊主是个和?姜雪容年?纪差不多?的姑娘,见姜雪容有兴趣,卖力吆喝:“这?位小娘子,可?以买些彩线回去自己编,我可?以免费教你怎么编,编一条五彩同心手链,送给你夫君吧。”   一听还要自己动手,姜雪容就觉得麻烦,她摇了摇头,看向另一边已?经编好的手链。有一条还挺好看的,姜雪容买下那条手链,让银蝉付了钱。   她没打?算送给萧明?彻,只是单纯觉得挺好看,想自己戴。   姜雪容并不知道在云阳有这?样的习俗,女子若是喜欢某位男子,便?会送这?样一条五彩同心手链给对方,表达自己的喜欢。   因而萧明?彻今日出门,一路上有好些大胆的年?轻姑娘拦住他,要送手链给他。   萧明?彻只觉得麻烦,她们妨碍了自己的正事,一应让身边的侍卫们拦下了。   萧明?彻回到?客栈时,在门口与从外边回来的姜雪容正巧遇上。   萧明?彻几乎立刻转身,余光从姜雪容手腕上扫过时,看见了她手上那条手链。   他长眉微压,提步便?走,仿佛没看见姜雪容似的。   姜雪容看着他背影,叫住人。   萧明?彻心下烦躁,脱口而出:“我不要。”   姜雪容在他身后?愣住,眨了眨眼,有些茫然。她只是想问殿下支些银钱,这?趟出门没带什么银钱,今日出门一趟花了不少,明?日恐怕不够。   “公子不要什么?”姜雪容说罢,才又问了一句。   萧明?彻:“……”   萧明?彻:“不要以为我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。”   姜雪容点点头,以为这?是拒绝的意思,心道那明?日若是出去,便?只逛不买好了。   她从萧明?彻身侧经过,缓缓上楼,又听见萧明?彻道:“银钱你问洪冬便?是,不必问我。” 第36章   萧明彻话音还未落地,身影已然越过姜雪容,到了前头,很快进了他的房间,留给?姜雪容紧闭的房门?。   姜雪容有些?发怔,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?,隐约感觉到萧明彻的心情不佳,她想大抵是?殿下今日出去办正事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吧。   姜雪容并未放在心上,再次提步,往自己房间走去。   因着客栈的饭菜太过难吃,姜雪容特意从外头买了两个煎饼回来做晚饭。她没准备其他人的份,毕竟他们又没说觉得客栈的饭菜难吃。兴许个人口?味不同,他们觉得客栈的东西好吃呢。   萧明彻进了房间之后,脸色还有些?沉。   他还以为姜雪容叫住自己是?要把手上那条手链送给?他,原来竟不是?。   他有些?微走神,意识到自己的心绪又被?牵动,萧明彻按住额角,忙不迭把思绪拉回正途。   萧明彻今日出门?一趟很顺利,去了云阳郡官署附近,观察动静。云阳郡守梁万民萧明彻在此?之前了解得不多,毕竟是?地方官员,他对京城的官员了解多一些?,因而来的路上萧明彻让人准备了梁万民入仕之后的一些?资料,从梁万民何年考中进士,到他去过哪些?地方做官,政绩如何,都很详细。   从那些?资料上来看,梁万民算得上是?个好官,政绩不错。这倒也?寻常,地方郡守已然算地方的高官,而梁万民今年不过三十五六,能坐到今天这位置当然需要有成绩。   只是?那些?政绩证明不了什么,一个好官同时也?可能是?一个贪官。   萧明彻并未打草惊蛇,只是?在官署附近寻了一个茶馆坐下,点了一壶茶。同时,他命人盯着梁万民的行踪,看他这些?日子都在做些?什么。   官署有官员出入不停,颇为忙碌,兴许是?因为最近水患的事。问起百姓对于这位梁大人的印象,倒都还不错。   派去盯梢的人回来禀报,说官署之中的确紧张忙碌,只是?忙碌的似乎不是?当下水患和难民的事,而是?忙着为太子殿下的到来而准备。   萧明彻闻言,眸色微敛,骨节分?明的手指圈住茶盏,轻啜一口?。   “继续盯着他,有什么动静及时禀报。他见了什么人,亦或者给?谁写了什么信,尤其要注意是?否有京城来的信,或是?写给?京城的信。”   亲卫应下,悄无?声?息消失在人群之中。   萧明彻回神,这个梁万民如今看来似乎的确不清白。但清不清白要讲究一个证据,不是?凭直觉断言。他还需要寻找这个证据。   萧明彻放下扶着额角的手,听见有人叩门?的声?响。   不知怎么,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浮现出姜雪容的脸。   萧明彻眉头微压,起身开门?。   但来人是?薛如眉,而非姜雪容。   “何事?”萧明彻淡淡发问。   不知为何,萧明彻心里似乎有隐隐的失落。真奇怪,他原本想的是?若是?姜雪容来,他觉得有些?心烦,可竟真不是?他,他又有些?失落。   为何已经避着她这么久了,他总还要为她分?神?   萧明彻觉得这像一道难解的题,他找不到答案。   薛如眉垂下眸子,双颊透出些?害羞的粉色,从   袖中捧出一条五彩同心手链,道:“公子,妾身今日听闻云阳有习俗,编这样?一条手链,可以为他人祈福。妾身便买了彩线回来,特意为公子编了一条。”   薛如眉声?音有些?轻,她没说全部的实话,虽说这手链也?有这样?的意义,但更?多的是?女子送给?心仪的男子的。她渴望太子殿下可以收下,这是?她的少女心事。   萧明彻只瞥了眼,便拒绝:“不必了。”   薛如眉表情僵了僵,维持着笑意,收回手:“是?妾身想多了,公子自有上天的福气庇佑,又怎会需要一条手链?”   萧明彻并不接她的话,问:“还有事?”   薛如眉摇头,告退了。   转过身时,薛如眉脸上的笑意便维持不住,脸色阴沉下去。   她在走廊上和姜雪容遇上,“姜妹妹。”   薛如眉目光落在姜雪容手腕的手链上,原来她也?去送了,看样?子也?被?拒绝了。这么一想,薛如眉心里顿时觉得平衡不少。   “薛姐姐。”姜雪容礼貌回以一笑。   薛如眉道:“姜妹妹手上的手链挺好看的。”   姜雪容抬手转了转,道:“我也?觉得好看。”   薛如眉眸底闪过一丝笑意,“那我先回房间了,妹妹也?早些?休息。”   姜雪容感觉到薛如眉心情不错,或许她也?吃到了什么好吃的?   她眨了眨眼,转身进房间。   第二日,萧明彻自然又早早地出了门?,只留下几个侍卫保护姜雪容和薛如眉。薛如眉今日倒没出门?,见姜雪容睡到午时才起,打趣道:“姜妹妹还真能睡,竟然能睡这么久。”   姜雪容挑了挑眉:“睡饱了才有精神。”   她说罢,带着银蝉和洪冬他们往外走,又问薛如眉:“姐姐可要一起出去吃些?东西?”   薛如眉摇头,她自幼娇生惯养,吃食自然也?是?精细,虽说吃不惯客栈的饭菜,可也?瞧不太上外头的路边摊。何况她对口?腹之欲也?没那么看重?。   姜雪容只是?礼貌一问,没想着薛如眉会答应。   “那妹妹自己去了。”   姜雪容出了门?,又是?一番逛玩。虽然萧明彻说,不是?出来游山玩水的,可她又帮不上萧明彻什么忙,她能做的,就是?把自己照顾好,不给?萧明彻添麻烦。至于把自己照顾好,出来逛玩就属于把自己照顾好的范畴。   有了昨日萧明彻的话,姜雪容今日更?是?敞开了玩,反正洪冬会付钱。不过也?没买太多东西,毕竟她不是?出来游山玩水的。   在街上逛看的时候,姜雪容也?看见了不少涌进城的难民,他们缩在大街上的角落里,穿着破烂的衣衫,有些?格格不入。   姜雪容叹息一声?,正欲离开,忽地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些?动静。   她抬头望去,只见一行人阵仗颇大,拥着一辆马车。马车很快在街边停下,后头跟着不少护卫,那些?护卫们先一步摆好东西,不知是?做什么。   姜雪容有些?好奇,便多看了一会儿。   只见那些?东西都摆放好之后,从那辆华贵的马车上走下一位翩翩公子,手中折扇轻摇,生得倒挺英俊。   他身边的护卫道:“来来来,施粥啦。”   原来竟是?富贵人家的少爷给?难民们施粥。   银蝉道:“这人还挺有善心的。”   银蝉话音才落,身后路过的百姓却啐了声?,道:“他能有什么善心?平日里便仗着自己的姐姐是?郡守的夫人,欺男霸女,如今赶上水患,不少人流离失所,便想趁机博取一个好名声?罢了。”   姜雪容暗自惊讶,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?的事。   那人看了看姜雪容,见她相貌不俗,好心提醒道:“这些?夫人,我见你?生得花容月貌,好心提醒你?一句,还是?快些?走吧,避着那姓杨的,不然被?他看上了,可不是?什么好事。”   姜雪容听得这话,不由想到上一回那李强给?自己下药的事,她怕又惹出什么麻烦,不敢多逗留,带着银蝉他们赶紧走了。   不过还是?晚了一步,那杨成财已经看见了姜雪容的身影。   他叫住身边护卫:“那是?谁啊?咱们云阳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女人?我怎么没见过?”   护卫谄媚道:“少爷放心,小的马上去查。”   杨成财用折扇敲了敲护卫的头:“还不快去!”   杨成财又看了眼另一个护卫:“看什么?还不给?少爷我撑伞,是?要晒死少爷我么?还有啊,少爷我快渴死了,赶紧给?我拿水来啊。”   杨成财又在那儿坐了会儿,太过无?聊,便去见了他姐姐杨云。   “你?们把这些?粥都发完,少爷我先走了。”   郡守府内。   “姐,快热死我了。”杨成财倒了杯水。   杨云问:“让你?做的你?都做了?”   杨成财点头:“那当然了,我已经叫人出去施粥了,还特意弄出了很大的阵仗,很多人都看见了。”   杨云点了点头:“那就好,明日你?也?得去,这几日你?都得去,明白么?”   杨成财应下,又问:“不过姐,你?为什么要我这么做?难民这么多,给?他们吃的得浪费不少银子。”   杨云脸色凝重?,看了看四下,叮嘱杨成财:“我也?是?从你?姐夫那儿知晓的,听闻有人上京告了御状,说你?姐夫贪污了赈灾的银两,皇帝震怒,派了太子来调查此?事,不日就要到了。你?可别给?你?姐夫添乱,这些?日子也?安分?些?,明白么?”   杨成财吸了口?气:“太子?我知道了,姐,你?就放心吧,我不会给?姐夫添乱的。不过这太子都来了,姐夫的事不会被?发现吧?”   杨云心里也?没底,这毕竟连太子都亲自来了。   “没事,京城那位想必会帮你?姐夫的,毕竟都是?一条线上的蚂蚱,你?姐夫出了事,他也?逃不了。”   杨成财道:“那就好。”   杨云又说:“行了,你?快回去吧。记着,别惹是?生非,明白么?”   杨成财嘴上应着,出了府门?,他派去的护卫回来回话:“少爷,小的查到了。小的跟着那女人一路,巧了不是?,她最后回了云来客栈。”   杨成财摸了摸下巴,歪嘴一笑:“云来客栈?那不就是?咱们的地盘么?”   护卫笑说:“可不是?,小的打听了一下,那女人是?一个过路的富家少爷的妾室,听说那富家少爷听说云阳遭了水患,特意来帮助难民的,还不止一个小妾,两个呢!两个都长?得不错,少爷您看?”   杨成财刚想做些?什么,又想到杨云的叮嘱:“过几天再说,你?先盯着他们的动静,回来禀报我。” 第37章   萧明彻的亲卫自然都是精挑细选,武艺高强,跟着保护姜雪容的那几个侍卫早在那护卫跟踪他们?的时候便发现?了他的踪迹,不过没将此事告诉姜雪容,只告诉了萧明彻。   “殿下,今日属下等保护姜承徽外出时,有一人鬼鬼祟祟跟踪我们?一路,直到回了客栈。回到客栈后,也有人鬼鬼祟祟在客栈外监视咱们?动静。为了不打?草惊蛇,属下等便暂时未有行动。”   萧明彻听得眉头皱起,跟踪?   他第?一时间想到了是否是梁万民?的人,但很快否决,这会儿?梁万民?应该还不知晓他已经到了云阳,怎么会派人跟踪他?   何况那人还是跟着姜雪容他们?回来的,愈发可疑。   萧明彻便让亲卫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,听到那富家少爷时,眉头愈发拧起。   所以,恐怕是那富家少爷的家丁?见姜雪容美貌,便起了贼心??   萧明彻一时有些心?烦,想到了上一回在那老人家家中?的事,虽不能怪姜雪容,可到底也有因她的美貌而出事的缘由?在其中?。   难怪古语云,红颜祸水,真是有道理。   他心?下浮过姜雪容的脸,仿佛一片羽毛轻飘飘挠过他心?口,只留下一丝痒意,她那张脸,倒也当得起红颜祸水。   萧明彻这几日还不打?算暴露身份,有些事还需要暗中?行动,若是打?草惊蛇,   反而不方便。他思忖片刻后,还是选择吩咐亲卫:“你们?仔细保护好姜承徽,莫让她出什么岔子。至于?外头那些人,若是他们?不主动做什么,也不必理会。”   亲卫得了令,退了下去。   萧明彻心?内那点闷闷的烦,却?萦绕不去。   他站起身,踱步至窗前。窗棂上刻着如?意纹,窗户开了半扇,从外头吹进些带着热气的风。夏日的时节已经过去了,但热意还垂死挣扎着,不肯完全?退却?。但终究不是时节,风里带着些秋日的萧瑟冷凛了。   萧明彻一把将另外半扇窗也推开,这客栈地段好,正?在云阳最热闹的位置,从窗户望出去,就是市井街巷的热闹繁华。云阳和京城的热闹比起来,自然比不得一星半点,但比起沿途那些难民?的荒凉,它还是热闹的。   只是这热闹之间,也零星地散了些落寞的难民?。   他们?失去了家园,已经够苦,却?还要被克扣朝廷发的补助,萧明彻想到此处,不禁眸色一冷,对那梁万民?更痛恨几分。他们?本该是百姓的父母官,却?只想着在这样的时候还中?饱私囊。   萧明彻手撑在窗上,微微收紧力道。   他深吸一口气,松开手,恰在此时听得咚咚两声,是有人叩门。   这回脑子里倒没想着是谁,故而打?开门,与姜雪容四目相对时,心?下又怔然一声。   “何事?”他刻意压下腔调,愈发显得不好接近。   姜雪容想起今日的事,那路人说那公子是云阳郡守夫人的弟弟,借着云阳郡守之势欺男霸女,不是好人。她知晓太子殿下此番来云阳正?是为了调查云阳郡守,想着这也许是条线索,思前想后还是决定?和太子殿下说一声。   她便将今日的事情说了:“或许,能为殿下提供一些线索。即便那人与云阳郡守的案子没有牵扯,但这云阳郡守既然包庇自己的小舅子,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。”   姜雪容说罢,福了福身告退:“我要说的话说完了,公子,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   她转身就走,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。   萧明彻看着她的背影,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那点心?烦又涌了上来。   他忽地开口:“这几日,你自己小心?一些。”   姜雪容不明所以,转头看萧明彻,疑问:“小心?什么?”   萧明彻道:“我们?初来乍到,总之凡事小心?为上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示意自己知道了。   萧明彻关上门,没想到姜雪容招惹到的那人竟然是云阳郡守的小舅子,还欺男霸女,名声不好。他想了想,唤来亲卫,吩咐道:“去查查云阳郡守夫人的娘家,详细一些。”   亲卫得令,迅速去办,这日夜里便打?听到不少消息回来禀报。的确与那路人所言无?二,那杨家少爷的确是仗着自己是郡守的亲戚,做了不少恶事,但却?没受到应有的惩罚。不止如?此,杨家家中?很有钱,但那却?是近些年的事,大?约十几年前,杨家还不过是个普通商户。   萧明彻觉得这其中?有些问题,又吩咐人去查,或许还与梁万民中饱私囊一事有关系。   这日夜里,盯着梁万民?的亲卫也回来禀报,道那杨成财白日里去见了一趟杨云,从杨云嘴里说的那些话,侍卫们?也听得完全?,如?实禀报。   萧明彻冷笑?一声:“孤倒是好奇京城那位是谁?给孤去查!”   “是。”   -   杨成财在家中?闲坐,无?聊透顶,他姐姐让他这些日子收敛性子,连花天酒地都不让他出去,属实没意思。他一向寻欢作乐惯了,骤然闲下来,哪里闲得住?   闷在家里半天,便又想到了今日遇见的那位小娘子。   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,这要是弄到手了,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。   杨成财越想,越觉得心痒难耐。   他猛地站起身,心?想,姐姐说太子不日就到,那不就是还没到?若是再等几日,太子来了,他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?倒不如趁着现在想办法把那女人弄到手得了。   他浑惯了,又有姐姐姐夫兜底,一时间当然改不了吃屎的习惯。   “你!过来!”杨成财指了指身边的护卫,低头耳语几句,“明白么?”   那护卫面露难色:“可是少爷,小姐说了,不让您出去……”   杨成财敲了敲他的头:“我是少爷还是你是少爷?听谁的?”   护卫捂着头:“当然您是少爷。听您的。”   杨成财说:“那还不快去。”   护卫只得下去了。   杨成财看着护卫的背影,想到那小娘子,背过手哼起歌来。   那云来客栈正?是他们?杨家的产业,杨成财吩咐下人盯着他们?的动静,得知白天那小娘子的夫君都会出去办事,只留下两个小妾在客栈里待着。这不正?是好机会?   杨成财命人盯着她夫君的动静,待她夫君出了门后,便有人来禀报他。杨成财当即出了门,来了客栈,他叮嘱客栈的人送吃食给两个小娘子。当然了,那饭菜里面放了些东西。   杨成财在客栈后院等着好消息,胸有成竹。   小二送了饭菜过来,银蝉有些诧异:“我们?没要饭菜啊?”   小二笑?道:“这是本店免费送的。”   银蝉这才接过,放在桌上,绕进里间伺候姜雪容。   这几日对姜雪容而言实在是泼天的幸福,早知道即便在姜国公府,她也很少能连着放肆地睡到中?午才起床。但俗话说得好,乐极容易生悲。   昨夜天气凉爽,姜雪容贪凉,没叫银蝉关窗,吹了一夜冷风。夜里的秋风还是冷,一晚上起来,姜雪容便有些发热。   她一觉睡醒就感觉脑袋昏沉沉的,眼皮重得睁不开眼,嗓子也痛得厉害。她用被子将自己裹住,靠着床头,委实虚弱极了。   银蝉进来,给她倒了杯温水,姜雪容就着杯沿喝了,不禁又咳嗽起来。   银蝉有些担心?:“要不请太医来瞧瞧吧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没事的,银蝉,我睡一觉就好了。”   若是太医来了,少不得要给她让那些苦苦的药。她才不想喝。   见她坚持,银蝉也不好说什么,只好扶着她躺下。   “那您躺下休息吧。哦对了,方才客栈小二送来了些饭菜,您可要将就吃几口?”她病成这样,也不能出去吃了。   姜雪容坚决摇头:“不吃!我都病了,还吃这么难吃的东西,那岂不是太可怜了?好银蝉,你帮我去外面买碗辣子粉回来吧,求你了。”   银蝉叹气:“好,奴婢帮您买,您先休息吧。”   姜雪容扯了扯嘴角,钻进被子里,她脑袋重得很,没一会儿?便睡熟了。   -   萧明彻今日也出了门,侍卫来禀报:“殿下,客栈有情况。”   萧明彻拧眉:“何事?”   侍卫道:“那杨成财来了客栈,似乎意图不轨。侍卫已经做好准备将他拿下了,您放心?,定?然不会让二位承徽出事。”   萧明彻敛眸,思忖片刻,还是打?道回府。   萧明彻回到客栈时,那杨成财已然被拿住。   杨成财原本在客栈后院等着,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,便大?摇大?摆地上楼,侍卫们?便趁机将他抓住。杨成财带了几个护卫,见状都上来护主,但家丁五太子亲卫如?何能敌?都被打?得落花流水。   杨成财还在叫嚣着:“你们?!我劝你们?最好放开我,你们?知道我是谁么?我姐夫可是云阳郡守,你们?敢打?我,明天就让你们?全?都蹲大?牢!”   萧明彻来时,正?好听见杨成财的话,他眼神如?刀,冷冷刺向杨成财。   “你姐夫就是天皇老子,也得按律法办事。”   杨成财不认识萧明彻,只以为他是那两个小娘子的夫君,呸了声:“我告诉你,在这里,就是我姐夫最大?!”   眼看着他要说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,长庆猛喝一声:“大?胆,休得对太子殿下无?礼!”   杨成财被这一声吓懵了,“你……你说什么……太……太子……不会吧……”   他有些不相信,可姐姐也说了,太子的确是这几日要到云阳。   杨成财整个人跌下去,面如?死灰。   客栈那些人也都跪了一地,哆哆嗦嗦地求饶。   长庆问道:“你们?方才想   做什么?”   杨成财已经吓得失神,他身边的家丁回话:“没……没做什么,我家少爷只是给饭菜里下了些药,想……想对那两位小娘子意图不轨……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,就被你们?拿住了。”   萧明彻抿唇,怎的又是如?此的桥段?   果真是红颜祸水。   他迈步上楼,快步直奔姜雪容房间。 第38章   姜雪容正昏沉沉睡着,用被子将自己裹得?严严实实,发了一身的汗。因着体温升起来,双颊绯红,瞧着便是?不太对劲的模样。   萧明?彻推开房门,想?起什么,又?叮嘱长庆:“你们在?门口守着,没我的命令,谁也不许进来打扰。”   长庆自然?也想?起上一回的事,摸了摸鼻子,在?门口止步。   萧明?彻快步绕进里间,见姜雪容躺在?床榻上,面色不对劲,抿唇走近床榻,将她摇醒。   “你醒醒?姜雪容?你还好么?”萧明?彻的嗓音悠远地传进姜雪容梦里,姜雪容怔怔睁开眼,只瞧见眼前萧明?彻的身影模模糊糊的。   她嗓音也哑得?厉害,问:“怎么了?”   萧明?彻看她这副模样,愈发笃定?她就是?又?被下?了药,他不知怎么有几分恼怒,语气不悦道:“都说了让你自己小心,怎的一点没将孤的话放在?心上?”   姜雪容脑子不大清醒,转得?很慢,迟钝地想?,殿下?是?说过?让她小心,注意安全,可是?生病这种事也算在?其中么?   她懵懵开口:“下?次一定?不会了,殿下?。”   说罢又?剧烈地咳嗽起来。   她白皙的脸颊这会儿红红的,眼眶也是?红红的,瞧着实在?可怜。   萧明?彻以为她药效已经发作,有些犹豫,他不想?这样,但是?……   萧明?彻眸色沉下?来,将姜雪容从被子里捞起来。她在?被子里闷了一身汗,又?只着了件中衣,也被汗打湿了,隐隐绰绰地透出亵衣的影子。萧明?彻目光落在?她身上一瞬,便匆忙移开了视线。   他沉下?眉目,迟疑着伸出手,解姜雪容的衣裳。   他指尖带着凉意,触到姜雪容的时候,姜雪容不由得?颤抖了下?。那一丝凉意,唤醒了姜雪容的些许清明?。   姜雪容抬眸,不解地看向萧明?彻:“殿下??你要做什么?”   她往后退开一步,伸手横在?自己和萧明?彻之间,眼神有些惊恐。她还是?个?病人呢?太子殿下?想?干嘛?也太那啥了吧。   萧明?彻被她的动作沉默住,他拧了拧眉头,她什么意思,他好心好意帮她解药,她倒好,一副老什么衣冠禽兽的眼神看着自己。   他耐着性子给她解释:“你被人下?了药。”   姜雪容睁大双眼:“啊?什么时候?”   又?是?那种药?   萧明?彻道:“你前些日子出门时,曾遇到一个?富家少爷,你可有印象?那日你回来时,他派了家丁一路尾随你至客栈,被我的人发现了。因着不想?打草惊蛇,我便没让他们将人拿住,只说暗中保护好你,倘若他没什么行动,不必管他。哪知道今日,那歹人趁我不在?,便打算对你意图不轨,在?你的饭菜里下?了药。”   萧明?彻说罢,看向姜雪容。   所以她可以不要用那种衣冠禽兽的眼神看着自己了么?他还不想?这样做呢,自己都吃过?一次亏了,也不知道学聪明?一些。   姜雪容似懂非懂,用迟钝的脑子理解着萧明?彻的话。   那天那个?人盯上了自己,然?后又?给自己下?药?   她眨了眨眼,似乎理顺了逻辑。   萧明?彻看她反应,轻哼了声?。   而后听见姜雪容道:“可是?我没吃那些饭菜啊。”   她指了指一旁桌上放着的已经凉透了的饭菜,那些饭菜原封未动,摆在?桌上。   轮到萧明?彻沉默了。   姜雪容觉得?自己太聪明?了,幸好没有将就吃那些饭菜,不然?就又?中招了。   萧明?彻默然?半晌,又?看姜雪容:“你一口也没吃?”   姜雪容点点头,笃定?道:“一口也没吃。”   萧明?彻脸色变了变:“那你这……怎么回事?”   他指的是?她身上的异样,出了一身汗,又?面色潮红。   姜雪容道:“昨夜贪凉忘了关窗,今日一早起来便生病了。”   萧明?彻:“……”   原来如此,竟是?一个?乌龙。   他迅速站起身,背对着姜雪容道:“既然?你没事,便好好休息吧,孤先走了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?,想?起什么,又?道:“殿下?要不去看看薛姐姐吧,薛姐姐大概率吃了饭菜,这会儿恐怕不大好。”   萧明?彻脚步一顿,而后走出门去。   姜雪容咳嗽了声?,继续缩回了被子里。   萧明?彻走出门时,长庆有些诧异:“殿下?这么快?”   萧明?彻睨他一眼,长庆自知失言,赶忙闭嘴。   萧明彻道:“撤了吧,她没中药。另外?,请太医来,她病了。哦,对了,还有薛承徽,也让太医去瞧瞧。”   他吩咐完,便下?楼去看那杨成财。   杨成财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了,见萧明?彻过?来,赶忙磕头认错:“太子恕罪,太子饶命,都怪小人一时鬼迷心窍……有眼不识泰山……您大人有大量,还请饶恕小人……”   萧明?彻冷哼一声?,只让人把他关押起来,又?命他手下?的家丁回郡守府禀报梁万民。   家丁屁滚尿流地回了郡守府,仓皇失措地闯进门,“大人,大人,不好了大人……”   梁万民瞪他一眼:“什么事慌慌张张的?”   家丁道:“大人,杨少爷他惹了事,叫人扣在?客栈里了。那人听说杨少爷跟您的关系,指明?要您过?去。”   梁万民一听这话,顿时吹眉瞪眼:“什么?他又干什么了?这个不成器的东西,真是不让我省心……都说了这些日子安分一些,安分一些,他怎么就是?不听呢?”   梁万民沉下?脸,又?说:“谁把他扣下?了?不知道他是?我的人么?”   家丁回答:“小的也不认识,是?生面孔,好像是?外?地来的商户,说是?要您过?去主持公道。”   梁万民心烦地叹气,这时候他实在?不想?管那杨成财,可若是?不管,闹大了也不好,毕竟这两?日太子殿下?就要到了。   梁万民思忖片刻,还是?去了客栈。   进客栈之前,梁万民还拿着郡守的腔调,心想?待会儿恐怕要那不成器的小舅子给人家赔礼道歉。正想?着,跨进了客栈的门槛,一抬头,对上了一道威严的身影。   梁万民的背脊当即弯下?几分,脸色也有些惊慌失措。   他是?认识太子殿下?的。   梁万民当即跪下?了,颤抖着声?音开口:“微臣参见太子殿下?,不知太子殿下?驾到,有失远迎。”   萧明?彻居高临下?看向梁万民,命人将那杨成财推出来,道:“梁大人,听闻这是?你妻弟?”   梁万民看了眼杨成财,心下?道不好,这下?恐怕是?糟了,这个?蠢货怎么惹事惹到太子跟前了?   梁万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,扯出一个?笑容,“殿下?,此人确乃我妻弟,不知他怎么冒犯了殿下?,殿下?尽管依法处置他,微臣绝对没有任何怨言。”   萧明?彻冷笑出声?:“依法处置?可孤听说,梁大人的妻弟在?云阳横行霸道,鱼肉百姓,一向是?没有王法的。怎么今日梁大人竟肯让孤依法处置?”   梁万民垂下?头,思索着该怎么解决现下?的困境。   “这……微臣……微臣……”   太子既然?笃定?地说了出来,恐怕已经有所证据,而杨成财平日里的事迹百姓也看在?眼里,恐怕不容他推脱。若此时他还推脱,恐怕会把自己也牵扯进去,倒不如承认自己有错。   梁万民定?了定   ?神,道:“太子教训得?是?,往日里微臣的确因为亲情偏袒妻弟,这属实是?微臣的过?错,请太子责罚。”   萧明?彻仍是?冷笑。   梁万民俯首在?地,不敢出声?。   萧明?彻道:“既然?今日叫孤撞上了,孤便得?秉公执法,连他过?往犯下?的罪行一并查处。来人,将他带下?去,彻查。”   萧明?彻说的查,并不单单只查杨成财犯下?的罪行,也借着这个?机会,查杨家与梁万民。   梁万民哪里敢说什么,只道:“殿下?理应如此。”   萧明?彻又?道:“你身为地方郡守,按说该秉公执法,却偏袒徇私,此乃失职。但当下?水患肆虐,朝廷还需要你,孤便暂时不与你计较,起来吧。”   梁万民这才?战战兢兢地起了身,赔着笑看向萧明?彻。   “不知殿下?是?几时到的云阳,怎么不差人告知微臣一声?,微臣好安排为殿下?接风洗尘。”   萧明?彻:“孤此行是?为了水患为了百姓,怎能?动用多余的人力财力?接风洗尘便不必了。若非孤没提前告知梁大人,还真不知道梁大人的妻弟竟如此欺男霸女?。”   梁万民又?是?一番赔罪。   萧明?彻这才?问起云阳水患的现状,以及难民的处置,梁万民一一答过?。   二人便在?客栈里聊至夜幕降临,梁万民擦了擦额头的汗,问道:“殿下?这些日子便住在?客栈么?这未免太过?寒碜,不如殿下?随微臣回府住下??”   萧明?彻道:“不必了,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,孤住客栈有何住不得??”   梁万民道:“是?,殿下?心系天下?,此乃百姓之福,江山社稷之福。是?微臣心思狭隘了。”   “那天色不早,微臣便先告退了。”梁万民道。   萧明?彻颔首,准许他告退。   在?萧明?彻与梁万民商讨的时间里,银蝉从外?头买了一碗辣子粉回来,姜雪容睡了一觉起来,将辣子粉吃了,又?睡下?了。   再醒来时,已经是?晚上。   中途太医来过?一回,给姜雪容看了看,确认没有什么大碍,便走了。   姜雪容伸了个?懒腰,感觉自己没那么难受了。   想?起白天发生的那些事,还像一场梦似的。姜雪容问起银蝉:“薛承徽怎么样了?殿下?可有帮她解了药?”   银蝉答:“薛承徽似乎没什么大碍,那人下?的只是?迷药,薛承徽睡了一觉,这会儿也醒了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?,心想?,怎么就自己这么倒霉? 第39章   那厢薛如眉醒来,得?知前因后果,亦心道,怎的她如此倒霉?   薛如眉才从迷药的药效中缓过来,头还有?些?沉,她扶着额角,叫朱弦给?自己倒了杯水。朱弦倒了水来,薛如眉接过杯盏,心下有?几分懊恼。怎么是迷药呢?倘若是那种不入流的药……   她原本是觉得?那种东西龌龊下流,仿佛提起来都脏了自己嘴巴,可?这?会儿又期待起来。若是她也中的是那种药,那殿下也会像上?回宠幸姜雪容一般宠幸自己吧?   可?惜,偏偏差了些?机缘。   薛如眉一声叹息,将手上?的杯盏搁在床头的矮几上?,又问起朱弦:“殿下可?曾来看过我?”   朱弦听她问起这?事,有?些?惶然,摇头,又找补道:“殿下抓住了那歹人?,审问了一番,似乎牵扯到?了一些?公事,后头就忙去了。不过殿下心里也是记着您的,还特意?遣了太医过来照料。”   薛如眉苦笑一声,遣太医过来照料哪里算记着她?说到?底她也是殿下的嫔妃。   她想到?什么,又问朱弦:“姜承徽呢?她可?也中了迷药?殿下可?曾去看过她?”   朱弦只答:“没?,奴婢听闻姜承徽今日病了,没?胃口吃东西,逃过一劫。”   她怔了一怔,才又说:“殿下倒是去看过姜承徽,不过也没?逗留太久,便走了。”   薛如眉噢了声,沉默下来。   她心里酸溜溜的,哪怕只有?这?一点的区别对待。   到?底要几时,她也能得?到?殿下的恩宠呢?   -   待忙完正事,夜已经深了。   萧明彻表明了身份之后,便叫亲卫把客栈围了,这?会儿从上?到?下都是他的人?,不必再遮遮掩掩。房里的灯烛跳动了下,萧明彻揉了揉眼眶,忽地记起姜雪容病来。   也不知她的病如何?   应当只是偶感风寒,没?有?大?碍。   萧明彻这?么想着,这?夜没?有?再问。   次日一早,因萧明彻在客栈里,梁万民便将公务搬来了客栈同萧明彻商讨。   姜雪容自然又是睡到?日上?三竿才堪堪起床,睡了一宿起来,她的病便好得?差不多了。身上?头疼脑热都消了,只是人?还有?这?虚弱,嗓子也还哑着。   太医记着萧明彻的吩咐,尽职尽责又来瞧了一次,见状还是开了些?药。   姜雪容听见要吃药,当即小脸垮下去:“太医,我觉得?我的病已经好得?差不多了,不用吃药了吧。”   说罢,便咳嗽了两声。   太医道:“姜承徽虽已经好得?差不多了,但还有?些?咳嗽,嗓子也还没?好,可?以?吃些?药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那也可?以?不吃,对吧?”   太医一时有?些?难办:“诚然如此,但吃了药能好得?更快些?。”   姜雪容坚持道:“我已经好了。”   太医拗不过姜雪容,只好妥协。从姜雪容房中出来后,正巧遇上?萧明彻。   萧明彻想了想,还是问了一句:“她的病如何了?”   太医诚实?回答:“姜承徽的病好得?差不多了,只是还有?些?咳嗽,嗓音也没?好全。臣想给?她开些?药,但姜承徽不愿意?喝药,臣只好作罢了。”   她不愿意?喝药?萧明彻有?些?不解,在萧明彻看来,生病了喝药这?是一件自然而?然的事,因为喝药才能好得?更快。   “为什么不愿意?喝?”   太医心道,这?他哪里知晓?但殿下问,他又不得?不回答。   “兴许是嫌吃药太苦了,许多女子都如此。”   药能有?多苦?他只觉得?她太过娇弱。   “你还是开些?药给?她,叫她身边的婢女煎了。”还是得?吃药病才能好得?更快。   太医得?了令,退下去了。   姜雪容本以?为自己逃过一劫,用沙哑的嗓音和?银蝉说话:“幸好那太医没?坚持给?我开药,咱们待会儿出去找些?东西吃吧。”   她仍不想吃客栈的东西。   可?惜姜雪容没?能高兴太久,因为没?多久,银蝉还是捧着药碗进来。   银蝉苦着脸:“承徽,太医说了,这?是殿下特别吩咐的,让奴婢一定要看您喝了。”   姜雪容看着那碗黑不隆冬的药,整张脸上?写满不可?置信,又有?几分沮丧。   “殿下怎么会管这?些??”她耷拉着肩,让银蝉先放在矮几上?,“殿下不会待会儿还要检查吧?”   这?可?真是要命了,她一点也不想喝这?药。   银蝉劝道:“您还是喝了吧,万一殿下问起来,咱们也有?个交代。”   她其实?有?些?高兴,前些?日子觉得?殿下太过冷落自家承徽,可?那日听闻殿下知晓承徽出事,直奔承徽而?来,都没?去瞧隔壁的薛承徽,可?见在殿下心里,对自家承徽还是记着的。   姜雪容几次欲言又止,看了眼那碗泛着苦味的药,终于下定决心,捏住鼻子一仰头喝了。一碗药下肚,嘴巴里鼻子里仿佛都透着苦,姜雪容赶忙又灌了两杯水将那药味压下去。   “我喝了,这下行了吧。”她皱着一张小脸,像白?面团子似的,“咱们快出去找点东西吃吧。”   为着那碗苦药,她觉得自己必须得补偿回来,带着银蝉预备出门觅食。   又在走廊上?遇上?萧明彻。   “殿下。”姜雪容福身行礼。   萧明彻看她要出去,问:“你的病都好了么?”   姜雪容想到?方才那碗药,说:“多谢殿下关怀,我的病已经好得?差不多了,其实?不用喝药。”   萧明彻听着她喑哑的嗓音,觉得?这?话没?有?丝毫可?信度。   姜雪容从他怀疑的眼神里看懂了他的意   ?思,解释道:“我这?人?就是这?样,从小感染风寒都是嗓子好得?最慢,要哑上?好些?日子,不过不影响什么的。”   萧明彻仍不大?相信,又问:“你这?是要出去?”   姜雪容点头,老实?说了:“客栈的饭菜太难吃了,我想出去找点东西吃。”   萧明彻蹙眉:“难吃么?”   姜雪容疑惑:“不难吃么?”   萧明彻:“孤未曾觉得?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萧明彻又说:“可?途中吃的干粮,你不也吃了?”若说起来,那干粮定然比饭菜难吃吧。   姜雪容道:“路上?那是没?得?选择,可?现在分明有?选择,自然要吃些?好吃的东西。”   萧明彻敛了神色,看得?姜雪容有?些?心虚,就在她以?为自己要被萧明彻不准出门的时候,终于听得?萧明彻开了口:“去吧,记得?多带些?侍卫,”   姜雪容松了口气,谢了恩,刚要迈开步子,又听萧明彻道:“你若是寻得?什么好吃的,带回来让孤也尝尝。”   姜雪容应下。   萧明彻看着她的背影若有?所?思,她似乎很矛盾,在宫中的时候她会自己种菜,说自己从小跟着姨娘都如此,那时候萧明彻以?为她应当日子过得?很苦,不是娇生惯养长?大?的。可?若是一个自幼日子过得?很苦的人?,似乎不会因为药苦便不想喝,更不会因为嫌弃饭菜难吃,便要去外头吃。   哦,她还成日睡到?中午。   萧明彻不禁对姜雪容多了几分好奇。   他身边那些?女子,不论?是同父异母的公主妹妹,王孙贵族家中的贵女,你从她们身上?只能看出权势与富贵滋养出的气质,不论?是柔弱或者是娇纵。   但是姜雪容和?她们有?些?不同。   萧明彻回神,那道倩影已然消失在了客栈门口。   姜雪容出了客栈的门,走出好远,才拍了拍胸口和?银蝉抱怨:“我刚才都吓死了,殿下怎么忽然问起这?些?事?”   银蝉掩嘴笑说:“说明殿下关心您,这?还不好?”   她没?觉得?萧明彻那种冷冰冰的态度像是关心,更像是例行公事。   何况他关心她,便要逼着她喝药,还不如别关心她的好。   想到?那发苦的药,姜雪容又不禁打了个哆嗦。   她赶忙拉着银蝉奔向不远处卖糖莲子的小摊,买了两颗,甜滋滋的味道在味蕾蔓延开,慢慢地冲淡了那丝苦味。   脑子里闪过萧明彻的那句“带回来给?孤尝尝”,姜雪容便又买了一包。   她摸了摸下巴,思索着今日吃些?什么。   街上?叫卖吆喝的摊贩很多,一时之间倒有?些?难以?抉择。   最后还是吃了那天吃过的馄饨。   姜雪容要了一碗素三鲜的馄饨,吃过之后,又要了一碗,给?萧明彻带了回去。   她只吃了东西,便折返客栈。   姜雪容捧着馄饨去找萧明彻,“殿下,我回来了,这?是我给?您带的。”   姜雪容把馄饨放在桌上?,又将筷子递给?萧明彻。   萧明彻接过筷子,尝了一口馄饨,没?觉得?比客栈的饭菜好吃到?哪里去。   “这?便是你说的好吃的?似乎也不过如此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他是不是味觉有?问题?这?不比客栈的饭菜好吃一万倍?   姜雪容犹豫了片刻,问:“殿下觉得?这?馄饨是咸的还是酸的?” 第40章  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。   “不咸,也不酸。”萧明彻还是?作答了。   姜雪容心?道?,那他味觉也没问题啊,怎么会尝不出什么区别?来?   等等,他若是?尝不出什么区别?,岂不是?从前吃她做的?东西?与御膳房的?也觉得没区别??   这想法一冒出来,姜雪容一时不知该不该惊喜,有朝一日她这点微末的?厨艺都能和御膳房旗鼓相当了。   姜雪容想着想着,给自己逗乐了。   萧明彻看着她一张脸上的?表情?,从万般不解,到忽然绽开?个笑?容,也觉得不明白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东西?。   但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,她问这莫名其妙的?一句,分明是?在讽刺自己的?舌头。   萧明彻压下眉头,冷声说:“姜雪容,你胆子大?了,竟敢取笑?孤。”   姜雪容被他这严肃的?一声拉回思绪,忙不迭请罪:“殿下恕罪,嫔妾不是?那个意思。”   她素日里常“我”来“我”去,这会儿见萧明彻好似动怒,又规矩起来。   许是?这些日子散漫久了,姜雪容也觉得自己放肆了,这可是?太子殿下,而非旁人,她方才竟也敢拿太子殿下取笑??   姜雪容垂下脑袋,一头乌发下露出半截雪颈,连呼吸都放缓了,等待着萧明彻的?下文?。   萧明彻也不是?真的?恼怒,只是?不知怎么,看她笑?着,便忽然冒出了这么一缕玩心?,逗她一逗。见她当真低下头认错,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的?模样,又觉得好笑?。   他终于开?口:“罢了,孤不与你计较,起来吧。”   姜雪容忐忑地抬起头来,道?了声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“那您先吃着,嫔妾先告退了。”   “下去吧。”   姜雪容退了出去,萧明彻视线落在桌上那碗馄饨上。他拿起筷子,重新?尝了尝,这回慢慢咀嚼,仔细品味,在脑海中与客栈的?饭菜进行着比较。   于萧明彻而言,口腹之欲是?不重要的?,山珍海味也罢,街头吃食也罢,都只是?填饱肚子的?工具。   但他脑子里闪过了姜雪容诧异的?神色,仿佛也品出了些许不同来,的?确这馄饨要比客栈的?东西?好吃些似的?。   -   听闻弟弟被抓,杨云心?急如焚,虽也知晓这是?太子的?意思,恐怕难以撼动,可杨成财毕竟是?她唯一的?弟弟,她娘家唯一的?男丁,她又不能做到坐视不理。这两日杨母更是?来找杨云,哭着跪着让她帮帮忙,千万救出她弟弟来。   杨云想拉杨母起来,杨母不肯,哭着哀求:“云儿,你也是?看着你弟弟长大?的?啊云儿……”   杨云被她哭得心?烦,索性也一并跪下:“娘,我会想办法的?,您放心?吧。”   好容易哄住杨母,杨云便来找了丈夫梁万民。夜深已?深,梁万民方才从太子住的?客栈忙完回来,正是?一脸疲惫。   杨云推门?进来,奉了盏茶,有些心?疼丈夫:“万民,这些日子你辛苦了。”   杨云将手搭在梁万民肩头,替他揉了揉太阳穴,舒缓疲劳。   梁万民握住妻子的?手,拍了拍,安抚的?意思,“还好。”   这些日子他绷着一根弦,怕太子提起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之事,可太子偏偏一直没说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系的?话,这反而让梁万民更紧张。京城那边的?人早就给他来了信,说明了太子此行的?来意,更是?斥责了他做事不够小心?,竟叫人钻了空子,上京告状。   梁万民收到京城的?来信之后,早早做了一些应对措施,可太子一直不提,他心?里这根弦始终绷着,放不下心?来。   杨云安慰了几句,终于咬唇问起杨成财的?事:“万民,我弟弟他……我知道?他自找的?,撞上了太子,可他毕竟是?我的?弟弟。我也不求别?的?,只求他能留下一条命。”   梁万民脸色凝重:“阿云,这件事我也没办法,如今也没多的?心?力顾得上他。”   杨云自然明白这道?理,失望地垂下了头。   梁万民又道?:“你放心?,我一定尽力保住他的?性命。”   杨云扯了扯嘴角。   梁万民自是?没想到,他不仅保不住杨成财,连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。   萧明彻借着杨成财的?事,实则查着梁万民,梁万民虽做了准备,但到底仓促,没能连杨家这边一并堵住口,萧明彻的?人还是?查出来了一些东西?,短短七八日内,顺藤摸瓜,更是?收获不少。   萧明彻看着那些罪证,猛地摔在桌上,面色沉重。   “好他个梁万民!”   萧明彻负手而立,站在窗前,秋风有些萧瑟,“来人,将梁万民拿下!孤要好好审审他!”   长庆应声而退。   梁万民也没想到太子早有准备,杀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。证据摆在当前,梁万民叫不得冤,只能沉默地认罪。   萧明彻审问他时,问起他在京城的保护伞是谁,梁万民却不肯说。   梁万民将所?有罪责自行揽下,萧明彻自然不信,他不肯说,总能查出来蛛丝马迹,譬如说他此前写出去的?信。梁万民做事还算谨慎,每次收到信后都会烧毁,但他没想到,萧明彻早在途中便叫人拦截了他的?信,看过之后,又原封不动地誊了一封,而后放了回去。   借着这封信,萧明彻已?经查出了跟他有往来之人,正是?丞相张昌林。   这倒让萧明彻有些意外。   他在此之前想了几个可能的?人员,怎么也没想到张昌林头上。   但丞相张昌林位高权重,倘若此时动了他,恐怕朝局不稳,人心?动荡。但张昌林既然能做出这种事来,想必不是?第一回 ,若是?仔细查下去,定然能有不少收获。萧明彻略略思忖过,便在心?里做了决定。   他提笔写信,快马加鞭送回京城。   动一个梁万民不够杀鸡儆猴,张昌林却足够了。   但若是?动了张昌林,丞相之位由谁来填,这又是?一个问题。   萧明彻为此事奔忙,一连数日,连午饭都顾不上用。   姜雪容看在眼里,终于记起皇后对自己的?嘱托:好生照顾好太子。   她想了想,决定不能辜负皇后娘娘对自己的?嘱托,终于在这日出门?觅食回来后,也叮嘱客栈的?厨子做好饭菜,亲自给萧明彻送去。   萧明彻正忙着,开?门?见姜雪容,怔了怔。   姜雪容将手中的?托盘抬了抬,笑?道?:“殿下该用午膳了,殿下这些日子一直忙,还是?得注意些身子。”   萧明彻正欲道?:“孤知晓,你放下吧。”   姜雪容清了清嗓子:“嫔妾得看着殿下吃了才能走,否则对不起皇后娘娘的?嘱托。临行前,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过嫔妾,要嫔妾照顾好殿下身体。”   萧明彻觉得她这话有些好笑?,他们都已?经出门?这么久了,她这会儿倒想起来了母后的?嘱托。前些日子干嘛去了?   不过他也确实需要歇一歇,他虽然心?怀正事,但不会真拿自己身体开?玩笑?,那是?得不偿失。   萧明彻垂眸,视线落在她端来的?饭菜上。那是?客栈的?厨子做的?,并非外面买的?。   他道?:“你不是?说客栈的?饭菜很难吃么?怎的?还叫孤吃?”   姜雪容眨了眨眼:“殿下不是?觉得不难吃么?”   萧明彻一时哑然,侧身让她进来。   他在桌边坐下,拿起筷子,又问姜雪容可曾吃过东西?。   姜雪容道?:“吃过了。”   萧明彻动作一顿,所?以她自己去外面吃了好吃的?,回来让他吃难吃的?饭菜?   ……   若是?换了那个送汤的?洛慧儿,恐怕会把整个云阳城最好的?吃食都给他送上来,怎的?到了她这里,如此不同。   尽管萧明彻也不需要洛慧儿那般的?刻意讨好,可还是?对姜雪容此举有些异样的?感觉。  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心?里那点异样是?为什么。   萧明彻面无表情?吃着东西?,姜雪容伺候在侧,添茶添饭。   这些日子萧明彻忙得很,已?经许久没有心?思想到姜雪容,这会儿她坐在身侧,身上幽幽的?香气似有若无地扑进他鼻腔。萧明彻没抬头,目光恰好能触到她交握在身前的?手,葱白如玉。   从那葱白如玉的?手指往上抬一抬,是?她掐得正好的?腰肢。   就这无意识的?一眼,某些被他遗忘许久的?记忆再?次涌上心?头。   萧明彻眉头微拧,忽地开?了口:“是?挺难吃的?。”   姜雪容被他这么一句话惊了惊,她方才还在心?里想,殿下居然能面无表情?地吃这么难吃的?东西?,还真是?天赋异禀。   她眨了眨眼,赞同道?:“是?吧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又沉默地吃起东西?来。   姜雪容也不多说话,待他吃完了,便带着东西?退了下去。   “殿下继续忙吧,嫔妾告退了。”   见她端着空碗盘从萧明彻房里出来,长庆张了张嘴,他劝过几次殿下用膳,可都没用。皇后娘娘说得对,这种事还得来姜承徽来啊。   因着萧明彻的?话,第二日姜雪容再?送来吃食,便不是?客栈的?厨子做的?饭菜,而是?外头的?东西?。她吃了什么,便原样再?买一份回来带给萧明彻。   萧明彻尽数吃了。   薛如眉看在眼里,又是?一番嫉妒。她分明更早地记挂着殿下的?身体,送了吃食去,可殿下只让她放在一边,后来也没吃,放冷了,原封不动端出来了。   如今姜雪容管着殿下一日三餐,她倒不好再?献殷勤。   薛如眉垂下眸子,咬住下唇,忽地灵机一动。   她虽不能再?在吃食上献殷勤,却可以在旁处为发挥些用处。   想定主意,这日黄昏时候,薛如眉便带着琴前来找萧明彻。   “殿下,您近来辛劳,嫔妾为您抚琴一曲,让您放松一下吧。”薛如眉垂着头,有些忐忑地等待着萧明彻的?回复。   却听见姜雪容嗓音从头顶传来:“殿下,是?薛姐姐。” 第41章   薛如眉脸色一白,没想到?会?是姜雪容开的门。   她本以为这会?儿姜雪容应当不在。   薛如眉站在门口,等待着?萧明彻的答复,面前姜雪容冲她礼貌地笑了笑。这笑容落在薛如眉眼里,却?仿佛一种胜利者高傲的嘲讽。她隐隐约约感觉到?一种屈辱。   姜雪容又开了口:“殿下,不如就让薛姐姐进来吧。”   她仍是笑着?,看了眼薛如眉。   萧明彻的声音从?里间传来:“既然有心,便进来吧。”   姜雪容侧身让开路,薛如眉跨过门槛,朝萧明彻福了福身:“嫔妾见殿下近来颇为操劳,有心为殿下分忧,可?嫔妾能做的又实在太少,也只有这琴弹得还可?以。便想着?,为殿下弹奏一曲,放松一下。”   她说?罢,微微抬眸看向萧明彻,心下有些紧张。   倘若姜雪容不在,殿下拒绝她,便也拒绝了。可?这会?儿姜雪容还在,她期盼着?殿下能留下她,她不想在姜雪容面前丢脸。   在大启,世家高门都好风雅,琴棋书画都颇为流行,一般世家子女都会?要求从?小就学。萧明彻自然也学过,他又是个力求完美的人,因而学得刻苦,亦得到?先生称赞。只是教授他琴艺的先生说?他技艺娴熟,但缺少了些情感。   萧明彻看了眼薛如眉,道:“你开始吧。”   薛如眉心跳了跳,按耐下喜悦,坐去一边调试琴弦。她此番出门并未带琴,这琴还是今日带朱弦出门现买的。   这就是她的机会?了吧,薛如眉有些激动地想,她终于能在殿下面前,向殿下展示自己?擅长的东西?。她对自己?的琴艺有些自信,满京城便属她的琴弹得最好,她在弹琴的时候必然是闪闪发光的,足够璀璨夺目。   薛如眉调试琴的时候,姜雪容也忍不住看她,萧明彻道:“你看她做什么?吃自己?的东西?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在萧明彻对面坐下。   薛如眉听得这话,手上动作一顿,微微抬眸看去,才?发现今日姜雪容竟是与萧明彻一道用膳。   说?来也是恰好,今日姜雪容出去吃东西?时,正赶上那?小摊老板急急忙忙收摊回家,似乎是家中的母猪下崽子,老板只得带着?歉意地让姜雪容把两份都带回去吃。   姜雪容原本想着?先给萧明彻送来吃的,便回自己?房间里吃。可?萧明彻见她还拎着?一份,便让她留下来一起?吃。   两人都还没吃,薛如眉便来了。   薛如眉调试好琴后,便开始弹奏。姜雪容与萧明彻二?人坐在一边,一面吃着?东西?,一面听着?薛如眉弹奏。   姜雪容对琴这种东西?不太懂,一心只有吃,只想着?赶紧吃完赶紧走,不要留在这里打?扰他们俩。   萧明彻却?忽然开口:“你觉得她弹得如何?”   姜雪容被这一句问得呛住,她要了双份的辣子油,一下子呛进喉咙,如同火烧一般,不由得剧烈咳嗽起?来。   “什么?”她忙不迭要喝水,又因被呛到?咳嗽出眼泪,视线都模糊了,伸手时扫到?了手边的水杯。水洒在她天蓝色的裙摆上,场面略显混乱。   萧明彻拧眉,他房里没人伺候,只好自己?起?身,替姜雪容拍了拍背:“还好么?”   这时节天气虽转凉,可?衣裳仍旧单薄,经水一打?湿,她身上的衣服便有些透,偏偏那?水不止打?湿了她的下裙,还沾湿了她胸前一块。   萧明彻眸光一顿,正巧瞥见她胸口一片春光。   姜雪容身材极好,这是萧明彻知晓的事,他甚至全面地感受过。他知道那?白玉一般的两团是怎样的触感,不禁喉头一紧。   算起?来,距离他们上一回亲近已经一月有余。   他是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,有正常的生理欲|望。在没有嫔妃之前,他也有,只不过他可?以自我宽慰。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忙,都几乎忘了这回事。   这欲|望在这一刻被勾起?来。   萧明彻下意识想压下去,他重新倒了杯水,递给姜雪容。   姜雪容喉咙烧得厉害,急切地渴求着?一杯水,她胡乱接过茶盏,但拿不住,索性?一把抓住了他的手,扶着?茶盏喝下去。   她的手指带着?温软的触感,紧紧地圈住萧明彻的手腕。   萧明彻强行压抑下去的欲,又翻涌上来。   她是他的嫔妃,为自己?侍寝是她的分内之事。萧明彻想。   姜雪容喝了一杯又一杯水,终于觉得嗓子没那?么难受了,她长舒一口气,眼尾还带着?泪花,这副模样实在我见犹怜。   萧明彻鬼使神差地伸手,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花。   “孤不过随意问一句,至于被吓成这样么?”   姜雪容嘟囔道:“您问得也太突然了……”   薛如眉在一旁弹奏着?,弹错了好几个音。从方才的混乱开始,她便有些心不在焉。   姜雪容一定是故意的。她害怕自己?露出光芒,所以故意弄出这些事来,夺走太子殿下的注意力。薛如眉有些着?急地想。   她心乱了,琴自然也乱了。   但无人注意她弹错了音,她仿佛是一个背景板,一个陪衬。   她本应该璀璨夺目的。   萧明彻心下有些烦躁,听着?薛如眉的琴音愈发觉得烦躁,回首道:“别?弹了。”   薛如眉停了手,琴音戛然而止。   姜雪容又咳嗽了声,才?答萧明彻方才?的问题:“殿下,嫔妾的琴学得不好,但是薛姐姐的琴自然是弹得极好的。嫔妾家中五妹妹也会?弹琴,还没有薛姐姐弹得好。”   萧明彻轻笑了声:“短短半曲,错了十数个音,倘若这也算弹得好,孤不知说?些什么。”   薛如眉听得这话,更是心下一凉。   她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?,又这样化作泡影。   可?分明……不该如此……   一切都要怪姜雪容。   薛如眉看向姜雪容,她的手还紧紧抓着?殿下的手。   萧明彻不耐烦道:“好了,不必弹下去了,你下去吧。”   薛如眉抱着?琴,几乎要哭出来。她没忘礼节,行了礼之后才?退了出去。一出房门,她的眼泪便涌了出来,薛如眉哭着?回了自己?房间,而后不禁泪如雨下。   房间内,姜雪容听出了萧明彻语气的不悦,她以为是自己?方才?那?番毛手毛脚惹恼了他,便道:“那?……嫔妾也告退了。”   她身上衣裳也湿了,得回去换一身。  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?还抓着?萧明彻的手腕,有些尴尬地缩回手,下一瞬,她如玉的手腕却?被紧紧扣住了。   “等等。”萧明彻清冷的嗓音从?她头顶传来。   姜雪容眨巴眨巴眼,看着?萧明彻的眼睛。   萧明彻看着?她的眼睛,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。   他移开视线,将她的手腕抓得更紧:“你今夜留下来侍寝。”   姜雪容讶异地“啊”了声,“我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   萧明彻又道:“你是孤的嫔妃,姜雪容。”   她当然知道,姜雪容噤了声,她只是觉得太过惊讶。   太子殿下不是一直没什么侍寝的需求么,怎么今日忽地要她侍寝?   但也不重要,左右侍寝是她的义务,她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。   就好像客栈的那?个做饭难吃的厨子,做饭是他的差事,做太子殿下的嫔妃也是姜雪容的差事。那?厨子用做饭换取银钱,姜雪容用侍寝换取银钱。   这么一说?,她好像能理解那?厨子做饭这么难吃了。   毕竟她做太子殿下的嫔妃,也做得很不努力。   ……   但是她还是不能原谅他把饭菜做得那?么难吃。   姜雪容道:“好的,殿下。”   天色渐渐暗下去了,萧明彻将房中的灯点亮,烛影轻轻晃动着?。   这已经是姜雪容第三次侍寝。   哦不,第四次。   那?天夜里那?个意外,也算吧。   姜雪容已经对这件事轻车熟路,她在床上躺下,和萧明彻靠得很近。客栈的架子床比不得宫中的绣床,地方也小,幔帐一垂下来,仿佛便无处可?逃似的,连随便伸手挪腿都很逼仄。   呼吸更是不得不缠绕在一处,温热的气息交织着?,还没怎样人已经汗涔涔。   萧明彻感觉到?她的干涸,不似上一回,他想,要先叫她动情,这种事才?能有些意趣。   萧明彻脑中想到?了楚当风给的那?本宝册,他凤眸微垂,慢慢俯身含|住了姜雪容的唇。她的唇软软的,被他衔在口中把玩,而后探入其中。   姜雪容怔了怔,觉得太子殿下今日有些不同。他先前不会?做这样的事。   她微仰起?头,被迫承受着?他的把玩。   萧明彻的手掌托住她的颈,另一只手托在她后腰。   他用他上一次探索过的那?些东西?,再次实践在姜雪容身上。   姜雪容只觉得脑袋都晕乎乎的。 第42章   她晕头?转向?地睁开眼,对上萧明彻的?视线,只觉得萧明彻此?刻看她的?眼神和?平日里有些不同。他一向?是个?清冷疏离的?人?,看谁都如此?,像高悬的?明月,月光冷冷皎皎。   姜雪容觉得自己大概是看错了,大抵是她眸子里隔了层水雾,无端地给人?家添了几分柔情。   方才那个?吻,对姜雪容而?言太过陌生,她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一片汹涌的?汪洋,她是一叶小舟,随水飘零,浮沉不定,因而?不由得浮出一层水雾。   她好看的?眸子里起了水雾,另一处也?起了水雾,萧明彻感觉到了。   但是还不够。   托着她后腰的?手慢慢地摩|挲着她的?肌肤,她的?肌肤娇嫩,后腰这种不见天光的?地方尤其娇嫩,连太阳都没晒过,这一丁点的?抚|弄都如同狂风骤雨。何况萧明彻是男人?,他的?手掌不是细皮嫩肉的?。   姜雪容不禁打?了个?颤,腰肢软了软,塌陷在?他手心里。   与此?同时,萧明彻感觉到她的?动情。   萧明彻对她的?反应感觉到一种成就感,他越发想,这也?不是一件难事。   今夜的?姜雪容又?是拘谨的?,远不如那天夜里热情。但那天夜里她的?热情让萧明彻有些被动,今夜却是萧明彻完全掌控主导地位,他旁观着姜雪容的?动情。   姜雪容对自己的?反应有些不好意思,她敏锐地察觉到今晚的?不同,若在?之前,这会?儿应   当已经在?撞树了。但今晚到现在?为止,殿下甚至还没开始。   她的?身体也?很奇怪,姜雪容不由得咬住了嫣红的?下唇,想将腿合拢一些。但是又?被萧明彻打?开,他强硬地不许她合拢。   待感觉差不多了,萧明彻才开始正事。   因着前面的?铺垫,这回很顺畅,几乎没有阻碍。   萧明彻抓着她的?小腿肚,闷闷哼了声。   姜雪容也?绷直了背脊,不由得抓住了萧明彻的?小臂。   萧明彻松开手,又?见她小腿肚上一圈红,像瓷娃娃似的?。   姜雪容亦松开了手,心道,终于要开始撞树了。她有种如释重负的?感觉,因为到这里,也?意味着她很快便可以休息了。   但姜雪容想错了,今晚不再是撞树。   她无法再分神想旁的?任何,思绪都仿佛坠入其中,跟着浮沉不定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结束。   姜雪容额头?上都是汗珠,整个?人?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,她重重喘气,失去全部力气。缓了好一会?儿,才缓过神来。   今夜格外地累。姜雪容想。   她眼皮沉沉,以为到这里便结束了,可以沐浴而?后休息。正欲睁开眼说话,便再次感觉到了萧明彻的?反应。  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,今夜还很漫长。   的?确很漫长,漫长到姜雪容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,她只觉得自己累得不得了,已经没有一点多余的?心力,甚至直接睡了过去。   萧明彻拥着她,缓了缓心神,才睁开眸子,看向?怀中娇憨睡去的?女人?。   情欲退|却,萧明彻又?有些懊恼,他今夜似乎太过放纵自己。   住在?客栈不比别处,他带的?侍卫亦都是男子,没办法伺候她。她身边那婢女这会?儿也?不在?,萧明彻思忖片刻,披了衣服,起身开门,唤他们送几桶热水进来。   侍卫应下,不多时便抬了热水进来。   侍卫们耳力过人?,而?客栈又?只有这么点地方,姜承徽留在?殿下房中直至深夜,发生了什么可想而?知,何况方才殿下头?发披散,衣裳也?有些乱,更加证实发生了什么。侍卫们将热水抬进房中,始终低着头?,不敢多看,很快便退了下去。   萧明彻试了试水温,而?后回身,将姜雪容打?横抱起。她没穿衣裳,白玉一般的?肌肤上有些红痕,萧明彻移开视线,将她放入浴桶中。   他将姜雪容的?胳膊搭在?浴桶边缘,让她的?脑袋靠着浴桶边缘,热水没过她的?胸口。   萧明彻站在?浴桶旁,一时未有动作。他长这么大,哪里伺候过别人??   萧明彻叹了声,拿过搭在?架子上的?巾子,掬了些水,而?后替姜雪容沐浴。   姜雪容真是困极了,但热水的?包围让她感觉到舒服,她迷迷糊糊睁开眼,还以为是银蝉在?伺候自己。   “银蝉,我后背有些痒,你帮我挠挠。”她慵懒的?嗓音嘟囔了这么一句。   萧明彻抿唇不语,她倒当真使唤起自己来了。   罢了。萧明彻认命地伸手,替她挠了挠她说的?地方。   “可以了么?”   姜雪容舒服地喟叹一声:“你真好。”   萧明彻以为她醒了,可再看她,又?沉沉地睡了过去。   萧明彻无奈地叹了声,将她从浴桶里捞出来,替她擦拭干净身上水渍,而?后抱她去床榻上。他自己亦沐浴了一番,而?后躺下睡觉。   床帐垂落,萧明彻挑开床帐,看见姜雪容一个?人?躺满了一张床。   他俊眉微压,将她的?胳膊和?腿往旁边挪了挪,自己躺下。   但没一会?儿,她又?将胳膊和?腿缠了上来。萧明彻将她的胳膊和腿拨下去。   夜里气温降下来,即便两个?人?贴着,也?不觉得多热。但萧明彻并不适应和?别人?这么亲近,他侧过身,背对着姜雪容,有些不耐烦。   姜雪容这个?睡着的?人?,自然不会?知晓他的?不耐烦,仍旧将腿缠上来,搭在?他腰上。   萧明彻在?黑暗中睁开眼,眸光炯炯,心道,她若是再这般,休怪他不客气。   他在?心中威胁着她,转过身来,面朝着姜雪容,视线犀利地盯着她,希望她知情识趣一些。   但显然,她一点也?不知情识趣,甚至变本加厉。   姜雪容抱住萧明彻的?胳膊,脸颊往他怀里蹭。   萧明彻眸色更沉,但终究没对她不客气。   罢了,不跟一个?睡着的?人?计较。   萧明彻移开视线,尽力让自己忽视姜雪容的?存在?,努力入睡。   一个?大活人?,还是温香软玉,又?如何能忽视?   萧明彻阖着眸,脑子里却忍不住地回忆起不久之前的?酣畅淋漓。   他积压的?欲|望得到满足,使人?忍不住回味。   萧明彻回味起那些意趣,那种仿佛身心都登顶的?快意,不止如此?,今夜不止有他一个?人?觉得有趣,不是么?   她也?觉得很有趣,尽管她没开口,但她的?诸多反应都出卖了她。   原来这件事的?确有意思,但他不会?过多沉迷于此?。萧明彻想,他有更多比男欢女爱更重要的?事情要做。男欢女爱只能是他生活的?调剂,不过日后他会?自己主动去宠幸妃嫔,而?不需要母后催促了。   或许可以一月去一次后宫,一月去两回也?行。   萧明彻想着,缓缓入睡。   他醒来时,时辰尚早。   萧明彻穿好衣服,去一旁处理公务。梁万民认罪之后,萧明彻彻查了整个?云阳的?大小官员,将参与其中的?官员都革职查办。这一查,云阳竟有七成的?官员都参与在?其中,便只剩下三成官员还能用。水患一事本就事情多,萧明彻忙碌了这么久,总算是暂时稳定下来。   再之后,便是处理好水患的?后续与难民的?安置问题,便能回京。   萧明彻得盯着这一回赈灾款都尽数用在?实处,不会?再有人?从中谋取任何私利。   姜雪容翻了个?身,又?是腰酸腿痛的?一天,她缓缓睁开眼,瞧见刺眼的?天光。她抬手遮了遮,一偏头?,看见萧明彻的?身影坐在?外间。   昨夜的?记忆渐渐回潮,姜雪容坐起身来。   ……侍寝这件事突然变得好累,下次要不殿下还是召别人?来吧。   姜雪容伸手,揉了揉腰。   她翻身下床,见萧明彻似乎正凝神处理公务,不想打?搅,便轻手轻脚地打?算自行离开。她打?开门,从门口出来时,与薛如眉正打?上照面。   薛如眉昨夜离开后,回自己房间狠狠哭了一场。从前她对姜雪容是嫉妒,也?有些看不上姜雪容,但昨夜之后,她恨上了姜雪容。   她知道,姜雪容是故意从中作梗,阻止自己得宠。   这会?儿见姜雪容从萧明彻房中出来,便知昨夜她被殿下留下了,薛如眉愈发恨她。   薛如眉冷冷地瞧着她。   感觉到薛如眉的?目光,姜雪容道了声:“薛姐姐,早啊。”   薛如眉不想再和?她维持虚假的?体面,冷笑了声,道:“姜雪容,你不要得意。咱们以后的?日子还长着呢,走着瞧吧。宫里的?女人?,从来是花无百日红。”   薛如眉放下狠话后,便回了房间,她将房门关得有点响,处处表达着对姜雪容的?恨意。   姜雪容听罢她的?话,一头?雾水站在?廊上。   发生了什么事情?她在?说些什么?她怎么一句也?听不懂?   姜雪容打?了个?哈欠,想了一会?儿,觉得想不明白,索性?不再想了。   本来她和?薛如眉也?不熟,表面情谊罢了。这下也?挺好,连维持体面都省略了。   姜雪容推开自己的?房门,银蝉满脸笑意地迎她进来,道:“奴婢就知道,殿下对您还是宠爱的?。”   姜雪容敷衍道:“嗯嗯,宠爱。银蝉,我饿了,有没有东西吃?”   她现在?一身懒骨头?腰酸腿痛,不想出去找东西吃了。   银蝉笑着拿出提早出去买的?油条和?豆浆,道:“奴婢都给您准备好了。”   姜雪容看见吃   的?,两眼放光:“我就知道你最好了,银蝉。”   银蝉在?一旁道:“您慢点吃,又?没人?跟您抢。”   银蝉看着姜雪容,忽地想到另一件事。   她记着,这两日自家承徽的?癸水该来了,该预备着了。姜雪容从前在?闺中时,来癸水便总受折磨,每次一来癸水,整个?人?就会?很虚弱,且腹痛难忍。这两日得注意,不能叫她受凉才好。 第43章   姜雪容自个儿记不住来癸水的具体日子,都是银蝉替她?记着?。   银蝉想罢,又想待会儿该去买些?红糖备着?,房中的茶水也该叫人换成热的才?好。   姜雪容吃过东西?,又觉得困意来袭,她?起身伸了个懒腰,便想躺下再睡一觉。虽说吃了就睡听来不大?体面?,可是她?昨夜都这么累了,还?顾得上体面?么。再说也没?人管她?。   出来这一趟,就是这点好。她?可以睡很久,不像在宫中。   银蝉在一旁跟着?,有些?好奇地?发问:“承徽,在这儿不比在宫中,有人伺候。昨夜您侍寝,奴婢没?在一边伺候,您侍寝完沐浴什么的,都是自己么?”   银蝉也没?想到这一回侍寝来得这么突然,原本姜雪容只是去送个吃食,不必她?跟着?,可这一去竟没?回来。银蝉等到夜里,便明白了怎么回事。可她?只是个婢女,总不好巴巴地?凑上去伺候。   姜雪容埋进?枕头里,瓮声?瓮气回答银蝉的话:“沐浴?”   她?一时怔住,自己的记忆中,好像是银蝉服侍她?沐浴的。但是昨夜银蝉不在,那是谁?   她?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大?可能的名字,太子殿下。   应当不会吧,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亲自伺候她?沐浴?   大?概是在做梦。   可昨夜殿下房中除了他们俩也没?有旁人在,姜雪容一时愣住了。   或许她?压根就没?有沐浴?   这也没?可能,她?昨夜都记得自己出了一身汗,今早起来却是清清爽爽的,绝对是沐浴过的。   似乎思来想去,只剩下太子殿下亲自给她?沐浴这一种可能。   ……   姜雪容想了想这种可能,又觉得很不可置信。   银蝉更是瞪大?双眼:“殿下待您竟这样好?”   姜雪容柳眉轻皱:“不过是因为当时没?办法叫别人来伺候吧,咱们这回出来,就你和?朱弦两个婢女。”   银蝉道:“那也可以叫奴婢去啊,说不准就是殿下想亲自给您沐浴呢。”   姜雪容转过头,闭上眼睛:“你想太多了吧,银蝉。好了,我?困了,我?先睡会儿。”   她?阖着?眸,心?里却因银蝉方才?那句话,勾起了昨夜萧明彻看她?有几分柔情的那一幕。   她?摇了摇头,觉得自己想太多。   不说宠妃的待遇如何,就说姜家吧,她?爹爹宠爱谁时,都会表现得很明显,给的赏赐也多、去她?院子里的时候也多,偏爱更是摆在明面?上。再看太子殿下对她?,实在没?有任何一条像是宠爱她?。   虽说殿下几次侍寝都是她?,可去掉上回那次意外,统共也只有三次,又能说明什么?   当然了,姜雪容也不想做宠妃。   她?现在觉得侍寝太累了,侍寝一天,得歇三天。   姜雪容这一睡,便睡到了下午时分,连中午用膳都没?起。她?没?用膳,自然也没?能给萧明彻送吃食。   萧明彻有些?习惯了姜雪容给自己送吃食,到了时辰,见她?没?来,还?有些?不习惯。   他问长庆:“姜承徽呢?”   长庆道:“属下今日似乎没?瞧见过姜承徽。”   萧明彻垂眸,想到她?昨夜累得睡着?的事,恐怕她?又回去睡觉了。   “无事了,你下去吧。”   长庆诶了声?,出门就挠头,殿下把他叫进?来就为了问姜承徽?   -   这日至夜里,姜雪容癸水也没?来。   第?二日,亦没?来。   银蝉有些?疑惑,她?记着?日子,就是这两日。姜雪容的癸水日子颇为规律,从前都不会乱。   银蝉想着?,心?里忽然冒出一个惊喜的念头。   女子月信不至,极大?可能便是……有孕!   莫不是她?家承徽当真福泽深厚,入宫短短数月便能身怀有孕,那日后若是诞下麟儿,岂非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稳了?   银蝉心?突突地?狂跳,又有些?不敢相信,此事非同小可,不能随意下定论。银蝉定了定心?神,并未第?一时间告诉姜雪容自己的猜测,只是又等了两日。   又过了两日,姜雪容的月信仍不至。   银蝉心?里的猜测越发笃定。   距离上次侍寝已经过去几日,姜雪容又觉神清气爽,活蹦乱跳。她?带银蝉出门觅食。   这段时间云阳城内发生了一些?大?变故,郡守因贪赃枉法被处置,引起了百姓们的热烈讨论。关于当年赈灾银两被贪的事,百姓们知晓不多,因而都觉得不可思议。   “没?想到梁大人竟然是这样的人。”   随意走在街上,都能听见有人议论。   “这有什么想不到的?他一向纵容杨家少爷胡作非为,可见不是什么好人了。”   另一人嗤之以鼻。   “幸好有太子殿下在,为咱们主持公道,不然今年的赈灾款恐怕又要背那些?贪官污吏们给私自贪了。”   ……   姜雪容听着?他们提及太子,不由得驻足听了听。   近来街上能瞧见的难民少了些?,姜雪容知道这是萧明彻的功劳。他想了许多法子,让难民们能重新立足。   正巧路过了一个卖油泼面?的小摊子,姜雪容便带银蝉坐了下来,要了一碗油泼面?。   坐着?等的时候,油泼面?的香味一个劲往鼻子里钻,姜雪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。等油泼面?端上来,姜雪容迫不及待地?尝了口,也是好吃的。可不知怎么,她?忽地?觉得太过油腻,姜雪容甚至隐隐有些?反胃。   银蝉在一旁看着?她?的动作,心?跳得迅速,有些?激动道:“您不会是有孕了吧?”   姜雪容被银蝉这一声吓得魂飞魄散,“你胡说八道什么?”   姜雪容下意识看了看四下,确认无人在看她?们,才?拍了拍心?口,松了口气。她?拿着?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?,开口:“银蝉,你真是疯了。”   银蝉压下嗓音道:“您侍寝之后,殿下可曾赏您避子汤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那倒没?有。”   别说这回没?有,之前几回也都没?有。   银蝉又道:“那便是了。”   姜雪容有些?好笑:“是什么呀是?我?前两日才?侍寝,今日便怀孕了?哪有这么快?”   银蝉道:“可上一回在那农户家中,您不是也许殿下亲近了么?”   银蝉这么一句把姜雪容听愣了,的确是,而且那天夜里也不止一次。   那次距离现在……算算日子,有一个多月了。   但姜雪容还?是觉得不可能。   银蝉说:“其实前两日您便该来癸水了,可直到今日您也没?来。奴婢当时便有猜测,但也不敢笃定,毕竟此事非同小可。可您方才?突然又恶心?想吐,越发像有孕的征兆。”   姜雪容拿着?筷子,胡乱地?搅着?碗里的油泼面?,心?有点乱了。   不会吧?难道她?真的有孕了?   可是……可是……   她?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,总而言之,心?乱如麻。   银蝉道:“待回去之后,奴婢去请太医来给您诊脉,断断真假。”   姜雪容有些?犹豫,让太医诊断自然最好,可总不能说她?怀疑自己有孕让太医来瞧吧,不然要是没?有怀孕,岂不是太尴尬了些??   她?想了想,打算说自己身子不适。   就这么,回了客栈后,银蝉便去请了太医来,由头是她?身子不大?舒爽。   主仆二人自然没?想到,她?们的对话方才?被跟着?出去的侍卫听进?耳中,因为此事事关重大?,侍卫便先一步禀报了萧明彻。   “殿下,属下有一事要禀报。方才?属下等保护姜承徽出门时,听得姜承徽与婢女谈论……似乎姜承徽有孕了。”   萧明彻原本正专   心?看手中的文书,听得这话,眉头当即拧起,疑心?是自己听错。   “你说什么?”   那侍卫便又重复了一遍。   萧明彻合上文书,当即起身,吩咐道:“太医呢?叫太医过来给她?诊脉。”   说罢,长腿一迈,往姜雪容房中去。   姜雪容房中,太医正给她?号脉。   姜雪容有些?忐忑地?等待着?太医的结果?,她?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?情,很紧张,但是没?有觉得很兴奋,反而有种奇异的焦虑感。   她?觉得自己完全没?有做好做母亲的准备,若是真的有孕……   她?又想到了邹若水。   在这一刻,她?无比地?想念邹若水。   银蝉也很紧张,问太医:“太医,我?们承徽这是怎么了?”   萧明彻正在此刻推门而入。   他的眸光直直落在姜雪容身上,又看向一旁的太医。   他问:“情况如何?她?可真是有孕了?”   太医被问得有些?懵,又见太子殿下似乎颇为紧张,跟着?紧张起来,回答:“回殿下,姜承徽并未有孕。”   姜雪容听见这话,第?一念头竟然是松了口气。   太好了……   银蝉却十分失望:“可我?们承徽这个月的月信没?来,今日还?有些?反胃恶心?。”   太医道:“姜承徽月信未准时而至,兴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。至于反胃恶心?,姜承徽的脉象确实有些?脾胃虚弱,不过不是大?事,调理调理就好。”   萧明彻听着?这话,抬眸看向姜雪容。   姜雪容亦看向萧明彻,不知道他怎么会来。   二人就这么遥遥相望。 第44章   萧明彻移开视线,跨步行至姜雪容床头的?圆凳上坐下,对太?医道?:“既然脾胃不好,便给她开副方子,好好调理。”   一听得这话,姜雪容脸色当即变了?。开副方子,那不就?意味着要让她喝药?她小脸顿时垮了?下去。   太?医听得萧明彻开口,当即应下:“殿下放心,微臣这就?给姜承徽开副方子,最快半个月,便能有所缓解。”   还?得喝半个月……   姜雪容猛地?吸了?一口气。   萧明彻嗯了?声,便让太?医退下了?。   太?医一走?,银蝉见?萧明彻没有要走?的?意思,便也自觉退了?出去,只留下萧明彻和?姜雪容。   房中静可闻针,姜雪容听着自己的?呼吸声,不知怎么有些紧张。她不知道?萧明彻为什么会突然过来,原本这事她也打?算悄悄地?进行,可现在直接让萧明彻撞上了?。   姜雪容倚着方枕,看了?眼萧明彻,道?:“殿下怎么来了??”   萧明彻眸光落在姜雪容身上,“孤听闻你有孕。”   姜雪容越发尴尬地?笑了?笑:“这是一个意外,银蝉见?我月信未至,便以为……”   她垂下眸子,没了?声音。   萧明彻盯着她洁白的?额头,想到过去的?这一段时间里他?的?心情?变化,从听见?侍卫来禀报时的?不可置信,而后又想,倘若这是真的?,那他?便将?有一个孩子时的?紧张,再?到方才得知一切只是意外时,他?也说不清自己是松了?口气还?是失望。   萧明彻连纳嫔妃都是因为皇后催促太?急,加上似乎他?到了?这个年纪,应当按部就?班地?拥有一个女人。他?当然更未曾想过,他?这么快就?要拥有一个孩子。   尽管成了?家之后,有孩子似乎是一件自然而然的?事情?。但萧明彻压根没想过这件事,所以他?听见?这个消息的?时候,只觉得陌生。   而后那短暂的?时间里,脑子里闪过了?无数的?念头。   他?想到母后的?催促,又想到二弟的?孩子。   若是真的?,母后知晓这个消息应当会欣喜若狂,日?后便也不会再?催促他?了?吧?   那日?去参加二弟的?女儿的?满月宴,二弟曾抱着孩子给他?看,询问他?要不要抱一抱?   他?与二弟并?非一母所生,虽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,但他?一向少年老成,和?兄弟几个的?感情?算不得深。他?记得当时二弟的?表情?,是发自内心的?喜悦,因为那是他?的?孩子,他?视若珍宝地?向自己展示。   但萧明彻最后也没有抱那个孩子,因为那个孩子看起来很小,那么柔弱,让萧明彻有些害怕接近。何况萧明彻对孩子也不喜欢。   是的?,萧明彻并?不喜欢孩子。   所以最后得知这是一个意外时,他?松了?口气。   萧明彻道?:“无妨,此事也不能怪你。”   她并?未大张旗鼓地?说出来,是他?的?侍卫以为事情?重大,故而禀报于他?。   姜雪容嗯了?声,又不知说些什么了?,索性沉默下来。   萧明彻手搭在膝盖上,片刻之后起身,道?:“既然没什么事,孤便先走?了?。你好好照顾身子。”   姜雪容扯了?扯嘴角:“殿下慢走?。”   待萧明彻一走?,银蝉赶忙进来,怕殿下怪罪于姜雪容。   “承徽,殿下他?没降罪于您吧?都怪奴婢不好,奴婢不该这么草率地?猜测的?。”   姜雪容沮丧着小脸,摇头道?:“没有,殿下没说什么。”   可是她平白无故多了?半个月的?苦药要喝,真是叫人伤心。   银蝉松了?口气:“那就?好。”   姜雪容哭道?:“不,一点也不好,我不想再?喝药了?,银蝉。”   银蝉叹气,哄她:“这也是为了?您的?身子好,您就?委屈一下吧。”   姜雪容嘴巴撅得能用来挂一幅画,万分不愿。   姜雪容房中这么大动静,薛如眉自然也听说了?。   “什么?她有孕了??”薛如眉手指紧紧抓着桌角,咬唇,姜雪容的?命当真这么好么?倘若她有孕,日?后生下一个儿子……   好在朱弦去打?听一番后回禀:“回承徽,姜承徽没有怀孕。”   薛如眉悬着的?心放了?回去,幸好。看来上天?也没有完全站在姜雪容那边。   -   萧明彻从姜雪容那里离开以后,回到自己房中,继续处理公务。但总有些心神不宁。   这些日?子,他?为姜雪容心神不宁的?时候太?多了?。   萧明彻在想,他?此前都没有想过赐避子汤,因为没有想过这回事。但是他?现下并?不喜欢孩子,至少目前来说,   这天?夜半时分,姜雪容的?月信终于姗姗来迟。彼时她正在睡梦之中,忽地?被一阵腹痛痛醒,急忙唤银蝉进来。   银蝉掌了?灯,只见昏黄的灯光之下,姜雪容面色苍白,汗流不止。她身下的床褥更是沾上了一片红色,银蝉哎哟一声,赶忙去找月事带,又去备热水与红糖。   银蝉把红糖水递给姜雪容,姜雪容喝下热水,难忍的?腹痛得到了?些许缓解,但也只有些许罢了?,仍是疼得厉害。   银蝉伺候着她换了身寝衣,而后扶她躺下。   “要是有个手炉就?好了?,可咱们也没带……”银蝉看着姜雪容苍白如纸的?脸色,有些心疼。她虽不是自小跟着姜雪容的?,可也跟了?姜雪容数载,尽管常常恨铁不成钢,可姜雪容待丫鬟很好,从不打?骂,时常关心。故而银蝉待姜雪容自然也是发自真心地?盼着她好。   “要不奴婢去请太?医来吧?”银蝉蹲在床边,替姜雪容掖了?掖被子。   姜雪容摇了?摇头,气息虚弱:“不用了?,这么晚了?,太?医都睡了?。我躺一会儿就?好了?。”   银蝉一脸担忧,叹了?声。   银蝉守在床边,寸步不离盯着姜雪容,只见?姜雪容疼着疼着睡着了?,没睡一会儿又疼醒过来。如此折腾了?半宿,终于才将?紧皱的?眉头舒展开,沉沉睡了?过去。   见?姜雪容睡下,银蝉也松了?口气,趴在一旁睡下了?。   主仆二人都折腾了?半宿,便都一觉睡到了?下午。   银蝉醒来时,姜雪容还?在床上睡着。银蝉揉了?揉眼,想着   姜雪容待会儿睡醒得喝热水,便拿了?茶壶下楼装热水。银蝉也有些困,下楼时打?了?个哈欠。   正巧朱弦出来,见?她这会儿才出现,还?打?着哈欠,讽刺道?:“真是有什么样的?主子就?有什么样的?奴婢,主子日?日?没规矩便懒惰便也罢了?,怎的?有些奴婢也跟着没规矩懒惰的?呀。”   这话说得难听,银蝉瞥朱弦一眼,不想同她吵。   朱弦不依不饶:“怎么?我哪点说错了?么?”   银蝉懒得理她,绕过她下楼。   银蝉换了?壶热水回来,又让厨房熬了?碗粥,待会儿给送上来。   朱弦对银蝉的?无视很不满,她觉得银蝉是仗着姜雪容得宠,便不把自己放在眼里。   朱弦心中憋了?一口气,便趁着银蝉回来时,故意伸出腿绊了?她一跤。   银蝉端着茶壶,一时没注意脚下,结实被朱弦绊了?一跤,整个人往前摔去。她手中的?茶壶摔倒在地?,霎时间四分五裂,刚换的?热水溅落在银蝉手上。银蝉被烫到,不由得发出了?痛苦的?呻|吟。   银蝉看向朱弦,骂道?:“你别太?过分了?!”   朱弦双手环抱胸前,道?:“你自己走?路不小心,关我什么事?”   银蝉皱眉,指了?指地?上的?碎片:“分明是你使了?手脚!”   朱弦道?:“你有什么证据?别在这里血口喷人。”   银蝉气得和?她理论,两个人在廊上吵了?起来。   这么大的?动静,萧明彻在房中也听见?了?,他?唤来长庆:“外头发生了?什么事?这么吵?”   长庆开门出来,就?看见?银蝉和?朱弦在吵架。   长庆上前一步,问:“怎么了?这是?”   银蝉见?长庆来,心想姜雪容这些日?子颇为受宠,自觉殿下应当会为她们撑腰,便将?来龙去脉说了?。她举起手给长庆看自己手上方才烫到的?地?方,“她分明就?是故意的?。”   长庆一听这话,便有些头大,他?不可擅长调解女人之间的?矛盾。   “额……这……”   萧明彻见?他?们纠缠许久,开门出来,蹙眉问:“怎么了??”   长庆如见?救星,赶忙把事情?告诉了?萧明彻。   萧明彻看向她们二人,朱弦没想到事情?会闹这么大,忙不迭先告状道?:“回禀殿下,奴婢只是觉得她身为婢女,太?过消极躲懒,因而说了?她一句。她自己没有站稳,摔了?一跤,便赖给奴婢。”   银蝉解释道?:“殿下,奴婢并?非消极躲懒,只是昨日?夜半姜承徽来了?癸水,奴婢伺候姜承徽。姜承徽每次来癸水时都腹痛难忍,身体虚弱,昨夜更是疼至今日?清晨才好,奴婢自然也就?跟着今早才睡着。”   萧明彻听见?银蝉这话,眉头压了?压:“她肚子现在还?疼着?”   银蝉摇头:“那倒没有,今日?清晨便不疼了?,睡下了?。”   萧明彻又问:“怎么不请太?医?”   银蝉道?:“姜承徽说太?晚了?,恐怕太?医都睡了?,她不想劳累太?医,自己躺一会儿便好。”   见?萧明彻问起此事,银蝉不由得将?姜雪容的?处境说得惨了?些:“奴婢当时见?姜承徽脸色苍白,满头的?汗,都担心死了?。”   萧明彻眉头压得更低,转身吩咐长庆:“去请太?医来,给她瞧瞧。”   长庆应下,赶紧去请太?医来。   萧明彻又看银蝉与朱弦二人,道?:“你再?去给你家承徽换壶热水,孤去看看她。”   银蝉心下欣喜,连忙应是。 [奇^书 ^网][q i].[s h u][9 9].[co m ]   朱弦没想到自己这么闹了?一番,反而让太?子殿下去了?姜承徽那里,一时有些难受。   萧明彻看了?眼朱弦,又问:“你将?方才的?事再?说一遍。”   朱弦被萧明彻看得心虚,说话时有些底气不足,没两句就?漏了?怯:“殿下恕罪,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,这才绊了?她一下……” 第45章   朱弦扑通一声跪下去,头抵着?地板,有些瑟瑟发抖。她只是一时气不过,没想到会把事情闹这么大。   萧明彻睨她一眼,眸光冷厉,看得朱弦身子愈发颤抖起来。她始终垂着?头,紧咬嘴唇,不敢说话?。   薛如眉此时推门出来,见状故作惊讶,朝萧明彻福了福身行礼:“嫔妾见过殿下,不知?发生了何事?是嫔妾的婢女做错了什么事么?”   薛如眉起初确实没听?见外头朱弦和?银蝉的争吵,朱弦此番为难银蝉,也并非她授意,但后来两个人动静渐大,薛如眉无法?忽视。她原本?想出来制止,可那时刚好长庆出现,她便只得装作不知?,更没想到会把萧明彻也招来。   薛如眉看了眼朱弦,心?下有些怨怼她自作主张,将事情闹这么大。   萧明彻看着?薛如眉,开口:“你的意思是此事你全然不知??”   薛如眉咬了咬唇,道:“是,嫔妾的确不知?。但无论如何,不管发生了什么事,这婢子能让殿下不悦,都是嫔妾管教无方的过错。”   薛如眉垂着?脑袋,等待着?萧明彻的处置。   萧明彻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:“这婢子方才也说,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婢,的确是你管教无方之错。她一则故意挑拨是非,徒生事端,二则竟在孤面前扯谎,这般居心?不良之人留在孤的东宫,孤容忍不得。孤念在如今尚在云阳,你到底身边没有伺候之人,便容许她再?留在你身边伺候起居,直至回京,回京之后,她便不能再?留在东宫了。你可明白?”   薛如眉听?得心?里一跳,朱弦是她自幼在身边服侍的婢女,又是她带进宫的陪嫁丫鬟,殿下竟然为了姜雪容的婢女,要把她赶出宫?   “是,嫔妾明白了,多谢殿下。嫔妾一定会好好管教下人,不会再?容许这种?事情发生,请殿下放心?。”纵然心?中不甘,可薛如眉也只能咽下这口气。   她不可能与殿下顶撞,她只是将这笔账也扣到了姜雪容头上,对姜雪容的怨恨便更多了一分。   萧明彻将手?背至身后:“好了,下去吧。”   “是,嫔妾告退。”薛如眉带着?朱弦回了房中。   萧明彻自幼在宫中长大,后宫里那些手?段他如何不知?晓?他只是讨厌这些繁琐的事,不禁想,早知?如此,便不该答应带这薛如眉出来。   萧明彻收回视线,转而落在姜雪容房门口。   他推门进去,绕过屏风,便见姜雪容安静躺在架子床上。她缩成一团,还在睡着?,脸色是比平时少了些血色。   长庆已然自觉地候在门口。   萧明彻在床头的圆凳上坐下,目光瞥见姜雪容把半只手?伸出被?子外,他蹙了蹙眉,女子这时候应当不能受凉。   他伸手?,想把她的手?放进被?子里。才刚碰触到她的手?,便发现她的手?冰凉一片。   萧明彻蹙着?的眉压得更低,将她葱白的手?指抓入手?心?,用自己的手?掌给她输送一些温度。   银蝉从楼下重新换了壶茶进来,听?见脚步声,萧明彻松开手?,将姜雪容的手?放入被?子里。   “殿下。”太医紧随而来,在床前坐下,替姜雪容号脉。   太医在来的途中,已经听?说了是为什么事,心?道殿下对姜承徽还真是宠爱,姜承徽有些头疼脑热的,都要他们来瞧瞧。   太医号过脉,正欲向萧明彻禀报,萧明彻余光瞥见床上的姜雪容眉头微皱,他道:“出去说。”   太医止住话?,与萧明彻行至外间,才开口道:“回禀殿下,姜承徽有些宫寒之症,因此才会每次来癸水时腹痛,且手?脚冰凉。此事须得慢慢调理,夏日里不得贪凉,平时也得少吃些寒凉之物,平日里再?进些补益之物,假以?时日,自会慢慢好转。”   萧明彻若有所思,道:“便按着?你说的去办。”   太医道:“那微臣再?给姜承徽开些药吧,姜承徽来癸水时喝,可以?减缓腹痛之症。”   银蝉听?得这话?,赶忙去给太医寻纸笔记下。   里间,姜雪容睡得并不安稳。她做了一个噩梦,梦见自己喝苦苦的药,喝了一   碗还有一碗,怎么也喝不完,不由得在梦里急得哭了出来。   她猛地睁开眼,心?还突突跳着?。   已是酉时,天光有些昏暗。   姜雪容深呼吸几番,想到方才的梦,心?中庆幸,喃喃自语:“还好是个梦……”   银蝉听?得动静进来,手?中却捧着一个碗。姜雪容道:“这是什么?”   银蝉走近几步,姜雪容便知晓了答案。   那药的苦味已经钻进她鼻腔里,她捏住鼻子,往后退开些,“银蝉,快拿远一点。”   银蝉道:“承徽,这是太医给您开的药。”   姜雪容还当是调理脾胃的药,想到自己才刚来癸水,撒娇道:“我今天不想喝,能不能不喝?等月信走了再?喝吧。”   银蝉一句话?如同晴天霹雳:“承徽,这药正是给你月信期间喝的,能缓解您的腹痛之症,调理您的宫寒之症,能让您舒服些。您还是喝了吧。”   姜雪容苦着?脸道:“不是说了,让你别去找太医嘛。”   银蝉无辜眨眼:“奴婢可没去,是殿下吩咐人去请太医给您瞧瞧的。”   姜雪容啊了声,讶然不已,“殿下?他怎会知?道?”   银蝉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,姜雪容听?罢,赶紧拉过银蝉的手?查看:“烫到哪里了?我看看。”   银蝉笑说:“没事,您不用担心?,只是红了些,已经没什么事了。”   姜雪容骂起朱弦来:“她怎么这样啊?真是的,也太过大胆了……”   银蝉想到这事,就更开心?了:“您放心?,殿下已经为奴婢主持了公道,等回了京城,就不准她留在宫里伺候了。”   她知?道殿下这是为了自家?承徽。   姜雪容轻哼了声:“活该。”   银蝉又端来药碗,道:“您还是趁热喝了吧,不然放凉了,这药可就更苦了。”   姜雪容的小脸又垮了下去。   “我真的不想喝。”   银蝉道:“可这是殿下的吩咐。”   姜雪容只好叹气,认命一般接过药碗,捏住鼻子仰头喝了下去。   她有点后悔做了太子的嫔妃,至少在别处,夫君让她喝药,她还能不喝,可太子是谁呀?太子不仅是她的夫,还是她的君。   她想到自己做的那个噩梦,原来不仅仅是梦。   之后几日,姜雪容每天都心?情郁闷,仿佛每天一睁眼就要喝药,喝完一碗,一整日都在她味蕾里回荡,那种?苦仿佛一个含冤而死的鬼魂在叫屈。  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月信走了,又要喝调理脾胃的药。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个药罐子,身上都被?熏得入味了。  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,萧明彻将云阳的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,新调来的官员也都上任,终于可以?收拾收拾准备启程回京城。   萧明彻在抵达云阳时,已经遣了那些水利方面的大家?去勘察情况,不过他自己也想现场去瞧瞧,便决定绕一下路。   这消息算是一缕天光,照破了姜雪容的惨淡愁云。   她长叹一声,嘴角翘了翘,想到回京之后便能见到邹若水的事。   已是十月末的深秋,秋风萧瑟如刀,斩下葱茏的树叶,余下一树光秃秃的枝桠。   姜雪容打起帘子,看了眼外头。来的时候,还是翠绿的树叶,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枯黄的。   回去时,姜雪容仍与薛如眉同乘一辆马车。二人没了来时的虚情假意,彼此都沉默不语。   薛如眉只当车里没有姜雪容这个人,全然无视她的存在。姜雪容亦然,对薛如眉的冷脸直接无视,吃了睡,睡了吃,其他清醒的时候就看看风景。   一路也算相?安无事。   他们离开云阳已经二十余日,再?有二十余日便能抵达京城。   这也意味着?,再?有二十余日,她就能见到姨娘了。   姜雪容眸中闪过一丝喜色。   队伍行进半日,在路边停下休整,吃些东西。   薛如眉不想和?姜雪容待在一起,便下了马车。不同于姜雪容的欣喜,薛如眉心?里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她出门之前还以?为自己能有机会离殿下更近,可结果却是,她不仅没能得到殿下的宠爱,还赔上了一个朱弦。好不容易让殿下对自己的印象好了些,也尽数付之东流,殿下近来看自己似乎愈发不喜。   反观姜雪容,这一路上殿下对她格外宠爱,又宠幸了她,又关心?她生病,又对她格外不同。   薛如眉站在一旁,没有心?情吃东西。朱弦在她身边伺候着?,同样愁眉苦脸。   等回了京城,她就不能再?伺候在承徽身边了。   她犯了错被?太子赶出宫,只能回薛家?,可这样回了薛家?,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。恐怕只能被?嫁给一个低等的小厮,一辈子就这么望到头了。   萧明彻派出去探路之人回来禀报:“殿下,前方要经过一段陡峭的山路,前些日子下了场雨,那山路有些难行,恐怕有些危险。是否要绕路而行?”   因返程绕了路,与来时走的不是同一条路。   萧明彻问:“若是绕路,要多走多少时日?”   侍卫道:“回殿下,此处地形迂回,恐怕要多半月路程。”   萧明彻沉思片刻,又问:“那处完全不能通过么?”   侍卫道:“回殿下,倒也不是完全不能通过,只是不时有山石滚落,有些危险。”   萧明彻盘算道:“只是山石滚落,小心?一些便是,继续前行吧。”   “是。”侍卫应下,队伍便继续前行。   行至一处狭窄地段,马车通行困难,只得下来走动通行。 第46章   姜雪容扶着银蝉的手?下了马车,只觉得一阵凉风嗖嗖地?吹来,从?她细白脆弱的脖颈间绕了过去,她缩了缩脖子。   出门时只想?着轻便,倒忘了考虑回程时的凛冽天气,姜雪容厚实一些的衣服只带了两件。说?是厚实,也只比夏日里衣裳厚实一些,可抵挡不?住这么?萧瑟的秋风。坐在马车里倒还好,暖和些,一下来便有些经不?住。   姜雪容吸了口气,搓了搓有些冷的手?,跟银蝉一起,主仆二人跟在开路的侍卫们后头。   薛如眉与朱弦站在姜雪容二人前头。   薛如眉带了厚实的衣服,并不?怕这秋风萧瑟,只是她心里却比秋风还萧瑟些。她回头去寻太子身影,远远地?望了眼?,又收回视线,垂落眸子无声叹息。   萧明彻察觉到有人看自己,往那道视线的方向望了望,只看见姜雪容微缩着脖子,整个人躲在人群之中,乍一眼?还瞧不?见她。   他上前几步,行至姜雪容身侧,解了身上的披风搭在姜雪容身上。   他不?知怎么?,方才那一眼?,记起她体内有寒症,不?好受凉,不?然下回来癸水又要腹痛。   带着男人体温的披风重重地?笼下来,隔绝了萧瑟的秋风侵袭,阵阵雪里青松的香味霎时间将?姜雪容包围。她怔了怔,后知后觉地?抬头,对?上萧明彻的眼?。   “多谢殿下。”她道了一句,手?指有些不?灵活地?把披风带子系上。   她确实冷,没必要作什么?清高的姿态拒绝,何况她本来就是他的嫔妃,更没必要。   有了萧明彻的披风,姜雪容暖和不?少?,她直起腰来,往前张望。这段路在一处山崖之间,纵然有麻绳拉了护栏,但风一刮来,只觉得那护栏聊胜于无,绳子晃荡着,反而更添几分恐怖。   姜雪容视线往外飘了一圈,看见底下的陡峭险峻,不?敢多停留一刻,便收了回来。   “怕?”萧明彻忽地?开口。   在这萧瑟的秋风里,他的嗓音清冷,倒挺相称。   姜雪容并不?否认,点了点头,轻嗯一声。   “感觉摔下去会粉身碎骨,应该很痛。”她说?。   萧明彻拧眉:“不?许说?这种不?吉利的话?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忙拍了拍自己嘴巴,意思是   方才的话?都不?作数。   她再抬眸,笑眼?弯弯,奉承萧明彻:“有殿下在,嫔妾怎么?会怕呢?”   萧明彻轻哼了声,未置可否。   开路的侍卫们稳稳当当地?通过,山上偶有落石跌下,掉进陡峭的山崖。   轮到姜雪容与薛如眉她们往前走。   姜雪容不?敢往旁边看,视线始终紧紧盯着前方,心里有些紧张,自然没注意到脚下,她脚下那一块山石有些松动,并不?安全。   薛如眉看见了,她张了张嘴,想?说?些什么?。转念又想?,倘若姜雪容走过去,站不?稳跌落山崖,这又怪不?得自己,只能怪她自己命数不?好。而如果姜雪容出事,这对?自己来说?是好事,不?是么??   薛如眉咬了咬唇,终究没开口。   姜雪容走到那山石松动之处,她一踩上去,那一块山石便整个裂开,掉进山崖之间。姜雪容心下一惊,心提到嗓子眼?时,感觉到腰上一阵力?道收紧,将?她卷到内侧。   她撞上一道坚实的胸膛,“看路。”   萧明彻语气有些严厉。   姜雪容点头:“对?不?起。”   萧明彻把她往里拉了拉,道:“明知道害怕,还不?仔细看路。”   姜雪容脸色有些白,方才被那一下吓的。她看着萧明彻,有些呆呆的。   萧明彻看她这样,无奈叹气。   “走吧。”   姜雪容应声,要往前走,脚才落地?,便觉一阵钻心的痛楚。   方才崴了脚。   萧明彻眉头又皱,在她面前蹲下,留下一道宽阔的背影:“上来。”   她这样子肯定?走不?了,可这地?方不?好停留耽误时间,她又是女子,是他的嫔妃,只有他能背她过去。   姜雪容愣了愣,慢慢趴在他背上,“多谢殿下,给?您添麻烦了。”   萧明彻没答,背着她往前走。   萧明彻走得又快又稳,姜雪容趴在他背上,不?知怎么?想?到了她爹姜平。   其实姜雪容对?姜平的印象不?算很深,和姜平的感情也不?算深,邹若水得宠的时间不?多,没有宠爱的时候她们母女俩一向没什么?存在感,而她家里姐姐妹妹又多,姜平也记不?起她。   但是小时候,有段时间她对?姜平还挺依赖的。那一段时间正是邹若水得宠,姜平对?姜雪容也就多了些宠爱,会带她玩,给?她买玩具,甚至还会让她当马骑。   不?知怎么?,她这会儿趴在萧明彻背上,想?起来了这件事。   太子殿下的背,和她爹爹的好像,都很宽厚温暖,给人一种安全感。   大抵是太有安全感了,姜雪容趴在萧明彻背上睡着了。   待走出那一段路,萧明彻才发觉背上的人竟然睡着了。   他一时有些语塞,她当真这么贪睡么?这都能睡着?   再往前一段,仍是山路,不?过宽敞许多,马车也可以通行。底下人见太子殿下背着姜承徽,一时不?知要不要开口。毕竟万一太子殿下就是想?背着姜承徽呢?   萧明彻虽语塞,却也没把姜雪容放下来,一直到姜雪容自己睡醒。   姜雪容醒来时,睡眼?惺忪,待意识到自己还在萧明彻背上,她吓了一跳。   “殿下,您放我下来吧……”她挣扎着从?萧明彻背上跳下来。   萧明彻松开手?,改为稳稳扶住她胳膊,似笑非笑道:“孤瞧着,你也没有觉得给?孤添麻烦啊。”   姜雪容有些尴尬地?笑了笑,解释道:“您的背脊太宽阔坚实,让我想?到了我爹,所以一时睡着了……”   萧明彻眸中的似笑非笑更甚:“你爹?”   姜雪容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问题,赶紧补救:“我不?是说?您老,只是觉得您……沉稳的气质和我爹有些像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可孤瞧着姜国公?也不?怎么?沉稳。”   这倒也是,只不?过姜雪容记忆中的那个瞬间,是沉稳厚重的父爱。   她一时不?知如何解释,只好矮身道:“请殿下恕罪。”   她脚都崴了,站都站不?稳,还恕罪。萧明彻扶她起身,道:“罢了,你回马车上休息吧。”   姜雪容赶紧逃之夭夭。   待上了马车,又对?上薛如眉厌恨的视线。薛如眉一路看见萧明彻背着姜雪容,又见她这会儿身上还披着萧明彻的披风,恨恨地?看了她一眼?。   “真不?知道你有什么?手?段。”她拈酸开口。   姜雪容答她的话?:“我没有什么?手?段。”   薛如眉当然不?信她这话?,轻嗤了声,她那天在殿下房中便使了手?段。   薛如眉说?:“你不?会一辈子都得意的。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嗯嗯,你说?得对?。”   说?罢,便歪过头继续睡觉了。   之后的日子,萧明彻那件披风便一直在姜雪容那儿,直到抵达京城。   回京那日,已然入冬。   萧瑟的寒风转为凛冽的北风,街巷上出来走动的人都变少?了。   姜雪容搓了搓手?,心里记挂着邹若水,心情有些激动。   马车缓缓行驶,进入皇城。   萧明彻与她们分头行动,她们回东宫,而萧明彻还要去向皇帝复命。此番萧明彻行事完美,既整顿了吏治,还了百姓一个公?道,又处理了水患,一时间百姓们对?这位太子的拥戴更胜一筹。   宣成帝很满意,对?太子进行了嘉奖,又表示对?于官场内这种不?正之风还会借着整治。   与此同时,薛如眉与姜雪容回到东宫。   洛慧儿听闻他们回来的消息,早就等不?及了。她从?他们离开之后心里就一直很着急,姜雪容便也罢了,她生怕薛如眉出去一趟也获得了宠爱,那她的面子该往哪里搁?   最好是姜雪容丢了宠爱,薛如眉也不?得宠。   洛慧儿等着她们,见她们步下马车时,薛如眉神色并不?好看,便猜测出了结果。她对?身边丫鬟说?:“看姓薛的那样,就知道殿下肯定?没有宠幸她,太好了。”   她又看姜雪容,见姜雪容神色欣喜,冷哼了声:“这贱人,这么?高兴,看来这次出去殿下没少?宠幸她!气死我了!”   姜雪容是为马上能见到邹若水欣喜,她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了,从?回程时就在期盼着。   她都已经半年没见邹若水了,特别特别想?念她。   洛慧儿行至她们跟前,停在薛如眉身边,嘲讽道:“有些人费尽心思追着殿下出去,看来结果也不?怎么?样嘛。”   薛如眉脸色更难看,却还是得规矩行礼:“见过洛良娣。”   洛慧儿看她吃瘪,愈发觉得高兴,但目光触到姜雪容,笑容便消失了。   姜雪容也规矩行礼:“见过洛良娣。”   洛慧儿轻哼了声,拂袖而去。   姜雪容没心思管她反应,高高兴兴地?回了茗玉轩,思索着待会儿便去问问殿下,她何时能见姨娘一面。   回到宫中,姜雪容先沐浴了一番,洗去一路上的风尘仆仆。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,姜雪容喟叹出声,倚着美人榻躺下。   眸光一转,瞥见了架子上那件萧明彻的玄色披风。洗过之后,再还给?太子殿下吧,姜雪容想?。   还未躺多久,便听得皇后娘娘差人来,传她与薛如眉去一趟栖梧宫。   皇后传召,她们自然不?得推辞,一并到了栖梧宫。   皇后命人搬了两把凳子给?她们坐,先问了问一路上发生的事,寒暄了几句,而后才问起她今日最想?知道的事。   “好孩子,你们都辛苦了。不?过,公?事虽重要,私事也同样重要。此去数月,彻儿可有宠幸过你们二人?”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 第47章   皇后这话问得太过直白,姜雪容与薛如眉到底年轻,被问得有些脸红。皇后看着她们羞怯的模样,笑道?:“彻儿是储君,他的子?嗣自然也关?乎国?家?社稷,故而?你们也不必太过羞涩,诚实?回答本宫便是了。”   薛如眉暗暗垂下脑袋,她这一次跟着太子?殿下出?去这么久,却一次也没得到过太子?殿下的宠幸,出?行前的期待尽数落空。她轻声答话:“回皇后娘娘,嫔妾不争气,未能得殿下喜   爱……”   皇后听?得薛如眉的话,脸上?有些失望,而?后视线转向姜雪容,她对这孩子?很是期待。   果然,这孩子?没有辜负她的期待,皇后听?见她道?:“回皇后娘娘,殿下倒是有宠幸过嫔妾几回。”   皇后松了口气,果然,她这做母亲的还?是了解儿子?的,她就知道?彻儿对这姜氏是不同?的。   皇后拉住姜雪容的手,邀她到自己跟前坐下,眼神?慈爱地上?上?下下将她打量一番,又问了些旁的。   “彻儿这一路上?是不是又忙碌公务,不顾自己的身体,你可有代本宫好好照顾他?”   姜雪容有些心虚,前头她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,后边才想起来。但不论怎么说,她确实?也照顾了殿下吧。   这般想过,姜雪容开口:“回皇后娘娘,嫔妾有督促殿下按时用膳,保重身子?的。”   皇后听?了她的回答,愈发高?兴:“那就好,彻儿他也愿意听?你的。”   薛如眉在一旁看着皇后待姜雪容另眼相待,心中越发嫉恨姜雪容,她不愿见姜雪容尽显风光,即便不能怎样,也要膈应她两句才好。   下一句,皇后又道?:“你们服侍彻儿也有些时日了,不知何时本宫能抱上?孙儿。”   姜雪容不知如何回答这话,只好乖巧地笑了笑。   薛如眉接过话头,笑道?:“说起这个,路上?有一回姜妹妹好大的阵仗,说自己有孕了,害得殿下也跟着紧张,急急忙忙把太医宣了过来。结果,只是一场乌龙,姜妹妹并未有孕,殿下当时似乎也挺失望的,想来殿下一定也很希望能与姜妹妹有个孩子?。”   薛如眉故意说起这事,其?中八分是真?,两分被她颠倒黑白。若是这时候姜雪容和她争辩,便会在皇后面前失了大方,何况自己只需要说听?错了,也不会如何。   二来,皇后纵横深宫多年,想必见过的争宠戏码比她们吃过的饭还?多。她故意说成姜雪容故意说自己有孕,那便是假借怀孕争宠,这种事在后宫一向是大忌,事关?皇嗣。   薛如眉说完,看向姜雪容。   姜雪容哪里?猜得到她心里?这么多弯弯绕绕咯只听?出?一句她说自己故意说有孕,想要解释,又觉得说来话长,一时沉默了下来。   算了,懒得解释了。   岂料到皇后听?了薛如眉的话,竟有几分激动:“你是说彻儿知晓此事她没有怀孕之后,很失望?”   薛如眉又不在当场,哪里?知道?萧明?彻有没有失望,但话已经说了,她自然只能硬着头皮点头:“似乎是挺失望的……”   皇后喜上?眉梢,彻儿一向对孩子?表露出?不喜欢的情?绪,竟然会因为她没怀孕而?失望,那不就是期待她有孕了?   皇后欣慰地笑了笑,道?:“无妨,也不急,你们都还?年轻。”   姜雪容心道?,她一点也不急,她现下可一点也不想做娘亲。   薛如眉还?以为皇后会因为姜雪容假借怀孕之事争宠而?生气,可她不仅没有,甚至还?很开心?   薛如眉不解至极。   皇后并未留她们太久,便让她们回了东宫。   回到东宫之后不久,萧明?彻亦从宣成帝那儿回来。宣成帝对萧明?彻此番行动甚为满意,嘉奖了他许多,又留他说了会儿话,这才放他离去。   听?闻萧明?彻回来,姜雪容有些激动,便来乾元殿中求见。   乾元殿的守卫们自从之前洛良娣买通宫女,假装成宫女混进乾元殿后,更为戒备。见姜雪容来,便拦下了。   “姜承徽,没有殿下的传召,嫔妃不得区内。”   姜承徽自然知道?他们的规矩,这是他们的职责,她并不觉得被拦下生气,她好声好气道?:“那请劳烦为我通传一声,我想见殿下一面。”   那守卫心道?,殿下一向不爱见这些嫔妃,即便他去通传了,也只有一个结果:不见。不过这位姜承徽瞧着和顺许多,不似那位洛良娣,守卫还?是进去通传了。   “禀殿下,姜承徽求见。”   这还是姜雪容第一次主动来见萧明?彻,萧明?彻微微一怔,心道?她终于也要主动来讨好争宠了么?   他这念头才起,竟觉得心中有一分难以察觉的欣喜,思忖片刻后道?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   侍卫有些诧异,殿下竟然肯见姜承徽。   “是。”   侍卫当即出来:“您进去吧。”   姜雪容心中一喜,向侍卫道了声谢:“多谢大人。”   她微微笑着,仿若仙人下凡一般,侍卫稍稍看痴,片刻之后连忙正色继续守卫。太子?殿下新添的这几位嫔妃,这位姜承徽最为美貌,亦最平易近人。   这时他身边的另一位侍卫小声道?:“殿下待姜承徽果然宠爱。我听?说此次殿下前去云阳,便对姜承徽极尽宠爱。原本还?有些不信,今日一见,信了。”   “是么?”他觉得侍卫的话太过夸张,极尽宠爱?可他们在东宫伺候多年,殿下的性子?一向冷心冷情?,怎么可能会对嫔妃极尽宠爱?   那人又说:“是真?的,我听?他们说,殿下甚至亲自背姜承徽走路,舍不得放下姜承徽。姜承徽一生病,殿下便格外紧张,每每都亲自让太医去诊治,自己也跟着去看望姜承徽。姜承徽冷,殿下就解下自己的披风送给姜承徽呢。你说,就姜承徽这受宠的程度,会不会过些日子?就要晋升为太子?良娣了?该不会太子?殿下直接立她做太子?妃吧?”   那侍卫听?得半信半疑,觉得这些举动和他记忆中的太子?殿下完全对不上?号。可想到方才那女子?的美貌,又觉得也不无可能。   那人还?在说:“不过姜承徽母家?势力不强,姜国?公虽贵为国?公,却只有虚衔,没有实?权。何况姜承徽还?是庶女,也难说。”   “好了,别说这些了,咱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。”   ……   姜雪容莲步跨过庭阶,步上?长廊,进了乾元殿的正门。   乾元殿中燃着上?好的炭火,温暖如春,与外头不似一个季节。姜雪容拜见行礼:“嫔妾给殿下请安。”   萧明?彻并未抬头,视线落在眼前的奏折上?,道?:“你见孤有何事?”   她不会弹琴,亦未见带任何东西,打算如何讨好于他?   姜雪容有些雀跃地开口:“殿下可还?记得,曾答应妾身,待回了京城之后,让妾身见妾身的姨娘一面?”   萧明?彻心绪一顿,原来是为这事来的。   “孤既然答应了你,自然不会食言。你想何时见你姨娘?孤传召她入宫。”   姜雪容没有任何犹豫:“明?日!”  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!   萧明?彻没有犹豫:“好,那便明?日。你可还?有旁的事?”   姜雪容诚实?摇头:“没了。”   萧明?彻忽地觉得眼前的奏折有些碍眼,“那你退下吧。”   姜雪容正欲告退,想起萧明?彻的披风还?在自己那儿,又道?:“殿下,嫔妾还?有一事。您的披风还?在嫔妾那儿,过些日子?嫔妾会洗干净再还?给您。”   萧明?彻眉头压低了些,似乎有些不悦:“一件披风罢了,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,不必还?给孤了。”   姜雪容以为他在忙正事,嫌弃自己打搅,赶紧告退:“嫔妾明?白了,那嫔妾告退了。”   她今日着了一身浅绿色的袄子?,背影匆忙退出?乾元殿,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停留。   原本这是萧明?彻欣赏的,最开始他就是觉得她最省事,可不知怎么,这会儿竟觉欣赏不来了。   萧明?彻看着眼前的奏折失神?,意识到自己的心绪又被她扰乱,他有些心烦。   这份心烦一直跟随着萧明?彻,在他心底萦绕不去。他索性放下折子?,起身在殿中踱步。   片刻之后,他忽地想,兴许是因为他有些日子?没有宠幸后宫了。   他正常的生理欲|望未能得到发泄,所以才会心烦吧?   距离上?一次宠幸姜雪容,差不多有一月了。   萧明?彻唤洪冬进来:“今夜摆驾茗玉轩。”   洪冬应是,当即要退下命人通知茗玉轩那位一声,叫她提前预备着。   还?未走出?殿门,又被萧明?彻叫住:“等等,不去茗玉轩了,去那个……流雨阁。”   他一时没想起来赵蔷的住处。   他后宫四个嫔妃,一个姜雪容,一个洛慧   儿他不喜,另一个薛如眉他也不喜,那个赵蔷他倒没什么印象。   萧明?彻自己都未曾发觉,他为着方才那两句话,与姜雪容置气。   洪冬道?:“殿下确定要去流雨阁,而?非茗玉轩?”   萧明?彻嗯了声。   他分明?拥有后宫,为何又一定要宠幸姜雪容呢?   洪冬应下,退了下去办差事。   萧明?彻回身,在白玉桌案前坐下,又有片刻失神?。 第48章   他将自己思绪拉回,只?专心?看眼前?的?折子文书,不知不觉,夜色便?笼了下?来。   宫婢进来掌灯,又安静退了下?去,不敢打搅。灯火透过云纱灯罩,映出象牙雕花镂空落地?屏风的?影子。   洪冬看着时辰进来:“殿下?,您该用晚膳了。”   萧明彻放下?手中的?文书,抬眸看了眼殿外,道:“去流雨阁用晚膳。”   洪冬应下?,命人准备舆驾。   赵蔷早在得知今夜殿下?要来自己宫中时,就已经激动了一番。她怎么也没想到,殿下?的?宠幸来得如此突然,她甚至最近还?什么都没做。而且薛如眉与洛慧儿也没得到殿下?宠幸。东宫里只?有她和姜雪容得到了殿下?的?宠幸。   “快,快替我重新梳妆,要漂漂亮亮的?。我要用最好的?样子见殿下?。”赵蔷吩咐身边宫女,又说,“再把我最好看的?衣服都拿出来。”   她精心?挑选了一套最衬自己的?衣服,又重新梳妆一番,等待着夜幕降临,太子殿下?的?到来。   赵蔷端坐在榻边,听见宫门口有声响,心?不由得提了起来。   不多时,隔着窗纱,她便?看见了一道身影。   赵蔷站起身来迎接,“妾身见过殿下?。”   萧明彻垂眸看她,一眼便?能看得出来她精心?打扮过。她们?都如此,为了讨他欢心?,总是?别出心?裁,精心?装扮自己。   只?有姜雪容不同?。   她从来不会因为要见他,就精心?打扮自己。但她不必特意装扮自己,也已经足够漂亮。   萧明彻回神,道:“免礼,起来吧。”   他绕过赵蔷,在榻上坐下?。   赵蔷跟着走近,乖巧道:“殿下?饿了么?要不要传晚膳?”   萧明彻道:“传膳吧。”   赵蔷吩咐下?去,让她们?传膳。赵蔷的?位分和姜雪容一样,宫中也没有小厨房,因而吃食都是?东宫膳房统一负责,没什么特别的?。   萧明彻与赵蔷对面坐下?,赵蔷忍不住拿眼偷看萧明彻,露出些娇羞的?姿态。萧明彻注意到她的?视线,并不说话,只?拿起筷子,专心?吃东西。   他不说话,赵蔷也不敢说话。   两个人无声地?吃着东西。   其?实吃的?东西都是?萧明彻一贯吃的?,可不知怎么,他今日?却觉得这些东西并不好吃。   他被?自己的?念头惊了惊。   好吃?他几时也开始挑剔起吃食,拥有这等口腹之欲了么?   萧明彻不由得想到姜雪容。   他搁下?手里的?筷子,没了吃下?去的?欲|望。   见萧明彻搁下?筷子,赵蔷有些慌张,“是?今日?的?饭菜不合殿下?的?口味么?”   萧明彻抿唇道:“不是?。只?是?孤突然想到有件事还?未办,你吃吧,孤先走了。”   说罢,萧明彻便?起身离开了。   赵蔷看着他的?背影,又急又慌,一时掉下?眼泪。   殿下?就这么走了么?只?是?来她宫中用晚膳?   那她打扮得这么好看……又是?为了什么?   亦或者,是?她哪里惹殿下?不高兴了?   赵蔷跌坐在檀木原凳上,把萧明彻从进宫门到离开的?过程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,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殿下?。   萧明彻离开流雨阁后,坐在舆驾上,思忖片刻,道:“回乾元殿。”   -   萧明彻传召邹若水入宫的?旨意,不久之后便?由东宫的?太监送至姜国公府。   东宫的?车马停在姜国公府大门前?,小厮认出东宫的?标志,不敢耽误,当即进府禀报了姜平。姜平听得消息,赶忙命人将传话的?太监请了进来,以礼相待。   “这位公公,不知太子有何事托你转达?”姜平资质不算出众,能承袭姜国公爵位不过是?因为老姜国公只?有他这一个儿子。老姜国公在时,姜国公府光景尚可,如今一日?不如一日?。姜平自己也清楚,故而当时给姜思娴选夫婿时,才想着让她嫁给定北侯世子,也是?想通过姻亲攀上定北侯府。   传话的?公公笑道:“殿下?让奴才来,是?姜承徽思念生母,殿□□恤,让姜承徽的?生母邹姨娘明日?进宫一趟,与姜承徽相见,一解姜承徽的?思亲之情。”   那太监说罢,问道:“不知邹姨娘可在,殿下?吩咐了,让奴才亲自告诉邹姨娘一声。”   姜平忙道:“快,去请邹姨娘过来。”   之前?姜平对姜雪容还?没抱太大的?期待,毕竟他对这个女儿的?印象,就是?没什么出彩之处,唯有一张脸生得还?算漂亮。可谁都知道,当朝太子最不看重女子容颜。虽说姜雪容进宫时姜平对她说,希望她能得宠,光耀门楣,可那也只?是?一种场面话。姜平没想到,他这不成?器的?女儿竟然还?真能做到。   前?几个月,他就听说了姜雪容跟随太子殿下出行的?消息,当时就觉得有些诧异。今日?更是?笃定了,殿下竟然愿意因为她思念生母,便?特意让邹若水进宫。   姜平不由想,若是四丫头能得宠于太子,日?后诞下?个男儿,待太子登基时,便?是?皇子之母。那他们?姜家,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了。若是四丫头再争气一些,能坐上太子妃之位,那便?是?未来的?皇后,那他岂不就是?国丈?   想到这,姜平心?里乐开了花。   东宫的?人还?在,姜平连忙收敛了笑意,问起:“这位公公,姜承徽在东宫过得还?好么?不瞒您说,她毕竟是?我的?女儿,我这做爹的?,到底记挂着几分。”   那太监仍是笑着回答:“姜国公放心?,姜承徽在东宫自然过得很?好,您可以放心?。”   姜平道:“那就好,那就好啊。”   二人说着话的?功夫,邹若水到了。   邹若水听闻是?东宫来了人要见她,吓了一跳,还?以为她那傻女儿出了什么事。她心?怀忐忑地?到了前?院,远远看见姜平和东宫太监有说有笑,又觉得应当不是?坏事。   她定了定神,唤了声:“老爷。”   姜平见她来,愈发笑得开心?:“若水,你来了。公公,这便?是?姜承徽的?生母,邹姨娘。”   东宫太监行了礼,又将方才的?话说了一遍给邹若水听。   末了,又道:“邹姨娘真是?好福气。”   邹若水道过谢,姜平又命人赏赐了些东西,才送东宫太监离开。   东宫太监离开后,姜平笑容得意,拉着邹若水的?手拍了拍,道:“咱们?容丫头真是?争气,我就知道容丫头一定可以。”   原本这些日?子姜平觉得对邹若水有些腻了,可这消息一来,他顿时又觉得看邹若水甚是?欣喜。   邹若水笑了笑:“是?呀。”   她哄了姜平几个月了,已然有些厌烦,自然是?越来越敷衍。眼看着姜平对她的?态度也有些冷了,估摸着他该腻了,邹若水还?挺开心?的?。结果这天晚上,姜平又热情似火,觉得自己还?年轻似的?,拉着邹若水还?想玩花样,把邹若水累得够呛。   邹若水第二日?一早,便?早早起了,梳妆打扮了一番,挑了一身得体的?衣裳,坐上东宫的?马车。   邹若水出门时,府中另外几位   姨娘与孙氏都看见了,几位姑娘也看见了。几位姨娘酸得不行,孙氏倒是?无甚所谓,她这些年已经看开了,早不与后宅的?那些人争来斗去,只?要她们?威胁不到自己的?正妻之位,随便?她们?怎么折腾。   倒是?姜思娴从窗牖之中看见邹若水春风得意的?身影,眸中又浮出几分落寞。   从上一回她亲自见了萧明彻被?拒绝之后,姜思娴确实死了心?,开始答应相看夫婿,但这几个月来来去去,还?未定下?来。中途听说太子殿下?去云阳带了姜雪容,她心?里难免泛起些波澜。   “殿下?竟这样爱她……”姜思娴喃喃一句,“可为什么是?她?”   但凡换成?另外一个贵女闺秀,姜思娴都觉得更能接受,她这位四妹妹,分明没有任何出彩之处……   殿下?那样出色又努力的?人,为何会爱她姜雪容?   哪怕她已经死了嫁给太子的?心?,也无法接受太子喜爱之人,竟然是?个样样都不如自己的?人。姜思娴苦笑一声。   -   邹若水打起帘子,只?见巍峨的?皇城步步逼近自己,虽说壮观,可总有种吃人的?感觉。她叹了声,心?情复杂。   这是?她第一次进宫,她是?妾室,就算有什么宴会邀请姜平,也轮不上她跟着进宫。邹若水也没想到,自己竟然有一天能进宫,还?是?因为自己的?女儿。   邹若水好奇地?看了看四下?,皇宫里的?一切,看起来都精致奢华,当然叫人艳羡。马车很?快便?停了下?来,邹若水下?了马车,引路的?太监微微颔首,道:“邹姨娘,请随奴才来。”   “多谢公公。”邹若水道。   引路太监年纪不大,却很?会说话,听闻是?姜承徽的?生母,夸道:“难怪姜承徽生得国色天香,今日?一见邹姨娘,奴才可算明白了为什么。”   东宫里早都传开了,道殿下?宠爱姜承徽。   邹若水笑了笑:“公公谬赞了。”   她心?里稀奇,她不觉得姜雪容是?能主?动争宠的?人,她这女儿自己最了解,比自己还?懒几分。   待会儿见了雪容,问问就知道了。也不知道她这几个月过得如何。   引路太监很?快带着邹若水行至茗玉轩,“这里便?是?姜承徽的?住处,邹姨娘自行进去吧。”   邹若水又道了声谢,跨进茗玉轩的?宫门。   姜雪容早早就在等着,远远看见邹若水的?身影,就冲了出来。她一把抱住邹若水,扑进邹若水怀里,撒娇:“姨娘!我好想你啊!”   邹若水看了看四下?,有些无奈:“这里不是?说话的?地?方,咱们?进去说。”   姜雪容应了声好,松开手,改为挽着邹若水的?胳膊,迫不及待拉着她进里面说话。 第49章   进了里间,姜雪容拉着?邹若水在榻上坐下,再次扑进邹若水怀里。她将小脸埋进邹若水怀里,眷恋不舍地蹭着?邹若水的温度,语气?也黏黏糊糊的。   “姨娘姨娘姨娘……我真的好想你呀。”   邹若水摸着?她的头,眼神中尽是宠溺,有些无奈地开口:“好了,又?不是小孩子了,怎的还这样黏人?叫别人笑话。”   银蝉和绿蕊听了这话,都掩嘴失笑,而?后告退了。   姜雪容哼唧了声,抬起头来说?:“我都好久没见你了,黏人怎么了?再说?了,这里也没外人,笑话我两句就笑话吧,又?不会掉块肉。”   的确很?久了,从前日日都见得?到的人,一下子隔了这么久才能见到,怎么能不叫人感慨呢?   邹若水一声叹息,手背轻拍着?姜雪容的胳膊,好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般。   姜雪容赖在她怀里不肯起身?。   邹若水道:“你也太没规矩了,方才还在外面,就这么扑上来,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了,告你的状可?怎么办?分明进宫前学了规矩的,都忘了?”   姜雪容哼了声:“对呀,都忘了,你又?不是不知道,我一向懒得?很?,哪里记得?住这么多规矩?再说?了,谁要告状就去告吧,左右也罚不了什么。”   邹若水拿手指戳了戳她额角:“你呀你,不会是仗着?太子殿下宠爱你才这么放肆吧?”   姜雪容听了这话,眉头皱起来,诧异道:“太子殿下宠爱我?哪有这回事??姨娘从哪里听说?的?”   若是她跟别人这么说?,还可?以说?是谦虚,可?她不可?能对着?自己还装模作样,邹若水有些不解了,问:“怎么?难道殿下不宠爱你么?”   姜雪容不知怎么说?才好,摇了摇头:“没有,殿下待我很?寻常,没什么不同,谈不上特别宠爱,也谈不上讨厌。”   邹若水啊了声:“是么?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自然?,难不成我还会骗姨娘不成?”   姜雪容又?问:“姨娘到底从哪里听来的谣言,说?殿下非常宠爱我?”   也太无厘头了。   邹若水笑道:“那传话太监话里话外似乎是这个?意思,我就以为是了。何况殿下愿意宣我进宫陪你,的确也很?意外,更显得?可?信了。”   姜雪容从邹若水腿上抬头,解释此事?:“那是因为之前陪殿下去云阳时,有一回我特别想念姨娘,然?后偷偷哭鼻子,被殿下看见了,他就答应我等回了京城,可?以让我见你一面。”   邹若水哦了声,并未纠结此事?,毕竟她对姜雪容受不受宠并不在意,她只在意姜雪容过?得?好不好。邹若水轻轻抚着?她的长发,问起:“这些日子,你在宫里过?得?怎么样?没被人欺负吧?”   姜雪容回答:“挺好的呀,能吃能睡,吃嘛嘛香,身?体倍棒。”   邹若水笑说?:“那就好。”   姜雪容便絮絮叨叨地跟邹若水讲起她这些日子在宫里的生活,从她进宫开始讲,讲到后面她自己种菜的事?,邹若水道:“这可?是在宫里,又?不是在别处,你也种菜?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宫里又?怎么了?反正殿下也同意了。日后我要是没有宠爱,我就自己种种菜,跟姨娘一样,窝在小院子里过?好自己的日子就成。”   邹若水点点头:“殿下同意了就好。你能这么想就最?好,伺候男人有什么意思?”   她叹了口气?,说?起姜平:“就说?你爹吧,原本我都哄他哄累了,懒得?哄了,眼见着?他也有点腻了,我还以为我能轻松一下了。结果昨儿个?那东宫的太监来传话,你爹又?高兴了,一高兴又?来折腾我。他都半截入土的人了,还当自己年?轻力壮呢,还想折腾花样,结果差点把腰闪了。我又?得?替他揉那老腰,还得?昧着?良心夸他厉害。”   姜雪容被邹若水的话逗笑了,“那爹的腰没事?吧?”   邹若水说?:“他反正装得?跟没事?儿似的呗,既然?他要装着?,那我就当他没事?呗。”   姜雪容笑得?越发灿烂。   邹若水想起什么,放低了些声音,八卦地问:“太子殿下可?是真正的年?轻力壮,你们晚上……怎么样?”   她眨了眨眼。   从前跟姜雪容说?这些,她还害羞,可?现在她也成了女人,经历过?这些事?了,总不会害羞了吧?   姜雪容想到以前邹若水说?过?的话,深有同感:“侍寝是真的累呀。”   邹若水道:“是吧,而?且男人还对自己的技术没有一点数,分明就很?差劲,还要一副很?自信的样子问你,怎么样?那你又不能拂了他的自尊心,只能忍着?夸他。”   姜雪容想了想,那太子殿下倒是没问过她怎么样?最开始她感觉像撞树,但是殿下也不会说?什么,结束了也就结束了。后来,不像撞树了,殿下也没问过她怎么样这种话,但是一次又?一次,变得?累了起来。   母女二人又聊了好些话,有说?有笑的。   说?完了姜雪容,轮到姜雪容问邹若水:“姨娘这些日子过?得?可?还好?有没有想我?”   邹若水说:“过得挺好的,你爹爹宠爱着?我,府里人当然?也就都捧着?我,受不了什么委屈。至于想你,那是当然?了   。你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,我能不想你吗?我生怕你在宫里受委屈,担心得?不得?了,茶不思饭不想的。”   姜雪容坐起身?来,忽地仔细端详邹若水,而?后开口:“是么?可?我怎么感觉姨娘丰腴了不少?”   邹若水说?:“我这是化思念为食欲。”   姜雪容嗔瞪了她一眼。   不知不觉时间已到中午,该用午膳的时辰。邹若水留下来用午膳,她笑说?:“托你的福,也让我尝尝这宫里的菜什么味道。”   姜雪容说?:“宫里的菜没你做的好吃。”   说?起这,她又?叹气?了。   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到姨娘做的菜。”   这话有些伤感,让姜雪容不禁想到,她今日见邹若水,满心欢喜地期待了这么久,现在这一刻当然?开心,可?这样的开心却要在不久之后失去。   难过?的心情顷刻间将姜雪容淹没,她抱住邹若水,红了眼眶。   邹若水也抱着?她,安慰她:“没事?,咱们今日能见面,日后也还总有机会见面,总有机会让你再吃到姨娘做的菜。”   -   另一边,乾元殿。   “禀报殿下,姜承徽与邹姨娘二人相?谈甚欢,不过?不知为何,又?突然?哭了起来,后来没多久,又?听见了二人的笑声。”   萧明彻挥手:“下去吧。”   怎么还又?是哭又?是笑的,见到她思念已久的人,不应该很?开心才对么?怎么还哭了起来?   -   “宫里的菜不是挺好吃的么?”邹若水尝过?味道,说?着?。   姜雪容道:“好吃是好吃,可?日日都吃差不多的菜,就没意思了。”   这倒也是。   二人用过?午膳,又?坐在一处说?话,好像有说?不完的话。   在那些滔滔不绝的话语里,时间还是走到了傍晚时分。   冬日的天黑得?早,傍晚来得?也早,本就灰沉沉的天色更像笼上了一层雾。姜雪容看了眼,心里那点压下去的伤感再次浮现,她依依不舍地站起身?来,送别邹若水。   像来时那般,姜雪容再一次将头埋进邹若水怀里,唤了声:“姨娘。”   “姨娘,你要好好照顾自己,保重身?子。也不用太想我,多把想念化为食欲好了。”她擦了擦发红的眼眶,挤出一个?笑容。   邹若水说?:“你放心吧,容丫头,你也好好照顾自己,姨娘不求你荣华富贵,好好的就行。”   姜雪容点了点头,拉着?邹若水的手舍不得?松开,终于还是狠了狠心放开,和邹若水挥手告别。   邹若水走后,姜雪容心情低落,连用晚膳都没什么胃口。   银蝉安慰道:“承徽别伤心了,只要您得?宠,日后这种机会还多的是。”   姜雪容头趴在手背上,闷闷不乐,这话说?得?是,可?得?宠是一件多难的事?啊。   银蝉顺势道:“殿下应允您见姨娘,您应当感谢一下殿下。”   姜雪容坐直身?子,觉得?银蝉这话说?得?有道理,她是应该好好谢谢殿下。   “那我明日去见殿下,向殿下道谢好了。”   银蝉道:“您感谢殿下,总不能空着?手去吧?”   姜雪容点点头,“那我带些什么?殿下又?不缺什么……”   她想了想,决定给萧明彻做些糕点。   不管怎么说?,终究是一份心意。   就这么定下,第二日,姜雪容便开始做糕点。   她在面食上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样,因而?做出来的糕点,也有些难看。但难看归难看,味道还是不错的。   她想送,殿下也未必真的会收嘛,但只要她表现出了想送的意思就好了。之前洛慧儿送汤给殿下,殿下不是就没收么。   姜雪容这么想着?,把那些有些难看的糕点收进食盒里,往乾元殿去。   门口的侍卫进去通传:“殿下,姜承徽求见。”   “让她进来。”萧明彻道。   姜雪容拎着?食盒进了乾元殿,她福身?见礼:“给殿下请安。”   “免礼。”萧明彻视线落在她手边的食盒上。   姜雪容道:“殿下愿意准许妾身?见姨娘一面,妾身?心中感激,特意做了些糕点,答谢殿下。”   姜雪容以为萧明彻会看都不看就拒绝,她都已经在想,若是他拒绝,她便自己回去吃掉。好歹辛辛苦苦做了两个?时辰呢。   没想到,下一瞬就听见萧明彻说?:“呈上来。”   姜雪容愣了一下,才缓步走上前,将食盒放在白玉桌案上。她将食盒打开,露出里面外形一般的糕点。   她解释:“您别看这糕点有些丑陋,其实还挺好吃的。”   她为了让自己的说?辞有说?服力,拿起一块糕点,送到萧明彻嘴边。 第50章   萧明彻也被她的举动一怔,抬眸与她对视数息。   姜雪容意识到?自己这?举动太?过主动,殿下未必真要品尝,兴许只是这?么一说,待她走后便会放到?一边,她这?么一来,倒让殿下有些骑虎难下。姜雪容想?着,收回手转而将点心送到?自己嘴边,她用一只手托着,防止点心掉渣掉在白玉桌案上?。   她只咬下半块点心,因着这?点心虽不?大,却颇为瓷实,倘若她整个塞进口中,定会腮帮子鼓鼓的。没人的时候她不?介意这?些,但现?在当着太?子殿下的面,似乎不?大好?。   她咽下点心,又道?:“真的还?可以。”   萧明彻看着她,忽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,而后张嘴咬下她手中剩下的半块点心。   他的唇无意间擦过姜雪容的指腹,她的手腕在他掌心里被禁锢,细得像一节嫩藕,随时能?被他折断。   他松开手,知道?下一瞬她白皙的手腕上?会出现?一圈红痕。   果不?其然?,浮出一圈红。   萧明彻不?动声色移开视线,心思回到?口中咀嚼着的点心上?,有些甜,入口即化,软糯可口。   “是挺好?吃的。”他道?。   姜雪容眨了眨眼:“殿下不?嫌弃就好?。”   她有些僵硬,没想?到?太?子殿下会直接吃她吃剩下的半块点心。   殿下真不?嫌弃她……   转念又想?,他们之间交换津涎的事早就做过了,又有什么好?嫌弃的?   ……   姜雪容顷刻间胡思乱想?起来,跟随着她念头浮现?出一些记忆,是她脑袋昏昏,被萧明彻吻住的画面。   她赶忙掐断这?些胡思乱想?,点心已经送到?,谢意也已经表达,姜雪容感觉自己可以功成身退。   “嫔妾先告退了。”   萧明彻亦想?到?了一些事,有些热意上?涌。   “今夜孤会去你宫中。”萧明彻的嗓音从身后追上?来。   姜雪容回身,道?了声:“是。”   她出了乾元殿的门,萧明彻视线追着她裙摆直到?消失不?见。   他忽地想?,这?一幕倒是有许多回了,他似乎常常看她背影。   因着旁人在他面前来,总要想?方?设法地多留一会儿,姜雪容却不?然?,她好?像不?在意这?些。   萧明彻垂落长睫,拿过一旁的文书?看。   出了乾元殿,姜雪容便忍不?住叹气。   殿下夜里要来她宫里,便意味着她又要侍寝。   一想?到?侍寝,她就觉得累。   凛冽的北风无孔不?入,往姜雪容露出的半截脖子里钻,吹得她哆嗦了下,连忙加快了步子,往茗玉轩走。   银蝉跟在姜雪容身后,忽地感慨:“今年冬天怎的这?么冷?奴婢感觉比去年冷些。”   姜雪容说话时都呼出白气:“我?感觉每年冬天都挺冷的。”   若不?是今日要来感谢萧明彻,这?种天气她只想?窝在宫里不?出门。   银蝉又道?:“这?两日该落雪了。”   姜雪容嗯了声,被银蝉这?句话勾动心绪。她的名字叫雪容,她在大雪消融时出生,落雪的时候,便离她的生辰也近了。   往年她生辰都是缩在若水阁里,邹若水亲手给?她煮一碗长寿面,再做几?道?大菜,母女两个再说会儿话。   也称不?上?热闹,但也不?孤寂。   但今年……   只有她自己了。   灰沉沉   的天色里,姜雪容的心也跟着变灰,北风仿佛吹进了她心里,吹得她也冷冷的。昨日和邹若水分别时的伤怀卷土重?来,愈发浓烈。姜雪容吸了吸鼻子,把这?种强烈的感情压抑下去。   主仆两个往前走着,忽地听得一句:“姜姐姐。”   姜雪容抬头,见赵蔷在不?远处站定。   那一夜萧明彻一走了之,让赵蔷觉得又失望又耻辱。但转而想?到?曾经殿下也这?般对待过洛慧儿,又将自己安慰好?了。   隔日洛慧儿听说了这?事,果然?也来奚落了赵蔷一番,说了好?些难听的话。   赵蔷只尽数听着,并不?反驳,反而觉得有些好?笑。   洛慧儿自诩身份高贵,可那又怎样?还?不?是与她们一样,都得不?到?殿下的宠爱?   赵蔷看着姜雪容,笑了笑说:“听闻殿下要晋姐姐的位分,妹妹提前恭喜姐姐了。”   姜雪容听得莫名其妙,殿下何时要晋她的位分?她怎么不?知道??   “赵妹妹从哪里听来的谣言?”   赵蔷走近了些,停在姜雪容跟前:“东宫近来都在传闻此事,道?殿下宠爱姐姐,要晋姐姐的位分。”   姜雪容蹙起眉头,是么?难怪姨娘也会误会……   她笑了笑:“我倒是没有听说。”   姜雪容心情不?佳,没心情和赵蔷扮演虚假的姐妹情深,“我?还?有事,先回去了。”   赵蔷看着姜雪容背影,咬了咬唇。   “走,去薛姐姐那。”   赵蔷得知薛如眉此番从云阳回来也没能?得宠,反而惹恼了殿下,身边的陪嫁丫鬟被赶了出去,那时候赵蔷心里有些得意。她心想?赵蔷瞒着自己,费尽心机跟着殿下出去,还?不?是灰溜溜地回来?   那晚殿下来她宫中时,她还?以为自己终于要压薛如眉一头,结果……   赵蔷收回思绪,仍是从前笑意吟吟的模样,好?似什么事都没发生:“薛姐姐。”   薛如眉见她如此,也不?说破什么,只笑说:“这?么冷的天,赵妹妹怎么来了?”   赵蔷道?:“是挺冷的,方?才来的路上?还?遇见了姜姐姐,我?还?恭喜了姜姐姐,不?过大抵是天气太?冷,姜姐姐赶着回去,倒是没说什么。”   薛如眉给?自己倒了杯热茶,蹙眉问:“恭喜她什么?”   赵蔷道?:“薛姐姐还?不?知道?么?近来宫中都在传闻,说殿下宠爱姜姐姐,要晋姜姐姐位分,恐怕不?久姜姐姐就要高咱们一阶,成为太?子良媛了。或者更高一些,直接与洛姐姐平起平坐?”   薛如眉盯着手中的茶,若有所思。殿下宠爱姜雪容,这?一点毋庸置疑,所以殿下要晋她的位分也不?无可能?……   可是薛如眉恨姜雪容,她不?愿看见姜雪容春风得意。   她轻抿了口茶,道?:“到?底只是传闻。”   赵蔷叹气:“可传闻传得这?么凶,估计八九不?离十吧。薛姐姐不?是跟随殿下一道?去了云阳么……”   她一顿,这?话听来像是讽刺,果然?再看薛如眉,脸色变了变。赵蔷为自己辩解:“对不?起,薛姐姐,我?说错话了。”   薛如眉神色淡淡的,觑着赵蔷,她是真说错话假说错话都不?重?要,重?要的是她这?话叫自己不?高兴,薛如眉便也故意叫她不?高兴,提及:“没什么啊,听说前两日殿下去了妹妹宫中?”   赵蔷咬住下唇,有些尴尬地笑了笑:“是,不?过殿下只在我?宫中用了晚膳便走了。还?是姜姐姐命好?,咱们几?个进宫这?么久,竟只有姜姐姐得到?了殿下的宠幸。”   薛如眉想?起姜雪容对自己耍的心机,冷声道?:“她哪里是命好??分明是心机深沉。”   赵蔷道?:“是么?可我?瞧着姜姐姐不?像是有心机的样子……”   薛如眉睨她一眼:“在这?宫里,谁没有心机?”   赵蔷有些尴尬,明白薛如眉这?是在说她,但还?是装作不?知道?。方?才那些话,从薛如眉的反应来看,她与姜雪容似乎在这?一趟出行中积怨颇深。从前薛如眉提起姜雪容,至少会维持一下表面的和谐。   赵蔷心下有了些猜测。   从薛如眉宫中回来后,赵蔷又命人把那传闻捅到?了洛慧儿那里,洛慧儿听得这?消息,暴跳如雷。   “她凭什么与我?平起平坐?不?行,这?样绝对不?行……”洛慧儿胸口剧烈起伏着,一定要想?个办法阻止。   -   姜雪容回到?茗玉轩后,让银蝉去打听了一番那些所谓的传闻,发觉竟当真有那些传闻。她心道?,待会儿太?子殿下不?会以为是她想?争宠传出去的吧?还?是解释一下吧。   这?么想?着,这?日夜里萧明彻来时,姜雪容便先与他说了这?事。   “殿下,近来东宫那些传闻与嫔妾无关。”她有些忐忑。   萧明彻在榻上?坐下,更是不?解,“什么传闻?”   姜雪容抬头道?:“殿下没有听说么?就是……就是说……殿下宠爱嫔妾,什么嫔妾生病时殿下格外紧张关怀,嫔妾怕冷殿下便给?嫔妾披衣服之类的,还?说殿下要给?嫔妾晋位分……这?些话嫔妾都不?知晓,更不?知道?是谁传出来的……”   她自己听了都觉得扯,殿下哪里待她宠爱了?   “嫔妾觉得这?些话简直是无稽之谈,可笑至极。”姜雪容撇清关系。   萧明彻长眉微敛:“的确是无稽之谈,孤几?时对你关怀备至?孤不?过是怕你生病,耽误了孤的时间。”   姜雪容点点头:“嫔妾知道?,嫔妾也不?曾胡思乱想?任何。”   萧明彻又看姜雪容:“你能?坚守本分,那便最好?。”   姜雪容道?:“殿下明白此事与嫔妾无关,便好?了。”   “孤知道?了,起来吧。”萧明彻道?。   姜雪容起身,微微抬眸看萧明彻:“嫔妾伺候殿下更衣。”   萧明彻伸开双臂,看见姜雪容近在咫尺的脸,她垂着脑袋,小巧的手在他身上?抚来抚去。她身上?的香味飘进他鼻腔里,萧明彻喉头滚了滚,想?到?什么,忽地开口问:“你身上?的味道?还?挺好?闻的。”   姜雪容解下他的腰带,双臂从他后腰绕过,正好?形成一个将他环住的姿态,诚实道?:“嫔妾今日搽了香粉,若是殿下喜欢这?味道?,嫔妾明日给?殿下送一盒。”   萧明彻一时不?语,他一个大男人要香粉做什么?   姜雪容说完,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?妥,改口道?:“殿下若是喜欢,嫔妾日后每日都搽这?香粉。”   萧明彻瞥她一眼,他方?才这?么一句,只是想?拉近一些他们之间的气氛,正如那宝册上?所言,床笫之欢时,言语调情亦可带动二人气氛。   他觉得这?一条不?大适用他和姜雪容之间。 第51章   他自己并不习惯说这种话,而姜雪容显然也听不明白。   萧明彻默然一瞬,道:“也不必,孤不过?随口一提。”   姜雪容解下他的腰带,搭在一旁的雕花镂空屏风上。到如今,姜雪容已?经能够面不改色看着萧明彻精壮的胸膛。   烛火在罩纱灯里跳动着,静谧而永恒似的。炭火烧得旺,寝宫里暖烘烘的,温度像春天,但?正统的春日终究更清爽些。姜雪容落下金钩,绣金幔帐垂下来,掩住二人身影。   萧明彻的影子上前一步,长臂揽过?姜雪容的盈盈细腰,将她带进自己怀里。肌肤与肌肤相碰的一瞬,姜雪容还是别开了视线,避开了萧明彻的眼睛。   她微微偏过?头,留给萧明彻她半边白皙的侧脸,小巧的耳垂从垂顺的青丝里冒出个头,让人想要揉一揉它。   萧明彻这么想,便也这么做了。   他粗粝的指腹捏住她小巧的耳垂,轻轻地揉着,未几便红了,更显得可爱。   萧明彻眸色微沉,不知怎么想到那本宝册上写到过?的东西?。他将唇凑近她的耳垂   ,她这会儿?已?经摘了耳环。   姜雪容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,转过?头来,睫羽颤动几下,眸色纯澈,或者?说,是一种呆愣的娇憨。   萧明彻没养过?兔子,但?记得前几年他有个皇妹,才七八岁,闹着要养兔子。有一回萧明彻经过?,见她带着兔子去御花园玩耍,那兔子跑得飞快,她怎么也追不上,急得让太监们去追,太监们也追不上,偏那只?兔子跳到萧明彻跟前。萧明彻便将兔子抓住,他们闹翻了天,那只?兔子却仿佛不知发?生了什么,呆呆地看他。   姜雪容也有这种气质。   萧明彻垂下睫羽,牙齿轻轻衔住她的耳垂。   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。   萧明彻感?觉到她的紧张,似乎不全是紧张,他想。   萧明彻眸色浑浊,他不得不承认,他对姜雪容拥有欲,许许多多的欲,比他以为的要更多一些。   他想到姜雪容说的那些传闻,他自己倒没听过?,或许明日可以让长庆去查查。   宠爱?   他对姜雪容算得上宠爱么?   萧明彻自己没觉得,父皇除了母后,也有很多宠妃,流水一般来来去去。父皇对宠妃们当然宠爱,萧明彻见过?宣成帝的宠爱,他能从父皇的眼神和?态度里看出父皇对那些宠妃们的喜欢。那种喜欢不会太深,帝王不会有太深的喜欢,即便是父皇对母后,少年夫妻的感?情里,除了喜欢,还有很多别的东西?。   可萧明彻不认为自己喜欢姜雪容,也不认为自己对她宠爱。   又的确有些不同,她总是扰乱他的思?绪。   或许只?是因为他对她有欲。   说到底,人也很难克服一些本能。   萧明彻宽大手掌掐住她的腰,将自己送进她身体里。   ……   炭火噼啪响了一声,萧明彻拥着怀里的人,她已?经眼皮沉沉,困倦不已?。他偏头吻去她眼角的泪花,姜雪容身上出过?汗,渐渐有些凉,下意识往萧明彻怀里钻了钻。   萧明彻唤人送热水进来,姜雪容睁开眼,打了个呵欠,缓缓撑起身子。里面的东西?流出来,她脸上露出些赧然的神色,待过?了片刻,才慢慢挪下床榻,走去净室。   姜雪容本就贪睡,侍寝一回之后,愈发?感?觉精力消耗殆尽,自然也愈发?能睡。   萧明彻醒来时,枕边的人还沉沉睡着。姜雪容抱着他的胳膊,腿也搭在他腰上,萧明彻轻手轻脚握住她脚踝,把她的腿放下去。才刚放下去,她的腿便又缠了上来,比先前缠得更紧,正好擦过?他的腿侧。   男人晨起本就有些反应,姜雪容在睡梦中似乎感?觉到了什么,甚至又蹭了蹭。   萧明彻眸色越来越沉,瞧着姜雪容的睡颜,心道她若是再蹭下去,他便吵醒她的美梦。   姜雪容似乎感?知到危险,将腿挪开了些。   萧明彻敛眸,再次将她的腿放下去,这回她没再缠上来。   萧明彻下了床榻,穿戴齐整,又看了眼幔帐之后的姜雪容,而后离开了茗玉轩。   今日朝堂之上没什么大事?,只?是说起年关?将近,从前这种年节,不少人都会给同僚或者?上司送礼,因着太子彻查贪污腐败之风,也没人敢顶风作案。   很快便散了朝,萧明彻回到东宫,记起昨日的事?,吩咐长庆:“孤听说近来宫内有些传闻,你去查查。”   长庆应下,这种事?很好查,没多久便查出来,长庆回来禀报。   “回禀殿下,属下查过?了,的确有些传闻,与殿下和姜承徽有关。”   萧明彻指节轻搭在白玉桌案上,道:“说。”   长庆便一五一十说来:“传闻说,殿下对姜承徽格外?宠爱,要晋姜承徽的位分,甚至于,恐怕要立姜承徽为太子妃。譬如说这一路上,姜承徽生病时殿下分外?关?怀,姜承徽怕冷,殿下便解了披风给姜承徽之类的。”   萧明彻眉头拧起,他几时说过?要晋姜雪容的位分?   萧明彻将手落在膝头,不过?,晋她的位分,似乎也未尝不可。他的确宠幸了她数回,她又安分守己,不曾跟他提过什么要求,作为赏赐,也可以晋她的位分。   她如今是太子承徽,再往上便该是太子良媛、太子良娣,给她晋什么位分好呢?   萧明彻垂眸思?忖,正值年关?,便给她一个太子良娣的位分吧。   他唤洪冬进来:“传孤旨意,晋姜承徽为太子良娣,另外?的赏赐,你看着办吧。”   洪冬惊了惊,他当然也听说了那些传闻,没想到竟然是真的。   “是,奴才马上去拟旨。”   又被萧明彻叫住:“你下午时候再去传旨。”   洪冬应下。   依她的性?子,恐怕又要睡到下午。   姜雪容一觉睡醒时,的确已?经下午。   大抵是身子适应了几次,现在她已?经不会像先前那么腰酸腿痛,但?也好不到哪里去。   姜雪容扶着腰,唤银蝉进来伺候梳洗。银蝉捧着铜盆进来,厚重的棉布帘子被掀起时带进来一阵风,一缕寒意便侵袭进来,还未及放肆,又被屋内的暖意消融。   “承徽,外?头落雪了。”   姜雪容听得这话,双眼放光,当即起身跑至窗边,隔着纱帘果真瞧见些雪花。   “真的落雪了。”姜雪容语气惊喜,又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,发?现三日之后便是她生辰。   她哎哟了声,想起自己宫院后头那些菜。过?了时节,黄瓜和?丝瓜藤早都死了,她回来之后便种了些冬日里的蔬菜,种了些冬瓜、萝卜和?白菜。想着要落雪,想着给它搭个棚子,才搭了一半。   她赶紧穿上袄子,让银蝉她们帮忙把剩下半边棚子也搭起来。   待搭完棚子,雪也下大了起来。   姜雪容站在廊下,伸手接住一片雪花,凉凉地在她手心里化成一滩水。   洪冬在门口站定,笑容满脸道:“奴才给姜良娣道喜。”   姜雪容愣了下,疑心是自己听错,什么姜良娣?   洪冬笑道:“太子殿下有旨,您接旨吧。”   姜雪容懵懵地跪下,听见洪冬宣读旨意:“姜氏躬柔婉顺,晋为太子良娣,赏赐红玉珊瑚手串一对、金镶玉项圈一个、翡翠头面一副……”   长长一串赏赐,听得姜雪容脑袋昏昏。   她还不知道到底发?生什么事?,她?晋为太子良娣?   她眨了眨眼,又听洪冬道:“姜良娣还不快谢恩。”   姜雪容后知后觉谢恩:“嫔妾多些殿下恩典。”   银蝉扶她起来,面露喜色,“恭喜良娣,贺喜良娣。”   姜雪容还是一头雾水,小心翼翼问起洪冬:“敢问洪公?公?,殿下为何忽然晋我位分?”   洪冬道:“这……咱家也不清楚,总之是殿下的意思?。”   姜雪容就更为疑惑,怎么殿下好端端突然晋她位分?   ……算了,反正是好事?,管它为什么呢。   姜雪容乐呵起来,这下好了,她跟洛慧儿?平起平坐了,也不怕洛慧儿?再用身份找自己茬了。   “为了庆祝一下,银蝉咱们待会儿?涮暖锅子吃吧!”姜雪容道。   事?情传到洛慧儿?耳中,却让洛慧儿?暴跳如雷:“什么?殿下竟然晋她为太子良娣?凭什么?”   还能凭什么?自然是凭殿下宠爱人家。   这话洛慧儿?身边伺候的宫女?们哪里敢说,纷纷低下头,生怕洛慧儿?生气波及她们。   洛慧儿?把桌上的茶壶杯盏一并扫落,气得跌坐在椅子上。殿下晋她位分便罢了,竟还连升两级,直接与自己平起平坐了。   她倒宁愿是姜思?娴入了宫了。   洛慧儿?想到那个传闻,难不成殿下以后真要立她做太子妃?   不,不行,她不能接受。   她得想办法除掉姜雪容。   洛慧儿?看向宫女?:“拿笔墨来。”   她要写信给爹爹,让爹爹想办法,除掉这个姜雪容。   薛如眉听得此事?,也是握紧了拳头,指甲陷进手心里。   茗玉轩里,姜雪容不知道她们几个在想些什么,也无所?谓她们想些什么,她正叫银蝉架起暖锅子,又备好食材,打算涮暖锅。   羊肉和?猪肉切成片,倒进咕嘟咕嘟冒泡的锅子里,滚个几圈便熟了,用筷子捞出来,再蘸上料汁,就是人间美味。在这冬日里吃着热气腾腾的暖锅,如   果还有什么比这幸福的事?的吧,就是和?姨娘一起吃了。   姜雪容一声叹息落在袅袅水雾里,既然姨娘不在,她只?好把姨娘那份也一起吃了。   姜雪容招呼银蝉和?绿蕊也一起坐下来,绿蕊摆摆手:“奴婢身份卑微,怎么能跟您一道吃呢?”   银蝉在姜家时倒经常跟她们一起坐着吃,掩嘴笑道:“你就别推辞了,吃暖锅就得人多热闹。”   银蝉也拉着绿蕊坐下,几个人其乐融融,好不欢快。   萧明彻到茗玉轩时,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幕。 第52章   雪下得有些大,落在?他?鹤毛大氅上?,萧明彻行至廊下,拂去肩上?的雪,抬眸时未见茗玉轩里伺候的人。他?有些疑惑,又想兴许是天气冷,宫人躲懒。再走近几步,便听见主仆几人的笑语欢声,从窗纱里飘出来,拂去寒冷的冬意。   他?脚步微顿,听见姜雪容的声音混在?其中,尤其清晰。   “我最喜欢吃暖锅子里的豆腐了,吸满了汤汁,特别好吃,你们快尝尝。”   暖锅子?   萧明彻垂落眉目,长腿一迈,行至正殿前。厚重的棉布帘子将冷风霜雪都隔绝在?外,萧明彻抬手打起帘子,霜雪争先?恐后从缝隙里往内钻,下一瞬又被厚重的帘子拍出去。   她们在?里间,萧明彻只?闻见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。   他?绕过落地障屏,隔着金丝绣牡丹的屏风,看见了几个人的影子。姜雪容坐在?最中间,影子看不真切神情,但配着她的笑声,萧明彻却仿佛知道她此刻的样子。   他?身影静静停在?帘子一侧,眸光落在?姜雪容身上?。   他?脑海里的样子慢慢与现实重叠,一模一样。   “吃这个!”她给银蝉夹菜,热情得很?,一点没有主子的架子。   银蝉道了声谢,她又给绿蕊夹菜,忙得很?。   姜雪容把?上?一波扔进铜锅里的菜都夹出去,又扔新的进去,手上?动作未停,余光一晃,从萧明彻身上?飞速掠过。第一下没反应过来,又将目光往回?拉,定定地落在?那?道身影不知何时悄然而至的身影上?。   一拢玄色大氅,压不住颀长身影,一点累赘厚重的感觉也没有。玉冠束起,尽显利落。一双漆黑的眸子,正盯着自己瞧。   姜雪容怔了怔,疑心自己看错了。   再定睛一看,确实没有看错。   “殿下,您怎么来了?”姜雪容手里还拿着筷子,有些无?措。   她不知道萧明彻何时来的,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见。   ( 重要 提示: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. c o m 老域名,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. c c , q i s h u 9 9 . c o m , q i s h u 6 6 . c o m, q i s h u 7 7 .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。 )   “怎么?不欢迎孤?”萧明彻解下大氅,银蝉见状,赶紧起身伺候,接过他?的大氅,退去一边。绿蕊看了眼情势,也忙不迭站起身来,退下桌。   姜雪容哪里敢不欢迎太子?她有八个脑袋也不敢啊,再说了,太子殿下今天才刚给她晋了位分,她捧着还来不及呢。   姜雪容搁下筷子,走到萧明彻身边,谄媚笑道:“您用过膳了么?要不您跟我们一道用膳?”   萧明彻并不推辞,在?她方才的位置落座,看了眼已经吃到一半的铜锅,锅中热汤沸腾,香气四散,勾动人的食欲。   他?敛眸,可?惜这里原本并没有属于?他?的分量,他?是不速之?客,惊扰了她们主仆的兴致。   可?他?今日才刚晋她位分,她难道不应当对自己感恩么?那?也该有点诚意表现。   萧明彻未语,姜雪容脑袋转得飞快,心想殿下金尊玉贵,如何能接受与宫婢们共食一锅?她机灵道:“来人,将这些东西先?撤下去,重新换一个锅子来。”   萧明彻看她一眼,没有拒绝她的提议。   姜雪容觉得自己猜对了太子的心思,松了口气。   她们将东西撤下去,很?快换了一个新的铜锅上?来,连带新的荤菜素菜,而后站在?一边伺候。   姜雪容拿起筷子,夹起一些菜放进锅里,问萧明彻:“殿下以前吃过暖锅子么?”   萧明彻道:“没有。”   这种吃法太浪费时间,他?不喜欢浪费时间在?这种无?用的东西上?。   姜雪容哦了声,给他?介绍:“就是将这些食材都放进锅里,烫熟之?后再捞起便可?,再预备一晚蘸料。”   她一面说,一面夹起一片嫩羊羔肉,在?蘸料碟中裹了一圈,差点想放自己嘴里,幸而及时反应过来,送到了萧明彻嘴边。   “您尝尝。”   萧明彻就着她的筷子,咬下那?块羊肉,道:“的确滋味不错。”   姜雪容听得这话,不禁眉眼弯弯,夸耀道:“这是自然,这蘸料可?是我的得意之?作,旁人我都不告诉他?们的。”   她露出得意的神色,眉眼之?间尽是雀跃,萧明彻不动声色在?她眉目里绕过一周,道:“哦?孤也算旁人么?”   这话问得姜雪容不知如何回?答,他?是太子,只?可?能有一种答案,她笑道:“殿下当然不是,若是殿下想知道,我可?以偷偷告诉您。”   这话说得,似乎当真多么宝贝。   萧明彻说:“那倒也不必,孤不过随口一问。”   姜雪容笑了笑,眼看着锅里的青菜熟了,赶紧捞了起来,重复之?前的步骤,裹了蘸料,然后送到萧明彻嘴边。   萧明彻吃了。  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吃着东西,萧明彻忽然开口:“你不必伺候孤,自己吃吧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我方才都吃饱了,伺候殿下是我的荣幸。”   萧明彻便也没说什么,片刻之?后,说起别的:“你今日很?高兴?”   她浑身上?下都写着开心两个字。   姜雪容点头:“当然了,殿下今日才晋了我的位分,我自然高兴。”   萧明彻:“只为这个?”   姜雪容摇摇头:“也不全为这个,还为着今日下雪。”   萧明彻抬眸,从窗纱里看出去,外面的雪像扯落的棉絮,纷纷扬扬。   “你喜欢下雪?”   姜雪容轻嗯一声,笑说:“下雪的时候,离我的生辰就近了。殿下可?知我的名字从何而来?正是因着我出生在?大雪消融之?时,姨娘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,又因融字不大好听,便改作容。”   萧明彻从前并不知晓她名字的由来,听她说完,若有所?思,“你生辰是什么时候?”   姜雪容道:“三日之?后。”   萧明彻微微抿唇,今儿是初十,三日之?后便是十三。腊月十三,是她生辰。   姜雪容想到自己生辰,既高兴又有些失落,高兴是她小?时候每次过生辰都觉得很?开心,因为姨娘会给她做长寿面和好吃的,久而久之?,就习惯了。失落么,也是因为今年没有姨娘在?身边。   倏地听见萧明彻说:“孤生辰是四月十六。”   姜雪容眨了眨眼:“是,嫔妾记下了。”   她没多想,觉得他?们话题聊到这里,殿下说起自己生辰也很?寻常,没什么别的深意。   萧明彻又道:“你可?有什么想要的礼物?”   生辰礼么?她一时还真想不出来。   姜雪容诚实道:“暂时想不到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无?妨,还有两日,你可?以慢慢想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就这么莫名其妙多了一份生辰礼?姜雪容低头捞菜,不知道殿下为何突然要给她送生辰礼,而且今日殿下还晋了她的位分。   她蓦地想到那?些离谱的传闻,难道那?些传闻是真的?其实殿下真的很?宠爱她?   ……也许他?宠爱人的方式就是同她爹爹不同?   是与不是其实也不重要,宠爱这种东西本来也不长久。   姜雪容收回?思绪,继续吃暖锅子。   东宫的事,皇后都有所?关注,听闻萧明彻晋了姜雪容位分,她并不算意外。宫里本就如此,喜欢谁,自然就会给谁位分赏赐,这很?寻常。   “听夏,本宫真是欣慰,看来彻儿真是开窍了。”皇后道。   听夏应和:“是啊,殿下自幼   聪慧,只?是在?男女之?事上?有些不开窍罢了。”   皇后倚着引枕:“是,如今他?开窍了便好,也可?以给他?挑个太子妃了。”   如今东宫那?几个,都不是皇后满意的太子妃人选。   太子妃毕竟日后是大启一国之?母,要承担的责任不小?,需要一个能对太子有助益的人,家世、人品都要好好挑。   若说起来,那?姜氏的嫡姐,姜国公府的二?姑娘,皇后原本挺看好的。可?惜彻儿不喜欢,彻儿喜欢姜氏,只?能再挑挑了。   “对了,本宫记得,英国公家的女儿,年底该回?来了吧?”皇后忽地说起。   听夏点头:“娘娘没记错,奴婢听说那?程大姑娘已经回?来了。”   皇后点了点头,道:“今儿落了初雪,初雪宴也该办起来,就定在?明日吧。你给程大姑娘递个话,请她明日进宫来。”   听夏颔首。   初雪之?后有初雪宴,这是大启的习俗。   婢女进来时,程沅正在?窗前看雪,有些出神。   她离京三年,没想到物是人非。   太子纳了四个嫔妃,去云阳时还带了两个嫔妃同行。   程沅咬了咬红唇,听见婢女说话:“姑娘,皇后娘娘那?边递了话,请您明儿进宫参加初雪宴。”   程沅转过身,有些欣喜:“好,我晓得了。”   程沅幼时被术士算出,对太后娘娘命格好,七岁时便被接进了宫中,养在?太后膝下。她进宫之?后,太后娘娘果真转危为安,愈发认为她是福星,对她也格外好。   三年前太后娘娘崩逝,为答谢太后恩情,程沅自请去五台山为太后礼佛,伴在?青灯古佛前。   她离京之?前,与皇后娘娘关系不错,从前太后娘娘还打趣,要她日后嫁给萧明彻,做太子妃。   她原本以为自己离京三年,可?能什么都变了。可?皇后娘娘还记着自己,邀请自己参加初雪宴。   太子虽然纳了四个嫔妃,可?太子妃之?位还空悬。   想到太子,程沅脸上?浮现几分羞怯的笑容。   她自幼喜欢太子,后来能进宫侍奉太后左右,更有机会常常见到太子。太子对她也算亲近,比起旁人而言,她有更大的胜算。   听说姜思娴没能入东宫,这对程沅而言也是好消息。   程沅脑子里念头纷杂,她深呼吸,把?这些念头都压下去,期待起明日。三年没见,她很?想念太子,明日就能见到他?了。   茗玉轩中,暖锅子已经吃到尾声。   姜雪容命人把?东西撤下去,看了眼萧明彻,殿下应当要走了吧?   “殿下今夜可?要留下来?”她问了一句。   殿下不会连着两日留宿后宫的。   萧明彻看着她:“你想要孤留下来?” 第53章   萧明彻瞧着姜雪容一张瓷白的小脸,她一向对?他是否留下来一事表现?得很淡然,不?似她们,总眼?巴巴地?望着他,期待都写在脸上,今日竟破天荒问他要不?要留下来,让他觉得有几分诧异。   姜雪容被他问得一怔,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她想说她不?想,她想让他走,可这话说出来是不?是有点太放肆了?   她转了话头,端出一个体面的笑容,道:“嫔妾自然想的,只是殿下公务繁忙,嫔妾也明白,一切当?以?国事为重。”   她的话也说得无懈可击,小心翼翼觑萧明彻的脸色。   萧明彻微微垂眸,这话倒是不?假,临近年关?,事情?也多了起?来,要他盯着、过目的事情?不?少,要说忙也忙,但要说忙得脚不?沾地?,却不?至于。   “也没那么多事。”他说了这样一句,又让姜雪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   殿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没那么多事所以?今夜要留下来么?   有一瞬她几乎维持不?住脸上的笑意,要耷拉下去,幸而及时警醒,又将嘴角提了上来,忐忑地?等着他的下文,或许还有转机呢?   但终究是没等到转机,只等到当?头一棒的实锤,结实落在她心口。   萧明彻道:“既然你想要孤留下来,孤今夜便留下来吧。”   那就意味着她今晚又要卖力地?侍寝,这还真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呢。   姜雪容垂下脑袋,把自己眼?底的悲鸣掩藏起?来。   萧明彻只当?她这是娇羞,并未多言。   罢了罢了,左右也就多一晚,今天殿下都给她晋了位分,还要给她送生辰礼了。姜雪容调整好心态,再次抬眸时已经神色如常,吩咐她们备热水沐浴。   外头的天色昏昏暗暗,被窗纱一隔,落进寝宫里的光就更沉了,要照不?清他们的面容。姜雪容站在原地?,一时有些不?知做什么的拘束感?。   往日太子殿下来她宫中,时辰都晚,不?必要等,便是侍寝的步骤,两个人也不?必多说些什么话。可这会儿天色说早不?早,说迟也不?够迟,总不?能直接跳到侍寝那一步,不?然她还得多在床上伺候个把时辰,想想就更累了。   姜雪容搓了搓手指,看?着脚下的地?砖,已经看?不?清楚地?砖上刻的纹样。她抬头,唤绿蕊进来上灯。   绿蕊进来了,将烛台上的灯都点亮,昏黄的光线当?即盈满寝宫,映出一双影子,一高一矮交叠在墙上,也照得两个人的沉默无所遁形。   姜雪容觉得这样下去不?是办法,思索着怎样起?个话头,打?破这尴尬的沉默。   可脑子里转了一圈,也不?知能说些什么。   她和太子殿下之间有什么可以?说的呢?   简直就没有任何话说。   讲爱好?   她没什么爱好,除了吃饭睡觉,这俩爱好也不?堪与人谈论?。难道她要跟太子殿下讲讲,怎样睡饱六个时辰?还是讲怎样睡觉更香?   光在脑子里想想就很可怕了。   像太子殿下这种上进的人,跟她二姐姐是一类人,她二姐姐在府里时,就常常会因为这些事训斥她,要她改掉这些坏毛病。   讲家常?   可他是太子,又不?是寻常人家的家主,她也不?是寻常人家的侍妾,而是太子良娣,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家常可以?谈论?呢?   她入东宫半载,做殿下的枕边人也半载,可与殿下熟悉的程度,恐怕还比不?上她宫里的小太监。   姜雪容咬了咬下唇,有些坐不?住,正局促时,萧明彻开了口。   他道:“今日的暖锅子味道不?错。”   姜雪容听了这话,想到那回在云阳他说的话,心道,他真知道什么是好吃什么是不?好吃么?也许这只是一种客套的说辞,就好像她从?前出门参加那些贵女的社交宴席时,逢人也得夸一句,许久不?见,你怎么愈发漂亮了,甭管人家是不?是真的变漂亮了。   她抬起?头来,笑了笑道:“殿下满意就好。”   萧明彻又问:“你常在家中鼓捣这些吃食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也不?算经常,有时候会鼓捣。”   虽说吃饭和睡觉算她的爱好,可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花在钻研自己的爱好上,只能说有时间的时候会想起?来鼓捣,或者?有时心血来潮。   “哦,原来是这样。”萧明彻道。   话题到这里又结束,重新陷入沉默。   姜雪容把手搭在膝头,蜷了蜷,又放了下去。因着方?才吃了暖锅子,屋子里飘着一股暖锅子的味道,便开了窗通风透气,时不?时吹进来一缕寒风。姜雪容坐在凳子上,忽地?感?觉后背一阵发冷,不?由?得哆嗦了下。   萧明彻注意到了,“冷?”   姜雪容道:“还好。”   又再次没了话,灯火安静燃烧着,偶尔被吹进来的冷风拂动。   姜雪容微微垂眸,心道,她分明在自己宫中,却局促得像个外人似的。   好在此时银蝉打?起?帘子进来:“良娣,热水已经备好了。”   姜雪容如释重负,赶紧站起?身来,看?了眼?萧明彻道:“那殿下,嫔妾先?去沐浴更衣。”   吃过暖锅子后,衣裳上头发上都是一股味道,必须得沐浴更衣才能除去那味道。否则待会   儿侍寝的时候,多不?好。   姜雪容拎着裙摆,绕过象牙落地?障屏出去了。   萧明彻看?着她的背影,微微拧起?眉头,他方?才就察觉到了,她似乎对?自己独处一室有些不?适应,局促难安。方?才她的离开,更加让萧明彻笃定了这件事。   她不?想和他独处一室?   为什么?   他很可怖么?  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,从?来没人说他很可怖,一向只有女子偷偷恋慕于他。   既然不?是自己的问题,那便是姜雪容的问题,或许是她太过羞涩,萧明彻想。   姜雪容逃进净室,松了口气。银蝉在一旁伺候,见她这副样子,有些疑惑:“您怎么这表情??难不?成殿下在寝宫里对?您做了什么?”   姜雪容瞪她一眼?:“呸呸呸,不?许胡说八道。殿下那么正直的人,怎会做这种龌龊的事?是我坐在那儿,就我们俩,感?觉好尴尬,又没什么话说,坐立不?安。”   银蝉替她宽下外衣,搭在一旁的架子上,道:“您可以?找话题跟殿下聊聊天,培养培养感?情?嘛。”   姜雪容嘟囔:“又没什么好聊的。再说了,跟太子殿下聊天也很累的呀。”  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,她又不?能得罪殿下,自然只能拣殿下喜欢的话说,殿下喜欢的话,她未必喜欢,那可不?就累了?   银蝉对?她的歪理无可奈何,摇了摇头,将玫瑰味的澡豆粉倒在姜雪容手臂上,道:“殿下连着两日宿在咱们宫中,这可是好事,说不?准殿下明日也来宠幸您。”   姜雪容一听这话,瞪大双眼?:“那还是别来了。”   连着三天,谁吃得消啊?   银蝉恨铁不?成钢:“您就不?能有点上进心么?今日您晋了良娣,明日便能晋侧妃,指不?定太子妃之位也有可能。”   虽说家世差了一些,可自古以?来,后宫都是宠爱最大,只要殿下愿意宠爱她们家良娣,太子妃之位也不?无可能。   姜雪容眉头一皱,摇了摇头道:“那不?得累死啦?我才不?想。”   地?位越高,责任越大,要做的事也就越多。有些位置就应该让有能力又愿意去做的人坐,就譬如说做皇帝好了,太子殿下这种人就挺合适的。   银蝉一时无话可说了,只好在她胳膊上狠狠搓了下,激得姜雪容嗷嗷叫。   从?净室里出来时,萧明彻亦沐浴完了,已然上了床榻。   他倚在床头,阖眸养神。   姜雪容轻手轻脚站定,不?由?得想,这一幕还是很赏心悦目的。太子殿下毕竟是美男子。   萧明彻听见声响,睁开眸子看?她,似乎有些诧异她今日沐浴这么久。   这自然是因着姜雪容不?想再体会那种两个人尴尬对?坐的事,所以?故意在沐浴上拖延了会儿。   她垂下眸子,莲步轻移,行至床榻边。她放下金钩,幔帐垂落,这自然又是劳累的一夜。   -   “殿下,皇后娘娘差人过来传话,说是今夜宫中办初雪宴,让您一定要去。”洪冬道。   萧明彻随手将大氅解下,搁在一边,捏了捏眉心答:“孤知道了。”   洪冬又道:“皇后娘娘还特意叮嘱,按说该带家眷,但是您如今只有侍妾,没有正妃,便请殿下务必从?四位嫔妃中,挑选一位带去今夜的初雪宴。不?知殿下要挑选谁?”   洪冬问出这话的时候,心里隐约有答案,应当?就是姜良娣了。   果不?其然,片刻之后,萧明彻开口:“让姜氏去。”   他扶着额角,又想,初雪宴虽说不?算什么大宴席,但姜雪容进宫这么久,毕竟第一回 参加这种场合,恐怕没什么经验。便又嘱咐洪冬:“你记得提点她些。”   洪冬应下。   姜雪容听罢洪冬的话,有些意外。她虽然也知道初雪宴,不?止宫中,高门大户之间也会办这种高雅的社交场合,但是她一向躲懒,不?怎么参加。   洪冬笑道:“还请良娣准备着吧,虽说初雪宴不?是什么大宴,但毕竟圣上和皇后娘娘以?及各宫娘娘,还有诸位皇子都会参加。您毕竟是殿下的嫔妃,一言一行代表着殿下。”   姜雪容一听见这话,头就有点大。这不?就代表着,她得时刻紧绷着,不?能行差踏错半分?   她看?向洪冬,眨动眼?睫:“洪公公,这么重要的场合,要不?您问问殿下,还是让洛良娣去吧。洛良娣见多识广,想必比我合适。”   洪冬扯了扯嘴角,还没见过上门的荣耀往外送的,今日殿下带了姜良娣出席,那不?就意味着殿下看?重她么?   “这……毕竟是殿下的意思,奴才不?敢置喙。”洪冬道。   姜雪容叹了声,似乎妥协了,但又忍不?住问了一句:“您真的不?能帮我问问么?” 第54章   洪冬挤出一个笑?容,摇头道:“姜良娣,时辰不早了,您还是早些准备初雪宴的事吧。”   姜雪容只?得小脸微微耷拉,问洪冬:“好吧,那劳烦洪公公,不知这宫中的初雪宴可有什么规矩?我需要准备些什么?”   洪冬虽也?年轻,但到底是自小进宫伺候的,对这些规矩还算清楚,耐着性?子?一一给姜雪容讲了一遍。纵然说初雪宴不是什么大宴,可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还是听得姜雪容头都?大了。她心道,若是那些正?儿八经?的大宴,不知还要多出多少?条规矩来?   眼下离初雪宴就一下午,银蝉忙不迭伺候姜雪容梳妆,又去衣箱里找了一身衣裳。   不论如何,这是个露脸的好机会,不能低调到一点存在感?也?没有,但也?不好太过张扬,喧宾夺主。银蝉便给姜雪容挑了一件浅绿色的袄子?,搭藕粉色的百迭裙,清新可爱,叫人眼前一亮,但又不会显得太过出格。   至于首饰,进宫以来,姜雪容得了不少?赏赐,里头有好些稀罕东西。银蝉将姜雪容一头乌发挽起,梳了一个芙蓉归云髻,戴了前两日太子?赏赐的那副翡翠头面。   洪冬往茗玉轩去的事,自然瞒不过其余三人的眼睛。洛慧儿听得此事,又是一阵恼怒:“殿下竟带她去参加初雪宴!”   她上一回给家中去信,让爹爹想办法除掉这个姜雪容,爹爹回信说,此事须得从?长计议,让她不要着急,一定?会帮她。可从?长计议,那就意味着她还要等,到底要等多久啊?   她现在每次看见姜雪容得宠的消息,都?觉得无比恼怒嫉恨,恨不得立刻就让她消失在东宫!   洛慧儿恨恨地攥紧拳头,低吼了句。   待梳妆完,已然至黄昏时候,萧明彻差人过来,让她与?他一道出发。   软轿停在茗玉轩门口,姜雪容坐进软轿,很快看见了萧明彻的太子?舆驾。太子?身姿挺拔,如松如柏,姜雪容将帘栊拉开一些,想再看一眼,冷风便呼呼往里灌,她迅速撂下帘栊,抱紧了手炉。   初雪宴在宫中的流云台办,从?东宫至流云台,距离不算太近。   姜雪容坐在软轿之中,忽然想起来,方才应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?,这种场合指望能吃饱是不可能的。   唉,失策,失策啊。   看来今晚只?能饿肚子?了,她又想,兴许待初雪宴结束回去,还能叫小厨房煮碗面吃。   如此想着,不知不觉软轿落下,流云台到了。   银蝉打起帘子?,姜雪容矮身踏出软轿,与?萧明彻视线撞上。   萧明彻眸光在她身上停住。   他不知她今日打扮得如何,方才一路上也?没见到,这会儿看了,有些眼前一亮。淡绿藕粉的配色很是清新,像在这寒风凛冽里注入了一缕春日的气息。   她不用?装扮也?是美人,精心装扮过后愈发美得出挑。   萧明彻移开视线,道:“跟着孤走?。”   姜雪容颔首,几步上前,贴上萧明彻。她贴得太近,几乎要与?他撞上,北风仿佛也?为?她倾倒似的,从?她身上摘了一缕香,送至萧明彻鼻尖。   萧明彻步子?一顿,姜雪容亦跟着停下,不知所以,问道:“殿下怎么了?”   萧明彻摇摇头,只?道没什么,又提步往流云   台里走?。   他们来得不迟不早,已经?来了些人。皇后已经?到了,宣成帝还没来,她身边的位子?便空下来。   太子?的位子?在宣成帝手边,姜雪容身为?太子?的嫔妃,自然跟着太子?落座。他们两人自打进这流云台,满室的目光便都?齐刷刷投来。   不为?看太子?,只?为?看姜雪容。   听说太子?对今日带来的这位姜氏颇为?宠爱,实在令人稀奇,都?好奇这姜氏是个什么样的人。   今日一见,的确是个美人儿。   姜雪容跟在萧明彻身边坐下,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席上坐的人。今日这初雪宴多是宫里的人,从?前她参加的那些贵女们的社交宴会可见不到,故而除了皇后娘娘和几位见过的皇子?公主之外,她是一个也?不认识。   她想到洪冬说过的规矩,正?预备收回视线,忽地与?对面一位年纪相仿的姑娘视线撞上。   姜雪容在看她,她亦在看姜雪容。   几位公主倒是时常也?会与?世家贵女们聚上一聚,因而姜雪容也?认得她们,但这位……她没什么印象。   姜雪容心中虽然疑惑,却也?没问,而后见那姑娘冲自己微笑?,她便也?回以一个微笑?。   之后,姜雪容便端庄地坐着,视线只?落在眼前的桌案上。   程沅垂眸,方才那点礼貌的笑?意消失在脸上。她便是殿下宠爱的那个姜氏么?   的确是个美人儿,听说她是姜国公府的四姑娘,姜思娴的妹妹。程沅从?前对她倒没什么印象了,只?记得她似乎身无所长,只?有美貌。如今她生得愈发美了,可殿下难道是这样肤浅的人么?   不是的,她认识的太子殿下绝非这般肤浅之人。或许,姜氏身上定?有别的什么过人之处吧。   程沅整理好思绪,再次抬眸,朝萧明彻的方向望去。   三年未见,殿下仍旧是那么英俊威武,与?她记忆中的没什么两样,只?是更成熟了,也?更稳重了,更加让她心动了。   程沅咬了咬唇,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羞到,面颊不由爬上一抹绯色。她不敢再看,赶忙收回视线,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心思。   这一幕却已经?被皇后收入眼底,皇后眸光在程沅和萧明彻身上转了一圈,欣慰地点了点头。   不多时,其余人等也?陆陆续续入座,一旁有琴师弹奏乐曲,亦有歌舞表演。宣成帝在皇后身边坐下,道:“今日不必拘束,都?随兴些。”   众人应是,皆都?举杯。   宣成帝又问起几位子?女的一些家事,这些事与?姜雪容无关,她听着听着,便开始走?神。宴席方才开始,桌上的菜也?没上几道,还都?是些开胃的小菜,姜雪容有些饿了,但观察一圈,没见谁动筷子?,她也?不好一个人拿起筷子?,只?好忍下。   “程家丫头今日也?在,朕倒是一时没瞧见,几年不见,出落得愈发漂亮了。”宣成帝看向程沅,夸赞道。   宣成帝与?皇后少?年夫妻,这么多年的默契,想想便知晓了皇后的心思。程沅乃英国公府的人,按说今日这场合不该在,但她当年在宫中侍奉太后膝前,也?算半个宫里人。但皇后今日请她来,不可能只?因为?她曾经?侍奉过太后。皇后一向为?太子?的婚姻大事操心,请程沅过来,只?可能为?此事。   宣成帝对此倒没什么异议,皇后的眼光他信得过,程家丫头也?算是他看着长大的,与?太子?当得起般配二字。   程沅被宣成帝点到,落落大方站起来回话:“臣女多谢陛下夸赞。”   宣成帝又道:“你?是个有孝心的孩子?,当年侍奉在母后身边,把母后照顾得很好,母后走?了,你?还肯为?母后祈福,很好。只?是这到底有些耽误你?了,女儿家的青春那可是价值连城哪。”   程沅被宣成帝的调侃说红了脸,微微垂下眸子?,道:“太后娘娘待臣女恩重如山,这是臣女该做的。”   宣成帝道:“你?如今可有心上人,告诉朕,朕做主给你?赐婚。”   虽然知道宣成帝是玩笑?话,皇后还是嗔看了眼宣成帝。   程沅垂下眸子?,道:“婚姻大事,自然由父母做主。”   姜雪容终于回过神来,听见宣成帝和方才那姑娘说话,程家丫头?程家……   她在脑子?里搜索着,反应过来,难怪她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,原来是英国公府的。   众人听到这,也?觉出了些意思来,不由得看向姜雪容。   这姜氏近来受宠,可到底只?是个太子?良娣。看今日皇后娘娘和圣上的意思,是打算为?太子?另选太子?妃。姜氏身为?太子?宠妃,众人自然好奇她的反应。   却见这姜氏竟面色如常,似乎什么反应都?没有。   还真沉得住气,想来是个有心机的,难怪能得太子?宠爱。   姜雪容并不知他们的想法,她在想怎么还不上点别的菜,她快饿死了。她轻叹了声,只?好拿起手边的杯盏,打算喝些水垫垫肚子?。   被萧明彻拦住:“杯子?里是酒,你?能喝么?”   姜雪容动作一顿,这倒是把她问住了,她也?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酒,没喝过。听说有些人酒量不好,喝了酒后便会行为?失常,惹人笑?话。   她想了想,还是放下了。   她还记着自己今日一言一行都?代表着太子?殿下的身份,万一给殿下抹黑可就不好了。   萧明彻看她一眼,眉头微低,轻声询问:“你?饿了?”   姜雪容点了点头:“是有点。”   萧明彻默然片刻,而后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拿了一盘糕点过来,正?是姜雪容喜欢的那兔子?糕。   姜雪容眼前一亮,眉眼弯弯道谢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动作小些,别太引人注目。”   姜雪容点点头。   纵然姜雪容想要不引人注目,可她的身份就意味着不可能不引人注目。就在他们俩低头说话的时候,已经?有不少?人看了过来。   太子?未免太过偏宠这姜氏,看帝后的意思,分明是有意将那程姑娘选为?太子?妃,可太子?竟然对那程姑娘丝毫不关心,还当着人家的面,和姜氏耳鬓厮磨。   程沅脸色也?有些难看,她还以为?……太子?殿下至少?会看她一眼,可是她回答陛下的话时,殿下竟然在和姜氏说话,一眼也?不曾看她。   她还以为?今日让她来初雪宴,不止是皇后娘娘的意思…… 第55章   可现在看来?,似乎不是。   程沅答完宣成帝的话,便?坐了下来?,又想,不是太?子?殿下的意思也没什么,至少说明皇后娘娘心中?认可了她。至于太?子?殿下,她相信殿下只是还不知?道她已经回了京城,所以没有注意到她。她相信她和殿下之间,总是和旁人不同的。   宣成帝与?皇后对视一眼,皇后脸色也有些尴尬,这彻儿也真是的,还以为他开窍了,结果还是这么不开窍,怎么连人家姑娘一眼都不曾瞧?可若是说他不开窍吧,他还会体贴姜氏。   不过皇后并不担心,她知?道萧明彻的性子?,不是胡来?的人,哪怕他宠爱谁喜欢谁,也定会以大?局为重,而不是以个人情感为重。   皇后只是想,看来?还得多创造机会,让程沅与?萧明彻多接触接触。   宣成帝么,他对这个儿子?一向?很满意,对于他的婚姻大?事,想必他自己心里有底,自然不必操心。何?况程家丫头虽好,太?子?妃之位却也不是非她不可。   萧明彻叮嘱过姜雪容,抬眸时便?注意到不少投向?自己的目光,他微微蹙眉,不知?他们无故看自己做什么。不过只消片刻,那些眼神便?也散了。   初雪宴顾名思义自然与?初雪有关,宣成帝年?轻时也好风雅,不过可惜他在诗文上?没什么天赋,并未能写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?篇章。到年?老了,他这份心也没变过,每逢年?节,总忍不住想做诗一首,抒发一下心情。   他也知?道自己写得不好,又是帝王,若是他一个人作诗,免不得底下人只敢阿谀奉承,违心地夸,他便?会说,让大?家一起来?作诗。   因着初雪,自然作的诗也与?雪有关,只是拘在室内,显得有些空泛。   宣成帝道:“朕记得,沁梅园的梅花开得不错,不如?一道去赏梅作诗,岂不快哉?”   这寒冬时节,夜里风更寒凉几分,室内暖烘烘的烤着炭火,非要去外头凑什么热闹?   皇后有些不悦,正欲开口劝阻,见宣成帝正在兴头上?,转念又想,到外头去也好,能制造机会让彻儿同程姑娘拉近一些距离,又将话头咽下了。亦笑着附和道:“本宫也觉得不错。”   就?这么,一行人浩浩荡荡离了流云台,到了沁梅园。   姜雪容对这些事并不关心,大?家走,她也跟着走,只要跟着萧明彻就?成。只是临走前,她想着到了外头,天地空旷,总没人注意到她一个不起眼的太?子?良娣,便?又悄悄往袖中?藏了一块点心。   沁梅园与?流云台并不远,走过来?不过花了半刻钟。   宣成帝与?皇后走在最前,萧明彻走在他们之后,姜雪容跟在萧明彻身边。皇后想到什么,招呼程沅:“你过来?,来?本宫这儿,让本宫仔细瞧瞧你。三年?不见,还是变了一些。”   程沅瞥了眼萧明彻身影,有些羞怯地走近至皇后手边。皇后左手拉住她的手,程沅便?刚好与?萧明彻站在一块。   “你变瘦了许多,看来?礼佛的日子?定然过得很清苦吧。”皇后说着话,眼神有意无意往萧明彻身上?瞟,“彻儿,小沅此?番回来?,你还没见过她吧?这会儿正好跟人家打个招呼,你们小时候感情可不错呢。”   程沅抬眸,看向?萧明彻,他刀削般的轮廓隐没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,那双漆黑的眸子?终于看向?了自己。她有些兴奋,又有些许害怕,匆匆对视一眼,便?移开了视线。   “臣女见过殿下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并未多说什么。   关于程沅,萧明彻对她的印象就?是一个伺候在太?后身边的小丫头,跟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妹妹一般。他不知?道皇后为何?要说他小时候和程沅感情不错,或许只是一种外交说辞。   皇后本意是引出一个话头,让他们二人聊下去,可萧明彻根本不主动说话,就?这么把人家姑娘晾在一边。   真是木头一块!不开窍的木头!   皇后在心里摇头,拉着程沅继续说话:“小沅,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?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?”   程沅含笑摇头,乖巧答话:“回皇后娘娘话,臣女并未觉得不习惯。此?番回京,倒是感觉有些不习惯了。”   皇后道:“你毕竟三年?没回来?了,不习惯也寻常,京城这三年?的变化?还挺大?的。对了,彻儿,你这两日不忙吧?抽空带小沅去城中?各处逛逛,熟悉熟悉。”   萧明彻拧眉不解:“母后,儿臣久居东宫,对宫外的事情并没那么熟悉。若是要带程姑娘出去逛逛,或许楚当风更合适。”   皇后道:“那你就和当风一起,带小沅出去逛逛嘛,人多也热闹。”   楚当风和萧明彻也算得上?一起长大?,因而和程沅也算认识。程沅听到楚当风的名字,笑了笑道:“那臣女便?先?谢过殿下与?楚世子?了。”   皇后一唱一和道:“这事儿就?这么定了。”   萧明彻看她一眼,明白这事儿推脱不得,只好应下,不过心里觉得浪费时间。   程沅听他答应了,心下松了口气,又涌起几分窃喜。   不知?不觉,已经到了沁梅园。   宫人们已经提前过来?点了灯,待一行人进来?,只见园中?灯火通明,亮如?白昼,将园中?梅花的绽放映照得一清二楚。宣成帝停下脚步,喟叹一声,诗兴大?发,当即作诗一首。   可惜水平仍是那般,众人笑着夸过一番,便?至下一位。   宣成帝看向?萧明彻:“太?子?,你来?作一首。”   萧明彻的文采斐然,这一点无人质疑,他略略思忖片刻,而后作诗一首。与?宣成帝的那首诗比起来?,实在胜过百倍。   宣成帝拍手叫好:“不愧是朕的儿子?,虎父无犬子?啊。那接下来?,二皇子?,你也来?作一首吧。”   二皇子?很快也作出一首诗来?,虽比不得萧明彻,却也比宣成帝的诗好。   二皇子?之后,几位皇子?依次作了诗。宣成帝意犹未尽,又将目光看向?后宫嫔妃。   皇后今日有心捧程沅,便?道:“本宫记得小沅的诗写得不错,小沅也来?一首吧。”   程沅谦虚道:“娘娘谬赞了,那臣女只好斗胆献丑了。”   程沅抬眸看向?梅花,不多时,将自己的诗咏诵出来?。   程沅的诗只比萧明彻的差一些,至于其?他人,都被比了下去。   宣成帝又一阵拍手叫好:“好好好,程丫头这诗作得真不错,朕要赏你!说吧,你想要什么赏赐?”   程沅仍是谦逊:“多谢陛下,那臣女便?请陛下赏赐臣女一枝红梅吧。”   “好!朕便?赏赐你一枝红梅。来?人,去折一枝最好的红梅来?,赐给程姑娘。”宣成帝道。   他们如?火如?荼地作着诗,姜雪容站在人群之中?,将自己藏在梅树的阴影里,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诗上?,偷偷把藏在袖子?里那块点心拿了出来?吃。   唉,参加这种宴席实在太?累了,姜雪容在心里哀叹。   又吃不饱,又得时时刻刻端着,还得陪着笑,最痛苦的是,时间还长,没个一两个时辰结束不了。有这时间,她都能美美地睡一觉。   宣成帝过了瘾,索性让大?家各自赏赏梅。萧明彻一回头,便?见身边的姜雪容不知?去了哪里,他压下眉头,正欲提步寻人。   身后的程沅先?一步追上?来?,拦住他道:“殿下,方才皇后娘娘说的事,不会给您添麻烦吧?”   萧明彻道:“还好。”   是有一点麻烦,但也不算太?麻烦。何?况有楚当风在,他惯会哄女孩子?,只需要把程沅丢给楚当风,一切也就?没什么麻烦了。   程沅笑了笑:“那就?好。”   萧明彻又要提步,程沅又道:“臣女斗胆,不知?殿下这三年?过得怎么样?”   萧明彻道:“挺好的。”   程沅有些失落,她感觉太?子?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,可从前分明没这么冷淡的。是因为分别了三年?么?还是因为他如?今有了枕边人?   程沅咬了咬唇,道:“臣女还未向?殿下道喜。”   萧明彻一面答她的话,一面目光在园中?搜索姜雪容的身影。姜雪容第一次来?这种场合,若是发生了什么事,那可不好。   “孤何?来?喜事?”   程沅道:“殿下新得了几位佳人,难道不算喜事么?”   萧明彻道:“这倒也算不上?什么喜事,若是来?日孤娶太?子?妃,你再道喜也不迟。”   程沅听得这话,心不由得突突跳动起来?,太?子?妃……他是什么意思?是在暗示自己么?   “若是没什么要紧事,孤先?走了。”还未等程沅激动多久,萧明彻便?说了这么一句,而后提步离开。   姜雪容正在一棵偏僻的梅树下发呆,她紧绷了这么久,感觉有些累了,索性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垮着脸站着,这副样子?看起来?不甚体面,自然不能让别人看见。只有银蝉在一旁陪着。   银蝉替她看着周遭的人,若是有人来?,便?提醒她,立刻变成那个端庄的姜良娣。   “咳咳咳……”银蝉咳嗽了声,提醒姜雪容。   姜雪容赶紧打起精神,装作自己在赏梅花的样子?。   来?人是四公主。   四公主才十三岁,见姜雪容在此?处,本来?打算默默走开,可想到什么,又故意说:“程姐姐和太?子?哥哥才般配。”   四公主当年?与?程沅关系很好,因而很喜欢程沅,她也很仰慕她的太?子?哥哥,便?总想着他们俩可以作一对。可惜后来?程姐姐离京,她还为此?伤心了好一阵呢,再后来?,太?子?哥哥纳了嫔妃,她就?更伤心了。   但是今晚,她非常开心,程姐姐回来?了,而且和太?子?哥哥还是那么般配。   唯一碍眼的,就?是太?子?哥哥身边那个女人。   姜雪容眨了眨眼,没想到四公主会突然说这么一句,她想了想道:“回公主,嫔妾也觉得殿下同程姑娘很般配。”   不知?道说什么的时候,直接赞同对方的话   ,就?可以省去很多脑子?。   话音才落,便?听得一句:“你说孤同谁般配?” 第56章   萧明彻高大身影从身后?走来,逆着光影,目光在姜雪容与四公主身上逡巡一圈,最?后?又落回姜雪容身上。   姜雪容怎会与四公主在一块?   四公主见萧明彻打量自己,有些害怕,她对太子哥哥的感?情很?复杂,一方?面她仰慕太子哥哥,因为太子哥哥各方?面都是一个特别出色的人,另一方?面,她也?有点害怕太子哥哥,因为太子哥哥身上有种?严肃的气场,让她不自觉就有点心虚,哪怕没有做贼。   更何况她方?才跟太子哥哥的宠妃说那种?话,好像还是做贼的行径,她就更心虚了,不由得往婢女身上躲了躲。   姜雪容也?没想到萧明彻会突然出现,她诚实回答萧明彻的话:“嫔妾说,殿下同程姑娘很?般配。”   萧明彻剑眉微蹙,她怎么会突然提及程沅?难不成方?才看见程沅与他走在一处,所以吃味了?   萧明彻薄唇微抿,说到底,她也?还是个小小女子。   可他与程沅之间清清白白,什么事情都没有,她又何必吃味?   萧明彻便道:“她三年未曾回京,京中变化颇多,母后?便让孤与楚当风带她去京城逛逛。她怕麻烦孤,特意与孤说一声,又叙旧了几?句,毕竟当年她侍奉太后?身边,与孤的妹妹无异。”说这话时,他目光往四公主那边落了落。   四公主听得他的话,腮帮子鼓了鼓,有些愤愤不平,太子哥哥这是在撇清和程姐姐的关系么?就为了哄这个女人?   呜呜呜,她喜欢的两个人难道不能?在一起么?   不,不会的,她相信太子哥哥的眼光,一定会喜欢程姐姐的。   姜雪容没听出来他的意思,哦了声。   她今夜维持了一整夜的体面,这会儿有些精神不济,故而脸色也?有些不好看,耷拉着眉眼,看起来颇像不高兴似的。   他不是已经与她解释了么?她怎么还一副吃味的样子?   真麻烦。   萧明彻转念又想,可他为何要与她解释这些呢?她只是自己的一个嫔妃,他们之间似乎也?没更多的关系,何必浪费口舌?她要吃味,便让她自己吃去吧。   萧明彻转换了话头,道:“走了。”   姜雪容又是乖巧地哦了声,跟在萧明彻身后?。   四公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默默攥紧了小拳头,更气愤了,太子哥哥跟这个女人解释之后?,她竟然还给太子哥哥脸色看!真是太可恶了!简直就是恃宠而骄!太子哥哥也?太惯着她了!   -   二人回到大部队所在之处,人声热闹,皇后?正拉着程沅,在找萧明彻的身影。好不容易看见萧明彻,面露喜色:“彻儿,你过来,看看小沅给母后?折的这枝梅花是不是很?好看?”   这又是个拙劣的借口了,梅花有什么好看的?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萧明彻不可能?当众拂皇后?的面子,还是走近了些,敷衍夸了一句:“甚好。”  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,皇后?有些无奈。   梅花再好看,也?就那么好看,何况他们这些人又不是真心爱看梅花,宣成帝也?知道。他过足了诗瘾,大手一挥终于让大家?解脱。   萧明彻便与姜雪容回东宫。   程沅站在人群中,远远看了眼萧明彻的身影,满眼眷念。   走出流云台,软轿在门口候着,姜雪容躬身踏进软轿里。银蝉新换了一个热乎的手炉给她暖手,姜雪容捧着手炉,心想终于结束了,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。   她打了个呵欠,额角靠着马车壁昏昏欲睡,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。待醒来时,是软轿落地,在茗玉轩门口。   她神思晃荡了下,慢慢清明了些,从软轿中下来,有些高兴。   谁知道下一刻,一转头便看见了萧明彻的身影。   姜雪容惊了惊,“殿下?”   她还以为殿下已经回乾元殿了,怎么殿下也?在这里。   萧明彻嗯了声,似乎要提步与她一并?走进茗玉轩中。   姜雪容正不可置信之际,萧明彻的身影已经进了茗玉轩里面。   姜雪容:……   太子殿下今夜也?要留宿么?   这也?太惨了吧,这是人过的日子么?连着三天?都要侍寝么?   姜雪容原本因为能?够休息而稍稍回升的眉眼又再次垮下去,认命一般进了茗玉轩的宫门。   待二人沐浴过后?,共枕床榻之间,姜雪容小心翼翼问:“殿下明日还来么?”   明日要是还要侍寝,她可真要眼前发?黑了。   这话落在萧明彻耳朵里,是她再次发?出邀请,邀请他明日也来她宫中。他微蹙眉头,有些严厉道:“孤不是沉迷温柔乡之人。”   所以她即便发出邀请,也?无用。   她也?是愈发?胆子大了,竟然再三发?出邀请,果然从前那些淡然都是伪装出来的。   萧明彻这般想着,按说似乎应该不悦,可不知怎么,又从心底涌出丝丝缕缕的喜悦。   这话听起来的意思是明日不来了,姜雪容松了口气,一句幸好还在喉口,便已经要打起精神应付今日的侍寝。   她发?现殿下在侍寝这件事情上似乎变了很?多,她一开始还能?分神想别的事,现在压根没有任何精力分神,只能?被迫跟着他的沉浮而浮沉。   待结束时,她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。青丝散落在肩头,也?沾满香汗,贴在一起。萧明彻长臂还搂着她的腰,阖眸缓了缓,才松开手。   他翻身下床,唤人进来。   目光触到二人躺过的床褥,一片湿,一时之间竟难得有些羞赧,只觉得这一幕太像沉溺情/欲,与他一贯以来秉持的作?风相悖似的。   姜雪容勉强撑起身,被银蝉扶着走进净室清洗身子。   银蝉很?是欣喜:“良娣,殿下已经连着三日宠幸您了!”   姜雪容满面愁容:“是啊,我要累死了。”   银蝉道:“您说殿下明日还来么?”   姜雪容有气无力:“不来了,我问了。”   银蝉哦了声,有些失望。   姜雪容哈欠连连,从净室出来没多久,便眼皮沉沉。正要睡着之际,萧明彻看着枕边的人,忽然生出一种?怜惜之感?。   她只是小小女子,他是她的君亦是她的夫,她为自己吃味,似乎也?很?寻常,毕竟她只能?围着自己转。她在母家?过得又不得宠,进了宫,得了他的恩宠,当然也?就担心会不会失去了。   这么一想,萧明彻忽然有些动容。   他道:“明日我与楚当风陪程姑娘去京城逛玩,你也?一道去吧。”   姜雪容睡意昏沉,脑袋都已经迟钝到无法思考,也?不知道萧明彻问了什么,总之下意识嗯了声。   听见她的回答,萧明彻满意了,亦睡下了。   第二日一早,姜雪容本以为自己能?睡到自然醒,可天?光刚亮没多久,她便被人摇醒了。   姜雪容懵懵地坐起身来,看着面前的银蝉,又想往下躺,被银蝉一把抓住。   银蝉压低声音道:“良娣,您该起来了,今日您要与殿下一道出宫,您忘了么?”   姜雪容皱眉,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?   姜雪容不记得,银蝉当然更不知道了,但殿下吩咐她把人叫起床,她只能?照办。   姜雪容还一头雾水,倏地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,怔住了。   太子殿下?   她往日里起来时,太子殿下都走了,因而今日有些惊讶。   这一惊讶,困倦沉重?的思绪总算清明了一分,任由银蝉给她更衣梳洗。   坐在黄花梨雕花铜镜前,姜雪容撑着下巴发?呆,所以殿下要带她去哪儿?   待梳妆完,她行至萧明彻身侧,还是忍不住发?问:“殿下,   咱们今日要去哪儿啊?”   萧明彻道:“孤尚未安排,总之是在京城各处逛玩。”他相信有楚当风在,不会太无趣。   姜雪容点了点头,又想,他好奇怪,他带人家?程姑娘出去玩就出去玩,非得带上自己做什么?   昨日听四公主的意思,那位程姑娘与太子殿下恐怕也?有过一些什么。那这还带上自己,自己算个什么身份在其中?   她想想就不自在,又是一些不得不维持着笑容的社交场合。   可是她又不能?违抗太子殿下的意思,唉。   姜雪容只得打起精神,跟萧明彻一道上了马车。   马车驶出宫门后?,楚当风也?来了。   楚当风本以为马车里只有萧明彻一个人,便直接闯了进来:“殿下,您说您也?是的,这不明摆着皇后?娘娘要撮合您和程姑娘么?您非拉上我干嘛啊?”   话音还未落,楚当风便看见了萧明彻身边坐着的姜雪容,一时愣住了。   这还是楚当风第一次见姜雪容,或者更准确一些,从前那些宴会什么的应当也?见过,但实在没什么太多的印象,只记得是个美人。   楚当风眼神落在姜雪容身上良久,才道:“抱歉抱歉,我还以为只有殿下一人来呢。”   楚当风不动声色地打量姜雪容,又有些诧异,虽说这姜氏是个美人,可他认识的萧明彻可不是会为美色所惑的人,他怎么把姜氏也?带来了?   转念一想,兴许是为了告诉程姑娘,别对自己有什么念想?   楚当风觉得后?者的可能?性极大。   他摸了摸鼻子,自我介绍道:“姜良娣,在下楚当风。”   姜雪容笑了笑道:“楚世?子。”   楚当风看向萧明彻问:“不知殿下今日有何安排?”   萧明彻只道:“全看你,母后?的意思是带她熟悉熟悉京城,你看着办吧。”   楚当风挑眉,有些为难:“行吧,那臣就看着安排了。”   马车驶到英国公府门口,下人通传过后?,程沅便带着婢女出来了。   程沅在马车旁行礼道:“今日真是劳烦太子殿下与楚世?子了。”   楚当风撩起帘子,笑道:“不劳烦,能?和程姑娘这样的大美人同行,是楚某的荣幸。”   程沅看见萧明彻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时,脸色显然变了变,她没想到殿下竟这般宠爱她,连这样的场合也?要带着她一起来。   可殿下这样,又把她置于何地呢? 第57章   面对这样的场面,姜雪容显然?也很?尴尬,只好挤出一个体面的笑容,冲程沅打招呼:“程姑娘。”   程沅微微一笑,点了点头:“姜良娣。”   她踏上马车,在姜雪容身侧坐下。   宽敞的马车内,四?个人?坐下之后仍有宽阔的空间,金丝镂空罩罩着炭盆,熏得?车内暖烘烘的,这种暖意却莫名让马车内有种压抑之感。楚当风视线在程沅与姜雪容之间逡巡一番,心道这种场面他最熟悉不过,女儿家为男人?争风吃醋,可这事?儿原本和自己又没什?么干系,争风吃醋为的也不是自己,但?都已经答应了这差事?,也没办法,终是开口?调和气氛:“不知程姑娘从前最喜欢去哪里?”   程沅答话:“聆鸢坊吧,从前我最喜欢去那儿。”   聆鸢坊倒是还在,楚当风松了口?气,道:“那咱们便先去聆鸢坊吧。”   程沅嗯了声。   程沅有些心虚,皇后娘娘说让殿下带着她熟悉京城,可是她七岁进宫之后,多数日子都在宫中度过,只有偶尔能出宫和家人?相聚,她对宫外的世界也并不熟悉,又怎会知晓她离开这三年京城到底发?生了什?么变化呢?她对京城的了解,还停留在她七岁之前的记忆。   只是皇后娘娘那般说,她听见了,一时私以为能和太子殿下有单独相处的机会,所以答应了。   早知是今日这般情况,倒不如当时便拒绝得?好。   程沅有些灰心,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在说,为什?么要拒绝?不论如何,今日总算见到了殿下,也算一个机会不是?何况殿下没有拒绝,不是也说明殿下待自己有些情分?么?   程沅打起了精神?,不自觉又看了眼姜雪容。   姜雪容只垂着眸子,并不说话,也没与太子殿下有什?么接触。   姜雪容昨夜没有睡好,这会儿还有些困,不想说话。她想着今日的主角也不是自己,她作为一个陪衬,安静没有存在感才是正确的。   没一会儿就到了聆鸢坊。   聆鸢坊是京城内最大的古董字画聚集地,不少古董字画收藏家都会委托聆鸢坊出手,且聆鸢坊的掌柜保证字画是真的,若是买家买到假的,聆鸢坊会十倍赔偿买家的损失。聆鸢坊内不止有古董字画,也有一些当代的著名画家或者书?法大家的作品,也会委托聆鸢坊出手。   四?个人?才一踏进聆鸢坊,就感觉到嘈杂的人?声扑面而来,热闹非凡。字画这种东西,一向是有钱人?家才能玩得?起的,因而来聆鸢坊的客人?也大多非富即贵,纵然?如此,聆鸢坊内还是人?满为患。   有店内的伙计迎上来:“几?位客官,楼上请。”   聆鸢坊的伙计都是见过大世面的,一眼就认出四?个人?身份非凡,绝对不是小富人?家,机灵地请他们上楼。聆鸢坊的一楼是给那些有些小钱的人?坐的,而二楼则是给大富大贵的客人?。   上楼时,正巧有客人?下来,与他们迎面擦肩而过。姜雪容有些呆滞,没注意,便被人?撞到胳膊,踉跄了下。萧明彻眼疾手快,揽住她的腰,将人?稳稳抱入怀中,语气有些严厉:“眼睛看路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道了声抱歉,又忍不住用帕子掩嘴打了个哈欠。   萧明彻看见她打哈欠的动作,不知怎么,脑子里闪过昨夜那张濡湿的床褥,又软和了语气,道:“跟着我。”   毕竟出门?在外,他便没有自称孤。   姜雪容乖巧点头,老老实实贴在萧明彻身侧。   楚当风忍不住打趣:“不是,我说,殿下,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还在旁边站着的我们啊?”   说罢,余光瞥见程沅,又尴尬地咳嗽了声,道:“快上楼吧。”   四?个人?被店里的伙计领着,进到楼上雅间里坐下。伙计又沏了一壶茶过来,另送了些瓜果吃食,道:“几?位客官稍等等,咱们还要一会儿才开始今日的拍卖呢,你们几?位来得?正是时候,今日拍卖的可是前朝画师白?衣先生的画。”   程沅接了一句:“可是那位画了《四?季图》的白?衣先生?”   伙计闻言,对程沅投去赞赏的目光:“看来姑娘是懂行的。”   程沅谦逊道:“只是略了解过一些,也不算太懂。”   伙计道:“那小的就先下去了,几?位客官若是有别的吩咐,可以叫小的。”   伙计离开后,楚当风调侃程沅:“程姑娘可真厉害,博学广识啊。”   程沅笑道:“楚世子真会说笑,这些事?难不成?楚世子竟不知晓?”   楚当风挑眉道:“你别说,我还真不知道,谁不知道我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,不学无术得?很?。”   程沅看向萧明彻:“那殿下肯定知道,姜良娣也肯定知道,你这么打趣我,让我在他们面前无地自容了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孤倒是知晓,但?不妨碍你的确厉害。”   程沅听他这么说,脸颊泛出一阵红。   姜雪容骤然?被提及,只好道:“什?么白?衣先生,我没听过。”   程沅似乎有些意外:“姜良娣竟不曾听说过白衣先生的名号么?”   姜雪容点了点头。   程沅道:“其实这也很?寻常,白?衣先生不比那些大家,不为大家所熟知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:“原来如此。”   楚当风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,总觉得?程沅的话有些言外之意,但?那位姜氏似乎一点也没听出来。但?能在宫里生存且得?宠的人?,怎么可能这么单纯?她定然?是以不变应万变,扮猪吃老虎。假装自己没听明白?,还能在萧明彻面前落一个单纯的形象。   如此一想,楚当风又觉得?这位程姑娘的段位稍稍不够用了。   这程姑娘说起来也是在宫里生活了好些年的人?,想必宫里那些手段她都明白?。   一时间,楚当风觉得?今天跟出来也不是毫无乐趣嘛。   楚当风说着,看了眼萧明彻。   萧明彻并未说什?么,似乎对姜雪容回答并不意外,也没打算帮她说话。   姜雪容似乎对此也没有什?么异议,见没人?再和她说话,她又沉默地坐着。   楚当风眨了眨眼,心里啧了声。   就在这时,楼下的欢呼声突然?响了起来。几?个人?都循声望去。   从雅间的栏杆望下去,可以将楼下的情况看得?一清二楚。只见楼下正中间,搭了一个台子,有一人?走上台,敲了一下眼前的锣鼓,道:“各位客人?久等了,多谢诸位对我聆鸢坊的信任,我聆鸢坊也一定不会辜负诸位的信任,继续拍卖让诸位客人?满意的字画。”   他说罢,便进入了正题:“今日咱们拍卖的,是前朝白?衣先生的画作。不过并非他最有名的那幅《四?季图》,而是他的遗作《浮光山水图》。老规矩,底价是白?银五千两?。”   听到五千两?时,姜雪容忍不住小声嘟囔:“这么贵……”   这话被程沅听见了,程沅道:“看来姜良娣的确一点也不了解这些了,白?衣先生的画一直被喜爱者追捧,价格昂贵,五千两?已经算很?少的了。”   姜雪容好似恍然?大悟:“那一般都以多少钱成?交?”   程沅道:“听闻最高价曾有十万两?。”   姜雪容低头想了想,十万两?……   这钱赚得?真容易,早知道她也去学画画好了,当年应该努力一些,逼迫自己在画画上有些成?就,不说成?为大家,成?为小家应该可以?那就算赚不到五千两?,五十两?总可以赚得?到吧?   哦,也不对,这位白?衣先生是前朝的,那他都已经死了,赚到这么多钱也没地方花了。   算了,还是别太努力了,很?累的。   萧明彻见她听完便低下头沉思,以为她是有什?么心思,开口?道:“你想拍?”   姜雪容瞪大双眼,连忙摆手:“没有没有,我不拍,殿下。”   她哪里来的十万两?银子?才拍不起。   再说了,就说她有十万两?银子,她也舍不得?拿去拍卖字画。   倒不是觉得?拿十万两?银子去拍字画的人?有什?么不对,只是人?各有志。   萧明彻道:“你若是想拍也可以。”   姜雪容看他神?色正经,赶紧打断他的话,再三强调:“不不不,不用了,殿下,我真的不想拍。”   萧明彻这才作罢。   一旁的程沅看在眼里,眸色又暗淡下去,她今日倒像个陪衬。殿下对姜氏真好,她好生羡慕。   在场的人?慢慢出价,有人?率先出了五千五百两?,紧跟着便被其他人?的出价淹没,一番眼花缭乱之后,价格已然?到了三万三千两?。   楚当风看了眼程沅,故意道:“程姑娘不是挺喜欢白?衣先生的画作么?怎么不拍下?英国公府想必不差这些银钱。”   英国公府的确不差这些银钱,但?程沅也没那么喜欢白?衣先生,愿意花这么多钱拍下他一幅画。她道:“我对白?衣先生是欣赏,却也没到狂热的地步,还是不与这些真正热爱之人?争抢了。”   楚当风道:“程姑娘有成?人?之美,佩服。”   一直到拍卖会结束,都是楚当风与程沅二人?在说话,萧明彻和姜雪容多数时候都沉默坐在一边,不参与他们的对话。   程沅的神?色再次黯然?下去,殿下似乎并不怎么想和她说话,甚至有些时候,殿下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姜雪容身上。   从聆鸢坊出来时,寒风迎面而来,姜雪容不由得?打了个哆嗦。   萧明彻看见,问:“冷?”   姜雪容点了点头。   萧明彻道:“那便快些上马车里暖暖。”   程沅听得?这话,原本以为萧明彻要替她暖手,听了萧明彻的回答,松了一口?气。   几?个人?回到马车里,楚当风道:“接下来去哪儿?程姑娘可有什?么想去的地方?”   程沅摇头,楚当风思忖片刻,道:“那便再去城东的天舟阁看看吧。”   天舟阁乃京城观景佳处,登上天舟阁便可以俯瞰整个京城,视野非常开阔。   楚当风今日一早便将形成?粗略安排了一番,天舟阁是必去的,因而一早便差人?去了天舟阁,告知他们今日太子要来登楼,今日不接待客人?。   因而四?个人?到天舟阁时,安静非常,只有他们四?人?登楼。   程沅站在门?口?,抬头仰望巍峨的天舟阁,感慨道:“这么多年了,天舟阁倒是一点也没变。”   楚当风笑道:“可不是么,再过上二十年,恐怕天舟阁也不会有任何变化。如何?程姑娘可从中窥见一丝往日的熟悉之感了?”   程沅点头:“有的,我想起了许多事?情,多谢殿下,多谢楚世子。”   她又看了眼姜雪容,又道:“也多谢姜良娣了。”   姜雪容眨了眨眼,心道,这和她有什?么关系?谢她也没什?么必要。   等等,她今日牺牲了自己的睡眠来陪她,听她一句谢谢倒也当得?起。   她如此想着,大方受了,道:“程姑娘不必客气。” 第58章   程沅看她?一眼,移开了视线。她?今日几次试探这姜氏,但她?都处变不惊,一点也没因为自己的?试探而有?任何反应,看来当?真是个厉害角色。程沅原本想着,倘若姜氏因为她?的?试探闹起来,那殿下一定会厌烦她?,程沅记得殿下最?讨厌女子无理取闹,从前对几个妹妹便是如此。   程沅垂下眸子,提裙踏进天舟阁。   姜雪容跟在萧明彻身后,亦走进天舟阁。   萧明彻问姜雪容:“你从前来过此处么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没有?。”   她?没来过的?原因倒不是别的?,纯粹因为天舟阁既然是观景佳处,登高望远,那便得登高,也就意味着要一级一级台阶爬上?去。她?这种躲懒惯了的?人,一向是不会愿意爬的?。   这一次她?也不想爬。   姜雪容看了眼不远处的?台阶,思索着该用什么借口比较好。   “殿下,我忽然有?些头晕,不如就在这儿?等着你们吧。”她?捂着额角,开口道。   萧明彻拧了拧眉:“怎么好端端的?忽然头晕?”   姜雪容眨了眨眼:“不知道,兴许是方才吹了点风,所?以不太舒服。没关系的?,我休息休息就好,你们不用管我。您和楚世子陪程姑娘上?去吧。”   萧明彻停下脚步,看了眼姜雪容,似乎在思考。   楚当?风嘴角一勾,他还以为这姜氏当?真这么沉得住气呢,原来也就这样,这不就开始了?   他一时没开口,打?算先静观其变。   程沅也以为姜雪容是故意这么说的?,脸色有?些不大好看。她?若是说殿下留下来陪着姜氏,自己去就好,那便是落了下风,可若是不这么说,又显得有?些不近人情了。   程沅看了眼姜雪容,一时更笃定她?是个有?心机的?。   思忖片刻,程沅开口,关切深深的?语气:“姜良娣头晕可有?很严重??要不要去医馆瞧瞧?莫不是感染了风寒?”   她?认定姜雪容是在装病,故而故意顺着她?的?话说下去,把事情说得更大,她?若是不想被发现装病的?事,自然不可能答应。   萧明彻似乎也在思考程沅说的?话,在他的?印象里?,姜雪容就体弱得很,吹了会儿?冷风,待会儿?变成风寒,也不无可能。   萧明彻看向姜雪容,姜雪容见他似乎在认真采纳程沅的?建议,一时有?些紧张。她?就是装病不想爬这天舟阁,不想闹这么大还去医馆,万一待会儿?大夫看她?没病也要给她?开点药可怎么好?   她?挤出一个笑容,道:“多谢程姑娘关心,不过没那么严重?,就是有?些头晕罢了,不必去医馆,在这里?坐着休息会儿?就好了。你们不用担心我,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?。”   但萧明彻显然不放心,看了眼楚当?风道:“楚世子陪程姑娘上?去吧,孤留下来陪她?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不用了殿下……”   萧明彻不容她?拒绝,就这么定下。   程沅笑容有?些僵硬,见状也只好应下,看向楚当?风道:“那就劳烦楚世子了。”   楚当?风勾唇:“不麻烦,走吧,程姑娘。”   待程沅和楚当?风走远之后,萧明彻才正?色看向姜雪容,语气也严肃了几分:“姜雪容,头晕是假的?吧?”   姜雪容尴尬笑了笑,一时不想承认,嘴硬道:“没有?呀,殿下,我确实?头有?些晕……”   但被萧明彻的?目光盯着,她?说得有?些心虚,垂下眸子承认:“确实?是假的?……”   萧明彻轻哼了声?,道:“孤已经同你解释说了,孤与程姑娘之间并无任何关系,她?就如同孤的?妹妹。你不必如此。”   萧明彻并不是傻子,他是个聪明人,自然听得出来她?们之间的?弯弯绕绕,他只是不屑于点破。   姜雪容这么做,让他觉得很失望。他不喜欢女人之间的?这些小把戏,浪费时间。   姜雪容眨了眨眼,有?些无辜道:“殿下,我只是不想爬这么多楼梯上?天舟阁,所?以才说头晕。”   结果他以为自己在和程姑娘争宠?  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?误会。   姜雪容叹了声?,又道:“殿下您误会了,不论您同程姑娘之间有?没有?什么关系,您是拿她?当?妹妹还是拿她?当?别的?什么,其实?我都不在意,我更不会故意做什么来争您的?宠爱。毕竟您是太子殿下,您愿意宠爱谁,自然都是应该的?。”   萧明彻听她?说完,眉头拧得更深,她?这是什么意思?   她?不是为了争宠,只是因为不想登上?天舟阁?还一点都不在意他和程沅的?关系?   可昨夜她?还因为他和程沅走在一起而垮着脸,想来现在这话也是气话了。她简直是恃宠生娇。   萧明彻道:“姜雪容,你不要恃宠生娇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她?已经很认真在解释了,他怎么好像一点也没听进去,坚持认为她?在争宠啊。   “殿下,我真的?没有?这个意思。我今日都不想跟着您出来,我也不知道您为什么非要带着我出来。”姜雪容有?些无奈。   萧明彻一时怔住,反问她:“你今日压根不想跟孤出宫?”   姜雪容意识到自己嘴快说了什么,咬了咬唇,但还是点头:“对呀。”   萧明彻眸色沉了又沉,“那你昨夜为何因为看见孤与程姑娘在一起说话便不高兴?”   姜雪容一头雾水:“您说什么呀?我昨晚都不知道您跟程姑娘说话,自然也不是因为您和程姑娘说话而不高兴。再说了,我昨夜也没有?不高兴呀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你苦着一张脸,都写在脸上?了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那是因为昨夜笑了一晚上?,我笑累了,所?以实?在不想再有?什么表情了,便苦着一张脸了嘛。与您和程姑娘绝对没有?关系,我发誓!”   方才萧明彻的?话听起来对她?争宠这件事很不满,她?可得解释清楚了。   萧明彻一时无话,只静静审视着姜雪容,似乎在验证她?说的?话的?真假。   片刻之后,他侧过身去,不再看姜雪容。   姜雪容小心翼翼觑了眼他的?神色,怎么感觉他好像更生气了?   她?也不敢多说什么,只好沉默。   楚当?风陪程沅登上?天舟阁的?顶楼,二人登高望远,远眺京城风景。从天舟阁顶楼看去,的?确美不胜收,只可惜程沅没有?看风景的?心思。   二人随意待了会儿?,便又下来了。   下来时,只见萧明彻与姜雪容二人各自站在一侧,气氛有?些不对,不知发生了什么。   程沅见状,原本沮丧的?心情生出几分欣喜。   她?开口:“殿下,姜良娣,我们看过了,走吧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?,从姜雪容身侧绕过,率先走出了天舟阁。   姜雪容也跟着他往外走,但没敢跟得太近,保持了很远的?距离。待上?了马车,姜雪容自觉地退到一边。   程沅不动声?色打?量他们一番,笑着看向姜雪容问:“姜良娣的?头还晕么?”   姜雪容扯出一个笑容,答她?的?话:“没事了,多谢程姑娘关心。”   程沅道:“没事就好。”   楚当?风也不知道就这一会儿?功夫,他们俩发生了什么,弄得这么不愉快。难道是萧明彻方才看出了姜氏在故意争宠,所?以生气了?   为此生气,倒是符合萧明彻的?性子。   楚当?风道:“那接下来,咱们去京城老字号三味斋看看?”   程沅点头,萧明彻和姜雪容自然也没有?意见。   只是一路上?,萧明彻始终冷着一张脸,让马车里?的?气温都低了几度,暖烘烘的?炭盆都仿佛失去了效果。这滋味可不好受,楚当?风都坐得有?些难受。   见状,程沅也不敢说话了,怕惹恼了萧明彻。   姜雪容自然更沉默,她?本就一路颇为沉默。   姜雪容心想她?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么?为什么太子殿下还这么生气啊?   真是的?,早知道就不该跟着一起来,平白无故的?受罪。   马车很快到了三味斋所?在的?街道,四个人下了马车,往三味斋去。三味斋是京城老字号的?糕点铺子,是许许多多人的?记忆,程沅自然也吃过三味斋的?糕点。不止程沅吃过,姜雪容也吃过。   一走进三味斋,各色糕点的?香味便扑面而来,姜雪容嗅了嗅,心情好了不少。   来都来了,她?买点糕点也不过分吧?   姜雪容看了眼萧明彻,这种事应当?不需要跟殿下说一声?吧?   反正?殿下也在生她?的?气,看起来不会管她?。姜雪容这么想着,便和他们三人分开,独自去买了自己想吃的?糕点。   楚当?风和萧明彻走在一起,小声?劝道:“殿下,其实?女子争宠也不是什么大事,你不必如此生气。她?们争宠正?因为喜欢你嘛,不喜欢你又何必为你拈酸吃醋呢?”   楚当?风想劝萧明彻不要再冷着一张脸了,气氛多尴尬。   可这话显然适得其反,萧明彻听罢,脸色更黑了。   他讨厌女人之间争宠的?小把戏,但现在得知姜雪容压根不想争宠,再听楚当?风这么一说,他心底那点烦躁更甚。   姜雪容就当?真一点也不想争他的?宠爱么?她?对他的?宠爱如此不屑一顾?   萧明彻抿唇道:“你说得自然有?几分道理,可孤并非为了她?争宠而生气。”   楚当?风疑惑了:“那为什么?”   萧明彻沉默不语,他总不能说,因为她?不想争宠吧?   这话听来便不对劲,显得他很在乎这件事似的?。   可他为何要在乎这件事?   对,他压根不必在乎这件事,更不必生气。   萧明彻舒一口气,道:“孤没有?生气。”   楚当?风心说,你还没生气?你那张冷脸都能拿去冰西瓜了。   但楚当?风又能说什么呢?人家是太子殿下,他只能顺着说:“好吧。”   程沅挑了几种从前吃过的?糕点买下,拿来给萧明彻和楚当?风吃,“殿下,楚世子,你们尝尝吧,这糕点和我记忆中的?味道一模一样。”   萧明彻看了眼程沅递来的?糕点,想起姜雪容对吃食一贯保有?热情,怎么这会儿?不见她?的?踪影?   他想着,视线不自觉在店里?搜索一圈,最?后在不远处发现了姜雪容的?身影。她?正?站在一处柜台前,面露喜色,似乎一点也没因为方才的?事而受影响。   萧明彻又有?些不快。   连楚当?风都看出来他在生气,过来开导他,怎的?她?看不出来?   简直没心没肺。 第59章   萧明彻眸色微沉,看着姜雪容。   姜雪容逛了一圈,感觉有几种?糕点都挺好?吃的,便?都买了。忽地?感觉似乎有人在看自己,她嘀咕了句奇怪,一抬眸,便?对上萧明彻的视线。   原来果真有人在看她。   只是太子殿下这?严肃的目光,看起来……好?像比先前更生气了。   不会是因为她吧?   姜雪容身形一僵,一时有些无措。   正迟疑着,只见?那道令人不安的视线移开了。   萧明彻转过头,不再看姜雪容。   她没心没肺又如何?他压根不在乎这?件事。   姜雪容松了口气,方才?被太子殿下那般盯着,没来由地?心虚,好?似她犯了什么大罪似的。   她又往萧明彻那边瞅了一眼,只看见?萧明彻的背影和楚当风程姑娘站在一处,似乎没什么异常。   姜雪容觉得太子殿下实在叫人琢磨不透,最开始他是为着以?为她在故意争宠,所以?生气,可她解释清楚了,他还是生气。她也?不晓得太子殿下到底生哪门子气,至于哄人,她更没这?想法了,她都不知道他生哪门子气,又怎么哄他消气呢?   她手里拿着热乎的糕点,叹了口气,心想恐怕回宫之后她就要失宠了。   果真宠爱这?种?东西?都是虚无缥缈的,一点也?不长久,唉。   还是热乎的糕点实在,她低头,咬了一口糕点。   从?三味斋出来,程沅买了一些糕点,让丫鬟送回英国公府。姜雪容亦买了一些糕点带上马车,打算给绿蕊她们也?带一些。   几个人上了马车,继续往下一处逛。   萧明彻看起来没那么冷冰冰了,但和姜雪容之间还是气氛尴尬。程沅看在眼里,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发?生什么事,但对她而?言,他们不和就是好?事。   马车经过一条京城有名的街道,不过几经变迁,与从?前大相径庭。程沅打起帘子看了眼,感慨道:“我记得这?里从?前有一棵很漂亮的梨树,梨花开的时候,很漂亮。”   楚当风道:“那棵梨树么,我也?记得,前两年便?被主人家砍掉了。听闻是原先的主人家搬走了,新买下那宅子的人嫌那梨树碍事,便?命人砍去了。”   程沅叹了声,只道:“梨树又有何碍事的?开花的时候好?看,日后还能结梨子吃,竟也?有人嫌它。我记得从?前宫中也?有一棵梨树,殿下记得么?”   程沅说?着,看向萧明彻。   萧明彻嗯了声,他自然记得,那棵梨树是从?前的淑太妃种?的。淑太妃为人和善,性情温柔,一向在宫中与世无争,甚少?与人起冲突。她在宫中种?的那棵梨树有些年头了,成熟的时候会结梨子,有一次几位公主不知怎么,顽心起了,便?爬上去偷摘梨子。结果四公主胆子小,爬上去之后不敢跳下来,只躲在树上哭。   另外?几位公主见?她哭哭啼啼的,劝也?劝不动,索性都不管她了,还把梯子也?搬走了。四公主就抱着树一直哭,哭了好?久,直到那天程沅帮太后给淑太妃送东西?去,恰好?经过,听见?四公主哭的声音。四公主见?是程沅,便?哭着求她救自己下来。   程沅当时身边只跟着一个半大的宫女,想救她下来也?无能为力,只好?又去找人求助。刚好?便?遇上了萧明彻,她便?将事情说?了,求萧明彻帮忙。   萧明彻听得皱眉,虽觉得四公主顽劣,但还是把她抱了下来,又训斥了一番。   四公主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,说?自己再也?不敢了,求萧明彻不要告诉她母妃。也?是从?那之后,四公主便?觉得程沅与萧明彻很般配,她喜欢她们俩,希望她们俩能在一起。   程沅说?起这?事,忍俊不禁,“殿下当时可真厉害,一下子就飞上了树,将四公主救了下来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她也?是,胆子那么点大,也?敢学?人爬树。”   楚当风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?起从?前的事,这?种?事姜雪容又不曾参与,姜雪容显然落了下风。按理说?,她该着急了。   楚当风这?么想着,看向姜雪容,只见?她仍是脸色如常,似乎一点触动也?没有。   楚当风摸了摸下巴,对姜雪容真有些佩服了。   姜雪容当然听见?了他们的话,她听完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,她回去也?要在自己宫里种?棵梨树,等几年梨树长起来就能有又大又甜的梨子吃了。   萧明彻也?瞥了眼姜雪容,见?她神色毫无变化,又迅速移开了视线,就好?像从?未看过她一般。   不知不觉,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。 竒 書 網 ω ω w . q i δ h μ 9 ㈨ . c ó M   楚当风道:“既然今日都出宫了,咱们就去香满楼大吃一顿,殿下请客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同意了楚当风的提议。   程沅笑道:“好?啊,既然殿下请客,我可就不客气了。”   就这?么定?下,几人前往香满楼。   香满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,酒菜一流,色香味俱全,一桌菜就要几百两。   小二领着他们进了包间,“几位客官吃点什么?”   楚当风道:“把你们这?儿的招牌菜都上一遍。”   小二一听,这?可是大客户,脸上笑意都更深了,“好?嘞,几位客官稍等,小的这?就去让厨房赶紧做,马上给几位客官上菜。”   香满楼虽是京城知名招牌,可萧明彻还未在这?里用过饭。程沅倒是来过,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,她都有些不记得了。   没一会儿,小二便?上了菜。   菜才?上桌,香味已经飘满了整个包间,姜雪容嗅到香味,眼前一亮,不由得咽了口口水。   萧明彻就坐在姜雪容身侧,将她的馋样尽收眼底。他又生出几分不满,又在心里骂她一句没心没肺。   待菜都上齐了,四人才?动筷。   香满楼的饭菜的确对得起它的招牌,很是美味,姜雪容吃得意犹未尽,又觉得自己今日出来倒也?不亏。   与姜雪容不同,萧明彻一顿饭吃得没什么意思。他时不时余光便?瞥一眼姜雪容,每每见?她吃得认真,便?又有几分不悦。   她难道就只知道吃?   没心没肺。   萧明彻搁下筷子,心里头有些气不顺,偏又在心里告诉自己,没必要为她生气。可即便?这?么说?了,那点闷闷的感觉还是萦绕不去。   下午几人又逛玩了一番,时光如梭,不知不觉便?至傍晚时分。   萧明彻命他们先送程沅回英国公府,马车在英国公府门前停下,程沅下了马车,与他们作别,又向几人各自道了一遍谢。   “今日当真劳烦殿下与楚世子还有姜良娣了。”   楚当风笑说?:“不麻烦,下回若是程姑娘还想逛,再找楚某就是了。”   程沅笑了笑,又看向萧明彻道:“劳烦殿下向皇后娘娘说?一声,多谢娘娘,年关将近,臣女不便?总往宫中跑,只好?再劳烦殿下一回了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孤会代你转达。”   程沅福了福身,转身进英国公府。   楚当风看了眼他们二人,非常知情识趣,亦下了马车,道:“我就不劳烦殿下送我回去了,我去找酒喝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目送楚当风背影走远。   马车内只剩下萧明彻与姜雪容二人,一时有些沉默。   炭盆里新添了银丝炭,噼里啪啦地?爆了声,打破了这?沉静。   萧明彻看她一眼,只道:“回宫。”   萧明彻目不斜视,并没打算与她说?话。姜雪容坐在一旁,睫羽扇动。   二人一路无言,直到回到东宫。   萧明彻率先下了马车,仍是不理会姜雪容,径直回了乾元殿。   姜雪容跟着跳下马车,看着萧明彻的背影,有些无奈,自个儿回了茗玉轩。   银蝉今日没跟着,以?为姜雪容今日出宫,和太子殿下应当和和睦睦的,还增进了感情。见?姜雪容回来,迫不及待问起今日的情况。   姜雪容把买的糕点给她,叹气道:“银蝉,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,从?今日起,咱们恐怕要失宠了。”   银蝉接过糕点,有些意外?:“为何?发?生了什么事么?”   姜雪容道:“殿下生我的气了,但是我也?不知道殿下为什么生气,总之就是生气了。”   银蝉更觉奇怪,追问到底发?生了什么事。   姜雪容便?把事情原原本本地?说?给银蝉听,更是摊手无奈:“我也?不知道殿下到底为何生气,但殿下就是生了一天的气,后来再也?没理过我了。”   她叹气,想到自己的生辰马上将至,殿下原本还说?要送她生辰礼物,这?下恐怕也?泡汤了。   银蝉听罢姜雪容话,也?觉奇怪,“殿下起初是觉得您争宠,所以?生气,可后来又是为何?”   姜雪容耸耸肩,表示自己也?不清楚:“不是有句话说?得好?么,帝心如渊,猜不得,殿下是储君,未来的君主,也?是如此吧。”   银蝉叹气,她还以?为自家良娣这?宠爱能持续一些日子呢,可看情况,看来是没了。   “还以?为殿下对您的新鲜感,至少?能到过完年,那样咱们也?能过个好?年,唉。”   姜雪容也?叹气,转而?想到明日便?是自己生辰,又高兴起来。   “先不管那些了,明日是我生辰,咱们宫里自己庆贺一番吧,热闹热闹。”   银蝉对她的乐观哭笑不得,摇了摇头,道:“您想怎么庆贺?”   姜雪容道:“暖锅子咱们前些日子吃了,明日就做碗长寿面,再做几个菜好?了。吃过东西?,再一起玩游戏,怎么样?”   在宫里,能庆贺的方式也?不多,又不能出宫去,只能自己想些乐趣了。   银蝉点头:“好?啊,那先叫小厨房预备着明日的菜色吧。奴婢去吩咐。”   姜雪容点头,搓了搓手,又道:“长寿面不用小厨房预备,我自己动手做。” 第60章   萧明彻在乾元殿中坐着,已经有?一会儿了,恍然一下回?过神来?,意识到自己在走神。手里拿了本奏折,是大臣上书说今年治理泰河水患国库亏空不少,让皇室过年恐怕也得缩减一下开支用度,不好像往年那般铺张浪费。   他捏了捏眉心,合上折子,暂且搁置在手边。   乾元殿中灯火通明如白昼,炭火烧得旺,殿中温度适宜。萧明彻站起身,在殿中踱步,博古架上置着一只通透的白瓷瓶,再转过来?,是紫檀木方几上置着一盆矮松,冬日里也绿油油的,生机勃勃。   这种生机勃勃,不知怎么让萧明彻眼前浮现出一张面庞。   他嘴唇轻抿,伸手拨弄了一下那盆景的叶子。   纵然他不想承认,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,他此?刻的心绪不宁,全?是因为姜雪容。   甚至今天一整天的心绪不宁,都是来?自于姜雪容。   他甚少会有?这样?情?绪一直坏的时候,持续了一整日,难以排解。用某些道理说服自己之后,不久,那压下去的念头又再次浮上来?。   似乎从很早之前开始,她就一直影响着自己了。   萧明彻背过身,倚着窗台下的紫檀木长方桌,试图追溯到底从什么时候起。   从去云阳开始?   他的思绪有?些飘远,飘飘荡荡,虚虚渺渺,一下子坠下来?,落在实处了,想到的是她今日在天舟阁里和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自己压根不想争宠,那言辞那姿态,简直就是极力撇清。   萧明彻心里又有?些不是滋味。   他当时说什么来?着?叫她不要使?这些小?把戏争宠,他不喜欢。   早知如此?,当时便不该自以为是地戳穿她。若是没有?戳穿她,她也不必这样?极力撇清,他们也不会闹得这么僵了。   萧明彻又想。   灯烛在灯罩里轻晃了下,摇动?他落在地上的影子。他又想,还是她太没心没肺。   萧明彻决意要冷她些时日,她不是根本不在意么?   想到此?处,萧明彻微微起身,再次提步,走到殿中另一侧。   他深吸一口气,坐回?白玉桌案前,又再次用他的道理说服自己,不要再去想这些事。   他忙碌起来?,连洪冬进来?问晚膳,也直接拒了。这一忙就到了深夜时分,终于将手头上的事都处理完了。   萧明彻揉了揉眉心,起身回?自己寝宫。   寝宫内自然也早燃了炭火,暖意融融,萧明彻沐浴过,便躺下安歇。阖上眸子,脑内一闪而过某个?念头,觉得自己似乎忘却了什么事。   他睁开眼,想不起来?自己忘却了什么事。   只好想,罢了,明日再想吧。   翌日一早也没想起来?,萧明彻梳洗一番,去往皇后的栖梧宫请安。   皇后正要用早膳,便让萧明彻坐下一起,又问起昨日的事。   “昨儿个?跟程姑娘出去怎么样??”   萧明彻道:“挺好,程姑娘说,让儿臣转达她对母后的谢意。”   皇后笑说:“这孩子,这点小?事有?什么好谢的。”   皇后观察着萧明彻反应,又问:“昨天你?们出去可有?什么趣事发生?你?们都是年轻人,聚在一起总有?话?说。”   萧明彻动?作一顿,眸光微垂,当即想到姜雪容。   趣事是没有?,烦心事倒是有?。   “母后,没什么趣事。”他道。   皇后啧了声,道:“你?性子闷,程姑娘肯定无聊死?了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您都知道儿臣性子闷,还让儿臣陪她出去逛?再说了,儿臣性子闷,但楚当风在,闷不着程姑娘。”   皇后听?着他的话?,总觉得话?里话?外透着一股气,“听?你?这话?,是在埋怨母后了?可程姑娘不是跟你?妹妹一般么?你?这做哥哥的,陪她出去逛逛又怎么了?”   萧明彻顺势道:“母后也知道程姑娘如同儿臣的妹妹一般,儿臣只拿她当妹妹,别的事,母后便不要多想了。”   皇后被他点破意图,有?些尴尬,笑了笑说:“那也说明你?不讨厌她,至于喜不喜欢,总是可以培养的。程姑娘家世品行都堪配你?,做太子妃绰绰有?余。你?都纳嫔妃半年了,这太子妃之位也该有?人了。”   萧明彻垂眸:“再说吧。”   其实皇后说的话?都有?道理,他已经纳了嫔妃这么久了,多一个?太子妃也没什么,至于程沅,她更挑不出什么毛病。   他说拿程沅当妹妹,但他原本娶太子妃时,也从未想过考虑什么两情相悦这种东西。   只是……不知为何,心里总不大愿意。   萧明彻将此?事敷衍过去,皇后见他态度坚决不愿意继续说下去,也只得作罢。她也不急在一时。   萧明彻临走的时候,听?夏从外头进来?,手里捧了只锦匣,呈给皇后。   皇后打开看了眼,里头装着一对上好的翡翠镯子,她笑说:“行,过两日五公主生辰,你?就把这对镯子给她送去吧。”   萧明彻往外走的步子一顿,终于记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。   今日是姜雪容生辰。   他原说要给她送一份生辰礼,问她想要什么,她当时说没想好,他还让她想着。   现下他决意要冷着她,这生辰礼自然也不好再送。可他是太子,说出去的话?一言九鼎,说了要给她送一份生辰礼,结果没送,岂非显得他言而无信?   萧明彻登上舆驾,在心里迟疑此?事。   可若是他送,又自己先打破了自己的话?。   一路上北风凛凛,从他脸上吹过去,到落地东宫,终于吹出个?结果。   萧明彻心道,左右他说冷着她,也未必要从今日开始,他先给她送一份生辰礼,不至于让自己言而无信。待明日,他便再继续践行自己的话?,冷她些时日。   想定了,萧明彻唤洪冬来?:“你?去孤的库房里,挑一份礼给茗玉轩送去,就说是孤送姜氏的生辰礼。”   洪冬应下。   萧明彻吩咐过,便没再继续管这件事了。他只打算送这份生辰礼叫自己不至于言而无信,至于别的,譬如说去瞧瞧她,万万不可能。   手头上的公事都处理得差不多,萧明彻回?了乾元殿后,一时有?些空虚,想了想,又叫人备马车出了宫去找楚当风。   楚当风对萧明彻的到来?颇感意外:“稀客啊,稀客,说吧,您有?什么事找我?”   萧明彻默然片刻,道:“没什么找你?。”   楚当风更是围着萧明彻转了两圈,又摸下巴又摸鼻子,“没   什么事找我,那你?来?找我干嘛?”   萧明彻想了想,答他的话?:“闲聊。”   楚当风被这一句惊得瞪大双眼,“殿下,你?在说笑吧?”   闲聊?这种话?竟然能从萧明彻嘴里说出来??他疯了还是世界疯了?   他认识的萧明彻可是绝不会浪费时间的人,就算没事做也要给自己找一点事情?干的人,他居然能说找自己闲聊?   楚当风扯了扯嘴角,笑了出来?。   萧明彻看着他的笑容,拧眉问:“你?笑什么?”   楚当风说:“没什么啊,殿下想聊什么?”   萧明彻怎么知道聊什么,他又不擅长闲聊。   见萧明彻沉默,楚当风勾住他的肩,手臂搭在他肩上,拉着他往外走:“没事,走,咱们喝酒去。这小?酒一喝,就知道聊什么了。”   萧明彻有?些抗拒:“还是不必了。”   被楚当风拉住:“哎呀,难得殿下今天有?这样?的闲情?逸致,就陪我喝一杯吧。”   萧明彻半推半就,跟着楚当风上了马车。马车一路行驶,最后停在热闹的酒肆前。楚当风拉着萧明彻下马车,往酒肆里走。   他轻车熟路,几下便带着萧明彻进了最里间的厢房。   “来?几壶好酒。”楚当风和店里的人说。   店里小?二认识楚当风,楚世子是常客,便又问了一句:“好嘞,楚世子今日只要几壶好酒?不要美?人作陪么?”   萧明彻睨他一眼,楚当风赶紧道:“不用,就几壶好酒,快点啊。”   小?二应下,退了下去。   萧明彻四下打量一圈,露出些许嫌恶的表情?,酒肆里飘荡着一股酒味,按理说酒是有?香味的,但这种地方,只有?一股难言的味道,走廊里还能看见喝得醉醺醺的醉鬼。   楚当风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,有?些好笑道:“殿下,你?别这么嫌弃嘛,来?,来?……”   他给萧明彻倒了一杯酒,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:“干一杯。”   萧明彻拿起杯盏,和楚当风碰了一杯。   楚当风喟叹一声,似乎很是享受。   萧明彻垂下视线,他虽也喝酒,但只在某些必要的时刻,譬如说宴席上,像这种以喝酒消磨时间的事,他从来?不做。   他看着楚当风,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?找他,还不如留在东宫看会儿书。   楚当风又给他倒了一杯酒,二人碰了一杯,“怎么样??”   萧明彻默然不语。   楚当风也不恼,自顾自又满了一杯,道:“饮酒作乐,何其快哉!”   萧明彻陪他喝了几杯,忽地听?见走廊里有?动?静。   “世子,您不能再喝了!您喝成这样?,小?的待会儿回?去没办法和夫人解释……”   “世子!”   楚当风笑道:“也不知是谁家世子出来?借酒浇愁了。”   萧明彻看他一眼,道:“旁人喝酒是借酒浇愁,你?便不是么?”   楚当风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,“非也非也,我是饮酒作乐,不是借酒浇愁。”   话?音刚落,听?得门?外有?摔碎东西的声响,紧跟着又是侍从担忧的声音:“哎!世子!要小?的说,您当时就不该同那姜三姑娘走近,姜四姑娘多好呀!”   听?得这话?,二人脸色都变了变。   楚当风原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思,这下有?些尴尬,心道姜四姑娘……不会这么巧吧?姜国公府那位四姑娘? 第61章   姜四姑娘从前还与人有过故事么?京城中能称世子的人家可也不多,这位世子是?谁家世子?   楚当?风下意识看向萧明彻,观察他的脸色,只见萧明彻拧了拧眉,显然也想到了姜雪容。楚当?风开口道:“殿下,兴许不是?姜良娣呢,京城里姓姜的人家虽不多,但也不止一家啊。”   他说着,招来身边的随从道:“你去外面瞧瞧,看看方才说话的是?谁家世子。”   随从应是?,不多时便回来禀报。   “回世子,是?定北侯府沈世子喝醉了酒。”   定北侯府?沈泽?   楚当?风微微皱眉,有些疑惑,他怎么不记得?沈泽和姜雪容还有一段故事?他只知道从前沈家曾有意撮合沈泽和姜思娴,但最后似乎没成,沈泽倒是?和姜三姑娘姜月华有过一段,但后来也掰了。怎么这当?中竟还有姜良娣的事?   这沈泽也真是?的,怎么竟逮着姜家几个姑娘祸祸。   楚当?风看向萧明彻反应,萧明彻眸色微沉,不知在?想些什么。既然是?沈泽,那侍从口中的姜家姑娘,也只可能是?姜国公府几位姑娘了。   沈泽今日之所以来这里喝酒,是?因为白天?在?街上瞧见了姜月华。姜月华因为之前的事沉寂了一段时间,但现?在?已经调整好?,又像没事人一般,甚至还与别家公子走得?很近,二人在?街上好?巧不巧就让沈泽撞见了。   姜月华只当?不认识沈泽,从他身边走过。沈泽见状,心中波澜起?伏,他虽痛恨姜月华当?时见异思迁,可他自己到底付出过真心,又怎么能不伤心?   随从要扶沈泽起?来,被?沈泽拂开手,“别扶我,我没醉……”   话音还未落地?,沈泽便踉跄了下,栽倒在?地?。随从赶紧上前一步,将人扶住。   外头?的动静渐渐没了,楚当?风宽慰道:“姜良娣与这位沈世子也未必就有什么,兴许只是?那随从误会了什么呢,殿下你别多想。”   萧明彻仰头?饮酒,声音冷淡:“孤多想什么?她就算和沈世子有过什么,和孤又有什么干系?”   楚当?风尴尬笑了笑,说:“就算真有过什么,那也是?从前的事了,都过去了,自然同?殿下没什么干系。”   萧明彻轻哼了声,此?事便到此?为止。   楚当?风也深知这话题不好?再说下去,自觉转移了话题。但从沈泽出现?之后,气氛还是?有些尴尬。   萧明彻又坐了会儿,而后将杯中的酒喝完,搁下杯子站起?身来,道:“孤还有事,先?走一步。”   楚当?风看着他背影,摸不着头?脑,“他今天?到底怎么了?奇奇怪怪的。”   认识萧明彻这么多年,楚当?风还从没看他这么奇怪过。   若是?说方才他不对劲,是?因为听说了沈泽可能和姜良娣有过些什么,可他今天?来找自己又是?为了什么?   楚当?风嘶了声,忽地?意识到不对,萧明彻怎么可能是?因为一个女人情绪反常的人?就算姜良娣和沈泽曾经有过些什么,可对萧明彻而言,姜良娣也不过是?个受宠些的嫔妃,他竟然这么在?意?   楚当?风觉得?自己发现?了一件不得?了的事。   该不会是?……   楚当?风摸了摸下巴,觉得?事情有趣了起?来。   -   茗玉轩中,姜雪容正?在?小厨房里亲手做长寿面。她做面食的手艺不大好?,最后做出来的长寿面有些大小不均匀,不过左右是?给自己吃的,不影响什么。   待长寿面做好?,还有另外几个小厨房做的菜,姜雪容端着长寿面出来,招呼她们?一起?坐下来吃。   “祝良娣今日生辰愉快,新的一岁继续貌美如花!”绿蕊绞尽脑汁想着吉利话。   银蝉也说着吉利话:“祝良娣新的一岁平安健康,宠爱不断。”   姜雪容拍手,“好?好?好?,谢谢你们?,那我就祝我新的一岁平安健康,每天?都能吃好?睡好?吧,哦,还有希望我的菜也长好?,嘿嘿。”   几人正?要坐下开动,听得?宫门外有声响,隔着窗纱看去,银蝉认出了洪冬的身影。   “洪公公来了。”   姜雪容微微咬唇,不知道洪冬来是?做什么,但还是?让银蝉去迎了迎。   银蝉道:“洪公公怎么来了?”   洪冬笑着开口:“奴才是?替殿下来给姜良娣送生辰礼的。”   银蝉怔了怔,赶忙回去禀报姜雪容,“良   娣,洪公公是?来送生辰礼的。”   姜雪容听得?一惊,还以为这份生辰礼是打了水漂了,没想到殿下竟还记着。也是?,殿下是?大人物,一言九鼎,既然说了要给她送一份生辰礼,自然就会给她送,怎么会因为那一点龃龉就言而无信呢?   她愣了愣,从里间出来。   洪冬见了她,笑着行礼,道:“奴才给姜良娣请安。”   请过了安,便把东西呈上来。   殿下只说让他去库房里找份礼物送给姜良娣,可没说送什么礼物,难为洪冬在?库房里搜罗了半日。殿下宠爱姜良娣,东宫上下都看在?眼里,既然是?送姜良娣的生辰礼,便不可随意敷衍。好?在?殿下库房里都是?些难得?的好?东西,洪冬从里头?挑了一对东珠耳坠,问过萧明彻意见,得?到首肯后,送了过来。   姜雪容接过匣子,向洪冬道过谢,又让银蝉给洪冬拿了赏钱,才送洪冬出去。洪冬原本推辞,想着今日姜良娣生辰,才笑说:“那奴才也沾沾您的喜气。”   姜雪容目送洪冬背影走远,收回视线,眸光落在?手心的匣子上。   银蝉道:“看来殿下还是?记着您的,还特意给您送生辰礼呢。”   姜雪容笑说:“那是?因为殿下答应过要送我一份生辰礼,不好?言而无信罢了。”   她打开匣子,见是?一对漂亮的东珠耳坠。银蝉惊叹了句:“奴婢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珍珠呢。”   姜雪容把匣子合上,让银蝉放去妆奁里收好?,回身坐下,继续开动。   吃饱喝足,姜雪容捂着肚子坐在?美人榻上稍稍休息,道:“待会儿咱们?来玩蒙眼捉人的游戏吧?谁被?抓到,就在?脸上画乌龟,怎么样?”   “好?啊。”银蝉笑着应下,“不过咱们?就三个人,太少了不好?玩,把那些太监们?也叫进来玩吧?”   姜雪容点头?:“好?啊,待会儿你们?可小心了,我要在?你们?脸上画乌龟。”   银蝉看了眼姜雪容圆滚滚的肚皮,很是?不屑:“您吃得?这么多,可别第一个就被?抓到了。”   姜雪容不服气了,从美人榻上起?身,“谁说的?现?在?就来,你把他们?都叫来,咱们?抓阄,看谁第一个来抓人!”   银蝉笑着去叫人进来,姜雪容裁下半张纸,分作几个小纸团,写上他们?的名字,而后揉作一堆,各自抽签。   姜雪容第一个抓阄,当?即抓到了蒙眼的角色。她撇了撇嘴,道:“怎么今天?我生辰,手还这么臭啊?你们?可都藏好?了啊,别让我逮到你们?!”   银蝉笑起?来:“这怎么叫手臭?这可不是?开门红么?”   银蝉说着,拿了蒙眼的布条来,给姜雪容系上。   “您可不能偷看啊。”   姜雪容撇嘴:“我是?这种人嘛?”   银蝉给她系好?布条,便迅速闪身避开,退到一边去了。姜雪容眼前一片漆黑,伸出手碰触四下,嘴里念念有词:“你们?都躲好?了没有?我可要开始咯。”   她嘴上说得?厉害,可到头?来忙活了一刻钟,一个人也没抓到,最后自己累了,扯下布条认输。   “算了算了,我认输了,你们?画乌龟吧。”她在?一旁的椅子上坐下,自顾自喝了杯茶。   银蝉和绿蕊笑作一团,拿了笔墨上前来,在?姜雪容左边脸颊一侧画了一只小乌龟。画完了,又笑作一团,几乎要直不起?腰来。   姜雪容看着她们?的反应,“有这么好?笑么?”   她自己拿了雕花铜镜看,也忍不住笑出声来:“银蝉,你这画得?什么呀,乌龟?这么丑。”   第二轮抓阄,终于不是?姜雪容蒙眼。只可惜,姜雪容又被?抓到了。   于是?乎,右边脸颊也多了一只乌龟。   就这么玩了几轮,姜雪容脸上多了四只乌龟,模样滑稽极了。   新一轮游戏,又轮到姜雪容蒙眼抓人。   周遭静悄悄的,一点动静都没有,姜雪容心道,也不知她们?躲哪里去了,个个都这么会躲。她正?想着,仅剩的视野里忽地?出现?一道人影,姜雪容心头?一喜,当?即伸手抓住。   “诶,终于让我抓到了吧!是?谁?银蝉是?不是??还是?绿蕊?”她说着,伸手碰了碰跟前的人影,感觉摸着不像女人,那就是?太监了。   “小良子?还是?小海子?”姜雪容一面说着,一面摸了摸,“怎么不说话呀?”   她扯下布条,而后呆滞住。   她紧紧抓着的这人,既不是?银蝉绿蕊,也不是?她宫里那几个小太监,而是?萧明彻。   姜雪容张了张嘴,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赶忙松开手,扑通一下跪倒在?地?。   “嫔妾参见殿下。”  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?几时来的,怎么也没人告诉她一声?   她一脸懊恼,垂着脑袋。   她宫里这些人都在?这儿玩游戏,好?像也没人能告诉她……   姜雪容微微抬眸,觑见萧明彻的玄色圆头?锦靴往前走了一步,她心中更为忐忑。   萧明彻眸光落在?姜雪容堪称精彩的脸上,语气带着些疑惑:“你这脸怎么回事?”   姜雪容都忘了自己脸上的乌龟了,听得?这话,双手捂住脸,一阵脸热:“我……我们?方才在?玩游戏呢,输了的人在?脸上画乌龟……”   萧明彻哦了声,又说:“那你输得?挺多。”   姜雪容只捂着脸,没说话。   她道:“殿下您先?坐吧,我先?去洗个脸……”   说罢,她赶紧站起?身,唤银蝉她们?进来伺候。   银蝉见着萧明彻身影,又惊又喜。   绿蕊打了热水进来,替姜雪容洗去脸上的乌龟。姜雪容洗过脸,才去见萧明彻。   萧明彻坐在?榻上,一手撑着额角,似乎在?阖眸养神。   姜雪容绕过障屏,停在?他身边,唤了声:“殿下。”   萧明彻睁眼瞧她,很淡的一眼。   姜雪容感觉此?刻的萧明彻和平时有些不同?,他的眼神好?像有些钝。她眨了眨眼,在?空气中嗅到了很浅的酒味。   殿下喝了酒?   “您不生我的气了?”姜雪容迟疑着发问。   萧明彻目光仍直直地?落在?她脸上,她已经洗去了那些滑稽的乌龟,连脸上的脂粉一并洗去,只余下一些微末的粉色,从她白皙的肌肤里渗出来。   “孤几时生过你的气?”萧明彻说。   姜雪容眼神微闪,心说昨天?不就是?生气了么?那么明显,这会儿又不承认了。  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,姜雪容说:“嗯嗯,您没有生我的气。”   萧明彻的眼神从她脸颊落到眼睛,对于他的到来,她似乎并没觉得?很高兴?   他倏地?感觉一阵扫兴。   他来这里做什么呢?她都说了,不在?意他的恩宠。   他也说了,要冷她一冷的。   但是?说从明日起?。   萧明彻抿唇,移开视线,落在?一旁的博古架上。她方才倒挺高兴的,他到茗玉轩时,竟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,满宫里就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。主子也没规矩,带着底下人也没规矩,主子奴才都能玩作一团?   若是?一直纵着她没规矩,岂非人人都要效仿她?   萧明彻忽地?开口:“你宫里……”   姜雪容睁圆了眼睛:“怎么了?”   萧明彻又止了声,可若是?罚起?来,自然要从主子开始罚。这是?宫里的规矩,上梁不正?下梁歪。   到底她今日生辰,罢了。   萧明彻说:“没什么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又道:“多谢您的生辰礼,嫔妾很喜欢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只道:“喜欢就好?。”   二人便又没了话。   外头?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?雪来,风也刮得?厉害,阵阵地?拍打着窗棂,呜呜咽咽。姜雪容听见了风声,偏头?看向窗外。   怎么忽然下起?雪来了?看着雪下的势头?,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吧?那岂不是?太子殿下走不了,又要留下来了?   她都过生辰了,就不能休息一天?不侍寝么!   姜雪容轻咬着下唇,流露出些许愁容。   萧明彻亦看见了窗外下的雪,想到了姜雪容想的事,他没打算留下来。   他起?身,道:“孤还有事,先?走了。”   姜雪容听见这话,难掩雀跃:“您要走啦?”   萧明彻步子一顿,偏头?看她:“孤要走   了,你似乎很高兴?”   姜雪容眨动睫羽,解释道:“没有呀,殿下,嫔妾只是?今日过生辰所以高兴……呵呵呵呵……”   萧明彻轻哼了声,懒得?戳穿她拙劣的说辞,只是?迈开步子往前走。   “那您慢走?”姜雪容看着他的背影往宫门方向去。 第62章   萧明彻出来时?,风雪又大了一些,他?拢了拢身上披风,登上步舆,吩咐他?们回乾元殿。洪冬跟在他?身边,有些意外?,他?还以为殿下今日?要留在茗玉轩,且看?殿下脸色,似乎与姜良娣之间不甚愉快,但主子的?事他?们做奴才的?也不敢多问。   长庆跟着萧明彻,愈发觉得今天的?殿下让人摸不着头脑。他?跟着殿下,先是出了一趟宫去找楚世子,和楚世子喝酒,喝了几杯酒,又风风火火地回了宫。回了宫之后,来见姜良娣,没一会儿?又走了。   长庆叹了声,看?了眼萧明彻背影,慢慢跟上。   另一边,其他?几人得知殿下特意让洪冬给姜雪容送生辰礼,自然又是一番眼红嫉妒。殿下未免也太?把姜雪容放在心上,还特意记着她的?生辰,去她宫中,她们几时?能?有这种待遇呢?   洛慧儿?尤其愤恨,她让小蝶拿来纸笔,又提笔给家中去信,催促他?们想办法将姜雪容除掉。   “父亲不知,有这女人在宫中一日?,女儿?过的?日?子便不舒心。望父亲大人想想办法,再疼爱女儿?一次,将这女人除去,也让女儿?日?后能?过些舒心日?子,女儿?已经?一刻也不想等了。”   平南侯与夫人收到洛慧儿?的?家书后,脸上露出些为难的?神色。他?们自幼宠爱女儿?,女儿?要什么他?们但凡能?给的?,自然都会给。上回她写?家书回来,他?们只让她等等,如今看?她字里行间简直受尽了那姜氏的?苦楚,平南侯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泪,心痛不已:早晓得就不该让她进宫去,宫里那是什么日?子?太?子殿下虽好,可再怎么样,那也是要和别的?女人分?一个丈夫,唉,就咱们慧儿?这脾气,可不得受气。”   平南侯也是看?得心疼不已,见夫人哭起来,又宽慰夫人:“夫人莫要伤心,我已经?安排好了,只待过些日?子宫中除夕家宴,便能?让慧儿?如愿。不会再让慧儿?受那女人太?多委屈的?,夫人宽心。宫里的?日?子虽然不好,可无奈慧儿?喜欢太?子,夫人也不是不知道,咱们又哪里拦得住她?”   平南侯夫人对此倒是无可反驳,他?们的?女儿?就是这副性子,的?确也拦不住。想到平南侯说?的?,平南侯夫人又有几分?担忧:“侯爷怎么安排的??不会出什么岔子吧?那毕竟是宫里,万一出了什么岔子,连累了慧儿?可怎么好?”   平南侯笑说?:“宫里又如何?一样的?有钱能?使鬼推磨。夫人尽管放心吧,不会连累慧儿?的?。”   平南侯夫人对平南侯的?办事能?力还是放心的?,没再多问,只让人拿了纸笔来,亲自给洛慧儿?写?回信,写?了整整八页纸。   洛慧儿?收到回信,已经?是两日?后。   她看?罢回信,惊喜地勾唇一笑,眸中闪过一丝解气的?恶毒:“太?好了!”   爹爹回信中说?已经?安排好了,只让她等除夕家宴。   让洛慧儿?高兴的?事不止这一件,那日?姜氏生辰,殿下虽亲自去了一趟茗玉轩,还给姜氏送了生辰礼,可之后几日?,都未曾再去过茗玉轩。   更听闻当日?殿下只在茗玉轩中坐了会儿?,便走了,走的?时?候脸色还不好看?。   洛慧儿?道:“指不定那个贱人做了什么惹恼了殿下。”   小蝶跟在她身边应和道:“肯定是的?。”   虽然心里想的?是,殿下从前也不常来后宫,似乎也不能?说?明什么,不过既然主子要这么说?,她左右顺着也就是了,没道理惹主子不高兴。   洛慧儿?一脸得意:“如今只要等到除夕就好了,以后再也不必看?见她了。”   小蝶并?不知平南侯信里说?了什么,听得这话,有些疑惑地发问:“这是为何?”   洛慧儿?正欲开口,想到什么,又收住了声,道:“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,反正你等着看?就是了。”   -   茗玉轩中,姜雪容在搭的?棚子里看?她种的?那些菜,小心翼翼地伺候着。   银蝉在一旁帮忙,又忍不住埋怨她:“您那天怎么不留一留殿下?”   姜雪容说?:“留了殿下,我便又要侍寝,可我都过生辰,不想侍寝嘛,侍寝这么累。再说?了,未必我留殿下,殿下就肯留下来啊。”   银蝉叹气:“真是不知说?您什么好,您说?殿下生您的?气,可殿下还记着您的?生辰,来瞧您,可您又不把握住机会。这下好了,看?着殿下是真生您的?气了,都七八日?了,也没见殿下来咱们宫里。”   姜雪容心大得很:“殿下十天半个月不来后宫不是寻常事么?”   她一整个胡搅蛮缠,银蝉也看?出来了,她就是不上心。银蝉没什么话说?了,摇了摇头,一脸无奈。   姜雪容还反过来安慰她:“哎呀银蝉,失宠而已,没什么,从前在府里,姨娘不是经常失宠么?咱们不也过得好好的?。”   她说?罢,站起身擦了擦汗:“一晃就要除夕了。”   日子过得还挺快,她都进宫半年了。   其实宫里的日子和府里的日子,倒也没太?大的?差别,唯一的?不同?就是少了邹若水。   不过想来姨娘定会好好照顾自己,也不必她担心。   姜雪容舒出一口气,拿着东西走出棚子,冷风呼呼地从她脸上刮过,她一路小跑着进了寝宫,赶紧用热水洗了手,擦干净水渍,又去炭盆旁边烘了烘。   鎏金雕花麒麟首的?罩子拢着炭盆,炭盆里噼啪爆了一声,萧明彻正好看?完手里的?文书。他?合上文书,抬眸看?向窗外?,窗外?正在落雪。   看?着外?头纷纷扬扬的?雪,萧明彻忽地脑海中闪过姜雪容的?脸。   他?决意冷她些日?子,说?到做到,已经?许久不曾去看?过她。   不止没去看?姜雪容,事实上这些日?子他?都没有踏足后宫。这种日?子对萧明彻而言倒还算熟悉,在东宫添那几个女人之前,这就是他?的?日?常生活。   是姜雪容打破了他?原本的?生活轨迹,如今一切回到正轨,没什么不同?。   萧明彻收回念头,继续处理眼前的?文书。   一连下了几日?的?雪,终于在大年二十八这日?放晴。阳光从灰沉沉的?天幕后透出来,暖融融的?落在人身上,但只一瞬的?暖意,经?风一吹,又透着森森的?寒冷。   楚当风与老王妃今日?进宫面圣,见完宣成帝后,老王妃还要去后宫,楚当风便先一步跑来萧明彻这里。   檐瓦上覆着一层白茫茫的?雪,融了一些,化作雪水沿着屋檐滴落,叶子上也一层白,楚当风随手从叶子上抓了一把雪,揉成雪团,扔向远处,道:“唉,完了,这会儿?皇后娘娘肯定和我娘说?,要给我介绍谁家的?姑娘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只是给你相看?,又没逼着你娶谁。”   楚当风道:“可相看?也麻烦,明知道成不了,还要浪费人家的?时?间。”   楚当风说?着,余光忽地瞥见远处有人在外?头堆雪人玩。   “那是不是姜良娣?”他?回头问萧明彻。   萧明彻循着他?的?视线看?去,远远地也一眼认出了姜雪容,他?没说?话。姜雪容身上似乎有种与众不同?的?气质,很好认。   楚当风自顾自说?着:“哎,上回沈泽的?事,殿下可有问过姜良娣?”   萧明彻终于说?话:“孤为何要问?孤又不在意。”   楚当风想到上次的?猜测,勾了勾唇,“殿下当真不在意么?不论?如何,姜良娣如今也是你的?嫔妃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不过是一个普通的?女人,孤有什么在意的??”   啧啧,明明   就很在意。   楚当风笑容更甚,故意说?:“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?,就算姜良娣从前和沈泽花前月下,私定终身,但那都是过去的?事了,现在她是您的?嫔妃,和沈泽没有可能?了。”   萧明彻听着这话,脸色沉了沉。   姜雪容和沈泽花前月下?私定终身?   结果阴差阳错被他?选中进了东宫,成了他?的?嫔妃,所以姜雪容压根不在意他?的?恩宠,也并?不想争他?的?宠爱?   若是这么说?,倒也说?得通。   萧明彻微微垂眸,那倒是他?做了恶人,拆散了他?们一对有情人。   他?心中忽地有些憋闷,又觉得应当不是如此。   姜雪容和沈泽看?起来不像一个世界的?人,他?记得沈泽才华横溢,一向也偏爱有才之女。而姜雪容此人,和才女两个字实在相差十万八千里。   楚当风仔细观察着萧明彻的?反应,见他?竟当真在思考,不由得轻啧一声,说?出自己的?猜测:“殿下不会是喜欢上姜良娣了吧?”   萧明彻听得这话,当即眉头紧锁,斥道:“简直一派胡言!”   “孤对这些儿?女情长之事没有任何兴趣。”他?又道。   楚当风将信将疑:“可殿下真的?很可疑,您从前可不会因为哪个女子情绪起伏这么大。其实喜欢就喜欢呗,反正姜良娣也是您的?人,您喜欢她天经?地义,又没什么。”   萧明彻冷哼一声道:“孤不曾喜欢她,孤也没有因为她情绪起伏,你不必妄加猜测。”   楚当风还要再说?,萧明彻睨他?一眼道:“你再这么胡言乱语,孤也要向母后进言,趁早给你指婚,省得你太?空闲,在这里妄加猜测编排于孤。”   萧明彻都搬出指婚了,楚当风哪里还敢再说?下去,只能?噤声。   “好好好,我不该妄加猜测,随意编排殿下,殿下饶了我吧。”楚当风求饶,心里却觉得萧明彻的?反应愈发可疑。   反应这么大,简直就是被他?戳中了痛脚。   啧啧啧,不得了,楚当风朝姜雪容的?方?向眺望而去,这姜氏还真是不简单,竟能?勾得万年冰山消融,铁树开花? 第63章   楚当风在?东宫待了个把时辰,那厢老王妃从皇后宫中出来,差人过来叫他,他便也跟着回?去了。   送走了楚当风,萧明彻兀自坐在?乾元殿里,忽地有一瞬觉得冷清。楚当风是个热闹的人,他爱说话,在?人耳边叽叽喳喳的,好像有说不?完的话似的。有时候萧明彻挺爱让他待在?身边,自个儿看书的时候做个背景音,但有时候也讨厌他一张嘴不?着调。   就譬如说今天,他竟编排自己,说自己喜欢上姜雪容了。   怎么可能?   他对?那些?情情爱爱的事一向没有任何兴致,只觉得那是浪费时间。   楚当风简直胡说八道。   萧明彻又在?心里说了一遍,他怎么会喜欢姜雪容呢?   姜雪容是他的良娣,他们之间总免不?得要有些?牵扯,也仅此而已,但那些?牵扯和感情没有关系。至于她总搅动?自己的心绪一事,也有别的合理的解释。   他想到这里,一时却卡壳,接不?上要说的话。   自然有别的合理的解释,但他一时无?法用?言语来形容,总而言之,不?是因为他喜欢她。   他不?愿意把自己的精力?浪费在?这种小情小爱的事情上,女人对?他而言,只属于一些?锦上添花的点缀,就好像他腰间那块羊脂玉坠子,也像这会儿抬头看见的方几上摆着的那道细颈白瓷瓶。   他需要女人,但没那么需要。   他心里因为这些?念头而升起些?微的烦躁,他将这种烦躁压下去,起身往外走。他有许多的正事可以做,不?必要在?这里浪费时间。   萧明彻吩咐长庆准备马车,临走之前,不?知怎么一抬眸,远远瞧见姜雪容还带着两个婢女在?外面玩雪。   他收回?视线,帘栊隔绝了他的目光。   她对?自己的身子倒是不?当回?事,这么大冷的天,虽说放晴了,可还是冷,竟在?外头玩这么久的雪。到时候寒气?入体,来癸水定又痛得死去活来。   但这是她的事,她自己都不?在?意,他又何必操心?   萧明彻没再想。   -   姜雪容两只葱白如玉的手冻得通红,已经没了知觉,她堆出了一个半人高的雪人,很有成就感。她搓了搓手心,往里哈了一口气?,绕着那雪人转了一圈,越看越满意。   “还差个鼻子眼睛,就更好看了。”银蝉夸道。   姜雪容被她这么一说,也觉得应该给?雪人点上鼻子眼睛,只是一时想不?到要用?什么做鼻子,又要用?什么做眼睛。视线一转,便从地上捡了根枯树枝插上雪人脸上,权当是鼻子。又从一旁捡了两片叶子,权当是眼睛。   姜雪容看得乐呵,银蝉见她鼻子都冻红了,忙不?迭回?宫取了件披风来给?她罩着,劝道:“您也玩够了,赶紧回?去烤烤火吧,别冻病了,待会儿又该吃药了。”   银蝉知道她不?爱吃药,专拿这话治她。   姜雪容听得这话,仿佛已经能够闻见那些?药的苦味,立刻老老实实跟银蝉回?了宫。她解了披风,小跑几步到炭盆旁烘手。   银蝉让小厨房熬了驱寒的姜汤,端给?姜雪容喝了。   姜雪容喝下姜汤,身子暖了起来。   “过两日便是除夕了,咱们让小厨房做些?好菜,吃完了去外头放烟火吧。”她安排着除夕夜,“宫里头能随便放烟火么?”   银蝉摇头:“应当不?能吧。”   姜雪容有些?沮丧:“好吧,那只能做些?别的了。”   她顿了顿,又想:“要不?咱们自己动?手包饺子?”   银蝉点头:“也好。”   可惜她的安排都被除夕夜的家宴打断,姜雪容对?此有些?意外,“我也要去么?”   洪冬点头:“是的,姜良娣,您和另外三位都要去参加。”   姜雪容道了声?谢,命人送洪冬出去。她托着下巴,想到上回?的初雪宴,其实不?大想去这种场合。但洪冬都特意来通知她,想来是躲不?掉了。   除夕家宴亦设在?流云台,此番比初雪宴多了些?人,几位王爷与王妃世?子也在?,坐席排了很长。   姜雪容与洛慧儿她们几个的位置排在?萧明彻身后,姜雪容与洛慧儿位分相同?,因而座位也安排在?一起。洛慧儿对?此没什么好脸色,连个正眼都不?想给?姜雪容。   洛慧儿想到平南侯的信,又隐隐有些?兴奋,她不?知道平南侯的安排是什么,但她相信平南侯一定会帮她。想到今天就可以除去姜雪容,她又忍不?住嘴角上扬。   姜雪容端坐在?位置上,对?洛慧儿的态度习以为常,并不?放在?心上。无?所谓,被她甩脸子又不?会掉块肉,随便她甩脸子,反正她也不?能在?这种场合对?自己做什么。   但这种场合,显然姜雪容自己也不能做什么。她只能维持着体面的微笑,恭敬地坐在?位置上,连吃东西都不能尽兴。   还不?如留在?茗玉轩里和银蝉她们包饺子。   姜雪容坐在?萧明彻侧后方,萧明彻并没有回?头看她,却仿佛能感知到她的存在?。他垂眸,抬手拿起手边的杯盏喝了一杯。   宣成帝与皇后坐在?上首,照例说了些?客套话,而后才开始叫人表演节目。因是除夕,这样的时节总是要热闹的,皇后特意请了戏班子。戏班子唱的戏也是喜庆的,咿咿呀呀的,符合过节的气?氛。   戏还挺好看的,姜雪容终于找到一件事做,便是专注地看戏。她瞪大一双眼,紧紧盯着台上的戏班子,不?时跟着鼓掌叫好。   萧明彻听见她清脆的嗓音从身后传来,在?众多的嗓音里也格外清晰,仿佛一片羽毛,时不时挠一挠他。他有些?走神?,脑子里又浮现楚当风的话,他喜欢姜雪容么?   他认为没有,但是……   萧明彻拿着杯盏,   在?拇指指腹和中指指腹之间转了两圈。   忽地又想,喜欢应当是怎样?   他活到二十几岁,没沾过一个情字,自然不?晓得所谓喜欢应当怎样。只记得以前陪着皇后看过些?戏文,那戏文里倒是把感情写得浪漫又缠绵,简直惊天地泣鬼神?,好像能叫人生也能叫人死似的。   那他对?姜雪容,绝没有这般的心思。   至于别的,萧明彻敛着眸子,倏地又想到年中的时候,他办的那个案子,为着一个情字,闹出来这么大一桩事。   这倒是符合那些?戏文里说的,生生死死,缠缠绵绵。   杯子里的酒是热的,在?他手心里转了几圈,袅袅的热气?散了,渐渐冷下来。萧明彻仰头喝了,又倒一杯。   他蓦地又想起那些?仰慕他的女子来,她们总红着脸说喜欢他。怎样一个喜欢法?   萧明彻微微压低眉头,脑子里霍然闪过姜思娴的脸来。   他记起有一回?姜思娴费了心思要见他一面,告诉他自己的情意,想从自己口中听见一点情愫。但他冷漠地拒绝了,而后她哭得肝肠寸断似的,又说,祝他有一日也能体会到那种心情。   他说,他不?会有那样的一日。   萧明彻心闷闷的,像被刚才那杯半冷不?热的酒泡过,不?甚舒坦。   他在?胡思乱想,想得太多了。   萧明彻把那些?念头都甩开,决意不?再想下去。总之,他并未喜欢姜雪容。   姜雪容不?知道侧前方的人心里的弯弯绕绕,她一心盯着戏台上,这出戏正演到高潮处,正是精彩,她连眼睛都忘了眨。   有宫女过来上菜,毛手毛脚地,把手里的酒壶碰在?姜雪容身上。   姜雪容愣了愣,而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。热过的酒打湿了她的衣裳,马上便冷起来。   宫女知晓自己做错了事,忙不?迭跪下认错:“都是奴婢的错,还请姜良娣责罚。”   那宫女瑟缩着,似乎害怕极了。   出了这样的事,一时之间全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。   姜雪容也有些?无?措,不?知道该怎么做,下意识向萧明彻求助。   萧明彻对?上她求助的视线,拧眉道:“来人,带姜良娣去偏殿更衣。”   姜雪容得了萧明彻的话,松了口气?,赶紧跟着宫女去偏殿更衣。   那宫女领着姜雪容往偏殿走,今日家宴设在?正殿,正殿那边伺候的人多,又有戏班子,愈发显得热闹,兴许是因为太热闹了,衬得偏殿有几分荒凉。   好在?银蝉跟着她,姜雪容心里没那么害怕。又想今天这样的大场合,总不?会有什么问?题。   那宫女领着姜雪容到一处房间前停下,道:“请姜良娣在?此稍等片刻,请这位姑姑跟奴婢去取一下干净的衣裳可好?”   银蝉比姜雪容警惕些?,但也没想过今日这场合可能有人害自家良娣,便跟着那宫女去了,留下姜雪容一个人在?屋里等着。   那屋里只点了盏灯,光线有些?昏,姜雪容看了看四下,在?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。   这屋子一看便久没人住,没什么人气?,屋里也没燃炭火,森森地冷。姜雪容坐了会儿,身上被打湿的衣裳贴着肌肤,愈发地冷起来。她不?禁打了个寒颤,抱住胳膊,正想银蝉怎么还不?回?来。   忽地一阵急乱的脚步声?响起,匆匆停在?放门口,姜雪容被这步子惊得站起身来,看见是方才和银蝉一道离开那宫女。   她面带焦急,慌慌张张地开口说话:“姜良娣,不?好了,您身边那位姑姑出事了,您快跟奴婢去瞧瞧吧。”   一听银蝉出事,姜雪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急忙问?询:“怎么了?好端端的出什么事了?”   那宫女只说:“奴婢一时半会儿也说不?清楚,您跟奴婢走就是了。”   姜雪容顾不?上想太多,跟着那宫女往出走,一路步履匆匆,也不?知走到哪里,只看见手边有个黑漆漆的池子,映着一点池边的灯火。凛冽的北风一吹,更显出几分可怖。   除了她们俩,其余一个人都不?见,更不?见银蝉。   姜雪容心里着急,又问?了一句:“银蝉到底怎么了?”   话音未落,只见那宫女转过身来,眼神?凌厉,看得姜雪容心里一阵发毛。还未及多想,那宫女更是忽地出手,猛地一推,便把姜雪容推进了那池子里。 第64章   姜雪容始料未及,只来得及惊呼一声,整个人便坠入了冰冷的水池之中。正是寒冬腊月,寒冷刺骨的水将?她?整个人包围,黑漆漆的水面的确也深不见底,求生?的本能让姜雪容在水中挣扎,呛了几口水。   “救命啊,有没有人……救命……”她?向岸边呼救了几声,可这边荒凉,自?然没有任何人能回应她?,能回应她?的,只有岸边那盏挂着的灯,在寒风里打了个转。   水太冷了,冷得从她?骨子里往身体?里钻,连心也很快冷下去?。姜雪容在水里站不住脚,起初还能扑腾几下,后面手?脚都冻僵了,连扑腾都扑腾不起来。   她?的身体?仿佛变得很重?,沉沉地往水里坠,连呼救的嗓音也渐渐听不见了。   姜雪容忽地想到有种说法,说是人死?之前会走马灯一般地记起自?己这辈子经历过过的事,到这会儿,她?感觉是真的。因?为她?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的事,想到自?己小的时候被邹若水抱在怀里,又跟着邹若水一道去?瞧别人的热闹,邹若水给她?塞一块西瓜,点评几句。   好多好多的事情在她?脑海里一闪而过,她?又想,是谁要这么费尽心思地害她??银蝉不会也出事了吧?   再过片刻功夫,她?的意识也不清晰,连回忆都想不起来。   她?好像陷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,梦里有人在叫她?的名?字,但是她?分不清是谁在喊她?名?字。   “姜雪容!姜雪容!”有一点像太子殿下的声音。   -   银蝉方才跟着那宫女?一路走,停在一间房间前,那宫女?说干净的衣服就在里头,请她?进去?取一下,她?有些?尿急。银蝉没有多想,岂料到下一步踏进那房门,便被人从外头锁住,房间里乌漆嘛黑的,没有点灯。她?在里头拍门,“你做什么?放我出去?!”   没有人理会她?,那门怎么也撞不开。银蝉着急起来,她?不知道那个宫女?为什么要这么做,但她?把自?己锁在这里,总不可能是为了恶作?剧,何况还是这样一连串的事情串起来,倒像是为了针对她?家良娣。   “来人哪!有没有人!放我出去?!”银蝉喊叫着,回应她?的只有无边的寂静。她?担忧姜雪容出什么事,心里愈发焦急,余光一瞥,瞥见了另一边关着的窗。   银蝉走到窗边,推了推,发现窗能推动,没有锁住。她?心中大喜,赶紧用力把窗户推开,而后从窗户爬了出来。   门外早就没有人影,银蝉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,去?找姜雪容。起先姜雪容待的那房里也没人了,只有一盏灯还亮着。   “姜良娣?姜良娣?姑娘?”银蝉急得哭了,在房间附近找了一圈,一个人影都没看见。   银蝉抹了把眼泪,一时有些?慌乱,定了定心神后,想到萧明彻。   对,找太子殿下……   她?拔腿狂奔,一路回到正殿。有些?人方才见过她?,是太子那位姜良娣身边的婢女?,又见她?身形狼狈,不知发生?了什么事。   萧明彻更是拧眉,心也陡然跳动了下。   银蝉扑通一声跪倒在萧明彻跟前,一个劲磕头,说:“殿下,我们家良娣不见了,还请您快去?救救她?。”   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,这么大的事,自?然连皇后都惊动。皇后走近来,询问这是怎么了?   萧明彻听了银蝉的话,猛地站起身,心跳得更快,“什么叫不见了?不是去?更衣么?怎么又要救救她?了?”  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?什么,语气有些?急,听起来更是严肃威压。   一旁的洛慧儿见状,虽不知晓到底发生?了什么,但猜到这恐怕就是她?父亲安排的。她?也有些?紧张,想到姜雪   容大概要死?了,她?讨厌姜雪容,最?好是一定让她?死?了。她?这么想着,自?然要阻止萧明彻去?救人。   洛慧儿道:“你这婢女?慌慌张张的,不过是去?更衣,怎的人还不见了?人不见了就去?找,怎的又说得好像有人故意害她?似的?你可认真找了?别不是迷了路,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来了!”   她?故意拖延时间,干扰他们。   银蝉哭道:“殿下,方才奴婢陪良娣去?更衣,可那领路的宫女?将?奴婢支开,还把奴婢锁在了房里,奴婢担心她?对良娣不利,从窗户爬出来,回去?找良娣时,已经不见人影。那宫女?费尽心思,又是将?良娣的衣裳泼湿,又是将?奴婢支开,奴婢担心,奴婢真的担心她?对良娣不利。还请殿下快去?救救我们良娣吧。”   银蝉心急如焚,只觉得多耽误一刻,姜雪容的性命便添一分危险。她又猛猛给萧明彻磕头,求他。   除夕家宴是皇后操办,在自?己办的宴席上出了可能有人谋害的大事,皇后脸色严肃,询问他们:“方才那宫女?是哪个宫的?什么底细?和姜良娣又可曾认识?”   洛慧儿道:“那宫女也不认识你们姜良娣,做什么要这么害她?……”   她还想说些什么拖延时间,可萧明彻忽地迈开步子,打断了洛慧儿的话。   萧明彻道:“你带路,孤随你去?找她?。”   银蝉听得这话,赶忙爬起来,领着萧明彻去?找人。   银蝉一路小跑,怕耽误时间,岂料到萧明彻比她?还快几步,二人很快到了最?开始姜雪容待过的房间。   萧明彻吩咐长庆:“你带人去?附近找,仔细些?。”   又问:“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?”   跟着伺候的宫人想了想,回答:“回殿下,偏殿这边也没什么,只有个挺深的池子。”   流云台平日里只有办宴席才用,这边的宫人并不多,办宴席又多在正殿,偏殿人就更少了。   萧明彻听罢,眉头紧锁,若真要害人,那不正是绝好的机会?   他当?即带着人往池子那边赶,宫人侍卫们拎着灯笼,霎时间点亮了半边天,照得那黑漆漆的水面也发亮。   仿佛有什么感应一般,萧明彻余光一瞥,就瞥见了那水面上浮着的人影。   他心又猛地一坠。   长庆他们也看见了,正要叫人下去?救人,下一瞬,便听见咚一声——   萧明彻已然跳了下去?。   长庆急道:“殿下!您怎么亲自?……来人哪,来几个水性好的,下去?救人!”   一时间动静极大。   冬日的池水冰冷,萧明彻体?魄好,倒还好,没觉得有什么。他游近那浮着的人影,捞进怀里,借着岸边的灯光看清楚,正是姜雪容。   只见她?嘴唇毫无血色,脸上苍白一片,眼睛也紧紧闭着,不知落水多久了。   这么冷的水,她?泡了多久?   萧明彻抱着人上了岸,将?她?放在地上,压了压她?胸口,让她?吐出吃下去?的水。   “姜雪容!姜雪容!”他唤她?的名?字,没见她?有半点反应,他神色愈发严肃,吩咐长庆,“快去?叫太医!”   长庆点头,赶紧差人去?叫太医,又让人去?回禀皇后一声。   萧明彻见她?吐了几次水,应当?差不多了,赶紧把人抱起来,就近找了间房放下。她?身上冷得没有一点温度,嘴唇颤抖着,萧明彻身上衣裳也湿了,让人找了一床棉被来,将?姜雪容紧紧裹住,又让人去?取身干净衣裳来给姜雪容换。   长庆道:“您也换身干净衣裳吧?”   萧明彻好似没听见,只紧紧抓着那棉被,目光更是紧紧锁定在姜雪容脸上。   姜雪容的脸色很难看,平日里是白皙的脸,这会儿有些?发灰,毫无血色。她?头发也湿哒哒地散在肩头,一身湿漉漉的。   很快有人取了干净衣裳来,银蝉要伺候姜雪容换上,看了眼萧明彻。   萧明彻起身让开,双手?背在身后,想到什么,又问长庆:“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?那个宫女?呢?”   长庆摇头:“回禀殿下,没发现有人,兴许是畏罪潜逃了。也是怪了,姜良娣一向只在东宫活动,也不像与人结仇的人,怎会有人害她??”   萧明彻垂下长眸,冷笑?了声:“这么周密的安排,倒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怨,你带人去?查,必须查出真相。”   长庆应下。   太医很快赶来,给姜雪容诊了脉。   萧明彻问:“如何?”   太医道:“回太子,姜良娣呛水太久,伤到心肺……情况有些?不妙,又是寒冷,受了寒,寒气入体?,微臣只能先用银针,替姜良娣护住心脉。至于能否安然无恙,微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。只看这两日情况能否好转了。”   萧明彻一时默然,往床榻上看了一眼,她?苍白的一张脸枕在玉枕上。   “你尽力而为。”半晌,萧明彻终于开口。   太医应下,自?去?忙碌。   皇后听得发生?了这种事,也赶来查看情况。   “怎么样了?”   皇后问罢,抬眼看见萧明彻一身还湿哒哒的,不由得吸了口气:“你这是怎么回事?快,去?换身衣裳。”   萧明彻没说话,去?旁边的房间里换了身衣裳。回来时,太医已经替姜雪容施完针,她?瘦弱的身躯在棉被里捂回了些?温度,房里的炭火也燃起来,暖烘烘的,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,灰度终于褪去?几分,回了些?生?机。   萧明彻看在眼里,终于觉得一颗心仿佛落下来几分,安稳了几分。  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声,有种劫后余生?的庆幸。   这份庆幸在他心里冒出来,又让他觉得慌张。   他想到不久之前想过的,情情爱爱与生?生?死?死?的辩题,好像在这一刻落到实处。心下不禁空白一片,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一声,塌作?灰烬。   他愣了愣神,回过神来,听见皇后说话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” 第65章   皇后在后宫风风雨雨这么多年,见过的腌臜事多了,今天这桩原本也算不得什么。可偏偏这人挑了个好日子,在她操办的除夕家宴上动手?,她便要认真几分。否则倒叫别人看了笑话,落下话柄。   皇后说着话,又?问起旁边几个人,颇有认真查下去的意思。见状,银蝉忙上前来回?话,将事情原原本本回?禀了皇后。   皇后听罢,微微皱起眉头,冷笑了声:“那犯事的宫女可抓到了?”   听夏道?:“回?娘娘话,已经?叫人去拿人了,想来也快了。”   听夏话音才落,那厢去拿那嫌犯的人回?来了,禀报说:“回?娘娘,奴才等?去那宫女住处时,那宫女已经?自尽,断了气了。”   皇后声音带了些?冷冷的笑意:“这倒是奇了,死得这么恰到好处。”   这事就愈发说明背后有人指使,所以这么恰好到处地要那宫女的命,为的就是不让人查出些?什么。可赶得这么急,已经?足够说明有问题。   皇后给听夏使了个眼色,道?:“仔细查查那宫女的底细,看她和谁往来,总能查出些?什么。”   听夏明白皇后的意思,吩咐下去。   萧明彻在一旁听着,默然不语。   他也在想,到底是谁这么大费周章地筹谋,非要姜雪容的性命。   皇后看他一眼,压低了些?声音,道?:“后宫里头的阴谋诡计,大多是为了宠爱。你宫里人虽少,未必干净。”   皇后疑心是东宫嫔妃争宠,使出这些?阴谋诡计。若是如此?,那更是该好好查查了。   才在东宫,就已经?这么容不下人,日后若是等?太子登基,那还了得?   萧明彻闻言,眸色微敛:“儿臣明白,会命人好好查。”   皇后叹了声,又?道?:“若是你有太子妃,这种事便好叫她来,如今你宫里也没个主事的人。”   皇后还是中意程沅。   萧明彻没接话,皇后见状,也没多说,又?问起姜雪容情况:   “姜氏情况还好么?”   萧明彻摇了摇头,想到方才太医的话:“还没脱离危险,太医说,还得看这两天的情况。”   皇后想到方才看见萧明彻的样子,这么多年,她还是第一回 ?看见萧明彻那般神情。他刚才站在那儿,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。   可见他心里对姜氏的看重。   但皇后也没往深处想,姜氏可以是一个宠妃,这没什么要紧。毕竟难得看彻儿喜欢一个女人,还是不希望姜氏出什么事。   皇后叹气道?:“相?信姜氏这孩子福大命大,能挺过去的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视线不自觉又?往床榻方向看了眼。   除夕家宴还没结束,皇后不好离席太久,说完这些?便走了。   萧明彻送走皇后,那厢太医也差不多结束了诊治。萧明彻问:“现在可否把人挪回?东宫?”   太医答话:“姜良娣已经?过了最凶险的时候,殿下可以将她带回?东宫。”   萧明彻便让人把姜雪容带回?东宫茗玉轩,一番折腾下来,时辰已经?不早。   萧明彻没走,留在了茗玉轩。   不知?不觉已经?是后半夜,萧明彻坐在床榻边的圆凳上,阖眸小憩。银蝉看他一眼,小声道?:“殿下去休息吧,这里有奴婢们守着就好。”   萧明彻没动,他撑着额角,看了眼床榻上的人,她仍沉沉睡着,没见转醒的迹象。她的脸色比先前好看了很多,但嘴唇还是有些?发白,也不知?道?何?时才能醒过来。   银蝉见状,也不再劝了。殿下能在这里守着她们良娣,说明殿下看重她们良娣,这当然很好。   她起身给萧明彻倒了杯热茶,而后又?趴在床榻边守着。   今夜的东宫注定热闹,其余三?人都时刻关注着茗玉轩的动向。   洛慧儿派人去打听了一番消息,得知?姜雪容还没死,有些?失望,喃喃自语道?:“她还真是命大啊。”   小蝶啊了声,“良娣说什么?”   洛慧儿道?:“没什么,你再去打听打听茗玉轩的消息,有任何?消息第一时间来告诉我?。”   小蝶应下。   时辰已经?不早,但洛慧儿睡不着。她既对姜雪容没死这件事有点失望,又?有点担心她父亲做的事会不会被发现。   如果被发现的话,会不会连累到自己?   洛慧儿忐忑了半宿,想给家里写?信,又?怕在这关头写?信被查到,还是没有写?。   至于?薛如眉与赵蔷二人,亦同样命人关注着茗玉轩的情况。   薛如眉今日得知?姜雪容出事,先是觉得惊讶,而后有些?惊喜。后来得知?她还活着,又?有些?失望。   虽不知?道?是谁做的,但她恨姜雪容,只?觉得做出这事的人做得好。   至于?是谁做的,薛如眉一时心里有些?猜测。姜雪容与她们一样,平日里只?在东宫活动,社?交圈子自然也在东宫内,没道?理?惹上旁的仇家。可若是东宫里的人,又?会是谁?   她们三个和姜雪容的关系都不好,此?事不是她做的,便只?有赵蔷和洛慧儿。   赵蔷平日里看着唯唯诺诺,但却是个有心机的,薛如眉不敢笃定此事是不是她所为。至于?洛慧儿,她虽然跋扈嚣张,但没什么脑子,能想出这么复杂的计谋么?   所以薛如眉一时也不敢断定是谁。   “殿下还在茗玉轩里?”薛如眉问起丫鬟碧弦,自从朱弦走了之后,她便只?有碧弦一个陪嫁丫鬟。   碧弦回?话:“是,奴婢打听过了,殿下一时没离开过茗玉轩。”   薛如眉道?:“殿下还真是宠爱她……”   -   茗玉轩中,萧明彻坐在床边,忽地醒过来。   他下意识看向床榻上的人,只?见她仍闭着眼睛,没有醒来。他一颗心又?往下沉了沉,方才似乎做了个梦,梦见她醒来,唤他殿下,说想喝水。   原来只?是个梦。萧明彻捏了捏眉心。   银蝉在一旁趴着,已经?睡着。萧明彻余光瞥见姜雪容的手?漏在被子外面,伸手?把她的手?放回?被子里,碰触到她的手?时,只?觉得一阵冰凉。   他捏了捏她的手?背,把她小巧的手?包裹进手?心里,直到暖热了,才松开,把被子掖紧。   不久之后,天光明亮,萧明彻洗漱一番,离开茗玉轩。   长庆见他眼下乌青,显然没有休息好,劝道?:“殿下就算担心姜良娣,也应当先保重自己身子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算是回?答。   上早朝回?来后,萧明彻第一时间去了茗玉轩,查看姜雪容情况。   姜雪容还是没醒,不仅没有醒,还发起了高热,把银蝉急得不行。   萧明彻拧眉,提步往寝宫走,道?:“太医呢?太医可来瞧过?”   银蝉红着眼点头:“回?殿下,太医已经?来过了。太医说,也没别的法子,只?能靠良娣自己,若是良娣能熬过去,便能好了……若是良娣熬不过去,恐怕……恐怕就要……”   银蝉没说那个字,只?低声啜泣,拿手?背擦了擦眼泪。   床榻上的人比他早上离开时有些?变化,原本苍白的脸上泛出不自然的潮红,但不论是苍白还是潮红,都不是原本的健康的颜色。萧明彻抬手?放在她额头上碰了碰,有些?烫手?。   他神色凝重,看向床头方几上摆着的药碗,拿了过来。   银蝉看着药碗,声音带了些?哭腔道?:“良娣她喝不下那些?药,奴婢尽力喂了,但是……”她有些?沮丧,生了这么重的病,当然得吃药才能好。可她家良娣一向讨厌吃药,兴许就是因为讨厌,所以哪怕昏迷不醒,也不肯吃药。   她说着,又?忍不住哭了。   萧明彻拿起瓷勺,搅了搅,舀了一勺药,送到姜雪容嘴边。瓷勺贴着她柔软的唇,但那黑色的液体沿着她的唇落在了枕头上。   他眉头拧得更紧,不吃药怎么可能好起来呢?   他试图威胁她,唤她的名字:“姜雪容!”   但没有用,她听不见,依旧双唇紧闭,喝不进一点药。   萧明彻把药碗放下,垂眸沉思,怎样才能让她把药乖乖喝下去。   他蓦地想到一种办法,以嘴渡之。   这念头让他没来由有些?不好意思,他看了眼银蝉,遣她下去:“你先下去,孤来喂她。”   银蝉揉了揉眼眶,虽不知?道?殿下为什么要把自己支开,但现下的情况,良娣喝不进药,殿下愿意试试,也好。   她垂首退了下去,只?留下萧明彻和姜雪容二人在寝殿里。   萧明彻犹豫了片刻,还是伸手?端起药碗,喝了一口碗里的药,含在口中。而后俯首,寻到姜雪容的唇,以舌撬开她的唇瓣,将药缓缓渡下去。   药从他口中终于?落进她的喉舌,萧明彻轻咳了声,用帕子擦去嘴角的残渍。   他只?是为了救她性命,没有任何?别的心思。   萧明彻想着,又?喝了一口药,重复先前的步骤,灌给姜雪容。几次下来,终于?将一碗药喂完。   银蝉再进来时,只?看见一只?空了的药碗,枕头上也没有新添的水渍。她有些?惊讶,不知?道?殿下是怎么做到的,但这总归是好事,良娣喝了药,一定会很快好起来。   “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起身,“你们好生照顾她,她若是醒来,第一时间来禀报孤。若是有什么变故,立刻去请太医。”   银蝉应下,送萧明彻出宫。   走出茗玉轩时,萧明彻不由自主地碰了碰自己的唇。   他想到姜雪容曾经?说药苦,好像……是有些?苦,那苦味辗转在他唇舌之间,又?渡去她嘴里,至今仍残留在他舌尖,挥之不去似的。从前倒没感觉。   一阵北风呼呼刮过,将萧明彻脸上的热意带走。他放下手?,登上步舆,吩咐长庆回?乾元殿。 第66章   萧明彻回乾元殿换了身?吉服,而后赶往太庙。今日是大年初一,按照大启的习俗,天子要在大年初一祭祀先祖,百官随同,祭祀完先祖之后,天子接受百官朝拜,而后天子赏赐百官,再之后,官员们便?可以休假七日,直至正月初八再上?朝。   萧明彻方才?是暂时回来一趟   ,马上?要赶往太庙。   到太庙时,宣成帝与皇后早就到了,几位皇子亲王也已经到了。   萧明彻行至宣成帝身?后,接过香火,与宣成帝一道祭拜先祖。   昨夜出的事?他们都在场,自?然知晓。太子回去换身?吉服哪里要这?么久时间,众人猜测太子应当是顺便?回去看了看姜氏情况。这?会儿看萧明彻脸色,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。   祭祀完先祖,便?到百官朝拜的流程。官员们异口同声说着年年差不多的吉祥话,无非是祝皇帝龙体?健康社稷风调雨顺之类,宣成帝听完,再说一些场面话,而后赏赐官员。赏赐是早就准备好的,按照官员品级,一人发个红封,里头有些银钱。   这?里的赏赐不是正儿八经的,不过是在这?新年第?一天的好日子,给?大家?图个吉利,因?而银钱也不会太多。正儿八经的赏赐早在前些日子已经赏过了。   百官们接了红封,又都异口同声地谢过皇帝,便?算了了今日的事?,能欢欢喜喜地回家?过年。   待官员们散了场,皇室成员们也可以散了。皇后与萧明彻一道回去,又问起姜雪容,“姜氏可醒来了?”   萧明彻摇头,道:“回母后,还没醒。”   皇后宽慰道:“没事?,会醒的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又有些晃神,脑子里想到刚才?给?她?喂药的时候,唇齿交缠的画面。他敛下眉目,掩饰住眼底那一缕不自?然的神色。   又想,她?喝了药,应当会很快好起来吧。不知几时会醒?   从太医的话来看,也有最坏的结果,可能永远也不会醒了。但?萧明彻刻意避免想象这?种?可能,他更愿意相信,她?马上?便?会醒来。   冬日里寒风凛凛,皇后手里抱着手炉,围着貂皮围脖,登上?凤舆,微微偏头和萧明彻说话:“那个宫女那边,本宫已经让人去查了,但?还没查出什么东西。”   萧明彻应着,“东宫里儿臣也派人着手在查。”   皇后又问:“若是查出什么,与你宫里人有关系,你预备怎么办?”   今日的天气尚可,从云层后散出些微弱的太阳,拨开阴沉的气氛。萧明彻抬眸看了看天,答皇后的话:“孤眼皮子底下容不下这?么恶毒的心思,若是查出是谁所为,自?然要撵出宫去。”   皇后说:“是该如此。”   栖梧宫和东宫不同路,皇后便?与萧明彻作别。萧明彻回到东宫后,问起洪冬茗玉轩的情况:“茗玉轩那边情况如何?”   洪冬回话:“回禀殿下,姜良娣还没醒。”   萧明彻微怔,她?不是喝了药了么,怎么还没醒?   “去茗玉轩。”他道。   听得萧明彻来,银蝉她?们赶忙出来迎接,同时禀报姜雪容情况,“姜良娣喝了药后,情况好了一些,身?上?的热退了些,只是还没醒。”   萧明彻听着银蝉的话,绕过障屏,进到寝殿。他一眼看见了床榻上?躺着的人,她?脸上?的潮红似乎消退了一些,伸手碰触她?额头时也没那么烫手了,的确是好转了些。   萧明彻感觉心安了几分,不管怎么说,有好转就是好事?。   银蝉看着萧明彻的神情,有些感动,殿下对她?们良娣可真好,昨晚在这?儿守了一晚上?,今天又来关心她?们良娣。她?想到昨晚萧明彻没休息好,开口道:“殿下回去休息会儿吧,奴婢们会照顾好良娣的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他昨晚没休息好,这?会儿的确有些疲惫。   临走前,他又给?姜雪容喂了一回药,还是用嘴喂的。   银蝉进来时看见空药碗,原本还好奇殿下怎么做到的,忽地余光瞥到殿下嘴角的一点残渍,她?电光石火之间反应过来。   原来殿下竟然是这?么给?她?们良娣喂药的……   银蝉红了红脸,只当做没发现,低着头目送萧明彻身?影离开。   “奴婢恭送殿下。”   银蝉愈发觉得,其实殿下格外看重她?们良娣,若是良娣能平安度过这?次劫难,那这?也算一件好事?了。只是……她?回头看了眼姜雪容,眼眶又红了,也不知道良娣几时才?能醒过来……   萧明彻回乾元殿简单吃了点东西,而后睡了一觉。因?为昨晚没休息好,这?一觉睡了许久,醒来时已经是第?二日清晨。   萧明彻坐起身?,想到自?己昨晚的梦境。他梦见姜雪容醒了,活蹦乱跳地跟他说话。   “来人。”萧明彻按了按额角,掀开软被下床。   很快有人进来伺候,长庆亦跟着进来。   萧明彻正欲开口,长庆提前预判了他要问什么,先一步答话:“回殿下,茗玉轩那边没有什么进展,姜良娣还没醒。”   萧明彻抿唇,已经两?天了,怎么还没醒?   他简单用了早膳,便?去往茗玉轩。   到茗玉轩时,银蝉正要给?姜雪容喂药,听得太子殿下来,自?觉把药碗放到了一边。昨晚殿下休息没来看良娣,因?而昨夜的药又没喂进去多少,银蝉迎萧明彻进来时,说起此事?。   萧明彻看了眼放在方几上?的药碗,道:“孤来喂,你们先退下吧。”   银蝉不禁勾了勾唇角,恭敬退了下去。殿下又要用嘴给?她?们良娣喂药了。   寝殿气氛安静,只有炭盆里不时噼啪两?声的动静,萧明彻端起药碗,药刚煎好,还有点烫。他拿勺子搅了搅,又吹了吹,待药凉了一些,才?自?己喝了一口,而后低头喂给?姜雪容。   姜雪容躺在床榻上?,脸色已经比昨日好不少,额头的温度也退了不少,但?仍有些发热。萧明彻的眸光从她?嘴唇移到鼻尖,再到眼睛处。   毫无疑问,她?是个美?人,萧明彻早就已经意识到这?一点。但?现在他有更深的体?会。   经过这?两?天的事?,萧明彻忽然意识到,他或许,真的有些喜欢她?。正如楚当风所说。  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,但?似乎不得不承认这?个事?实。   而在承认了这?个事?实之后,他再看姜雪容,心境便?发生了些许变化。   他伸手碰了碰她?纤长浓密的睫羽,而后压低嗓音命令一般,道了一句:“姜雪容,孤命令你快点好起来。”   榻上?的人自?然没有任何回应,萧明彻垂下长眸,又喝了口药,俯身?喂她?。   正欲起身?时,忽地感觉到身?下的人吞咽了声。   萧明彻还有些愣着,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自?己的感知。他抬眸看去,只见那双好看的眼睛缓缓睁开,雾蒙蒙地望着他。   “姜雪容?”萧明彻惊喜地唤了一声她?的名字。   姜雪容懵懵地睁着眼,思绪还很混沌,只感觉眼前有道熟悉的身?影。她?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梦里面她?梦见了很多事?,从小时候在姜国公府的事?,一直到后来进了宫。   她?梦见她?想和银蝉她?们包饺子吃,可不知怎么,饺子包好下了锅,都进了碗里了,可她?就是夹不起来,筷子滑溜溜的,把她?急得不得了。更过分的是,在梦里太子殿下也在,就坐在她?身?边,看见她?怎么也夹不起来那饺子,还命令她?赶紧夹起来一个饺子,她?就更急了。   然后她?就从梦里醒了过来。   眼前的视野渐渐清晰,姜雪容看见萧明彻放大的脸,也有些怔住。她?还在做梦么?   “殿下?”她?声音很轻,轻得几乎听不清楚。   萧明彻的心从看见她?睁开眼那一刻开始,就已经突突地跳着。   “你说什么?”他俯身?,凑她?更近,几乎贴近她?的唇,终于听见她?的话。   姜雪容说:“我想吃饺子。”   萧明彻一时无言,没想到她?醒过来第?一句话竟然会说这?个。   他应了声好,直起身?,唤银蝉她?们进来:“去请太医来,另外,再让小厨房煮些饺子来   。”   银蝉听见姜雪容醒了的消息,喜极而泣,当即去请太医。绿蕊则去吩咐小厨房煮饺子,一时间,殿中?又安静下来。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   姜雪容说完,又闭上?了眼睛,只觉得好累。   萧明彻被她?突然闭上?眼的动作吓了一跳,握住她?的手,道:“姜雪容?你醒醒,别睡,太医马上?就来了。”   姜雪容只好再次睁开眼,看着萧明彻。   她?总觉得眼前这?个太子殿下好像有哪里不对劲,他怎么感觉说话突然变得温柔了许多?   见她?再次睁开眼,萧明彻的心又往回落了落。   他也看着姜雪容,两?个人四目相对许久。   姜雪容终于开口,道:“殿下,我想喝水。”   萧明彻扶她?起身?,靠着引枕坐下,起身?给?她?倒了杯水。   姜雪容身?体?还很虚弱,她?想伸手接过水杯,但?手都在颤抖着,萧明彻见状,索性直接拿着杯盏喂到她?嘴边。   姜雪容也不为难自?己,就着萧明彻的手喝了一杯水。她?喝得急,被水呛到,咳嗽起来。   萧明彻放下杯盏,轻轻替她?拍着背。   “慢点。”他道。   姜雪容止住咳嗽,道了声谢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没接话,只是又扶她?躺下。   太医很快便?至,赶忙给?姜雪容诊脉。不多时,太医面带喜色,回话:“恭喜殿下,恭喜姜良娣,姜良娣如今已经没有性命之忧,只待好好休养即可。”   萧明彻听得这?话,长松了一口气。   银蝉和绿蕊二人也激动地抱在一起,不禁哭了出来。太好了,太好了,她?们良娣没事?了,上?天保佑。   姜雪容听见太医的话,咳嗽几声,终于想起来自?己发生了什么事?。   她?被人推进了池子里,还以为自?己要死了,失去意识之前,她?好像听见太子殿下的声音了。原来那真是太子殿下的声音么? 第67章   原来那真是太子殿下的声音么?   她?还以?为那也是她?走马观花时产生的幻觉。   所以?,当时是殿下出现救了她?么?   姜雪容有许多疑问?,因而视线飘向萧明彻,岂料萧明彻也正巧拿眼瞧她?,两个人又一番四目相对。   太医话还没说完,又叮嘱了几句:“姜良娣如今虽然?没有性命之忧,但也不能松懈……”   萧明彻移开视线,看向太医,神色专注,似乎把太医说的话都?记了下来。姜雪容倚着引枕,隔着些距离看萧明彻。   太医说罢,忽地?欲言又止,瞥了眼姜雪容,对萧明彻道:“殿下,借一步说话。”   萧明彻看太医神神秘秘的,心下一沉,跟着太医走出寝间,行至外厅。他道:“胡太医有话直说吧。”   太医叹了声,压低了些嗓音:“还请殿下先恕微臣无?能之罪。”   萧明彻因着胡太医这一句话,心陡然?提了起来,他这么说意味着,一定有什么大事。   “孤饶恕你,你说吧。”   胡太医这才开口道:“姜良娣从前身子就有些宫寒之症,原本喝了几服药已经调理好转不少,但此番泡在那冰冷刺骨的水里的时间太久,微臣给姜良娣诊脉时……发现姜良娣的宫寒之症愈发严重,日后恐怕极难有孕。”   胡太医低着头,不敢看萧明彻。   这些日子一直是他给姜良娣诊治,姜良娣毫无?疑问?是太子殿下的宠妃,宠妃无?法生育,这实在算得上一件大事。他怕太子迁怒于自己,故而先求得一个宽恕。   萧明彻听罢胡太医的话,良久不语。他还以?为胡太医要说什么惊骇之语,还好。   虽说对女?子而言,不能生育的确是一件悲哀之事,但相较性命而言,还是算小事。何况萧明彻对孩子并不看重,他抬眸道:“孤明白?了,此事你先瞒着她?,除了孤,谁也不许说。”   胡太医应声,退了下去。   萧明彻重新回到寝间,他在床边坐下,看了眼姜雪容,流露出些许不忍的神色。还是先不要告诉她?吧,她?大病初愈,兴许难以?承受这样的打击。   姜雪容不知?道他们说了什么,咬了咬唇,问?道:“那天是殿下救了我么?”   萧明彻还未开口,银蝉端着新煎的药进来,笑嘻嘻接话:“是呢,良娣,那天奴婢都?吓死了,赶紧去求殿下。殿下听完奴婢的话,二话没说就跟着奴婢去找您了,后来发现您在那池子里,殿下一下子就跳了下去,把您救上来了。”   嘿嘿,殿下对她?们良娣可真是好。   银蝉把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晾着,而后便低下头在一边候着。   姜雪容听着银蝉的话,不由得瞪大双眼,不可置信一般看向萧明彻。她?没听错吧?殿下亲自跳下去救她?上来?那么冷的池水……天哪,殿下真是个好人。   银蝉偷偷瞄了眼姜雪容,心道除了这一件事,她?还有更劲爆的事想告诉自家良娣,殿下拿嘴给她?喂药呢!   但殿下还在,她?不敢说。   萧明彻没说话,姜雪容看着他好看的脸,忽然?感觉他的形象在自己心里变得无?比高大。   “多谢殿下救命之恩,嫔妾无?以?为报。”她?想了想,挣扎要下床,被萧明彻按下,“要不我给您嗑几个响头吧。”   这可是救命之恩,磕头不为过。   要是殿下再晚来一点,她?现在就该在阎王殿里喝孟婆汤了,说不定再快一点都?能重新投胎了。   萧明彻把她?按下,微微蹙眉,语气带了几分?严厉:“好生躺着,谁要你磕头?”   她?这身子骨,还想折腾什么!   他瞧她?一眼,道:“你是孤的嫔妃,便是孤的人,孤自当对你负责。救你是孤该做的事,不必要你这般感天动地?。你若真是感动,想报答孤,日后好好将?养身体,养好了身子,好好伺候孤便是了。”   姜雪容听了这话,更感动了,呜呜呜殿下真好。   她?以?后一定在侍寝这件事上努力一点,要不然?,她?也学她?姨娘,日后侍寝的时候夸夸殿下吧。姨娘说她?爹就很吃这套,每次听姨娘夸他,都?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?厉害的男人。想必同为男人,太子殿下也一定吃这套。   萧明彻看着她?一副感动的模样,心有些发软。   她?这么崇拜地?看着自己,想必对他英勇救了她?这件事很是感动吧。戏文里常写,女?人对男人感动时,很容易以?身相许,成就一段佳话。   她?从前说对他的恩宠毫不在意,也不在意他是否和别人有什么,从现在之后,或许有些不同了?   萧明彻微微一怔,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,身形一僵。   这种念头,未免太过柔情,太过肉麻。他竟然会想这种东西。   萧明彻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,落在了矮几的那碗药上,他道:“把药喝了吧。”   姜雪容原本还沉浸在感动之中,一听这话,脸上的表情当即僵住。   她?看了眼那药碗,道:“好像还有点烫,等会儿再喝吧。”   萧明彻只是想转移自己的念头,道了声:“那便等会儿喝。”   好在绿蕊及时进来,她?捧着一碟饺子,给萧明彻请了安,而后看向姜雪容。   “姜良娣,饺子好了。”   姜雪容看着那皮薄馅大的饺子,眼前一亮。她?伸手?去拿筷子,萧明彻先她?一步,拿起筷子夹了一个,喂给她?吃。   银蝉看着萧明彻的举动,不由偷笑。   姜雪容想到自己做的梦,低头咬下饺子,含糊不清道:“我先前做了个梦,梦里包了饺子想吃,可不知?怎么回事,就是夹不起来。殿下就在我身边坐着,说命令我赶紧夹起一个饺子,不然?就要罚我,我就更着急了。”   萧明彻听着她?的胡言乱语,这都?什么跟什么?   “孤怎么会因为你夹不起来一个饺子便罚你?孤几时有这么凶?”   姜雪容笑了笑,心说,他有时候确实就挺凶巴巴的,一脸严肃。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呀,她?只会说:“所以?那是个梦嘛。”   萧明彻却说:“孤听说梦一向是现实的反映,看来孤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形象。”   姜雪容微微睁   大眼睛:“怎么会?梦一般都?是反的。”   看她?有些紧张,萧明彻说:“孤不过同你说玩笑话。”   姜雪容噢了声,垂下长长的睫羽,“饺子真好吃。”   她?说罢,又叹气,“不过没有我姨娘做的好吃。”   萧明彻一时无?言,她?出了这么大的事,若不是在宫里,她?生母定然?能来看看她?。可偏偏她?入了宫,诸多事身不由己,她?姨娘兴许都?不知?道她?在鬼门关走了一遭。   大抵是他对姜雪容的心境变了,他的心情也变了。   他有些心疼姜雪容。   萧明彻开口:“若是你想见她?,孤可以?让她?进宫陪你。”   姜雪容闻言面露喜色:“真的可以?么?”   萧明彻点头:“自然?。”   姜雪容咬了咬唇,眼神却又暗淡下去,算了,还是不要了。姨娘若是知?晓,还要为她?担心,等她?好了再见她?吧。   她?又看萧明彻:“殿下,等我好了,也可以?见她?么?”   萧明彻嗯了声。   她?笑得眉眼弯弯,似乎很是满足:“谢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看着她?的笑容,心里好似撞入一阵春风。他唇角微微上扬,又给她?喂了一个饺子。   -   邹若水的确是无?从知?晓姜雪容的事,她?不过是姜国?公的妾室,自己母家又卑微。就连姜平,也不知?晓此番姜雪容出了事。不过姜平是可以?打听到,但并没有想起来打听一下。毕竟谁也想不到,会在除夕这样的日子出这样坏的事。   除夕那天夜里,姜国?公府一大家子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,府里几房姨娘都?在。只是哪怕是除夕这样的日子,也难以?太平地?吃完一顿饭。   邹若水已然?不想哄姜平,渐渐有些失宠,上回得知?姜雪容受宠后,姜平对邹若水又宠爱了几日,但还是淡了下去。   如今府里受宠的,是姜平新纳的一位林姨娘。   这林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,进府之前是花月楼里一个唱曲儿的姑娘,虽说是卖艺不卖身,但到底出身差得很。她?们那些姨娘不管怎么说,好歹都?是好人家的姑娘,哪里像这位林姨娘一般。   因而一时之间,竟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,难得都?一致对准了这位林姨娘。   不过邹若水对此一向不掺和,她?只安静吃着东西,不知?怎么,心里头莫名一阵发慌。   母女?连心,她?自然?想到了姜雪容,有些担心是不是姜雪容出了什么事。   她?心慌了一天,待到大年初二,终于忍不住去找姜平,想让姜平打听打听姜雪容最?近怎么样。   还没见着姜平,先遇上了姜月华。   姜月华虚行了个礼,忽地?道:“听闻四妹妹不知?得罪了谁,除夕那天夜里,被人给害了。”   姜月华故意说给邹若水听。   她?之所以?知?晓此事,是因为近来她?同另一位公子哥儿打得火热,正巧那人的姑母就是皇帝的文妃,那天除夕家宴也在。姜月华听得消息,几乎要拍手?叫好。   她?和姜雪容关系算不得差,也算不得好,但就是看不得姜雪容过得比自己好。先前她?自己鸡飞蛋打,没攀上王爷,又丢了沈泽,偏那会儿姜雪容受宠,她?心里便愈发不快。   得知?姜雪容被人害了,姜月华心里有几分?快意。   看吧,就算她?得了宠又如何?以?她?那脑子,在宫墙之内生活,又能讨得什么好?   邹若水脸色一变,去找姜平求证。   姜平听说了这消息,也吓了一跳。姜雪容毕竟是他的女?儿,如今又能给他带来荣耀,他当然?不愿意姜雪容出事。   姜平当即托人给太子递消息,询问?此事。   萧明彻收到姜平的消息,有些意外,又想到姜雪容想念家人,便宣姜平带邹若水进了一趟宫。 第68章   听闻此?事,孙氏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。姜雪容虽说不是她亲生,也不是自?幼不是长在她身边,但不管怎么说,她也是姜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夫人,是姜雪容名义?上的嫡母。可太子却只叫姜国公带着邹若水入宫,这不是简直在落自?己面子么?   而?太子如此?落自?己面子,都?是为了那个姜雪容,即便太子再好,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,为了宠爱自?己喜欢的女人,也会?做这种不够体?面的事。孙氏想到此?处,不禁又有几分愤恨,她想到了姜思娴从前为太子那般神魂颠倒,不管怎么说,就算太子不喜欢她的思娴,也应当?要感?念一些她的感?情?。可太子这么做,简直一点也不感?念思娴对他的情?,孙氏一想,不由得有几分怨恨太子。   也怨恨姜平。太子不说,姜平难道不知道她才是正妻么?可姜平偏偏也不提,就这么高高兴兴地带着邹若水进了宫。   说到底,他们?男人都?是一个样子。   孙氏坐在窗沿下,有些愤愤的神色。姜思娴瞧见?了,也明白缘由,只是垂下眸子,并不多说什么。   姜思娴渐渐认了命,她知道自?己没办法嫁给太子,太子也不喜欢她,所以不再执着,在那些门?当?户对的公子哥里挑一个最合适的,预备接受一个普通的婚姻。纵然如此?,她心里却仍是有那么几分不死心,自?虐一般,问人打听那天夜里的情?况。   听闻太子殿下亲自?跳进冰冷的池水里把人救上来,又听说太子殿下那天晚上守了姜雪容一晚上。字字句句,都?听得姜思娴心里钝钝地发疼。   她从前最瞧不上姜雪容,认为她一无是处,可现?在,竟也生出那么些许的羡慕。   姜思娴想到自?己从前说过的话,她希望太子殿下也能体?会?到她这般难过的心情?。现?在太子殿下好像是从那清冷的雪山之巅走下来了,他为了姜雪容也变得有血有肉有情?了,她又觉得这样不好,倒宁愿他一直那般冷冷的,好歹谁都?得不到他的爱。   -   邹若水坐在姜平身侧,面上尽是担忧,姜平还能笑出来,他尽管也对姜雪容有几分担心和心疼,但同时夹杂着太子对他女儿恩宠的荣耀。这种荣耀邹若水一分也体?会?不到,她只担心自?己的女儿,鬼门?关前打了个转,多么可怜。   马车缓缓驶入皇城,不久之后,停了下来。邹若水跟在姜平身侧,进了东宫,二人要先?去给萧明彻请安。   进了乾元殿,两人双双行礼,“臣携邹氏给殿下请安。”   萧明彻扶姜平起身,道了声免礼。   姜平笑说:“多谢殿下恩宠,才能让臣见?姜良娣。”   萧明彻体?面地笑了笑,而?后让洪冬带他们?去茗玉轩。近来朝中官员都?在休假,萧明彻自?然也没什么事做,索性跟着他们?一道来了茗玉轩。   姜雪容虽说是醒了,但身子骨还是孱弱,多数时候只能躺在床榻上,稍微下床走几步就要气喘咳嗽。她自?己嫌难受,也就懒得走动了。只是那些药一碗接一碗地喝,苦得她眉头就没放下来过。   但这回不比从前,差一点她都?要见?阎王了,姜雪容还贪生,不想死,难得乖顺地肯喝药。   她捧着药碗,皱着眉头捏起鼻子咕嘟嘟地灌下去,一松开鼻子那股难闻的喂药就往上窜,几乎要窜上她的天灵盖似的。姜雪容忙不迭放下药碗,从一边拿了两三个蜜饯塞进嘴里,又猛喝了两杯水。   她拿帕子擦了擦嘴角,靠着枕头半躺着,闭上眼睛。脑子里忽然往外冒昨天殿下走了之后,银蝉兴奋地与她说起,她昏迷不醒的时候,殿下亲自?来给她喂药的事。   “奴婢试着许多法子,都?喂不进去,急死了,结果殿下一来,就喂进去了。良娣可知道殿下是怎么喂的?”银蝉双眼放光,又带几分促狭。   姜雪容顺势问:“怎么喂的?难不成殿下手劲大?,把我下巴抠开喂进去的?”   银蝉瞥她一眼,指了指她的嘴巴,又笑起来:“殿下用嘴喂的!”   姜雪容被她这话惊到,眉头都?竖起来,“你亲眼瞧见?了?不能够吧。”   银蝉还在说:“怎么我们?就想不到这种喂药的法子?奴婢虽没亲眼瞧见?,可那天看见?殿下嘴角也有些药渣的残渍了。”   姜雪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  :“兴许是殿下觉得好奇那药是什么味道,自?己尝了一口也说不准吧。未必就是用……喂药。”   虽说她和萧明彻之间交换津涎不是一次两次,她没必要为这种事感?到羞赧,但侍寝的时候亲亲嘴和用嘴给她喂药之间还是很不同的。   她自己想着,都?觉得别扭。   银蝉嗔瞪她一眼,说:“殿下又不是大馋丫头,还馋您的药不成?再说了,这些日子殿下守着您,咱们?都?看在眼里的,那可是实打实的在乎。”   姜雪容默然不语,往后靠了靠,眉宇之间浮上一缕莫名的愁绪。  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当?下的心情?,原本她觉得她和萧明彻之间就是很简单的关系,萧明彻召她侍寝,也说不上多么宠爱,他们?之间只有侍寝这件事,床上忙完了,各自?躺着也是同床异梦,是两个不大?相熟的人。   虽说听起来有些奇怪,但姜雪容还挺喜欢这样的关系,她也不想和萧明彻多么熟稔。但是听完了银蝉的话,好像殿下当?真多么看重她似的,这种关系突然就变得没那么简单了,好像他们?之间就要更进一步,变得更熟一些。   但她姨娘说过,女人和自?己的男人之间没可能真熟到交心的地步,她姨娘平日里在她爹爹眼里看起来温柔温顺,都?是装出来的。说到底,也只有半生不熟的关系。但这种半生不熟的关系好像更累,要费更多的心力去伪装。   姜雪容也说不上来,反正就是感?觉心里有些乱糟糟的。   她有些抗拒这种更熟一些的关系,甚至想着,倒不如殿下去看重别人更好。他宫里不是有四个嫔妃么,又不是只有她一个。四个不够,他也可以纳更多,像她爹爹那样,弄上一大?堆女人。   正想着,忽地听见?外头有动静。   她唤了声银蝉,问怎么回事。银蝉没进来,抬头时撞入她视线的是姜平和邹若水。   她怔住,疑心自?己眼睛出了差错。   姜雪容眨着眼睛,直到邹若水又往前走了几步,开口说话:“姜良娣身子可好了?”   当?真是她姨娘的声音,姜雪容回过神来,一时间露出些怆然的神色,语气也全?是委屈,唤了一声:“姨娘。”   邹若水听得她这一声,几步跨上前,将人揽进怀里,母女二人抱在一起,都?有些红了眼眶。   姜平在身后看着,不由得叹气,道:“今日见?了良娣,我们?都?能松口气了,幸而?良娣没什么事。”   姜雪容从邹若水怀里抬头看姜平,唤了声:“爹爹。”   姜平应了声,父女二人相视一笑,画面也很温馨。   萧明彻在不远处站定,看着这一幕。他看见?姜雪容脸上的笑意,不自?觉也勾动唇角。   他想着他们?一家人要说些话,便没再进去打扰,退了出去。   他记起姜雪容自?己种过菜,便出了门?,沿着走廊寻到她的那个菜棚里。看见?她那些菜都?被她好生照料着,萧明彻又不由得眼底浮现?几分柔软。   寝间里,姜平坐在一旁,看着邹若水和姜雪容说话。   邹若水这会?儿忽略了姜平的存在,抱着姜雪容,说的话和平日里在姜平面前全?然不同。   她道:“我听见?三姑娘说你出了事,魂都?快吓没了,赶紧去找你爹打听消息。你出了这么大?的事,也不知道写封信给我。”   姜雪容依偎在她怀里,“我怕你担心嘛,想着干脆先?别告诉你。”   邹若水说:“那你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,我都?不知道,以后还得从别人那里听到消息,我肯定后悔死了。唉,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,你就是我的命根子。”   姜雪容贴着她的手,蹭了蹭:“那你再生一个。”   邹若水瞪她一眼:“生什么?我都?多大?的人了,老蚌生珠不成?再说了,你以为生养孩子这么容易?”   姜雪容笑了声,拉着她的手轻晃。   姜平插不上她们?母女俩的话,坐在一边听着,忽地感?觉到陌生。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邹若水么?   他又坐了会?儿,干脆起身出来去了。   在廊下遇上萧明彻,姜平笑着上前一步,与萧明彻攀谈:“殿下,姜良娣没给您添什么麻烦吧?”   萧明彻道:“没有。她很好。”   姜平点了点头: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   姜平看着萧明彻,虽说自?己的女儿只是太子的侍妾,但他这会?儿也有点做了太子岳丈的感?觉,不由得有几分骄傲,便又忍不住说起些旁的。   萧明彻听着他说话,时而?应答一句,也算给足了面子。姜平的虚荣心愈发得到满足。   正说着,长庆蓦地来禀,“殿下,皇后娘娘那边查出了些东西,请您去看看。”   萧明彻看了眼姜平,道:“孤先?去处理些事,姜国公自?便。”   姜平笑着恭送萧明彻,看了眼里间还在说话的母女二人,又不好进去打扰,索性在外间坐下,自?顾自?回忆了一番方才和太子殿下的对话。   萧明彻到栖梧宫后,皇后给听夏使了个眼色,听夏便道:“殿下,奴婢查出,那位宫女在宫外只有一个重病的妹妹。在她自?尽之后,她这个重病的妹妹得到了一笔钱,治好了病。这笔钱的来源么,有些隐秘,似乎出自?宫外,奴婢不好追查,还请殿下追查下去。” 第69章   萧明彻应下:“孤知?道了。”   他给长庆使了个?眼色,长庆便明白了该做什么,当即默然?退了下去?,命人?追查此事。   皇后半歪身子倚在罗汉榻上,看了眼萧明彻,又道:“听说姜氏已经醒了?”   听夏殷勤给萧明彻搬了把椅子,萧明彻在皇后跟前坐下,嗯了声。   皇后又说:“醒了就好,太医可有说什么?”   萧明彻想到太医说姜雪容日后恐怕难以有孕的事,并没告诉皇后,只说:“太医说,她身子骨弱,要好好养养。”   皇后说:“那就好好养着,待会儿让听夏给她送些补品过去?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儿臣代她先谢过母后了。”   听见萧明彻这么说,皇后意外地瞥他一眼,他这话倒是把那姜氏看做自己人?了。   她轻笑了声,当真稀奇,“看来你挺喜欢姜氏的。”   这话皇后曾说过一次,那次萧明彻还否认,这回萧明彻只默然?片刻,并未否认,道:“她性子不错。”   皇后便更觉得稀奇了,故意逗他,追问?:“是么?她性子哪里不错?”   萧明彻微微垂下睫羽,认真思索起来,道:“她……为人?很随和,不甚拘小节,没有那些娇生?惯养的毛病。”   他语速慢条斯理,似乎在思考回忆,这副样子看得皇后忍俊不禁。   “那听起来真是不错。”她笑着说。   萧明彻看着皇后的笑颜,终于从?她脸上看出些玩笑的意味,他唤了声母后,一时沉默下来。   皇后止住笑,解释道:“母后只是觉得有些意外,你从?前那副样子,简直避之不及,如?今也长大了。”   萧明彻对皇后的话有些不满,他自幼比同龄人?稳重?,少年老成,皇后这话说得好像他很幼稚似的。   皇后说:“你在别的事上是稳重?聪慧,但在这事上么,一向是不开窍。现在是开窍了。好了,不说这个?了。我这边没有别的事了,你要走就走吧。”   萧明彻便同皇后辞别,离了栖梧宫,回了东宫。   回到东宫,问?起洪冬:“茗玉轩那边怎么样?”   洪冬答话:“姜国公与邹姨娘还在茗玉轩,姜良娣留他们用过午膳再走。”   这倒没什么,萧明彻嗯了声,不过他们一家人?团圆,想必有自己的话说,他就不去?了。他若是去?了,反而叫他们不自在。   他又问?起调查姜雪容落水一事的进展,皇后查的是那个?小宫女,萧明彻查的是东宫里面?。   洪冬道:“回   殿下,尚未查出什么。”   那件事虽是平南侯所为,但平南侯纵横官场这么多年,有些规矩还是很清楚明白的,故而做得也算隐蔽。他给洛慧儿的家书,洛慧儿都烧了,自然?没有证据。至于那个?宫女,也不是平南侯自己出面?,给出去?的银钱明面?上也没经过平南侯府的账上,因而一时半会儿,还真查不到平南侯府身上。   萧明彻让洪冬退了下去?,自己留在了乾元殿。近来没什么要紧事需要他处理,他也没什么事做,便随手拿了本书看。   他没仔细看拿的是什么书,反正?在他书架上的书,多是些古籍名篇,都很正?经。唯一一本不正?经的,也只有当时楚当风给他那本风月宝册。   他正?想着,翻开书,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放大的避火图。   萧明彻怔了怔,没想到这么不凑巧,随手一拿就是这唯一一本不正?经的书。   他下意识合上,放回原位,正?要换一本,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一个?念头,又把那本风月宝册拿在手边翻看。   他先前抱着一种?学习的态度,已经把这本风月宝册从?头到尾看过一遍。由于他记性好,看过的东西可以说过目不忘,因而后面?就没再翻看过,必要的时候都从?脑子里找。   这回再从?头开始翻看,却有些不同之前的感觉。   他看着那些抽象的文?字,与具体?的画面?,脑子里浮现的却都是他和姜雪容的肌肤之亲的画面?。他记得她雾蒙蒙的眼睛,望向自己的时候没有焦点的眼神,又带了一些求助的意味,好像她在他手心里变成了一朵任他把玩的花朵。   她会因为他的触碰而颤|动?着花瓣,会用潮水泛滥来回应他的抚|慰。他回忆着,仿佛手心里划过她柔滑的肌肤,软与嫩的手感清晰分明,勾动?着他的喉结翻动?。   殿里的炭火似乎烧得太旺了,叫他有些气血上涌,难以自持。   萧明彻一手扶着额角,一手摩|挲着书页,阖眸缓了缓神,才?再次将视线落在那本风月宝册上。   这一页说的是亲吻。   它说,亲吻这种?事不一定只发生?在两个?人?需要做点什么的时候,有时候彼此什么也不做,只抱在一起亲吻,也会是很不错的感觉。   萧明彻没试过这种感觉,他和姜雪容之间的接触,更多都在床笫之间。   或许……他想到那天给她喂药,尽管他在心里说,那都是为了喂药,没有别的心思。但这会儿想起来,唇与唇相碰的时候,其实也有许多他刻意忽略的东西。   譬如?说,他的舌头有时候会碰到她的舌头,也会碰到她的牙齿。舌头伸得太前的时候,会感觉到她无意识地吸|吮。   种?种?细枝末节,在他脑海中浮现。   他忽地想,倘若她醒着和他亲吻,会有什么反应?   他不禁顺着这个?念头想下去?,想象着她雾蒙蒙的眼睛,水汪汪地看着他,她应该会迅速地避开,她好像总是对和他对视很羞涩。   萧明彻压下去?的欲|望再次涌上来,他深吸了口气,打断自己的想象。   打住,他到底在想一些什么东西。   萧明彻揉了揉眉心,一声无奈的叹息。   茗玉轩里,姜雪容吩咐小厨房做了一些邹若水爱吃的菜,不时给邹若水夹菜。   “姨娘,你爱吃这个?,多吃一些。”   姜平坐在一边,再次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目光,他看着饭桌上的菜色,没有一道菜是他爱吃的也就罢了,姜雪容说的那些邹若水爱吃的菜,也和他记忆里的对不上。   他分明记得,邹若水爱吃的都是别的菜。   姜平拿着筷子陷入沉思。   母女二人?说了好一会儿话,终于意识到一旁还有个?姜平在,邹若水和姜雪容对视一眼,邹若水给姜平夹了一块肉,笑说:“老爷,你也吃。”   姜平扯了扯嘴角。   吃过饭后,两个?人?又坐了会儿,时辰不早,不得不离开了。   邹若水拉着姜雪容的手依依不舍,叹气又叹气,终于还是狠狠心跟着姜平离了宫。姜雪容追出来,站在廊下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。   邹若水又回头冲她挥了挥手,示意她赶紧进去?,外面?冷。   回去?的马车上,姜平还有些恍惚。他总觉得今天的邹若水格外不同,从?前邹若水都是捧着他的,今天居然?好像全程没怎么注意自己。   他安慰自己,这也寻常,毕竟今天女儿病了,她做娘的,肯定更关心女儿,所以才?忽视了自己。一定是这个?原因,没错。   姜平把自己说服了,握住邹若水的手道:“若水,看见容儿没事,你也能安心了。”   邹若水终于记起要维持一下在姜平面?前的形象,温婉地笑了笑,依偎在他怀里。   姜平看着她的笑容,那种?熟悉感又回来了。看吧,就是因为她太担心容儿了,所以才?和平时不同。   姜雪容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,才?进了寝间。银蝉扶着她坐下,她掩嘴咳嗽两句,银蝉道:“良娣不该吹风,又咳嗽了。”   姜雪容接过她倒的热茶,浅抿了一口,而后捧着杯盏暖手。方才?她和邹若水说话,问?起邹若水平时都怎么夸姜平,邹若水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。   回忆起那些话,姜雪容面?露难色。   不是吧,这种?话她感觉自己说不出口啊。   邹若水还说,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,男人?都爱听这种?话的,太子殿下也不会例外。   姜雪容对此将信将疑。   她捧着杯盏,又抿了口茶水,听得通传,说是太子殿下到。   姜雪容放下杯盏,起身相迎。   “嫔妾给殿下请安。”   萧明彻扶她起来,又扶她回床边躺下,道:“你身子还没好,不必多礼。姜国公走了?”   姜雪容嗯了声:“他们走了,多谢殿下,能让嫔妾见到家人?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你大病初愈,你父亲担心你,托人?来问?孤,孤想着你也思念亲人?,便让他进宫来看看你。今日感觉如?何?”   姜雪容答:“多谢殿下关怀,嫔妾今日好多了。”   萧明彻:“那就好,如?果哪里不舒服,一定要让胡太医来瞧瞧。”   姜雪容嗯了声。   正?说着话,绿蕊从?外头捧着新煎的药进来,“良娣,该喝药了。”   姜雪容接过药,拿着勺子搅了搅。   萧明彻也看着她手里那碗药,两个?人?不知?怎么,都想到了用嘴喂药这件事,皆是一怔。   姜雪容注意到萧明彻的视线,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,慌忙舀了一勺药送到嘴边。没来得及吹凉,因而被药烫到,赶紧把药碗放下,扇了扇嘴唇。   萧明彻微蹙眉头:“吹凉再喝。”   姜雪容掀了掀嘴角,而后便看见萧明彻拿过药碗,舀了一勺,仔细吹凉,递到姜雪容嘴边。   姜雪容看他一眼,匆忙移开视线,赶紧把药喝了。   “多谢殿下,不过这种?小事,其实让银蝉来就好了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孤也不是第一次给你喂药了。”   此话一出,两个?人?又是一怔。   姜雪容想到银蝉说的,有些尴尬地开口:“嫔妾听银蝉说了,嫔妾昏迷不醒那两日,是殿下给嫔妾喂的药。多谢殿下。”   只是想到怎么喂的,姜雪容不自觉咬了咬唇。   萧明彻的眸光亦不禁落在她唇上。 第70章   姜雪容注意?到萧明彻的?视线,愈发感觉有些窘迫,忙不迭松开下唇,睫羽扇动如蝴蝶振翅。   方才殿下是?在看她的?嘴唇么?殿下看了吧?殿下看她的?嘴唇做什么?是?想到了用?嘴给她喂药的?事么?   姜雪容心中一阵念头?翻涌,面上强装镇定?,仿佛什么也没?想。   萧明彻收回视线,压下自己的?念头?,继续给她喂药。姜雪容也没?说什么,垂着眸子安静喝药。只是?尴尬的?沉默始终蔓延在两个人之间。   终于一碗药见了底,姜雪容感觉到一阵解脱,又向萧明彻道了声谢,而后赶紧去拿一旁碟子里备着的?蜜饯。适才因为这份尴尬,她连药苦都顾不上,这会儿囫囵咬了两颗蜜饯塞在嘴里,腮帮子鼓得圆圆的?,颇为可爱。   萧明彻眸光不动声色从她脸上扫过,极快地弯动唇角。   在承认了他那点心动之后,他近来越来越觉得姜雪容可爱。   蜜饯的?甜慢慢盖过了药的?苦味,她微微侧眸,看见萧明彻锋利的?轮廓逆着光影,今天天气好,难得出了太阳,暖阳从窗纱里投进来,落在萧明彻身上,把?他的?脸照成金色。   姜雪容咬着蜜饯,多看了一眼,又怕被发现,匆忙移开了视线。   两个人都没?说话,静静坐着。   太子殿下来看她是?对她的?恩宠,可坐久了,就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了。   他们之间又没?什么话说,青天白日的?,也没?可能做些什么,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,没?意?思得很。她在太子殿下面前又总要收着几分性子,毕竟是?仰仗他生?活。   她歪头?看了眼萧明彻,没?看出他有要走的?意?思,她也不能赶他走,只好耐下性子,又坐住了。   萧明彻也觉得这么呆呆坐着,有些没?意?思,终于开了口,“你?的?咳嗽可好些了?”   姜雪容答他的?话:“好些了,咳得没?那么厉害了,只是?有时?候吹了风,还是?咳嗽。”   萧明彻:“那就好,咳嗽得好好养好了,不然日后容易落下病根。”   姜雪容嗯了声。   可这话题到底没?什么多聊的?,又一时?陷入沉默。   未几,萧明彻又道:“你?……家中可有一母同胞的?兄弟姊妹?”   姜雪容摇了摇头?:“我姨娘只生?了我一个。”   萧明彻噢了声:“母后也只生?了孤一个。”   姜雪容觉得他这话问得就有些莫名其妙,眨了眨眼道:“那……还挺巧的?。”   萧明彻抿唇,意?识到他们的?对话存在一些问题。   他们俩之间,好像还真没?什么好聊的?。   或许应当从她感兴趣的?东西?说起,她感兴趣的?东西?……吃么?   萧明彻道:“今日午膳吃了什么?”   姜雪容啊了声,萧明彻问的?这问题就更让她意?外了,虽然不知道殿下问这做什么,但姜雪容还是?诚实回答,将每道菜都说了一遍。   萧明彻听完,又问:“好吃吗?”   姜雪容答:“挺好吃的?。”   萧明彻又嗯了声,有些不解,怎么感觉聊她感兴趣的?吃的?也聊不下去?   这么尴尬地聊天,倒不如不说话。   萧明彻道:“你?要不要休息会儿?孤在这儿陪着你?。”   姜雪容微微睁大眼睛,正好也觉得有点无聊,既然殿下这么说了,她就顺着萧明彻的?话点头?:“是?有些困了,那我躺一会儿吧。”   她说着,往下躺下去,将被子往上拉了拉,背对着萧明彻。   “睡吧。”姜雪容听见萧明彻的?声音,他的?影子映在墙上。   她闭上眼睛,原本没?怎么觉得困倦,但慢慢也睡了过去。   萧明彻坐在绣床边,听着姜雪容均匀沉稳的?呼吸声,转过视线。他在这干坐着也不好,想找点什么事做,最好是?不会打扰到她。  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,在她宫里悠悠踱步。她宫里看不见什么书,笔墨纸砚虽也备着,但看那落灰的?架势,便知道她不经常用?。   至于别的?,倒也没?什么可看的?。她没?添什么华贵的?东西?,陈设一应还是?从前宫里的?那些。   萧明彻视线转到她的?雕花黄花梨梳妆台上,她的?妆奁里倒是?有些华贵的?东西?,也是?他或者?母后赏赐的?,她似乎也不经常戴。   当然,她不需要那些华贵的?首饰装饰,也美得毫不费力。   萧明彻伸手拨弄了几下她的?首饰,随后移开视线,还是?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事打发时?间。   他看来看去,还是?看回了笔墨纸砚上。   萧明彻小?心翼翼取下那些东西?,用?帕子擦了擦笔筒上的?灰尘,而后打开砚台,自己研墨。   将宣纸铺开,笔尖沾了一些墨汁,落在纸上,龙飞凤舞几下后,落下三个字,是?她的?名字,姜雪容。   萧明彻的?字师从大家,遒劲有力,潇洒飘逸,甚是好看。他对自己的字也颇为满意?,点了点头?。   想了想,又在姜雪容下面写上他自己的名字,萧明彻。   他原是在打发时间,没?料想银蝉进来,见他在写字,愣了愣。   “殿下……”银蝉开口。   萧明彻手指竖在嘴前,做了个噤声的?手势,示意?姜雪容在睡觉。   银蝉点点头?,表示自己知道了,放低了声音道:“殿下怎么不唤奴婢们进来伺候?”   她想着答案是?因为她们良娣睡着了,殿下怕吵到她,还是?要多嘴问一句。   萧明彻道:“她睡了,孤不想吵到她。”   银蝉听到自己心里的?答案,不禁面露喜色,又有些埋怨姜雪容,她也真是?的?,竟然把?殿下一个人晾在这儿,自己睡觉?   银蝉殷勤地要上前来帮萧明彻研墨,视线一转,看见纸上的?两行大字,惊喜不已。她夸到:“殿下的?字真是?好看极了,奴婢这就拿去挂起来。”   太子殿下把?自己的?名字和自家良娣的?名字写在一起,这还不是?爱?   萧明彻正要开口,却?见银蝉已经把?那幅字拿了起来,他又把?话咽了下去,任由银蝉当真把?那幅字挂在了明厅里。   银蝉看着这幅字,很是?满意?,这样一来,下回旁的?嫔妃来茗玉轩拜访,一眼就能看见这幅字,也就知道殿下对她们良娣的?恩宠了。   银蝉挂好字后,回到里间,“殿下还要写字么?”   萧明彻颔首:“孤自己写着玩儿,不用?你?伺候,你?下去吧。”   银蝉点头?,退了下去:“殿下若是?有什么吩咐,唤奴婢进来就好。”   银蝉退下之后,萧明彻又写了些别的?,是?一些名篇诗作。不知不觉,便过去了半个时?辰。   萧明彻搁下笔,放轻步子走进寝间,见姜雪容还未醒。不过她换了个睡觉的?姿势,不再是?背对着他侧躺,转为了平躺。   萧明彻在床边坐下,目光徐徐落在她脸上。   不知怎么,他忽地想把?她的?睡颜画下来。   萧明彻这么想,也这么做了。   他起身,又重新拿起笔,这回不再是?写字,而是?作画。   萧明彻记性好,脑子里已然记下了她的?睡颜,一笔一笔地描摹在纸上。   挥毫点墨,没?一会儿,便有一张栩栩如生?的?画像。   萧明彻看着自己的?画,还算满意?。他倒是?很久没?作画了,虽有些手生?,但基本功底还在。   他搁下笔,重新回到床边。  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,她倒真是?能睡。她一向这么能睡,萧明彻想到在云阳时?的?日子,无声勾了勾嘴角。   她额角有一缕头?发睡着睡着沾在了脸颊边,甚至贴着嘴角,只见她抿了抿唇,似乎觉得有些不舒服。萧明彻伸手,把?那缕头?发拿开,他的?指腹碰触到她的?嘴角,鬼使神?差地,他转了指腹的?方向,轻轻摩|挲她的?唇。   姜雪容有所察觉,伸出舌头?舔了舔他的?手指。   萧明彻如触电一般收回手,指尖的?濡湿却?没?那么快消退。   他的?心却?在那一瞬陡然猛跳。   萧明彻眸色沉了沉,忽地俯身,靠近姜雪容的?脸。   在离她咫尺之遥时?,萧明彻停了下来。   他想吻她的?唇,这念头?占据着他的?思绪。   只是?又觉得有些卑鄙,毕竟她此刻无知无觉。   萧明彻长眸微垂,内心犹豫之际,床榻上的?人却?徐徐睁开眼睛。   萧明彻没?想到她会忽然醒来,一时?怔住。   姜雪容一睁开眼,思绪还有些混沌,就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的?好看的?脸,也怔住了。   萧明彻回身,解释:“你?方才脸上有缕头?发,你?一直弄它,但是?没?弄掉,孤   帮你?弄了弄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:“谢殿下。”   她思绪还有些迟钝,没?有反应过来他言语之间的?漏洞。   萧明彻心有些乱,忽地觉得待不下去,他霍然起身,道:“你?好好休息,孤先走了。”   姜雪容目送他的?背影离开,松了口气,终于殿下要走了。   她坐起身,唤银蝉进来。银蝉进来时?,脸上雀跃着笑意?,告诉姜雪容:“良娣睡着的?时?候殿下给您留了墨宝,奴婢已经挂在明厅里了。”   姜雪容问:“什么墨宝?”   银蝉答:“您的?名字,和殿下的?名字。”   姜雪容皱起眉头?,殿下写这个做什么?   银蝉又笑:“奴婢方才还看了眼,殿下还留下了一幅画给您,是?您的?画像。”   她说着,把?那幅画拿了过来。   姜雪容看着那幅画,虽然很不解殿下为什么要画她,但还是?诚实地夸道:“画得很好看。”   银蝉点头?:“奴婢也觉得,那奴婢也拿去裱上,然后挂在明厅里?”   姜雪容更不解银蝉的?做法:“为什么要挂起来?”   银蝉理所当然道:“这样下回有人来,一眼就能看见殿下对您的?宠爱啊。”   姜雪容迟疑:“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?”   银蝉摇头?:“怎么会?又不是?挂去她们宫里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不等她回答,银蝉已经说干就干。   姜雪容看着银蝉的?背影,叹了声,忽地又想到方才睁开眼时?看到的?萧明彻的?脸。帮她弄头?发,要凑这么近吗?都快嘴唇碰到嘴唇了。   姜雪容被自己的?想法惊到,不由瞪大双眼。不会殿下是?想……偷亲她吧? 第71章   她又觉得自己的?想?法太?过荒谬,指尖轻敲了敲脑袋。   殿下是?正人君子,怎么会做出趁她睡着偷亲她这?样的?事?定然是?她想?多了。   姜雪容收拢发散的?思绪,不再想?这?些事,唤了绿蕊进来,让她去吩咐小厨房晚上?做些什么菜。但?其实她也吃不了什么,大?病初醒,身子骨弱得很?,但?哪怕是?只能尝一口,也让姜雪容觉得开心。   -   从茗玉轩出来后,萧明彻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这?行为有几分落荒而逃的?意味。   落荒而逃,这?四个字对他而言倒是?新鲜,没想?到有朝一日也能用到他自己身上?。   他心里又涌出些许的?闷。   可是?他为什么要落荒而逃呢?就因为他刚才的?举动几乎被发现?可是?即便他的?举动被发现了,又能怎样?   她是?他的?嫔妃,他即便与她亲热,也是?理所当然的?事。   萧明彻捏了捏眉心,想?,若是?有下次,他绝不会再落荒而逃。他今天本来也不应该逃走,他应该在她醒来的?那一瞬间,仍旧吻下去,而后体会那种纯粹的?亲吻的?感觉。   姜雪容是?他的?嫔妃,伺候他是?她的?义务,她不应该也不会抗拒。   他这?么想?着,仿佛能感觉到如果他当时吻下去,吻住那双红唇,会是?怎样的?体会。柔软的?,潮湿的?,像在夏日里站在太?阳底下行走汗涔涔的?滋味,又像是?春日里连绵不绝的?雨季。   姜雪容或许会有些惊讶,而后垂下眸子,避开他的?视线,任由他予取予求。   萧明彻的?想?象忽地?断在这?里,他心里又冒出另一个念头。   她是?他的?嫔妃无疑,她不会抗拒伺候他,不会抗拒侍寝,因为这?是?她的?分内之事。但?……似乎也只是?她的?分内之事。   萧明彻的?心往下沉了沉,想?到那一次带姜雪容出去,和程沅一起,她说,她压根不在意他的?恩宠,也没想?过争宠。所以,她只是?在做一些应该做的?事,而不是?她想?这?么做。   她不像那些人,他来的?时候不会巴巴地?想?着留下他,似乎他来也可以,走也可以。   因为,她不在意。   萧明彻睁开眼,视线失去焦点地?落在不远处的?博山炉上?,袅袅的?烟雾从瑞兽的?口中吐出来。   那么她在意什么呢?   在意沈泽么?   萧明彻眸色暗下去,心里的?郁闷更甚。   他唤长庆进来,长庆问:“殿下有什么吩咐?”   萧明彻道:“你去查查,姜良娣入宫之前,可有哪些好?友。”   他说不出口让长庆去调查姜雪容和沈泽的?关系,那显得他很?在意这?种小事。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在意这?种小事,他只是?有一点点想?知道,但?这?种想?知道就像他碰到了一篇看?不明白的?文章,想?要弄懂的?心情。仅此而已。   就算沈泽真的?和姜雪容有过什么关系,那又怎样呢?难道他不比沈泽出色?   待在他身边,姜雪容难道还会心心念念着沈泽?   不可能。   萧明彻几乎立刻就给出了这?个答案。   所以他只是?单纯地?想?要弄懂,当然也没那么想?要,有一点而已。   萧明彻在心里一番翻来覆去地?想?,最后得出这?样一个结论。   长庆还站在原地?愣神,他疑心自己听?错了主子的?话?。殿下刚刚叫他去查什么?姜良娣入宫之前有哪些闺中密友?这?有什么好?查的??   长庆很?快想?通了,他明白了,一定是?殿下在查到底是?谁害了姜良娣的?真相,所以才需要调查一下姜良娣以前的?朋友,说不定能查出什么。至于?殿下为何如此重视此事,自然是?因为姜良娣是?殿下的?人,有人想?害她,那不就是?想?害东宫?   长庆说服了自己,而后才告退,命人去调查姜雪容入宫之前曾与谁交好?。   长庆同时也在追查那个自尽的?宫女的?妹妹所得到的?钱来自哪里,这?件事比调查姜雪容的?好?友难上?一些,不过也不算太?难。长庆只花了两天,便查出了一些东西。   他将这?两件事的?结果一并禀报萧明彻:“殿下,属下查到,那笔钱的?出处,和平南侯府有些关系。平南侯府乃是?洛良娣的?母家,而洛良娣又曾与姜良娣交恶,倘若是?洛良娣,倒有动机买凶害人。”   萧明彻蹙眉:“平南侯府?”   他冷笑了声:“平南侯府也是?愈发无法无天了,手都伸到宫里来了。”   他对平南侯府的?印象不好?,这?些年平南侯府几次仗着身后的?财富,做出过一些让他不悦的?事。最近的?,就是?上?次拿钱威胁他,要让他宠幸洛慧儿的事。除此之外,平南侯夫妇宠爱女儿,众所周知,因而将女儿宠成了个跋扈的性子。若是?因为女儿,平南侯买凶害人,也说得过去。   “继续查,洛氏那里也查查,看?此事是否她与平南侯勾结所为。”   长庆应下,又道:“殿下让属下查的?另一件事也有结果,姜良娣入宫之前与那些世家贵女们的?关系都不咸不淡,说不上?有交好?的?,也不曾有十分交恶的?。”   更直白来说,姜良娣简直就是?个很?没存在感的?人,唯一有的存在感就是那张脸生得美貌。   其实他觉得这?已经不重要了,毕竟都已经查出来和平南侯府有关系了。   没想?到又听?萧明彻问:“世家贵女没有交好?的??那世家公子呢?”   长庆眨了眨眼,啊了声,脑袋仿佛又凝滞住了。世家公子也可能因为恩怨买凶害姜良娣么?   ……倒也不是?没有可能。   毕竟有些世家公子确实纨绔昏了头,说不准就因为一些小仇小怨做出什么事来。   他如实回答:“世家公子也没有交好?或是?交恶的?。”   虽然姜良娣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,但?因为美貌,还是?曾有过那么一些世家公子向她表达过好?感,但?也基本不了了之,没听?说有什么掀起大?波澜的?。   萧明彻哦了声,过了片刻,又追问:“定北侯世子呢?”   长庆啊了声:“定北侯世子?属下只知道定北侯世子曾和姜家三姑娘走得很?近,但后来二人又疏远了。”   萧明彻颔首:“你下去吧。”   长庆哦了声,告退,但?还是?有些摸不着头脑。殿下怎么会怀疑到定北侯世子身上??定北侯世子可是?京城出了名的?好?儿郎,不是?纨绔,长相俊秀又文武双全,不知是?多少姑娘的?梦中情人。   萧明彻坐在白玉桌案前,心想?,他就知道,姜雪容怎么可能和沈泽有什么?   果然,弄懂了这?个问题的?答案之后,他身心舒畅多了。   萧明彻长舒一口气,微微挺直背脊,想?到长庆适才的?话?,平南侯府?   呵,若真是?平南侯所为,倒是?又给他送上?了个机会。   -   这?日上?午,萧明彻又来茗玉轩看?姜雪容。   姜雪容方才睡醒,甚至还没来得及更衣,听?得萧明彻至,匆忙梳洗一番,而后便躺在了床上?。   萧明彻踏进宫门,一眼看?见了昨日他留下的?那幅字和那幅画,都被银蝉裱好?,挂在了显眼的?位置。他目光扫过,迈进里间。   姜雪容长发披散,半躺在床榻上?休息,正欲起身,萧明彻便免了她的?礼。   “今日感觉如何?”萧明彻问。   “挺好?的?,多谢殿下关怀。”她微微笑着,笑容礼貌又乖巧。   其实心里有点苦恼,殿下最近很?闲么?怎么又来了。   来也就罢了,若是?看?她一眼就走,那也行,只是?,殿下不会又要坐很?久吧?   两个人这?么干巴巴地?坐着,真的?很?没意思啊!   不过殿下最近好?像确实挺闲的?,官员们都放假了,殿下按说也只好?跟着休假。难怪殿下能来她宫里坐这?么久。可是?他不是?有四个嫔妃么?他若是?真这?么闲,完全可以轮流去她们宫里坐坐的?嘛。   萧明彻:“那就好?,孤看?你今日脸色也比昨日好?了些。”   姜雪容嗯了声,两个人又沉默下来。   看?吧,又开始了,这?令人尴尬的?沉默气氛。   姜雪容硬着头皮坐了会儿,终于?忍不住开口道:“殿下。”   萧明彻听?她主动唤自己,抬眸看?她:“嗯?”   姜雪容道:“时下正值年?节,殿下能来看?嫔妾,嫔妾心里很?高兴。只是?不免想?到另外几位姐妹,若是?殿下也能去看?看?她们的?话?,她们一定也会很?高兴的?。”   她说完,有些忐忑,观察着萧明彻的?反应。   萧明彻脸上?看?不出什么情绪。   她这?话?是?什么意思?将他往外推?   呵,她倒真是?与众不同,若是?换了旁人,巴不得换着法子求他留下来,她倒好?,主动把他往外推。   很?贤惠,很?省事。   他好?像应该开心。   但?是?他一点也没觉得开心,反而有点烦。   看?起来她真的?一点也不在意他是?不是?宠幸别的?女人,一点也没有争风吃醋的?意思。   虽然他以前认为女人之间争风吃醋是?一件很?麻烦的?事,但?是?他现在突然觉得,其实她若是?争风吃醋,应该也会添几分趣味。   他摩挲着指腹,看?向姜雪容的?眼睛,询问:“那你觉得,孤该去谁的?宫里看?看??”   姜雪容被他问得有点莫名其妙,他爱去谁宫里就去谁宫里呀。   可是?他问了,自己又不好?不答,只好?维持着乖巧的?笑容道:“嫔妾以为,殿下应当雨露均沾,几位姐妹宫中都可去看?看?。”   这?回答很?好?吧,多贤惠啊,一点也不争风吃醋。   萧明彻试图从她的?眼睛里看?出些什么,但?什么也没看?出来,他似笑非笑地?勾了勾唇,道:“哦,你这?话?也有道理。”   他随手拿过一旁几上?的?摆件把玩,漫不经心道:“正值年?节,孤的?确也该雨露均沾,去她们宫里瞧瞧。”   他把摆件放下:“不过还是?改天吧,你身子还没好?,孤应当多陪着你些。” 第72章   姜雪容在听?见萧明彻上?一句话的时候,已经心里开?心起来,以为他终于打算要走,但下一瞬,听?到萧明彻的后一句话,那喜色便?僵硬在眸中。   她垂下眸子,笑道?:“多谢殿下关怀。”   尽管她笑着,但萧明彻没觉得她很开?心,她只是对他表演着笑容而已。   这结论让萧明彻心里又烦起来。   萧明彻默然不语,只盯着姜雪容看。   他老盯着自己干嘛,好?尴尬啊,感觉手都不知道?放哪里了?。   姜雪容眨动睫羽,微微蜷曲手指,抓着手中的锦被,锦被上?金丝绣线绣工精致,栩栩如生地绣了?一幅春日百花图。她用指腹摩挲着金线,感觉到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过去,而萧明彻的视线该落在她身上?。   救命,能不能不要再盯着她看了?,真的感觉很局促,如芒在背。   她深吸了?口气,终于忍不住开?口:“殿下怎么一直盯着嫔妾?可是嫔妾哪里不合规矩?”   萧明彻道?:“没有。”   他只是心里有点烦,但是又不知道?怎么排解这种烦,索性一直盯着她看。   在她开?口之后,萧明彻终于挪开?视线。   姜雪容松了?口气,偷偷换了?换靠着的姿势,她期盼着萧明彻也?能觉得这样的气氛没意思,而后赶紧起身离开?。   但她的期望落了?空,萧明彻的确起身了?,不过不是要走,而是吩咐人去乾元殿取他的书?来。他自去外间的榻上?坐下,对她道?:“你若是累了?,便?睡一会儿,孤在这儿看书?,你有什么事也?可以唤孤。”   睡觉当然合姜雪容的意,她成日几有大把?的觉要睡。她含笑应了?声好?,慢慢躺下去,将?那百花锦被拉上?来些,仍是背对着的姿势。   她闭上?眼?睛想,希望她醒过来的时候,殿下已经走了?。   她这些日子睡得很足,因而其实白日里睡不了?太久,这一觉睡了?半个时辰便?醒了?。   今儿的天气不算太好?,阴沉沉的天色压下来,寝间里光线有些昏暗,炭火烘得屋里暖暖的。柔纱的幔帐不知何时垂落下一片,遮住了?姜雪容的视线。她睁开?眼?,细白手指撩开?幔帐,视线随意地瞥了?眼?,好?像没看见萧明彻了?。   她正欲松口气,终于走了?……   心里的声音还没落地,就听?得脚步声绕过障屏,进了?寝间。   正是她以为走了?的萧明彻。   姜雪容怔住,殿下怎么还在? 竒 書 蛧 ω W ω . q ì δ ん ū 玖 ㈨ . C ǒ m   萧明彻握住她的胳膊,扶她坐起身,问:“怎么了??哪里不舒服?还是要喝水?”   姜雪容嗓子有些哑:“想喝水,谢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应了?声好?,起身给她倒了?一杯热茶。姜雪容捧着热茶,慢吞吞地喝了?两口,又放下了?。   萧明彻目光落在她身上?,又问一遍:“可有哪里不舒服么?”   姜雪容摇摇头,问:“我睡了?多久?”   萧明彻:“半个时辰。”   姜雪容噢了?声,又道?:“殿下一直在看书?么?”   萧明彻嗯了?声。   而后归于沉寂。   过了?会儿,萧明彻开?口问:“一直躺着也?不舒服吧?一直闷在宫里也?没意思,要不要出去走走?”   姜雪容当然也?觉得闷,本来如果萧明彻不在,她在宫里倒立都可以。但因为萧明彻在,很多事都不好?做。既然现在萧明彻提出来了?,姜雪容没有拒绝,掀开?锦被下床。   她披了?件袄子,正要唤银蝉进来帮她穿衣服,还没来得及开?口,眼?前忽然笼下一片阴影。   萧明彻身上?淡淡的松枝香气袭来,扑进姜雪容鼻腔,姜雪容一怔,下一瞬便?感觉到萧明彻的手搭在她的袄子上?,正替她整理着衣裳。   “好?了?。”他回身,眸光又在她空荡荡的脖子上?落了?落,道?,“戴上?手套和披风,外边风大。”   姜雪容点点头,乖巧地戴上?手套和手炉,跟着萧明彻往外走。   银蝉和绿蕊就在门口守着,见他们俩穿戴整齐出来,有些惊讶。怎么良娣和殿下也?没唤她们进去伺候?   银蝉跟在姜雪容身边,问:“良娣要出去走走么?”   姜雪容嗯了?声,一旁的萧明   彻道?:“孤陪她出门走走。”   这话一出,银蝉就不打算跟着了?,她可是个知情?识趣的婢女。有殿下在,肯定会照顾好?她们家良娣的。   银蝉往后退了?一步,目送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。   姜雪容和萧明彻并肩而行,出了?茗玉轩的门,一路慢慢往前走。   天空灰蒙蒙的,像蒙了?一层尘,没有太阳,只有不时刮来的凛凛北风。姜雪容把?下巴缩了?缩,藏进披风的毛领里,她觉得这是散步,应该慢慢走,但萧明彻大概是长得高腿也?长,步子迈得大,没几步就要把姜雪容甩在后面。姜雪容只好?加快些步子,追上?他的步伐。   如此反复几次,把姜雪容累得不行。   她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停了?下来,看着萧明彻的身影。   萧明彻见她停下,疑惑地回头:“怎么了?”   姜雪容语气带了?些抱怨:“您走得太快了?,嫔妾追不上?。”   她这话似乎带了?些委屈,又像跟他撒娇似的。萧明彻怔了?怔,有些受用。   “孤走慢些。”他看着姜雪容的脸颊被风吹得有些红,她额角的碎发?也?被吹得有些乱。   他忽地伸手,想替她整理一下头发?。   姜雪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,往后退了?一步,退完以后又觉得直接的反应好?像太过,自己理了?理额角的碎发?,扯动嘴角道?:“好?了?。”   萧明彻收回停在半空的手,方才那一丁点得喜悦又被这凛冽寒风吹散了?。   他道?:“那再走走吧。”   不知不觉,二人已经走出很远,快到飞燕殿附近。   洛慧儿正在宫中发?愁,近来有人在查她,她害怕会查出什么,但又安慰自己,她给家里写的信都已经烧掉了?,应该查不到她头上?。   萧明彻看见不远处的飞燕殿,想到长庆查出的结果,说:“你那日被人推落水中之事,孤已经查出了?一些东西?,与平南侯府有些瓜葛。”   这毕竟事关她,她应当知晓。   姜雪容微微睁大眼?睛,有些惊讶,平南侯府?   平南侯府是洛良娣的母家,那就是与洛良娣有关系?   她忽地有些心里发?冷,纵然她知道?一入宫门深似海,进了?这宫墙里,难免要直面这些阴谋诡计的手段。但是这还是第一次,她自己亲身经历,差点被人害死。   可她和洛慧儿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么?   说不上?吧,她们之间是有些矛盾,可在姜雪容看来,至少再怎样也?没到要她命的地步。   她不禁后背发?冷,在萧瑟的冷风里颤抖了?一下。   萧明彻将?她的反应看在眼?里,安慰道?:“你不必害怕,孤自然会查出真相,保你平安。”   姜雪容抬起头来看着萧明彻,这句话固然很动听?,但是她在家中后宅看了?这么多年,男人的宠爱和承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?,这一瞬是真,未必下一瞬也?是。   何况殿下与她之间,更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?。   她只笑了?笑,道?一声:“谢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道?:“若是当真查出与洛氏有关,你想怎么处置她?”   姜雪容被他这话问得一怔,什么叫她想怎么处置?   这种事,自然有殿下和皇后做主,哪里轮得到她来处置?   殿下这么问,不会是在试探她吧?   姜雪容谨慎道?:“一切全凭殿下,倘若谋害嫔妾之事当真与洛良娣有关,嫔妾相信殿下一定会秉公处理。”   “这是自然,孤定会秉公处理。”萧明彻也?不知自己为何要问上?这么一句,姜雪容的回答挑不出什么毛病,但似乎不是他想听?的回答。   可他想听?什么回答呢?   想听?她同自己撒撒娇,吹吹枕头风?那是他父皇与其他宠妃的相处模式。   她算自己的宠妃么?   他原本很否认这件事,在那些传闻出来的时候,甚至觉得荒谬。但现在,他则想坐实这件事。   宠妃,自然要落在一个宠字上?。   他要给她恩宠,给她明眼?人都能一眼?瞧出来的恩宠。   萧明彻心下有了?些想法,收回视线道?:“走累了?么?要不要回去休息?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是有点累。”   萧明彻道?:“那回去吧,洪冬,传步辇。”   回到茗玉轩后,萧明彻仍没有要走的意思,眼?看着已经到了?用午膳的时辰,姜雪容只好?让小厨房准备下萧明彻的膳食。   两个人一道?用过午膳后,萧明彻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。   萧明彻一整个下午也?留在了?茗玉轩,一直到夜幕降临。   姜雪容的心慢慢有些紧张,怎么殿下还不走啊?不会殿下还要留下来让她侍寝吧?   她虽然说现在能跑能跳,但再怎么说也?还是个病人吧?经不起侍寝这种折腾……   殿下应当没有这么……衣冠禽兽吧?   姜雪容想着,下意识瞟了?眼?萧明彻。   萧明彻触到她的目光,抬眸看来:“怎么了??”   姜雪容暗示道?:“殿下,我的病还没好?。”   若是殿下当真需要人侍寝,还是另寻她处吧。   萧明彻若有所思:“你还在病着,是该早些休息,那便?安歇吧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她磨蹭在原地,思索着,唉,真是在哪里混日子都不好?过,做女人真难。看殿下这意思,是铁了?心要她侍寝了?,可是她现在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,能不能商量一下,一次就好??   姜雪容想罢,终于磨磨蹭蹭站起身来,迟疑着开?了?口:“殿下,嫔妾身弱,恐怕不便?侍寝……”   萧明彻打断她的话:“孤几时说了?今夜要你侍寝?”   姜雪容眨眨眼?,那不然他留下来干嘛?   萧明彻蹙起眉头:“孤与你之间难道?便?只有侍寝这一件事?”   姜雪容垂下睫羽,心道?,那不然呢? 第73章   难道她与太子殿下之间不就只有这一件事么?   萧明彻看她神情,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。他眉头蹙得更深,他在她心里到底是?什么样的形象?   色中饿鬼?即便?知?道她病没好?全,也?非要上赶着和她敦伦?   萧明彻一想,把自己气笑了。   他此生还从未得到过这种负面评价,人人提及他,都是?赞誉之言。即便?不是?赞誉,也?不会有如此……低俗下流的负面评价。   萧明彻眸光微冷,盯着姜雪容,姜雪容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,终于听见他开口?:“孤在你心里,便?是?如此的衣冠禽兽?”   这罪名?可有点大,姜雪容连忙摆手:“没有的事,殿下在嫔妾心里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文武双全,和衣冠禽兽决计沾不上半分关系。”   萧明彻冷笑了声,冠冕堂皇的一番话?,张口?就来。可她前头那一句才是?心里所想吧。   萧明彻道:“孤虽今夜留下,可并未想与你做些什么。”   姜雪容听着他的话?,眨动睫羽,噢,不想和她做些什么,那真是?太好?了,她也?不想如此操劳。   她眸中的笑意真切了几分,上前伺候萧明彻更换寝衣。她自己亦换上寝衣,躺进绣床。   姜雪容仰面躺在柔软的锦被之中,目光落在霜色的幔帐上,这好?像还是?第一次她和殿下什么也?不干躺在一张床上。噢,也?不是?, 第一回 ?殿下来茗玉轩时,勉强也?算吧。   她张嘴打了个哈欠,闭上眼睛,感?觉到一点困意。   萧明彻亦仰面躺着,心里还在想先前的事。她为什么会认为他是?这样的人?这么低俗且下流的人?   他本还认为,他比沈泽要好?上许多,在他身边待着,她自然会看不上沈泽。但现在,他骤然发现,他在姜雪容心中的形象似乎没那么好?,甚至可以说有点差劲。   不对,是?很差劲吧。   他认为一个   正常的男人,都不会做出这种在女?子身体还没好?的时候,与她做那种事的事。   萧明彻简直对此耿耿于怀。  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,侧眸看身边的姜雪容。   姜雪容已经睡着了。   萧明彻更生气了,她真的没心没肺到极致了。他收回?视线,再次闭上眼,不禁又想,或许此事也?不能怪姜雪容这么想。毕竟最开始,他的确对她只有正常男人的生理欲望。   他们之间也?的确多数时候的相处,只有做那件事。那时候他只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嫔妃,但现在,他承认他有些心动。   萧明彻又想到他们之间的相处,总是?相对无言。他们之间的了解太少了,她压根就不了解他是?个怎样的人,若是?她了解了,她决计不可能对他有这样的负面评价。   这也?是?他的问?题,他应当给她多一些机会了解他,让她走近自己一些。   萧明彻这般想着,缓缓进入梦乡。   翌日?一早,天光乍亮,萧明彻便?睁开了眼。   他一向是?个自律的人,不论夏日?还是?寒冬,都不会睡懒觉。不止如此,他年幼时更是?在早起之后,会先锻炼身体。   他看了眼身侧的姜雪容,她还在清甜的睡梦之中。萧明彻轻手轻脚起身,不想吵到她,他下床穿好?衣服,唤来洪冬和长庆,让长庆陪他去庭中练武。   长庆早已经习惯了,并不多言,当萧明彻的陪练。萧明彻跟长庆过了几招,忽地想到,他这么自律良好?的生活习惯,应该让姜雪容看看,让她知?道,他可不是?那种低俗下流的男人。   哪怕吵醒她睡觉,也?必须让她看看。   萧明彻如此想着,思索着该怎样让姜雪容看到。他又不能直接把她摇醒,叫她起来看自己练武,那也?太蠢了。   借由外?界的声响吵醒她?倒可行。   萧明彻如此想着,目光落在窗下那盆盆栽上,在和长庆过招时,萧明彻便?故意一脚踢碎了那个花瓶。花瓶咣当一声,四五分裂,发出不小的声响。   萧明彻很满意。   与此同时,正在睡梦之中的姜雪容只听见一声惊雷,惊扰了自己的美?梦。她露出痛苦的神色,把锦被往上扯了扯,裹住自己的头,有些烦地唤了声银蝉。   银蝉应声进来,姜雪容瓮声瓮气发问?:“谁啊?一大早在吵什么!”   银蝉看了眼外?头萧明彻的身影,面露难色道:“良娣,是?太子殿下在练武。”   姜雪容的那点闷气又憋了回?去,太子殿下,行吧。   她嘟囔了句:“一大早,练武就练武,干嘛闹出这么大的声响。”   说罢,又翻了个身,继续睡了。   萧明彻以为方才的动静足够吵醒姜雪容,那她都醒了,总要问?一句发生了什么,她的婢女定会告诉她自己在做什么,她总要好?奇地看一眼吧。他想着,继续与长庆练武,又不时往窗牖的方向看去。   等了一会儿,却始终能等到一道倩影出现。   萧明彻不禁疑惑,她睡得这么死么?这声响竟然没能吵醒她?   他这般想过,又踢碎了一个花瓶。   姜雪容仍旧没出来看。   姜雪容在寝间里又被吵醒,一阵心烦,她也?不知?道今天太子殿下在折腾什么,还让不让她睡觉了?   萧明彻见还没动静,只好?作罢。   他兴致缺缺收了招式,回?明厅里坐下休息,银蝉上前奉茶。萧明彻抿了口?茶水,视线往寝间里飘去,问?银蝉:“孤方才练武,没有吵到你们良娣吧?”   银蝉想到姜雪容的反应,自然不敢如实说,只笑道:“没有的事。”   那她确实睡得死,没心没肺的家伙。   萧明彻又在茗玉轩坐了会儿,而后便?收到宣成帝的召见,去了紫霄殿。   “儿臣给父皇请安。”萧明彻躬身行礼。   宣成帝招手唤他走近,将折子递给他:“古岚国的使团来信,说是?不日?便?将抵达京城。”   萧明彻接过折子,“古岚国怎的这时候来咱们大启?他们往年不是?四月才来么?”   宣成帝又将另一封密信递给萧明彻,道:“恐怕时因为古岚国老皇帝病危,皇子之间争斗不断,都虎视眈眈想坐上皇位,古岚国的太子又不争气,怕自己争不过其他兄弟,所以想着来找咱们大启寻求帮助。喏,古岚国太子的信上说,想与大启结成秦晋之好?,将他最美?丽的妹妹送与大启皇室和亲。”   萧明彻看罢密信,冷笑说:“古岚国曾不停骚扰我大启边境,烧杀抢掠百姓,无耻至极,后来因老皇帝身体不好?,咱们大启国力渐渐压过他一头,才消停了些。可这些仇和怨可没一笔勾销,他们古岚国若是?内斗,咱们大启岂不正好?坐收渔翁之利?一举将它?灭了才好?。又何?必跟他们结什么同盟?”   宣成帝笑了笑:“若是?能一举灭了古岚国,那自然是?大快人心。只是?大启去岁才刚遭水患,国库还有些空虚,百姓们也?才刚安定下来,若是?此时打仗,又要民不聊生,并非上策。这古岚国太子既然有意向咱们求助,到时候咱们趁机提出条件,若他登基,必须许给我们什么,此举更合适当下的社稷现状。”   宣成帝这话?也?有道理,萧明彻默然片刻后道:“那便?先看看他们的诚意吧。”   宣成帝道:“朕正是?此意,此番古岚国使团来访接待之事,便?交由你来办。”   萧明彻应下:“儿臣领旨。”   从紫霄殿出来后,萧明彻便?回?了乾元殿。   这日?下午,长庆也?查出了些东西,直指平南侯府乃此次谋害姜雪容的背后主谋。   长庆道:“属下已经命人请平南侯进宫。”   平南侯接到太子旨意,便?知?道不好?,恐怕是?事情败露。平南侯夫人有些焦急,“侯爷,太子要见你,会不会对你怎么样?”   平南侯道:“以太子对那姜氏的宠爱,恐怕不会轻易了结此事,不过夫人放心,我在朝堂这么多年,仅凭此事,太子还不能将我如何?。”   平南侯进了宫,拜见萧明彻。   萧明彻眸色阴冷,犀利如刀,直盯着平南侯:“平南侯也?知?道孤今日?召见所为何?事吧?”   平南侯自然知?晓萧明彻能召见他,已经是?有板上钉钉的证据,他不可能装聋作哑,跪下认罪道:“臣有罪。臣知?道今日?殿下召见臣,是?为了臣谋害姜良娣一事。”   萧明彻哂笑一声:“平南侯认罪倒爽快。”   萧明彻也?知?道平南侯之所以认罪这么爽快,就是?因为萧明彻不能因为这事拿他怎么样,他笑容渐冷,道:“平南侯与姜氏并不相识,如此大费周章害她,想必是?洛氏的意思吧?”   平南侯脸色变了变,道:“殿下明鉴,此事与慧儿并无关系。慧儿并不知?晓臣所为,是?臣心疼女?儿,听闻殿下宠爱姜氏而冷落慧儿,便?想替慧儿出一口?气,所以才收买了那个宫女?。但臣只是?想替慧儿出口?气,让姜良娣收些罪,并未想过要姜良娣性命,兴许是?那宫女?感?念臣给了她银钱,治她妹妹的病,所以才想要报答臣,竟然想要姜良娣的性命。”   他冷声道:“平南侯这话?可真有意思,姜氏是?一个活生生的人,侯爷因为心疼女?儿就要害她,又何?曾想过,她也?有爹娘,她爹娘难道不会心疼女?儿么?”   他分明一开始就想要姜雪容的命,这会儿尽数推给那个死了的宫女?,真当他无能,查不出来么?   平南侯道:“臣蒙蔽了双眼,一时犯下大罪,还请殿下责罚。”   话?虽如此,平南侯却知?道萧明彻也?不能怎么责罚他,因为他在这个位置多年,牵扯良多,太子即便?愤怒,也?只能不痛不痒地处罚他。   萧明彻冷冷看着他,只把一封信甩在平南侯脸上。 第74章   这动?作太过轻侮,平南侯脸色变了变,他也被人捧得?高高在上?多年。他按耐下情绪,将那封信接过,看?完之后,脸色又是一变。   这封信竟是那个被他收买的宫女写给自己的妹妹的,在信里,她说到平南侯找到自己,让她推姜雪容入水,害死姜雪容的事。这让平南侯刚才的说辞不攻自破。   萧明彻居高临下道:“侯爷此?刻还有什么?   话说?你分明一早想好?要姜氏的性命。”   平南侯脑子转得?极快,扯了扯嘴角道:“好?吧,的确是臣找人要害姜良娣,臣无可辩驳,任凭殿下处置。只是臣也要提醒殿下一句,臣为朝廷效力多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纵然今日做了错事,殿下要处置臣,也得?顾念臣多年来为朝廷尽心尽力。殿下宠爱姜良娣,可再怎样,也不过是个太子良娣罢了,何况姜良娣不是还活得?好?好?的么??”   平南侯在威胁萧明彻,纵然他认下这错处,可萧明彻也不能为了一个妾室奈他何。   萧明彻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,他讨厌自己被人这样威胁。他咬了咬后槽牙,背过身?,双手反剪身?后。   平南侯想错了,他以为自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真?的拿他怎样,可萧明彻不止为了一个姜雪容,他还为了自己。他讨厌被平南侯威胁,讨厌这种身?不由己的感觉。   萧明彻道:“平南侯口口声声说洛氏并不知此?事,可据孤所知,她分明才是主谋。姜氏落水当?日,她几次三番阻拦孤找人,分明早就知晓姜氏要出事。且根据她宫中的宫人证词,她的确几次说起除夕夜,便可以再也不必见到姜氏。孤眼?皮子底下容不下这样心思狠毒的人,孤会将她逐出宫去。至于平南侯,天子犯法都该与庶民同罪,平南侯意图谋害他人性命,原该按照律法处置,但?念在你多年来朝廷尽心尽力的份上?,孤只会奏请父皇,削爵一等?,并禁足家中思过半年。”   平南侯听完他的话,有些不可置信,“太子殿下!”   萧明彻打断他的话:“侯爷请回吧,若你有什么?异议,自然也可以与父皇去说。”   但?他不会让宣成帝听平南侯的话,这件事只会这么?解决。   萧明彻说罢,命长庆送客。   平南侯还欲再说什么?,已经被拦在门外。他看?了眼?乾元殿的大门,拂袖而去,萧明彻只不过是个太子,如今朝廷之事还得?由宣成帝做主,他就不信,宣成帝也会任由萧明彻这么?做。   萧明彻动?作很快,平南侯走后,他当?即下旨,废除洛慧儿良娣之位,命人将洛慧儿逐出宫。而后又去了一趟紫霄殿面见宣成帝,奏请宣成帝处置平南侯。   宣成帝有些犹豫:“平南侯毕竟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,姜氏如今也好?好?的,禁足也就罢了,削爵一等?的处罚会不会太重了些?”   萧明彻道:“父皇顾念平南侯往日的功劳,反而让平南侯自恃功劳,不把父皇放在眼?里。平南侯今日能把手伸进宫里谋害一个太子良娣,可若是不给他一些教训,来日他岂非更胆大妄为,敢谋害儿臣,甚至敢谋害父皇?削爵一等?,只是对他的敲打,又不曾将他贬为庶民,儿臣以为这处罚刚好?。”   宣成帝听了萧明彻的话,觉得?也有道理,他毕竟是皇帝,平南侯这些年的确也太过了些。   “那就按你说的办吧,明日上?朝,朕便下旨。”   -   洛慧儿接到被赶出东宫的旨意时,一脸不可置信,根本不愿意配合那些太监,她坐在圆凳上?,有些歇斯底里道:“我不信,我要见太子!”   洪冬耐着性子跟她说话:“洛姑娘,你还是配合些吧。殿下不会见你的。”   洛慧儿被废除了良娣之位,自然就只能称她一句洛姑娘,这还是洪冬不踩高拜低,否则换了别人,只会称她为洛氏。   洛慧儿狠狠瞪了眼?洪冬,“我不信,太子殿下一定会见我的,我是冤枉的,一切都是我父亲做的,我根本什么?都不知道。凭什么?要让我承担?”   她把一切都推到平南侯身?上?,试图保住自己的地位。她不能被赶出宫,若是被赶出宫,她一定会被所有人耻笑?的,姜思娴就能耻笑?她一辈子,还有那些女人,她们都会耻笑?她,她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。   她抓住洪冬的胳膊,把自己手上?的镯子摘下来塞进洪冬手里,求他:“你帮我跟太子殿下说一声吧,殿下就算要定我的罪,也要听我辩驳一下吧。”   洪冬哪里敢收,他可记着福公公的下场,他忙不迭吧镯子退还洛慧儿,道:“洛姑娘,不是奴才不帮你,只是太子殿下说了,不会见你,奴才也没办法。”   洛慧儿见状,只好?撒泼,总之就是不愿意收拾东西出宫。纵然太子说将她逐出宫,可不论如何,她还是平南侯的女儿,他们尚且不知太子对平南侯的处罚,也不好?太过得?罪她,只好?又去禀报萧明彻。   “殿下,洛氏不愿意离开……”   萧明彻拧眉道:“她不愿意自己走,那便请她出去,都是干什么?吃的?”   洪冬得?了这话,明白了该怎么?做,强行让人把洛慧儿请了出去。   说是请,其实就是让人架着她直接扔了出去。   那场面,好?不狼狈。   这么?大的动?静,薛如眉和?赵蔷当?然听说了消息,前来看?热闹。看?见洛慧儿被扔出去的时候,两个人都觉得?有些解气,毕竟洛慧儿从前对她们一向颐指气使,态度差劲。   但?转念又想到,太子殿下之所以把洛慧儿赶出宫,都是为了姜雪容。因为洛慧儿害了姜雪容,所以被赶出宫了。这是殿下对姜雪容的宠爱。   听闻近些日子,殿下几乎每日都要去姜雪容宫中陪着她。   赵蔷看?了眼?薛如眉,开口说话:“薛姐姐,殿下这般宠爱姜姐姐,日后会不会让她做太子妃?”   薛如眉冷哼一声,她不愿意看?见姜雪容过得?好?,“我听闻皇后娘娘属意英国公府程姑娘,有意让她做太子妃,哪里轮得?上?姜雪容?就算殿下宠爱姜雪容,也不可能让她做太子妃,她哪点配得?上?太子妃之位?”   赵蔷又问:“英国公府的程姑娘?从前在宫里侍奉过太后那位程姑娘么??听闻太后过世之后,她便自请去为太后祈福,竟已经回京了么??”   薛如眉点头:“是啊,程姑娘和?太子青梅竹马,又落落大方?,想必日后进了东宫,也不会苛待我们。”   不管是谁,总之不能是姜雪容,薛如眉就都高兴。   赵蔷点头附和?,又道:“姜姐姐的病应当?也好?得?差不多了,我们要不要去探望探望?”   薛如眉转过身?:“要去你去,我可不去。”   赵蔷悻悻笑?了笑?,也没表态。   洛慧儿被赶出宫的事,姜雪容也已经知道。   银蝉眉飞色舞地向她描述当?时的情况:“一左一右两个强壮的侍卫,就这么?架着她,扔了出去,笑?死人了。真?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,再想想她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,更是可笑?了。”   姜雪容听得?很激动?,又叹气:“你怎么?没把我叫醒,我也想看?!”   银蝉道:“奴婢叫了您的,您说太困了,再睡会儿。”   好?像是有这么?回事儿,姜雪容回忆起来,默默在心里想,都怪一大早太子殿下扰她清梦,害得?她下午才这么?困,也没看?上?这个热闹!   好?气呀。   银蝉又说:“殿下可是为了良娣您才把洛氏赶出去的,可见殿下对您多么?宠爱。殿下的宠爱可未必一直有,您要赶紧养好?身?体,然后抓紧给殿下生个一儿半女的,日后就有依仗了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哎呀你又来了,我还不想生孩子。”   银蝉苦口婆心:“但?您也该考虑起来了。”   姜雪容托着小脸叹气:“可是我还没做好?要生孩子的准备,生孩子那么?久,十月怀胎,而且听说好?痛的。”   银蝉道:“您这身?子也弱,还没调养好?,下回还是问问太医,让太医给您调养调养。”   银蝉三句话不离生孩子,听得?姜雪容头痛,她赶紧岔开话题,敷衍过去。   这天夜里,萧明彻又来了茗玉轩。仍旧是什么?也没做,只是和?姜雪容同榻而眠。   次日朝堂上?,宣成帝下旨对平南侯削爵一等?的处罚,又说起古岚国使臣来访的事。   朝臣们议论纷纷。   又过了几日,古岚国使臣抵达京城。   古岚国   太子玛尔齐与公主玛和?娜骑在马上?,颇为新奇地打量着大启街上?的一切。玛和?娜戴着纱巾,遮住姣好?的面容,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?睛,机灵地转着。   玛尔齐也是蓝色眼?睛,不过没有佩戴面纱,他拥有英俊的面庞,鼻梁高挺,眉目深邃。   百姓们觉得?好?奇,纷纷围观。   玛和?娜和?玛尔齐用?古岚国的语言交谈:“哥哥,我们真?要向大启朝寻求帮助么??他们会帮我们么??”   玛尔齐说:“只要你嫁给他们的皇子,他们当?然会愿意帮我们的。”   玛和?娜叹气:“可我觉得?他们大启人看?起来斯斯文文白白嫩嫩的,没有男子气概,不像我们古岚人。我不想嫁给他们。”   玛尔齐哄她:“我听说大启的太子是个很有男子气概的人,你若是见了他,一定会喜欢他的。你要是能让他也喜欢你,那就最好?了。”   玛和?娜将信将疑,轻轻笑?了起来:“真?的吗?那他一定会喜欢我的,没有人不会喜欢我,在古岚人人都喜欢我。” 第75章   玛和娜嘴角上扬,说这话时脸上尽是?得意的神采,她是?古岚第一美人,她认为自己有资本说这种话。何况她说的是?实话,在古岚国?,的确男人都喜欢她,求娶她的男人都排成长队绕都城一圈。   但那些男人们都太容易得到了,让玛和娜没有征服的欲望,她觉得没有意思,所?以也不怎么喜欢他们。   想到哥哥口中说的那个大启太子?,玛和娜心里燃起了一丝好?奇。他真?的很有男子?气概吗?听?说他长得很英俊,有多英俊?   玛和娜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位大启太子?了。   玛尔齐也知?道妹妹的魅力,正因如?此?,他才带着妹妹前来大启,就是?抱着把妹妹嫁给大启太子?的心思,让大启帮他当皇帝。听?说大启太子?还?没有太子?妃,如?果大启太子?能爱上玛和娜,娶她当太子?妃,那大启一定会帮自己的。   玛尔齐说:“当然了,没有人会不爱我的妹妹。”   玛和娜说:“哥哥,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那位大启太子?呀?”   玛尔齐说:“兴许过几日?大启皇帝就会接见我们,到那时候你就可以见到那位大启太子?了。”   玛和娜噢了声,期待起来。   古岚国?的使团车马一路沿着街道往前走?,最后抵达专门招待外国?使团的驿站,百姓们见到这样和自己长相不同的人,分外新奇,一路跟着看,直到人进了驿站。   古岚国?使团抵达京城的消息,早就已经传到宣成帝和萧明?彻手中。宣成帝命萧明?彻准备接待事宜,负责的官员前来询问,何时准备接待古岚国?使团。   萧明?彻只道:“差人给他们送些东西去,就说是?父皇的赏赐,至于接待,再过两?日?。”   鸿胪寺官员闻言有些迟疑:“太子?殿下,这样会不会不太好?,让古岚国?觉得我们大启轻视于它?”   萧明?彻轻笑一声:“那又如?何?古岚国?当年待大启又何曾有过礼貌?何况如?今他们有求于我们,岂敢说什么?”   鸿胪寺官员明?白了,得了吩咐便退下去了。见过了鸿胪寺的官员,还?有其他官员要见,只能中途得空休息一会儿?。   官员们都走?了之?后,萧明?彻喝了口茶水,轻捏眉心,忽地想到姜雪容。他与官员们商讨政事的样子?,她从未见过吧?   他分明?是?一个出色且正直的男人,不知?道她为什么会有那种误解。   萧明?彻想着,唤洪冬进来:“去请姜良娣来一趟乾元殿,就说孤有事情?找她。”   洪冬应下,当即去了茗玉轩请人。   休养了些日?子?,姜雪容气色好?了不少,已经很少咳嗽,只是?该喝的药不能断。她才刚皱着眉头喝过药,往嘴里塞了两?颗蜜饯,便听?得绿蕊说起古岚国?使团到京城的事。   “奴婢听?说古岚国?的人长得和咱们大启人不一样,他们头发卷卷的,眼睛还?是?蓝色的,看着跟妖怪似的呢。”绿蕊没见过古岚国?的人,脸上难掩好?奇。   姜雪容听?她说着,也被勾起了好?奇心,她也没见过古岚国?的人。   “我也想看看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子?。”   绿蕊惊喜道:“过些日?子?圣上会设宴招待他们,想必良娣也能出席,到时候良娣就能看见了。”   姜雪容闻言,有几分期待。   主仆几个正说笑,听?见洪冬来,银蝉出门迎接。   “洪公公,可是?殿下有什么吩咐?”   洪冬笑着说:“殿下说,请良娣去一趟乾元殿,殿下有些事找您。”   姜雪容有些诧异,不知?道萧明?彻有什么要紧事找她?还?要特意让她去乾元殿,而不是?让洪冬直接传话。   她道:“我知?晓了,待会儿?便去,多谢洪公公。”   洪冬传完话便走?了,姜雪容趴在矮桌上撑着下巴,眉目微愁,和银蝉说话:“你说殿下突然找我,是?为了什么?”   银蝉摇头:“奴婢也不知?道,或许有什么好?事吧。”   近来殿下对她们良娣可分外宠爱呢。   姜雪容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事,索性?不再想,让银蝉给她更衣梳妆,出门往乾元殿去。   她着一身浅蓝色的斗篷,里头是?浅粉色的袄子?,领口和袖口都嵌了保暖的兔毛,再将斗篷帽子?罩上,整个人便遮得严严实实,不让冷风侵袭。手里也被银蝉塞了一个手炉,到乾元殿时,因走?了这么一段,整个人都暖暖的。   待到了乾元殿,姜雪容摘下斗篷,门口的侍卫并不拦她,洪冬领她进了殿门,至一旁稍等片刻。   “姜良娣稍候片刻,殿下正在与官员商讨政事。”洪冬说着,让底下伺候的宫女赶紧上前侍奉茶水。   姜雪容解下斗篷,让银蝉拿着,笑说:“无妨,我且等着,不会惊扰殿下。”   洪冬含笑告退。   姜雪容在一旁的榻上且坐了坐,等了会儿。她待的地方和正殿不远,只隔了一道门,那门还?是?虚掩着的,因而正殿之内的声音传入她耳中都听?得十分真?切。   萧明彻在和他们商讨政务,他的声音听?起来有几分严肃,但仍是?好?听?的,好?似山中清泉。   他们讨论的什么事姜雪容听?不明?白,也不想听?明?白。这和她又没什么关系。   她等了许久,也没见他们结束,渐渐有些困倦,不由掩嘴打了个呵欠。   一墙之?隔,萧明?彻说罢,坐回?椅子?上喝了口茶水润嗓子?:“诸卿可还?有什么异议?”   他微垂着眸子?,不禁在想,方才他的英姿应当姜雪容都已经看见了吧?他可是?特意给她留了好?大一条门缝,能将他的英姿尽收眼底。   太子?处事一向严谨,官员们自然没有异议,事情?敲定之?后,便各自散去。   萧明?彻目送官员们离开后,起身走?向一旁的房间,他推开门,道:“抱歉,让你久等了。”   萧明?彻话音落地,并未听?见任何回?音,不由一蹙眉。   刻有如?意祥云的屏风映出少女趴在桌上的影子?,将萧明?彻的视线吸入其间。他绕过屏风,那道朦胧的影子?便化作现实,浮现在他面前。   少女的确趴在矮桌上睡着了,她侧着脸,唇微微张着,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。萧明?彻自觉放轻了步子?,高大身影停在她身侧,影子?将她笼住,仿佛她静静地躺在他怀里。   萧明?彻伸手,轻轻碰触姜雪容的脸颊。她似乎感觉到了,伸手想拂开他的手,但柔柔的,没任何力气可言,反而像一种撩拨。   萧明?彻反手抓住她小巧的指尖,轻轻地握在手中。她的指尖有些凉,不知?道是?不是?睡得久了的缘故。   他微微躬身,低下头,凑近了些。   近到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,近到能嗅到她身上的香粉味道。   他嘴角微微上翘,因为要来见他,所?以特意搽了香   粉。不止搽了香粉,她脸上也施了脂粉,特意装扮过。   他目光辗转一圈,最后又落在她的唇上。   萧明?彻想到那一次的落荒而逃,他心跳微微快了些,俯身凑得更近,近到将自己好?看的薄唇贴上她的。   他想,若是?她再醒来,这回?他绝不会再落荒而逃,他会继续吻她。   但是?怀中的人还?没有醒,反而因为睡着了,放松了警惕,使得萧明?彻可以轻而易举地攻入她的唇齿之?间。   他轻轻眷顾过她洁白而整齐的牙齿,和柔软的舌尖,因为她没有醒,从而使得他的行为带有一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。   萧明?彻退出她的唇齿之?间,心跳鼓动着耳膜,垂下长眸。   姜雪容还?是?没有醒。   他蓦地有些失望了,纵然这种偷偷的刺激感也有几分趣味,但是?……   他希望她在此?刻醒来,而后给予他一些反应,或是?睁着眼睛看他,或是?放软腰肢。   他想着,再次低下头,含住她的唇瓣。   这回?姜雪容似乎感知?到他的心思,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。   姜雪容方才做了一个梦,梦里她在吃一颗糖,想将它咬碎,都送入嘴里了,不知?怎么就是?咬不到。   她睡醒的瞬间总是?思绪有些迟钝,因而看见萧明?彻的脸时,还?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。下一瞬,她便瞪大了双眼。   姜雪容下意识想后退,被萧明?彻握住后脑勺,不容许她后退。   ……原来咬不到的是?这个。   她被亲得有些迷糊,感觉一嘴巴的口水都要满了,只好?下意识地往喉咙里咽。   这一举动更刺激了萧明?彻,他将她从榻上抱了起来,按进怀中。   姜雪容也不知?道发生了什么,最开始有些抗拒,转念想到,反正这种事他们之?间做过也不止一次了,她有什么好?抗拒的?索性?任由萧明?彻亲吻。   她什么也不需要做,萧明?彻会带着她。  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,姜雪容有些气喘,倚在萧明?彻怀里。   她双眸涌出些水雾,眼眶也有些红,缓了好?一会儿?,才觉得意识清醒过来了。   殿下让她来乾元殿找他,说有事找她,然后她来了,殿下在议事,所?以她等着,等着等着就睡着了……   但这些好?像都不是?现在的重点,现在的重点是?,她坐在萧明?彻腿上。   即便隔着厚重的冬装,她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同。   如?果是?以前,她可能不知?道那是?什么,但现在她都经历过多少回?了,当然知?晓,想忽视都不能。   姜雪容眨了眨眼,心里闪过一些念头,现在还?是?白天……   在这里?   不对,她不还?是?个病人嘛?   姜雪容咬了咬唇,垂下脑袋,声音很轻:“殿下,嫔妾的病……还?没好?全……”   她又说这种话。   萧明?彻嗔怒看她一眼,微微咬牙道:“孤知?道,所?以你别乱动。” 第76章   姜雪容哪敢乱动?,只敢乖乖坐着,一动?不?敢动?,等待着萧明彻平静下来。   不?知道过了多?久,终于感觉到萧明彻平静下来,姜雪容松了口气,忙不?迭从他腿上跳下来,站远了些。她?手指扯了扯裙摆,有些不?自在地开口,“殿下找嫔妾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?”   萧明彻眸光落在她?微垂的面庞,他哪里有什么事找她?,不?过是想给她?展示一下自己平日里的形象,挽救在她?心里的自己的形象。但这话他不?可能告诉姜雪容,所以找她?来总要有个正当理由。   萧明彻垂眸,忽地心念一动?,道:“方才你也听见了吧,古岚国使团抵达京城,不?日父皇便要设宴招待他们。”   姜雪容诚实?道:“嫔妾听见了一些,不?过后?来嫔妾便睡着了。”   萧明彻一怔,她?该不?会?压根没有好奇过他平时议政是什么样子,所以压根没有从那特意给她?留的门缝里偷看吧?   以她?往日的性子,倒是极有可能。   萧明彻微不?可闻地叹气,有些懊恼,道:“到时候你随孤一道出席,毕竟是接见别国使团,诸多?事项你都要注意,莫要丢了我们大启的脸面。”   姜雪容点?头:“嫔妾明白,殿下放心。”   虽说?她?不?喜欢这种?场合,但想到能看到古岚国人?,又觉得?也可以接受,甚至有些雀跃。   她?眨了眨眼,看向萧明彻:“殿下还有别的事么?”   萧明彻:“没有。”   姜雪容:“那嫔妾便先告退了。”   她?说?罢转身,又觉得?奇怪,这种?小事殿下让洪冬传话便是了,怎的还要她?亲自过来一趟?兴许是殿下很重视此次接见古岚国使团吧。姜雪容也没多?想。   萧明彻看着她?的背影,又叹了声。   她?难道对他就没有一丝好奇么?   古岚国使团到达京城的事,薛如眉和赵蔷自然也听说?了,赵蔷道:“听说?古岚国人?和咱们大启人?长得?很不?一样,真想看看他们的样子。薛姐姐,你说?到时候殿下应当会?让咱们也去吧?”   按照惯例,这种?接见别国使团的宴席,后?宫嫔妃也可以参加,但不?是所有的嫔妃都可以,还得?太子殿下点?头才行。   薛如眉垂下眸子,她?们能不?能去不?知道,但殿下一定会?带姜雪容去。她?轻哼了声,差人?去打听一番,果?真听闻了殿下要带姜雪容出席的消息。   好在殿下后?宫嫔妃不?多?,松口让她?们二人?也参加。   薛如眉掐了掐手心,她?一定要姜雪容跌落风光。   -   玛尔齐和玛和娜坐在驿站的房间里,玛和娜有些着急,她?手里拿了一朵刚摘的花,把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来,扔在桌上,抱怨道:“哥哥,我们都已经到这里好几天了,怎么大启皇帝还不?召见我们?我好想知道他们的太子到底是什么样子。”   玛尔齐听她?说?起此事,脸色有些阴沉,大启皇帝这么做完全?是轻视他们,自然令人?愤怒,若是他们古岚国还像从前一样厉害,自然不?用受这种?委屈。可今时不?同往日,近十年来,都是大启占据上风,何况如今他还是有求而来,更没有任何资本说?话,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。   玛尔齐道:“再等等,快了。”   玛和娜把花瓣都摘完,把花丢在地上,转身靠着桌沿,瘪了瘪嘴。   终于又等了两日,大启皇帝下旨在宫里召见他们。   接待别国使团的宴席与往常的宫宴不?同,不?在流云台,在九云殿。九云殿地方更宽敞气派,正殿之中雕梁画栋,金光闪闪。   宣成帝坐在上首,皇后?坐在他身侧,二人?皆是气度不?凡,皇后?身后?是几位位分高?的妃子。萧明彻坐在宣成帝右下方的位置,几位皇子与公主依次排序,在他们对面,便是古岚国的使团。   姜雪容坐在萧明彻身后?,睁大眼睛看向古岚国的方向。   古岚国太子与公主都生得?一头棕色的卷发,眼眸是蓝色的,的确与他们大启人?生得?大不?相同。但是他们都生得?很好看,是与大启人?不?一样的好看。   姜雪容咬了咬唇,很好奇为何他们的眼睛会?是蓝色的。当然好奇归好奇,她?也不?可能在这里问询,她?还记着太子殿下的叮嘱,不?能给太子殿下丢脸,不?能给大启丢脸。因而她?只是端庄地坐着,压制住自己的好奇。   不?过这古岚国太子和古岚国公主虽然长得?都很好看,可是他们长得?一点?都不?像,也是奇怪。听说他们俩都是古岚国的皇后所生,一母同胞,若是同父异母,长得?不?像也说?得?过去,可一母同胞的兄妹长得这么不?像,还真是怪异。   姜雪容这么想着,不?由多看了几眼古岚国的太子与公主。   在姜雪容打量玛尔齐和玛和娜的时候,玛尔齐和玛和娜也在打量她?。   因为她?生得?很漂亮,玛尔齐一眼便注意到她。   玛尔齐认出坐在对面的萧明彻就是大启太子,那么他身后?的   就是他的妃子吧?他打听过消息,知道大启太子至今还没有娶正妃,所以他身后?那些人?只能算他的小妾。   在古岚国,小妾是可以随意送给别人?的。玛尔齐不?禁有些心猿意马地想,若是他妹妹可以勾得?大启太子的欢心,不?知道向他讨要他这个小妾,他愿不?愿意给?   至于玛和娜,她?所想的和玛尔齐不?同。她?看见姜雪容,心里升起的是一种?警惕感,这个女人?太漂亮了,会?夺走属于她?的风光。   她?一定也很受太子的喜欢吧?   玛和娜想着,目光转向那个英俊的男人?,那就是大启的太子么?   她?想哥哥说?得?没错,他的确和那些人?不?同,更有英雄气概。不?过看起来还是太过斯文,不?像他们古岚国的好男儿。   丝竹管弦声不?绝于耳,宣成帝开了口,打断这热闹:“玛尔齐太子,前些日子朕政务繁忙,一时未顾得?上召见你们,还望你们不?要放在心上。朕敬你们一杯。”   一旁伺候的宫女当即给玛尔齐送上一杯酒。   玛尔齐站起身,接过杯盏,朝宣成帝道:“大启陛下说?笑了,我可以体?谅陛下。”   他说?完,仰头将?杯中的酒一饮而尽。   “出发之前,父皇特意叮嘱过我,让我向皇帝陛下问好。这一杯,是我代父皇敬皇帝陛下的。”玛尔齐又喝了一杯。   宣成帝笑道:“朕听闻你父皇病了,不?知如今可好了?朕这里有支千年人?参,最是滋补,便送与古岚国的皇帝陛下。”   除了人?参,还有些别的东西,都由玛尔齐代为收下。玛尔齐道过谢,也呈上了一些古岚国带来的礼物。   “此乃千年夜明珠,放在黑暗的房间里,可使房间顷刻间亮如白昼。”玛尔齐掀开盖着夜明珠的红色绸缎,露出了里面的夜明珠。   在灯烛的映照下,也能看见夜明珠发着蓝色的光,可想而知,若是在一个黑暗的环境里,它该多?么明亮。   一时间,官员们都惊呼起来。   不?知是谁道:“玛尔齐太子的礼物的确很有诚意。”   玛尔齐勾了勾唇角,手放在胸前鞠躬,又道:“除此之外,还有一件特别的礼物,是我的妹妹玛和娜公主,她?听闻要拜见大启的皇帝陛下,因而特意准备了一支舞蹈,献给皇帝陛下与皇后?娘娘。”   玛尔齐拍了拍手,玛和娜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。   众人?的目光齐齐看向这位美丽的公主,只见玛和娜脱下外衣,露出了里面性感的舞衣。那舞衣与大启寻常的舞衣不?同,只在她?胸口位置与大腿位置有些布料,还是纱质的布料,一片春光若隐若现。   大启民风已经算开放,可看见玛和娜的舞衣,还是引起了一阵轰动?。   “这……这也太过裸露了些……成何体?统啊……”   “是啊是啊。”   “就是……”   玛和娜才不?管他们说?什么,她?微微扬着下巴,从座位上走下来,走到中间向宣成帝行了个礼,而后?示意自己的婢女开始。片刻之后?,她?身后?的婢女便开始演奏起古岚国的曲调,玛和娜随着乐声慢慢开始跳舞。   古岚国的曲调和大启也截然不?同,充满了一种?异域风情。玛和娜随着曲调翩翩起舞,妩媚又妖娆,她?的舞衣是红色的,像一团火焰,又像曼珠沙华绽放。她?的舞衣上镶嵌了不?少铃铛,随着她?舞动?的步伐,铃铛声也响起来。   众人?一时间都看呆几分。   姜雪容也看得?瞪大双眼,这位公主的舞蹈跳得?可真好,她?要是个男人?,应当已经爱上公主了。姜雪容咽了口口水,只见玛和娜转着圈,停在了萧明彻面前。   玛和娜伸手拿过萧明彻面前的酒杯,在舞动?的时候,为他倒了一杯酒,而后?用嘴咬住酒杯,送到萧明彻面前。   此举意味太过明显,众人?一时间神色各异。   薛如眉与赵蔷二人?是担心,这位玛和娜公主如此美丽,又如此主动?,倘若殿下当真收了她?,定是一个劲敌。她?们入宫这么久了,都没能得?到过太子殿下的青睐,若是这个公主此刻得?到了殿下的恩宠,那岂不?是……   姜雪容的目光也落在萧明彻脸上,她?倒是没想这么多?,只是下意识地好奇。就好像看戏的时候,好奇主角们接下来要做什么。唯一的不?同是,现在这位主角,是她?的男人?。   萧明彻看着面前的那杯酒,察觉到身后?的那道目光,不?由得?有几分欣喜。   她?看着自己,分明还是在意的。   玛和娜媚眼如丝看着萧明彻,她?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,可是她?嘴巴都快麻了,也没见面前的人?接过酒杯。 第77章   玛和娜渐渐有些绷不住,神色有些垮下去?,她?自己用手?接过杯盏,再一次递给萧明?彻,直白说:“这?一杯酒,我敬太子。”   她?直勾勾地?盯着萧明?彻瞧,目光充满了?自信和侵略性,这?和大启女子截然不同。纵然大启民?风算得上开放,但闺阁女儿?所接受的教导仍然是矜持的。   一时间,大家都有些哗然。   后宫嫔妃们自然看不惯玛和娜如此做派,窃窃私语议论起来:“这?公主莫不是对?咱们太子殿下倾心?”   “她?自恃美貌,以为咱们太子殿下就?一定?会喜欢她?么?依我看,她?虽然美貌,可太子殿下那位姜良娣也不差。”   “就?是,她?也太大胆了?些。”   ……   萧明?彻终于看向玛和娜,却仍然没?有接过酒杯的意思,他又看她?手?中的那杯酒,“抱歉,公主,孤有些洁癖,方?才这?酒杯沾了?您的口?,孤不能喝。”   他说着,将自己手?边的杯盏拿起来,举了?举示意:“多谢公主。”   玛和娜听了?这?话,脸色霎时间变得很难看,大启太子这?是什么意思!他认为她?的嘴巴很脏么?   他不知道在古岚国,有多少男人梦寐以求能一亲芳泽,他竟然敢嫌弃她?!   玛和娜顿时对?萧明?彻生出几分讨厌,但讨厌之外,又夹杂着几分征服欲,反而让她?觉得有趣。她?一向认为太容易得到的男人没?意思,这?个大启太子,她?一定?会让他也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!   玛和娜咬了?咬牙,把杯盏收回,自己仰头喝了?杯中酒,而后继续跳舞。   “抱歉,是我考虑不周了?。”   玛和娜扭动着柔软的腰肢,在萧明?彻面?前转了?两个圈,她?裙摆翩飞,愈发妖娆。先前那些议论她?穿着太过暴露的臣子们不禁也被吸引,渐渐没?了?声音。   一时间,席间只剩下玛和娜的婢女们弹奏的乐曲的声音。   玛和娜对?此很满意,她?是古岚国最耀眼的明?珠,即便如今在大启,也不会例外。   玛和娜有些得意地?看向萧明?彻,却见萧明?彻面?色如常,泰然端坐,似乎一点也没?被她?吸引。她?眉头微蹙,他竟这?般无动于衷?   萧明?彻的确对?玛和娜的舞蹈没?有任何兴趣,比起玛和娜的舞蹈,他更在意姜雪容。   这?个古岚国公主在他面?前跳舞,姜雪容已经看见了?,她?会怎么想呢?   这?位玛和娜公主已经这?么明?晃晃地?表现出了?对?他的兴趣,她?总不能还是毫不在意吧?再怎么说,他也算是她?的夫君。   萧明?彻不动声色地?用余光瞥向姜雪容,瞥到了?她?的目光紧紧落在玛和娜身上。   萧明?彻的心陡然往上一提,心口?的烦闷仿佛消散几分。   她?上回虽说并不在意他与程姑娘之间的事,可程姑娘是程姑娘,他同程姑娘之间本就?没?有什么,现下玛和娜却是毫不避讳地?展露出对?他的喜欢了?。再说了?,上回距离今天都已经过去?这?么久了?,那会儿?她?或许不在意,但现下在意了?,也不是没?有可能。   人的心一向千变万化。   正如他也不清楚,   自己到底何时开始对?姜雪容动心。只在那天夜里,看她?惨白一张脸了?无生机,仿佛随时要撒手?人寰时,骤然明?了?。   或许情之一字,正是仿若夏日暴雨一般,来之匆匆。   萧明?彻长眸微垂,心蒙蒙跳着,又想,她?若是生气?,可怨不到他头上。他直截了?当地?拒绝了?玛和娜的请求,甚至有些不给她?面?子。   玛和娜一支舞跳完,也没?见萧明?彻多看自己一眼。她?垮着脸向宣成帝行了?个礼,回到自己的座位上,脸色难看极了?。   宣成帝拍手?为她?鼓掌,“公主的舞姿真乃惊艳绝伦,多谢公主。”   玛和娜用古岚国的语言和玛尔齐抱怨:“哥哥,我讨厌那个大启太子!”   玛尔齐对?萧明?彻的无动于衷也有些心焦,他必须得让玛和娜抓住萧明?彻的心才行,否则他们大启定?然不会愿意帮助自己夺得皇位。他笑了?笑,说:“玛和娜,可是他的确很有男子气?概,不是么?何况你不是一直喜欢征服男人么?若是你把他征服了?,一定?会很有成就?感,对?不对??”   玛和娜轻哼了?声:“可是我讨厌他!”   但哥哥说得对?,她?的确很想征服大启太子,她?必须征服他。   玛和娜这?般想过,抬眸看了?眼萧明?彻。   又喝了?几杯酒,跳了?几支舞后,玛尔齐站起身道:“皇帝陛下,不瞒您说,此次我们来到大启,就?是想与大启结成姻亲。我妹妹玛和娜是古岚国的明?珠,我想为她?在大启找一位合适的夫婿。”   众人听得他这?么说,愈发笃定?方?才玛和娜就是看上了他们的太子。   古岚国若是与大启结秦晋之好,自然是好事,未来起码能保十数年和平。但大启官员们又觉得这?位玛和娜公主配不上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,若是她?看上了?别的没?成婚的皇子他们或许能同意,但是太子不成。何况太子殿下如今还未迎娶正妻,总不能叫一个外邦女子日后做大启的皇后。   宣成帝明了朝臣们的想法,与皇后对?视一眼,笑说:“贵国有这?样的诚心,大启深感荣幸。玛和娜公主的确堪称明?珠,择婿之事非同小可,朕的儿?子里有几个尚未成婚的,与公主还算般配,公主与太子可以慢慢考虑,慢慢挑选。除了?朕的儿?子,若是公主看上了?其他大启的儿?郎,朕也可以促成一段好姻缘。”   玛尔齐笑容淡了?几分,他知道宣成帝的意思,他并不想让玛和娜嫁给他的太子。可玛尔齐必须让玛和娜嫁给太子。   好在他们要在大启待上一些时日,总还有时间考虑。   玛尔齐道了?声谢:“多谢皇帝陛下。”   一轮弯月渐渐爬上枝头,宴席已然到了?尾声。   宣成帝接见了?古岚国的使团之后,按照规矩,他们会从驿站搬到宫中别苑居住,故而今夜他们就?会在宫中留宿。   宣成帝今日多喝了?几杯,不由?得又诗兴大发,做了?几首诗,好在古岚国的那些人文采不行,似乎看不出来他的诗做得好不好,一个劲夸,夸得宣成帝飘飘欲仙,差点又要再做几首。   好在皇后眼疾手?快,扶住人便叫拿解酒汤来堵住了?宣成帝的嘴,顺势把人带了?下去?。宴席到这?里也就?结束,皇后扶着宣成帝,乘上舆驾离开。古岚国的使臣们也都喝了?不少酒,有些醉醺醺的,被引路太监们领着回别苑。   一片酒暖香浓里,萧明?彻倒是还很清醒,他今夜没?喝什么酒。他站起身,侧身看姜雪容她?们,道:“你们也回宫吧。”   赵蔷与薛如眉齐齐行礼告退,姜雪容也欲告退,被萧明?彻叫住:“等等,你与孤一起走。”   姜雪容只好站定?,与萧明?彻一道走。   赵蔷与薛如眉见她?被留下,心里又一阵发酸嫉妒。她?二?人往前走了?一段,与玛尔齐擦肩而过,只听见他玛尔齐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话。   玛尔齐喝醉了?酒,被身边的仆从扶住,有些神志不清,拉住了?那领路的太监问道:“你们太子身后那个穿绿色衣裳的,叫什么名字啊?”   玛和娜听见这?话,有些不悦:“哥哥,你问那女人做什么?”   那领路的太监笑了?笑,道:“您是说姜良娣么?姜良娣的闺名,似乎是雪容二?字。”   玛尔齐点了?点头,念了?一句:“雪容?”   玛和娜听见玛尔齐打听那个女人很不高兴,发起脾气?来。玛尔齐还要靠玛和娜引诱大启太子,哪里能惹她?,赶忙打住了?话头。   这?一番话正巧让经过的薛如眉与赵蔷听见,薛如眉冷哼一声,指责姜雪容:“呵,都引诱到外邦的太子身上了?,手?段还真是厉害。”   话音才落,忽地?有个念头在她?心里冒出来,若是能借这?位古岚国太子的手?,将姜雪容赶出宫,岂不是快哉?   只是,要怎么才能让姜雪容被赶出宫呢?   若是……姜雪容与古岚国太子私通……   殿下决计容不下她?了?吧?   薛如眉的心跳得有些快,这?是个好机会,她?要好好筹谋一番,争取一击即中。   -   姜雪容跟在萧明?彻身侧,从九云殿走出来。萧明?彻的步舆停在旁边,他登上步舆,对?姜雪容道:“上来。”   姜雪容乖巧地?跟着登上步舆,坐在萧明?彻身侧。   她?今日没?觉得那么累,大抵因为今日看到了?古岚国的人长什么样子,还看见了?古岚国公主的舞蹈,颇为震撼。   尤其是古岚国公主的舞蹈,热情似火,她?若是个男人,一定?也会拜倒在她?的石榴裙下的。   啧,就?是太子殿下一点反应也没?有,简直就?……   不像个男人嘛!   人家都用嘴叼着杯子给他敬酒了?,他让人家叼了?那么久都不接!   姜雪容轻声叹气?。   还有洁癖,他有么?好像也没?有吧,他不是与自己交换津涎的时候一点也不计较么?   那干嘛要拒绝人家公主的敬酒啊?   萧明?彻听见她?的叹息,微微侧眸。   她?叹气?做什么?要开始吃味了?么?   萧明?彻在心里盘算着,倘若她?开口?,他应当说些什么。   只是等了?许久,也没?见她?开口?。   萧明?彻看向她?,问道:“方?才古岚国公主跳舞的时候,你在想什么?”   姜雪容睫羽扇动:“这?……嫔妾恐怖不敢说。”   萧明?彻呼吸微怔,唇角上扬:“有什么不敢说的,直说,不管什么,孤都恕你的罪。”   姜雪容咬了?咬下唇:“这?可是殿下说的,那嫔妾说了?。嫔妾当时在想,这?古岚国公主的舞跳得可真好,若是嫔妾是个男人,嫔妾也会喜欢她?的。”   萧明?彻:“……”   萧明?彻咬牙切齿:“就?只有这?些?没?有别的了??”   姜雪容心虚地?把脑袋低下去?了?些,点头:“也有别的。”   萧明?彻:“什么?” 第78章   姜雪容声?音更轻,她?娇柔的嗓音飘飘荡荡,被风吹进萧明彻耳朵里:“殿下坐怀不乱,简直不像个男人该有的反应……”   其实想的是根本不像个男人,但是感觉这话说出来会伤到男人的自尊,她?姨娘说过,男人都讨厌被伤害自尊心,因?而姜雪容措辞委婉了几分。   委婉措辞过后的话落在?萧明彻耳朵里,像羽毛挠动他的耳膜,勾得他心都痒痒的。她?这话是在?夸他吧?夸他坐怀不乱,对那古岚国公主的献媚无动于衷。   萧明彻不禁有些自矜,她?终于意识到他的优点了,这只是他众多优点之?中不值一提的一个,他还?有更多更多的优点等待着她?发现。但不论如何,这也?算一件好事?。   萧明彻道:“这是自然,成?大事?者,怎能耽于美色?”   姜雪容扯了扯嘴角。   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   ?他对那古岚国公主没有兴趣,所以她?也?不必因?此产生任何嫉妒或者不满的情绪。   萧明彻嘴角微翘,抬眸见那挂在?梢头的月亮,只觉得好一幅美景,叫人心情愉悦。   步舆回到东宫之?后,停在?了茗玉轩门口。萧明彻这些日子几乎日日都留在?茗玉轩,他和姜雪容什么也?没做,只是静静地躺在?一张床上。   大抵是彼此熟悉了床上有另一个人,原本二人是各自躺着,这几日醒来时,不知怎么便成?了姜雪容躺在?萧明彻怀中。这种感觉还?挺奇妙,虽说他们已经连更亲密的事?都做过了,但姜雪容清醒着和萧明彻温存的时间却很少。多数时候,她?都会累得直接睡着,而后第二天?醒来时,枕边已经空空如也?。   不过有些尴尬之?处,便在?于萧明彻每日晨起时,会有些反应,姜雪容有时候会醒来感觉到。就譬如说现在?,她?又感觉到了。   她?抬眸看了眼萧明彻,从他怀里退出去,还?未及退出,又被萧明彻长臂一揽,抱了回去。   “别乱动。”他长眸微垂,睇她?一眼,“继续睡便是了。”   姜雪容心里嘀咕,她?也?想继续睡呀,可是那灼灼|热意根本无法忽视,就这么贴在?她?的腰上,她?怎么睡得着嘛。   她?只敢心里嘀咕,身?体?听话地不敢乱动,闭上了眼睛,尝试让自己忽略那热度,继续睡下去。   但过了许久,那热度还?是没有退却,仍贴在?她?腰侧。   姜雪容睁开一只眼睛,仰头看萧明彻,弱声?道:“要不我还?是别靠殿下太近吧。”   萧明彻的长臂却如铁桶一般,将她?禁锢住,并没有松开手的打?算。   “不必。”他道。   姜雪容无声?叹息,只好妥协。   好在?又过了会儿,终于萧明彻平静下来,姜雪容松了口气?,没多久便又重新睡了过去。   她?再次醒来时,萧明彻已经不在?。   冬日暖洋洋的太阳透过窗纱落在?地砖上,姜雪容伸了个懒腰,唤银蝉她?们进来伺候梳洗。梳洗之?后,去看了看她?养在?棚子里的菜。   这些日子她?病着,没怎么顾得上它们,还?怕它们养死了,不过它们反而生长得很茂盛。萝卜都长得好大一个,冬瓜也?结了好多个,矮矮胖胖的。   姜雪容挖出一个白白嫩嫩的萝卜,打?算做个萝卜炖猪蹄吃,又摘了个冬瓜,切成?小?片,用小?火慢煎,再放些肉沫。这种家常菜她?不让小?厨房里的厨子做,他们的厨艺固然很好,但做起家常菜来,总少了些温馨的味道。   亦或者,正是因?为太好吃了,少了那么一些不好吃的味道。   姜雪容拍去手上的泥土,雀跃地跺了跺脚,跟银蝉说让她?把冬瓜和萝卜先洗干净。   主仆二人进了小?厨房,厨子见状,自觉让开位置。姜雪容将袖子挽起来,便开始处理食材。这两样食材都很好处理,不需要费太多功夫,很快便弄好了。   萝卜洗净切块,和处理好的猪蹄一道放入锅中炖煮,直至炖得软烂入味,盛出锅。萝卜香甜,排骨软烂,十分可口。   冬瓜则更快出锅,香喷喷的两个菜,馋得姜雪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,忍不住就偷吃了一口。   她?让绿蕊把菜端出去,准备好两个人的碗筷。萧明彻这些日子都会过来与她?一道用晚膳,想必今日也?要过来。   的确,萧明彻来时,便看见姜雪容亲手做的菜。他解下披风,在?桌边坐下,夸道:“闻着甚是可口。”   姜雪容:“殿下尝尝吧。”   虽然她对萧明彻的味觉持怀疑态度至今,但该做的表面功夫还?是要做的。   萧明彻拿起筷子,将两道菜都尝了尝,“好吃的。”   姜雪容微笑:“好吃,殿下就多吃一些。”   她?也?不知道萧明彻是真的觉得好吃,还?是假的,反正她?就当是真的好了。   她?也?跟着动筷,两个人面对面坐着,都没说话,安静地吃着饭菜。萧明彻看着眼前的两道家常菜,不知怎么,竟生出一种恍惚之感。仿佛他和姜雪容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,过着普通的生活,徐徐透出一种温馨和幸福之感。就好像从茗玉轩的这扇窗户里,窥见了芸芸众生的普通而幸福的生活。   一旁的灯烛燃烧着,昏黄的灯光映出他们的影子。萧明彻垂下眸子,心里头有种很陌生的感觉。   下一瞬,烛火一跳,影子颤动起来,那层幸福的幻影倏忽之?间回到现实。   萧明彻嚼着一块冬瓜,看见姜雪容眸中隐隐要蓬勃而出的笑意,他收回视线,安静地吃着。   姜雪容对这一幕倒没什么感触,在?姜国公府里,她?也?常见姨娘和爹爹这般坐在?一起吃饭,但她?知道姨娘是装出来的。   一顿饭吃到尾声?,萧明彻搁下碗筷,道:“明日是上元佳节,城中会很热闹,你想出宫看看么?”   姜雪容闻言眼前一亮,她?都快忘了上元节这回事?了。从前在?姜国公府,上元节时可以随意出门逛玩,城中会有庙会,还?有许多摆摊的摊贩,张灯结彩,好不热闹。   但那时姜雪容倒嫌人多,挤得慌,不常去凑热闹,即便出了门,也?会寻个清净的地方待一待。   如今进了宫,宫里太清净了,她?又想念起那种热闹来,想要凑一凑。   “殿下,我可以出去么?”姜雪容问。   萧明彻轻嗯了声?,上元节一向是情人之?间的节日,在?这日,会有许多情人携伴出游,增进感情。他自然也?是想着带姜雪容去凑凑热闹,虽说他从前从不管什么上元节中元节的。   姜雪容眉眼弯弯,雀跃道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她?以为萧明彻这话的意思是,她?可以独自出宫玩,没想到萧明彻的意思是,他和她?一起出宫。   坐在?出宫的马车上,姜雪容眨动睫羽道:“殿下也?去上元节呀?”   她?还?以为以萧明彻的性格,不会凑这种无聊的热闹呢,毕竟在?殿下看来,应当认为这种事?只会浪费时间才是。   萧明彻看着她?道:“孤还?未去过,也?有些好奇。”   姜雪容点了点头,道:“殿下的确应该去玩一回,上元节有好多好玩的呢。”   萧明彻:“听起来你很熟悉,那今日便由你带着孤好生逛玩一番吧。”   姜雪容许久不曾出来逛玩,也?有些兴奋,便应下了,“好呀。”   她?掀起帘栊往外望去,已经可以窥见张灯结彩的热闹,街上的人也?多了起来,不过多是年轻男女。   他们的马车在?一处街边停下,此处已然十分热闹,一下马车,便听见嘈杂的人声?,各色小?贩的吆喝声?不绝于耳。   姜雪容有些兴奋,拎着裙摆往不远处一个卖糖人的小?摊走近。小?摊上摆着好几个展示的糖人,栩栩如生,姜雪容问:“给我做一个兔子的,谢谢。”   萧明彻跟在?她?身?侧,高?大身?影在?她?身?边站定?,姜雪容想到萧明彻,又说:“再要一个老虎的。”   她?本想说龙,可转念一想,真龙天?子毕竟是圣上,殿下才是太子,这样似乎有些逾越,便改口换了老虎。老虎和龙比,也?没差太多吧。   小?摊摊主的手艺很好,做得也?很快,把两个做好的糖人递给他们。姜雪容给了钱,把那个老虎的糖人给萧明彻。   萧明彻接过糖人,心道,原来他在?她?心里的形象是老虎。猛虎出山,倒也?不错。   姜雪容咬了一口兔子耳朵,糖人很甜,很好吃。她?看萧明彻:“殿下可以尝尝,很甜的。”   萧明彻勉强低头咬了一口,的确很甜,但对他来说似乎太甜了,并不合口味。   姜雪容也?看出了他的反应,有些尴尬:“没关系,殿下也?可以拿着玩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?,便将那糖人拿在?手中。他们二人往前走了一段,与几个稚童擦肩而   过时,那几个稚童手中也?一人拿了一个糖人,蹦蹦跳跳的,好不欢乐。   萧明彻再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糖人,顿时觉得有些烫手。   他怎么感觉,自己跟那几个小?孩子差不多?   他堂堂太子,竟然……   罢了,她?似乎挺开心的。   萧明彻将手中的糖人转了几圈,无奈地笑了笑。   一路往前走,姜雪容三步路便要停下来看一看,没一会儿,已经买了一堆东西。她?拿不下,便塞给了银蝉。再然后,银蝉也?拿不下了。   银蝉劝道:“良娣,您少买一些吧……”   姜雪容正在?兴头上,看了眼银蝉手中的东西,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是买得有点多了。   长庆见状,从银蝉手中接过东西:“姜良娣放心大胆地买,属下帮您拿着,毕竟您和殿下好不容易才出来同游一次,玩得尽兴才好。”   虽然长庆这话说得很好听,很懂事?,但萧明彻还?是有些不爽快。   他把东西都拿了,自己呢? 第79章   萧明彻轻咳了声,示意长?庆,但长?庆显然并未领会到萧明彻的意思?,还?当萧明彻在夸自己,冲他嘿嘿傻笑。   萧明彻收回视线,从前一直觉得长?庆挺机灵的,今天怎么感觉他这么愚笨。   姜雪容没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的弯弯绕绕,她盯着长?庆手中?堆积如?山的东西,有几分不好意思?,吐了吐舌头道?:“我好像是?买得太多了,许久没有出来了,忍不住就想买。”   萧明彻接话:“无妨,的确难得出来,你想买便买吧,尽兴就好,让长?庆拿着就行。”   长?庆当即接话:“是?啊,属下能拿。”   萧明彻轻哼一声。   姜雪容笑了笑,后面还?是?收敛克制许多,没有再?买什么东西。他们一路往前走,街上的人越多,人潮拥挤,摩肩擦踵,时不时会有擦碰。   不知是?谁撞了姜雪容一下,她便跌入了萧明彻怀里。   她道?了声抱歉,正欲退出去,身后便又走来一波人,挤得她无路可退,反而?更往萧明彻怀里钻。   她仿佛一块随水漂流的浮萍,在萧明彻怀里也站不住。萧明彻长?臂将她圈住,终于将她这块浮萍稳住。   姜雪容的耳朵贴着萧明彻的胸膛,能听见?他胸口的心?跳声,强劲有力,他身上好闻的松枝香味丝丝缕缕飘进她鼻腔。姜雪容垂着眸子,等?待着身后那波人潮过去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那波人潮终于结束,姜雪容松了口气,正要往后退开时,听见?有人窃窃私语,说他们夫妻感情真好。   可他们不是?夫妻,她只是?他的小妾,或许应当说,他们夫妾感情真好。这说法听起来可真好笑,姜雪容忍不住乐起来,嘴角弯弯。   她往后退开两步,抬眸看萧明彻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将她粲然的笑意尽收眼底,有片刻的失神?,适才?路人的那一句话他当然也听见?了。所以,她是?为着别人说他们是?夫妻而?高兴?   他的怀抱里仿佛还?残留着她的气息,那若隐若现的气息一阵阵荡进他的心?神?。   其实他对正妻没什么要求,他不需要一个?有身份的正妻,更不想要被政治裹挟婚姻,那反而?显得他很无能。至于别的,才?得品行美貌,这些?他更是?未曾考虑过。   若说他曾经有什么要求,便是?希望她别太烦自己。   但现在他没有这要求了。   倘若姜雪容做他的妻……   似乎也不错。   萧明彻怔神?之际,忽地听见?有人唤他:“太子殿下,好巧啊。”   萧明彻循声看去,只见?玛和娜现在玛尔齐身边,他们身后跟着十数奴仆,瞧着也是?出来逛玩上元佳节的。   玛尔齐目光落在姜雪容身上,有些?欣喜,他没想到出来会遇上她。听闻大启的上元节是?个?热闹的日子,且许多有情人会在这天出来幽会。玛和娜听说之后,闹着要出来玩,散散心?,自从那天她被萧明彻冷落之后,她不开心?了好久。   玛尔齐不好拒绝,只好跟着她出来。但现在看来不失为一件好事?,竟然让他们遇上了大启的太子,和那姜良娣。   那位姜良娣今日着了一件低调的浅绿色袄子,整个?人愈发娇俏可爱,更让玛尔齐心?动。   玛尔齐视线流转一圈,看向萧明彻:“玛和娜听说大启的上元节很热闹,便拉着我出来玩,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太子,用大启的话说,这就是?缘分吧。”   玛尔齐看姜雪容的眼神?被萧明彻尽收眼底,他眸中?闪过一丝不悦,这个?古岚国太子好大的胆子,竟然觊觎他的人。   “的确有缘。”他淡淡接了一句。   玛和娜也看见?了姜雪容,轻哼了声。他真喜欢这个?女人,还?带她出来玩。大启人说上元节是?和情人见?面的节日,那岂不是?他把她当做心?爱的情人?   玛和娜撇了撇嘴,又不愿意就这么离开,便提议道?:“既然和太子这么有缘,不若一起?正好我们人生地不熟,可以跟着你们。”   萧明彻心?里并不情愿,当即拒绝:“抱歉,恐怕不大方便。”   玛和娜脸色又难看起来,追问他:“为什么不方便?”   萧明彻说:“想必玛尔齐太子和玛和娜公主也听说了关于上元节的一些?事?,上元佳节,有情人相见?。孤和她是?有情人,而?公主与太子是?兄妹,若是?一起走,哪里方便?”   玛和娜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,脸色青了又青,出门时的雀跃心?情荡然无存。她恶狠狠地瞪了眼姜雪容,跺脚,拉着玛尔齐走开:“算了,哥哥,咱们也不要自讨没趣了。”   玛尔齐任由玛和娜拉着自己走开,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姜雪容的背影。   玛和娜气得很:“哥哥为什么老是?要看那个?女人?她难道?比我更美丽么?”   玛尔齐笑说:“怎么会?我妹妹当然是?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。”   他一顿,又说:“但你是我妹妹。”   玛和娜呛他:“她是别人的小妾。”   玛尔齐无所谓地耸耸肩:“小妾而?已,你忘了,在我们古岚国,小妾都是?可以随便送给别人的。”   玛和娜冷冷哼了声,兀自生气,“那又怎样?看大启太子那态度,根本不会愿意把她送给你的。”   玛尔齐挑眉:“我听说大启太子是个很有能力的人,这样的人,想必不会耽于美色。”   玛和娜又不服气:“谁说的,他一定会醉倒在我的裙下。”   玛尔齐点头:“自然。”   因着这出意外,两个?人都没了继续逛玩的心?思?,草草转了一圈,便打道?回府。   另一边,与他们分开之后,萧明彻和姜雪容还?是?继续逛玩。   姜雪容问起方才?的事?,她总觉得萧明彻的态度太过冷了些?,不论?如?何,古岚国也是?大启的邻邦,这般冷漠的态度不会伤了两国之交么?   “殿下似乎不太喜欢玛和娜公主和玛尔齐王子?”她迟疑着发问。   萧明彻并不否认:“孤确实不喜欢他们。”   姜雪容问:“为什么?”   缘由有许多,他本就讨厌古岚国,亦讨厌玛尔齐试图以玛和娜引诱自己,从而?达成自己的目的,也讨厌玛尔齐方才?看姜雪容的眼神?。   萧明彻:“没有为什么。”   好霸道?的理由,姜雪容一时哑然。   这话题显然不适合再?说下去,正巧路过一处搭台表演的杂耍团,有人正表演着喷火,姜雪容顺势转移了注意力,挤进人群里看杂耍。萧明彻追着她的身影挤进人堆里,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,这样多的人,倘若挤散了,不知要找多久。   姜雪容的身影仿佛一条鱼,在人群里溜来溜去,萧明彻看着她滑溜溜地往前钻,不知怎么有些?害怕,伸手拉住了她,道?:“慢一点,万一人潮挤散了,找不到。”   他的手牵住了她的手,和她说话。但周遭人声鼎沸,正巧台上的人表演到绝伦之处,台下喝彩声浪潮一般涌来,姜雪容只看见?萧明彻嘴唇一张一合,不知道?他说了些?什么。   她睁大眼睛,露出些?迷茫的神?色。   萧明彻摇了摇头,注意力都落在她的手上。   她的手柔柔的,小小的,被他抓在手   里。热度一点点从他们相握的手里升起,一路蔓延到心?里似的。   姜雪容见?他摇头,也没追问,转头就去看台上的表演了。   表演得很好,姜雪容几次跟着喝彩,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还?被萧明彻牵着。直到一轮表演结束,那杂耍团的人拿着碗下来收打赏,姜雪容下意识要给他们一些?打赏,这才?意识到她的手还?被萧明彻牵着。   她不知怎么想到萧明彻方才?说过的话,他和她是?有情人。   姜雪容怔了怔,把手收回来,从荷包里拿了一块碎银子,打赏给杂耍团的人。   时辰已经不早,他们该回宫。   姜雪容意犹未尽,回味着这一路的热闹,登上回宫的马车,眉宇之间洋溢着喜色。萧明彻亦在回味,但不是?那些?热闹,他回味着她因旁人说他们是?夫妻时而?漾开的笑意,回味着人潮拥挤里紧紧抱着她,回味着紧紧牵着她的手。   和那些?众多的有情人一样,他们融入其中?。   有人欢喜,有人愁。   宫中?别苑,玛和娜还?在为萧明彻生气,她越生气便越想要征服萧明彻,甚至化作一种执念似的,她一定要得到这个?男人,她想,不管用什么手段。哪怕是?见?不得人的手段。   萧明彻与姜雪容回到东宫时已经时辰不早,夜色寂静被他们俩并肩而?行的影子打破,薛如?眉隔着偌大的宫殿,却仿佛清楚看见?了那双影子。   她的恨意燃烧起来,她要让姜雪容失去一切。   她想到玛尔齐,玛尔齐是?古岚国太子,代表古岚国来访大启,纵然他再?喜欢姜雪容,想必也不会赌上两国关系,去对姜雪容怎么样。但那是?他有理智的情况下,倘若他失去理智呢?   只要姜雪容和玛尔齐有些?什么,姜雪容都不可能再?在宫里待下去。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。   薛如?眉长?舒一口气,冷月如?霜,照在她身上,她想象着姜雪容被赶出宫的情形,不由得笑起来。   -   玛和娜特意打听过萧明彻的行动路线,今日特意等?着他经过。   “太子。”   萧明彻瞥她一眼,继续往前走。玛和娜紧追不舍,小跑至他身侧。   “你对我好冷漠,为什么?”她自言自语一般,“可是?我好喜欢你。你愿意做我的夫婿么?你比他们都有男子气概,我想做你的妻子。”   萧明彻终于开口:“多谢公主抬爱,孤对做公主的夫婿没有兴趣。” 第80章   “为什么?你只见?过我几面而已,都不?够了解我。也许你了解了我,就?会?喜欢我了。”玛和娜双手背过身后,笑容狡黠,似乎胸有?成竹。   她当真这样认为,或许萧明彻对她有?什么误解,所以才表现得对她毫无兴趣,甚至似乎有?些敌意。从来不?会?有?男人这么对待她,即便偶尔有?男人对她没有?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,但也一定会?宠着她。   玛和娜的目光静静在萧明彻身上流转,一面她为他?的冷淡和漠视生气恼怒,一面却又暗暗地坠入其中,反而更被他?吸引。兴许人总是如?此,得不?到的总归更想要。   萧明彻终于?微微侧眸看她,停下脚步,正色道?:“大启的好男儿不?胜枚举,孤劝公主还是早日将目光转到旁人身上为好,否则到时候反而竹篮打水一场空。”   他?最后一句说得耐人寻味,已然带了些许警告的意味。   玛和娜脸上的狡黠笑意渐渐消失,她撇了撇嘴,诚然,哥哥要她一定引诱到大启太子?,从而让大启愿意尽力?帮助哥哥登上皇位。可除此之外,她也有?真心实意的喜欢在。   “我听不?懂你的话,我真心喜欢你罢了,和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有?什么关系?”   萧明彻哂笑一声,这位玛和娜公主打的什么主意显而易见?,他?们以为搭上自己就?一定能让大启帮助玛尔齐登上皇位。   “既然如?此,那你回去告诉你哥哥,别打孤的主意,否则惹孤不?高兴,他?的如?意算盘绝无可能实现。”说罢,萧明彻迈步离开。   玛和娜看着他?的背影,跺了跺脚,生气地哼了声,带着人回了住的别苑。她一进门?便把这件事告诉玛尔齐,诉说自己的不?满:“哥哥,我不?要嫁给大启太子?了,他?太冷漠了。我们换个人吧,我瞧着,另有?几个皇子?也不?错的。只要和大启结了亲,大启总归会?愿意帮助我们的。”   她一而再再而三?地在萧明彻那里受挫,心里多少有?些怨气,一股脑和玛尔齐发?作出来。但这话她自己也没十分笃定,或许只有?六分,剩下四?分她总还是抱有?那么一些期待,期待能征服萧明彻。   玛尔齐歪在榻上,听完玛和娜的话后脸色不?甚好看。萧明彻这些话俨然已经要把话说开,他?厌恶玛尔齐的算计,在警告他?,不?要再想这些手段,他?不?吃这套。   玛尔齐闭了闭眼?,轻声叹气,有?些焦躁不?安。自古以来英雄总难过美人关,他?原本以为这位大启太子?也不?例外,可他?似乎当真不?吃这套。若是他?不?吃这套,自己又该怎么办呢?   让玛和娜嫁给另外的皇子?,然后提出自己的请求,让大启帮助自己?那成功的几率大么?或许有?,但嫁给太子?显然更保险。   玛尔齐在心里盘算起来,如?果软的不?行,或许只能来硬的了。倘若让大启太子?和玛和娜生米煮成熟饭,再让大启皇帝看见?,到那时大启太子?想抵赖也不?成,只能妥协娶玛和娜。就?算不?能让玛和娜做正妻,做个侧妃也可以。   他?知道?大启去岁才有?水患,百姓民不?聊生,在此关头,极大可能不?会?选择和古岚国兵戈相见?。   他?得想个办法?,让玛和娜和萧明彻之间发?生一些什么。   -   一晃又过了几日,姜雪容的身体?一日比一日更好,面色红润,气色十足。太医来瞧过,说她先前因为落水受的伤已经好得差不?多了。   说这话时,太医不?由得看了眼?萧明彻。姜良娣受寒难有?孕一事,他?并未告知姜良娣,这件事是一时半会?儿好不?起来的,日后天长?地久的,也难说能好得全。   姜雪容听得胡太医的话,莹润的眸子?里泛出一丝光亮,欢喜问道?:“那那些药我是不?是也不?用再喝了?”   那些药里除了给她调养落水受伤的,还有?给她调理体?寒的。胡太医拿不?定主意,又看了眼?萧明彻求助。   萧明彻不?动?声色接过话头:“从前太医说你脾胃虚弱,这药还是得喝的,要养着。”   姜雪容眼?里那点光亮迅速暗淡下去,她叹了口气,泛起几分天真的愁容。萧明彻微微偏头看她,今日是个好天气,阳光明媚,从窗纱里透进来,落在她面前的锦被上,落在她葱白的手背上,他?心里骤然冒出两个字来,可爱。   不?知怎么又想起玛尔齐看她的眼?神,他?眸色微沉,心里并不?舒服。   呵,觊觎他?的女人,又试图用他的妹妹来引诱自己。   萧明彻在这一刻倏地冒出个想法?,他?可以劝父皇拒绝玛尔齐的任何请求,坐山观虎斗。   数息之后,萧明彻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念头有种赌气一般的意味,像为了姜雪容在报复玛尔齐。为了一个女人,让自己做的决策不?够全面,这在从前是绝不?可能发?生在自己身上的。   这便是喜欢给人带来的影响么?   他?垂下长?睫,微微思忖,显然是得不出答案的。   姜雪容还在为自己要继续喝药,喝那不?知道?还要喝多久的药这件事而悲伤,她撑着额角,微微撅着嘴,忽地又想到另一件事。   她的病好了,那她的借口也就没了。看太子?殿下这架势,恐怕今夜又在宿在她宫中了。   那、那今晚岂不?是逃不?过侍寝的命运了?   她想着,不?由抬眸望了眼?对面坐着的萧明彻。   萧明彻也正在看她,四?目相对里,他?问:“怎么了?”   姜雪容微笑摇头:“没什么。”   她能说什么呢?说,殿下您今晚能不?能别让我侍寝啊?   她无声叹息,不?过也已经许久没和殿下做那种事了,这二十多日,他?们都只是躺在一张床上什么也没做。姜雪容贪恋这种日子?,要是她天天都能这样该多好,既不?用伺候太子?,外人看来她还有?恩宠,光是想一想就?足够让人笑出声来了。   可惜,这种想象也只能是美好的想象了。若是太子?殿下不?举的话,还有?可能,但显然太子?殿下他?举得很,时间又长?,尺寸又大。她想到太子?殿下憋了这么久,今晚不?知道?要折腾她多久,恐怕又是一夜无眠了。   有?时候姜雪容在想,为什么做这种事的时候女人一定要醒着呢?就?不?能女人睡着,男人做就?好了么?反正无非就?是捅来捅去那动?作,醒着和睡着又有?什么分别呢?   那一回她姨娘来瞧她的时候,她问了这个疑问,姨娘告诉她,因为男人都有?自尊心,他?需要女人的反应来满足自己的自尊心,所以不?能睡着。   说完了,邹若水又掩嘴失笑,“容儿,这种事按说男人女人都能从中获得意趣,年轻的时候,你爹爹也是支棱过一段时间的。怎的你看起来这么不?情愿?难不?成太子?殿下没有?让你获得意趣么?只顾着自己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那倒不?是,意趣自然是有?的,可是太有?意趣了,这件事就?双倍地累了。”   更叫人吃不?消了。   姜雪容蹙起眉尖,她还向姨娘学了几句夸赞男人的话语,兴许今晚就?可以向太子?殿下用上了。   萧明彻坐在姜雪容对面,不?动?声色地安静打量她,看见?她一会?儿咬唇,一会?儿皱眉的,也不?知在想些什么。但她的表情如?此丰富,可见?一点也藏不?住情绪。她   她是一个很简单的人。萧明彻勾唇微笑,摇了摇头。   正如?姜雪容所猜测的那样,这天夜里,萧明彻又留在了茗玉轩中。   姜雪容认命地沐浴过,躺下。她双手交叠胸前,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辛劳。   不?一会?儿,萧明彻也上了床。   勾着幔帐的金钩垂落,掩住他?们的呼吸。姜雪容眨动?睫羽,看了眼?萧明彻。   萧明彻只道?:“早些睡吧。”   姜雪容有?些意外,难道?殿下忘了此事了?那太好了!她立刻面露喜色,侧过身闭上眼?睛睡觉。   姜雪容在心里暗暗祈祷,最好他?今天一整晚都想不?起来,明天也想不?起来,嘿嘿。   可惜她心里的话音刚落,身后的男人高大的身影便覆了上来,将她整个拢住。他?的下巴搭在她的肩窝里,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肩颈,惹得人有?些痒痒,姜雪容不?由得缩了缩身子?。   萧明彻的嗓音低沉而磁性:“太医说了,你已经好了,所以,你现在不?是病人了。”   呜呜,万恶的男人,就?算她不?是病人,也可以再休息一天的嘛。   柔软的耳朵忽地触到一个潮热的东西,抵达她的耳垂,小巧的耳垂被男人轻轻张口含|住,像把玩一般。萧明彻原本从背后抱着她,渐渐变作交叠的姿态,姜雪容被他?落在胸膛和被褥之间,无处可逃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眸中一阵水雾,不?由自主地望向萧明彻。   萧明彻对她的反应很满意,他?的长?指勾开她松散的衣襟,两步之后,便触见?满园春。萧明彻微微俯身,用舌头和粗粝的指腹感受这满园的桃花。   他?喃喃一声:“怎么感觉又长?大了些……”   姜雪容听见?了他?的话,弱声反驳:“没有?,是你的错觉……”   才二十几天,哪有?长?这么快,她最能长?的时候也不?会?长?这么快。   萧明彻道?:“那许是孤太久没和它们见?面,生疏了。”   这话听起来有?些隐隐的色|情,太奇怪了,姜雪容想,太子?殿下以前怎么可能会?说这种话?他?一般都不?太说话,偶尔才说几句罢了,终究是很正经的模样。   今天的太子?殿下太反常了,难道?是因为憋太久了,所以才这么反常么?   姜雪容很快便没有?心思想这些东西了。 第81章   萧明彻的牙齿轻轻咬|住了绽放的桃花,用舌卷进去,一阵雨打风吹。姜雪容受不住这风雨,不禁飘摇起来,她弓着腰,嗓子里的嗓音不受控制地荡漾出来,柔柔的,像水里泛开一圈涟漪。   赏过桃花,便该赏别的花了。   待一番观赏结束,已然过去一个时辰。姜雪容略歪着头,靠在软枕上,只觉得此次果然比先前都更累些,果真是殿下憋得太?久了,因而?一时急于发泄,格外地折腾她。她深深吸了口气,白玉一般的胸口起伏着,滑落点滴香汗。头发也打湿了一片,好?像从里到外都被雨淋湿,潮潮的气息包裹着绣床。   萧明彻一只手?撑着身子,半躺着看?姜雪容,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遍又一遍,只觉得是一种更新奇的滋味。他承认了自己的心动,因而?这一桩事从原本的解决需求,变作了鱼|水之欢,不再单纯只是走?一个流程似的。   萧明彻眉目里生?出几分柔软的神色,凑近她些,在她瘦削又柔嫩的肩上落下一个吻。因着这份不同的滋味,他觉得今日的床笫之事格外和谐。   姜雪容感觉到他的吻,睁开眼瞧他一眼,又移开,殿下又要来了么?能不能让她多歇一会儿?   她想罢,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,趁这间隙和萧明彻说说话。   “殿下真厉害。”她嗓子有些许沙哑,更惹人怜惜。   萧明彻眸中?涌出几分自得,果然,看?来她也感觉到了他今日的不同。   姜雪容咬了咬唇,想到姨娘教的那些话,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。她做了些预备动作,拿过一边的枕头垫在背后,稍稍坐起身来,清了清嗓子,而?后才终于开口:“殿下方?才实在是孔武有力,差点叫我?魂都丢了。”   她自己说完,心里的羞耻漫天地涌上来,一阵发酸,压根不敢看?萧明彻的脸,只好?把?脸低下去。   萧明彻听见了她的话,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,疑心是自己听错了。   这种话她从来不会说,她一向也是沉默的,只用水汪汪的眼睛说话,偶尔唤他一句殿下。   这种转变像一记石头叩在他心上,敲出咚的一声。   在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里,她也感知到了一些什?么吧?感知到了他没说出口,但做了许多事的话。   萧明彻漆黑的眸子定定盯着她,瞧见她白皙的额头上有晶莹的汗珠析落,泛出烛火的光。   按说她说完这话,应当看?看?萧明彻的反应,姨娘说,男人没有不爱听这种话的,你只管夸他怎样厉害。所以殿下应当也是高兴的?她暗暗想着,却听不见萧明彻开口说任何话,在沉默的等待里,时间仿佛变得很漫长?。   姜雪容终于按耐不住,微微抬眸观察萧明彻的神情?,只看?见他漆黑而?犀利的一双凤眸把?她盯着,还未及看?清更多,萧明彻的宽大手?掌已然把?她后脑勺掌住,强迫她抬起头来,下一瞬是他的唇碾上来,碾得她的唇发麻。   她短暂的休息在此终结,迎接下一场暴风雨的洗礼。   姨娘说了,男人要是爱听这种话,马上就会觉得自己很厉害,拉着你再战。所以由此可见,殿下应当也是喜欢听这话的。姨娘的话说得有些道理,不论怎样的男人,到底都是男人。   这又是漫长?而?辛劳的一夜,姜雪容不知道自己几多时睡着的,总之醒来时天色已经?不早。她久违地感觉到腰酸背痛,甚至走?路时都有些不舒适,这滋味堪比第一回 侍寝。   姜雪容扶着腰行至雕花梳妆台前,嘟囔道:“我?这么辛苦,殿下不该给我?一点赏赐什?么的么?”   才说罢,便听得绿蕊进来禀报,说是洪冬过来送东西,是太?子殿下赏的。   “好?些东西呢,奴婢都叫人抬起来给良娣看?看?。”   绿蕊招呼着几个新来的小宫女把?东西拿进来,小宫女们一件件地捧进来,堆了好?大一块地方?,大盒子小盒子不计其数。小宫女们把?东西放下后,恭敬地退到一边,等待吩咐。   绿蕊又说:“不止呢,洪公公还说,殿下特意?拨了几个人过来茗玉轩伺候。”   绿蕊话音落地,那几个新来的小宫女齐齐行礼:“奴婢等给姜良娣请安。”   姜雪容道了声免礼,问过她们名字,四个人分别叫春雨、夏叶、秋枝、冬云。姜雪容让绿蕊领着她们先下去伺候,有事再叫她们。   她住的宫殿不大,其实绿蕊和银蝉外加两个小太?监差不多已经?可以忙得过来,如今再添了四个宫女,仿佛一下子热闹起来。她身边有银蝉和绿蕊就够了,贴身的可以继续让她们俩来,至于别的,可以让她们四个分担,她盘算着,多出四个人来,连她的菜园也可以有人照料了,挺好?。   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,转而看向那堆大大小小的赏赐。   这么多赏赐,那她昨晚的辛劳也算值得了。   姜雪容让银蝉把?东西一件件打开看?了,都是些名贵的珠宝首饰、金银玉器和绸缎布料,她叫银蝉拿册子记下来,先收起来。   一大早上收了赏赐,姜雪容心情?大好?,哼着歌用过早膳,而?后去菜园里摘了几个萝卜,切丝混着面糊鸡蛋,做成萝卜丝饼,而后亲自去乾元殿谢恩。   萧明彻听闻她来,当即命人让她进来。   近来朝廷没什?么大事,不必他操心什?么。这倒是像上天也为他坠入儿女情长让路似的。   姜雪容请过安,把?食盒搁在桌案上,打开盖子,拿出里面的萝卜丝饼放到萧明彻面前,“嫔妾今日是来谢恩的,多谢殿下赏赐,这是嫔妾亲手做的,请殿下品尝。”   萧明彻拿起一块萝卜丝饼,咬下一口,是熟悉的她做的味道。   这话从他心里冒出来,他自己都怔住。   她做的东西算不得人间美味,但绝不难吃,带着一种温馨的感觉,就好?像灯火昏黄的时刻,京城里家家户户的百姓们归家吃饭那场景。   “嗯,不错。”他道。   “殿下喜欢就好?。”姜雪容东西送到,转身欲走?。   萧明彻察觉到她的意?图,有些微妙的不悦,她为什?么不能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呢?多看?他几眼不行么?多和他待一会儿不成么?总这么急匆匆要走?。   他抿唇,也没说话。   眼看?着她要开口了,萧明彻有些坐不住,思忖有什?么理由能留她久一些,还未及想到理由,洪冬进来禀报:“殿下,玛尔齐太?子邀请您明日去琼林别苑赴宴。”   萧明彻拧眉,玛尔齐请他做什?么?他已经?说得这么清楚,他总不至于这般愚蠢,倘若他真这般愚蠢,那这皇位他是没可能夺得下了。   他问洪冬:“什?么宴?”   洪冬道:“玛尔齐太?子说,只是普通的宴会,因要给玛和娜公主?相看?夫婿,便趁此机会与大家联络感情?,更熟悉一些。除了您,还邀请了另外几位皇子与公主?。”   看?来这玛尔齐还不算愚蠢到无可救药,萧明彻道:“你转告他,孤会去赴宴。”   洪冬得了吩咐便退下了。   姜雪容问:“殿下,听闻古岚国?的风土人情?和大启差别很大,不知这古岚国?得宴会会做些什?么?”   萧明彻看?她:“你若想去,孤可以带你一起。”   姜雪容睫羽扇动:“我?可以去么?”   “当然。”   “那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想到玛尔齐,姜雪容一起去也好?,让那玛尔齐趁早死了心。   姜雪容眨了眨眼,道:“那嫔妾先告退了。”   萧明彻没想出留她的理由,只好?嗯了声,任由她离开。   洪冬带着人和流水一般的赏赐往茗玉轩走?一趟,整个东宫都知道了,薛如眉自然也听到了消息,她冷哼一声,心里恨,可她还没想好?怎么才能让姜雪容和那玛尔齐有机会接触。   正在发愁之际,身边宫女来报,说明日玛尔齐要办宴会邀请了太?子和几位皇子公主?前去。按照殿下对那姜氏的宠爱,定然也会带她一起去,这倒是个机会。   薛如眉垂下眸子,思忖着计划,琼林别苑那边往日宫里不常用,因而?管得应当不算严格,更多的是古岚国?的人。但古岚国?的人对大启的宫女又不可能了解,如果她明日扮作大启的宫女混进去,再伺机想法子给玛尔齐和姜雪容下药……   她笑起来,仿佛已经?看?到姜雪容被赶出宫的凄惨下场。   她想好?计划,当即让身边丫鬟去准备。   -   这日夜里,萧明彻自然还是留在茗玉轩。就连长?庆都诧异,从前一个月进不了一次后宫的人,如今是连着一个月都在后宫。   姜雪容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又辛劳了一夜,第二日一早腰酸腿痛地跟着萧明彻去参加古岚人的宴会。   萧明彻来得迟,到琼林别苑的时候,另外几位皇子和公主?都已经?到了。   玛和娜和玛尔齐站在一起,玛尔齐一直在等萧明彻来,在终于看?见萧明彻身影的那一瞬,他松了口气。今日的主?角可是萧明彻,若是他不来,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。   玛和娜看?见萧明彻的身影也面露几分喜色,但还是压了下去,因为她又看?见了姜雪容。   玛和娜哼了声,转过身去,入了宴席坐下。   玛尔齐上前一步和萧明彻说话:“你来了,请入座吧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跟着玛尔齐入座。   姜雪容和萧明彻坐在一起,睁着大眼睛打量房间,好?像也没看?出来什?么不同。   与此同时,薛如眉也已经?换上了宫女的衣服,到了琼林别苑门口。古岚国?的侍卫将她拦住,问她是做什?么的,她扯谎道:“是皇后娘娘让我?来送个东西。”   那侍卫没有怀疑,放薛如眉进去:“哦,你进去吧。” 第82章   薛如眉垂下脑袋,走进了琼林别苑。她对宫中都算不上熟悉,对琼林别苑这种地方就更不熟悉了,因而?一路询问着古岚国的人,才到了今日办宴会?的地方。那些侍卫们听得她说是?大启皇后身边的人,得皇后命令来?送些东西,都不曾阻拦,一路畅通无阻。   薛如眉一路行?至偏殿,还未走近,远远已经听见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?耳,甚至稍显吵闹。古岚人爱的音乐不似大启,不讲究什么韵律内涵,只讲究一个热闹喜庆,薛如眉深吸了口气,有些紧张,她到底也是?个大家闺秀,还从?未做过类似的事,但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,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?,让姜雪容身败名裂。薛如眉手指蜷曲又松开,神色恢复如常,继续往前?走。   偏殿门口有古岚国的婢女守着,见一个穿着大启宫女服饰的人走近,照旧拦下她询问:“站住,你?是?谁,来?这里做什么?”   薛如眉笑着搬出?说辞:“是?皇后娘娘听闻今日玛尔齐太子和玛和娜公主举办宴会?,特意让奴婢来?送壶好酒。”   那婢女对视一眼,抬手让她进去:“原来?如此。”   薛如眉垂下头?,掩住自己眸中的笑意,进到偏殿里。   嘈杂的音乐愈发大声,夹杂着一些人声的交谈笑语,其中并未听见萧明彻的。   薛如眉低着头?缓步走进去,只见正中间有好些古岚国的婢女穿着古岚国的衣服在跳舞,舞台之下,便是?玛尔齐兄妹与?几位大启的皇子公主。萧明彻坐在玛尔齐手边,姜雪容坐在萧明彻身侧。   薛如眉暗暗瞥了一眼,捧着手中托盘暗暗退到一边,和古岚国的婢女们站在一起。古岚国的婢女觉得她有些奇怪,问她:“你?的东西送到了,怎的还不走?”   薛如眉赔着笑说:“这位姐姐,我在宫中当差,好不容易才有机会?来?一趟,想多看看,可以?么?我都没见过你?们的宴会?,很是?好奇呢,你?们的宴会?好热闹呀。   ”   听她夸赞宴会?,那古岚国的婢女脸上有些高兴的神色,也没赶她了:“那是?自然,我们古岚国最喜欢热闹,既然你?想看,那便留下来?看吧。”   薛如眉道?过谢,躲到人群背后,默默窥视,伺机而?动。   古岚国的饮食习惯也同大启很不相?同,桌上几乎看不见一点素菜,全是?荤腥,烤好的羊肉用刀切得很大一片摆在盘中,上头?什么也不撒,只在旁边配了一只蘸料碟。   玛尔齐邀请他们享用:“这羊是?从?我们古岚国带来?的,同大启的羊不同,没有腥膻味,只有鲜甜,请大家尝尝吧。”   姜雪容听着他的话,有些好奇地尝了一口,的确没什么腥膻味,哪怕没用什么调味料,味道?也极好,除此之外,还有一股羊肉的奶香味。她满意地轻嗯了声。   从?她进来?,玛尔齐的目光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,玛尔齐知晓这样不对,但又难以?忍住。见姜雪容吃得开心,玛尔齐也跟着笑了。   萧明彻的眸色冷冷的,从?玛尔齐身上扫过。   玛尔齐只觉一阵冷风拂过似的,对上萧明彻的视线,心虚地讪笑一声,低下视线享用羊肉。   他原想着若是?玛和娜能讨得萧明彻欢心,到时候向他讨姜雪容,可看眼下这情况,恐怕是?没可能了。玛尔齐无声叹气,不过是?个女人,也没什么,比不得他的大业重要。   薛如眉将他们的视线交锋尽收眼底,暗暗握了握拳。她不相?信姜雪容要是?和别人有苟且,殿下还能要她。   吃过东西,又喝了些酒,四皇子便向玛和娜搭讪。他们二人的生母位分不高,自己的天赋也一般,往日里在宣成帝面前?没什么存在感,日后估摸着也就只能做个闲散王爷,娶妻生子,没可能有什么大成就。   左右都是?娶妻生子,倒不如娶个漂亮的,这位玛和娜公主好歹是?个人间尤物。四皇子对她颇有兴趣,听说玛和娜原本对太子大献殷勤结果被冷漠拒绝,也不计较,反正女人们总是?最先看见萧明彻的。   四皇子道?:“玛和娜公主今日格外光彩照人。”   玛和娜最爱听这种恭维话,嘴角翘了翘,说:“谢谢。”   四皇子又说:“不知玛和娜公主平日里有什么爱好?”   玛和娜忽地挑了挑眉,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姜雪容,说:“听说你?们大启的姑娘喜欢弹琴下棋作?画,我们古岚国的女子不爱这些,我们一般都爱跳舞,或者?是?骑马射箭。宫中有马场,不如咱们去马场骑马射箭,如何?”   宫中的确有马场,几位皇子公主在这里坐着也觉得没意思,何况几位公主更是?听出?了玛和娜话语之中的轻视,她认为只有她们古岚女子才会?骑马射箭么,那可真?是?见识短浅,她们同样学过骑马射箭,不会?比她们古岚女子差劲。   四公主年纪小,年轻气盛接话:“好啊,那咱们不如去马场,正巧领教一下玛和娜公主的骑术。”   玛和娜扬起下巴:“好,我正好手痒,走吧。”   她们二人已然定下此事,其余人等倒也没太大意见,索性都同意了,转而?去往马场。   听到要比试,古岚国的人都激动起来?,似乎很有自信能胜过大启一筹,大启这边也不甘示弱,一时间气氛便热闹起来,驱散了冬日里的寒冷。   姜雪容乐于?看热闹,跟着雀跃起来?。   她跟在萧明彻身边,小声询问:“四公主的骑术如何?”   萧明彻道?:“还不错,听过几次先生夸赞她。”   姜雪容:“那四公主能胜过玛和娜公主么?”   萧明彻:“不知道?。”   姜雪容自顾自说:“古岚国的人擅长骑马,玛和娜公主看起来?更是?胸有成竹,感觉有些悬。”   说话之际,马场的太监已经牵着马出?来?,让他们挑选。   皇家马场里的马自然都是?名贵品种,且喂得高大勇猛,看起来?便很有气势。姜雪容看了眼那些马,又问萧明彻:“殿下的骑术应当也很厉害吧?”   萧明彻道?:“自然。”   姜雪容拍了拍手。   萧明彻给?长庆使了个眼色,长庆很快下去将专属于?萧明彻的那匹马牵了过来?。萧明彻那匹马与?那些马相?比,更显高大威猛,姜雪容不由惊呼一声:“这是?什么马?”   萧明彻还未开口,长庆已经忍不住:“姜良娣,殿下这可是?汗血宝马,很厉害的。”   姜雪容哇了声,看向那高大威猛的马,似乎想要摸一摸它的脑袋,却又不太敢下手。   萧明彻道?:“它的名字叫追风,你?可以?摸摸它,别怕。”   听着萧明彻的话,姜雪容再次试探着伸出?手,想要摸摸追风的脑袋。但才一靠近,追风便忽地甩了甩脑袋,吓得姜雪容又缩回了手。   萧明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,而?后带着她,抚摸追风的脑袋。追风低下头?,温顺乖巧地让萧明彻抚摸,一点也不反抗,甚至拿头?蹭了蹭萧明彻的手,那模样,还有几分可爱。   姜雪容笑起来?:“它好可爱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又问姜雪容,“你?看上了哪一匹?”   姜雪容有些羞赧地摇头?:“我、我不会?骑马,就不骑了。”   萧明彻微微蹙眉,有些讶然:“你?不会?骑马?”   高门大户的女子,骑马也算是?基本课,都是?要学的。她是?姜国公府庶女,竟然不会?骑马,难不成是?姜国公区别对待,连骑马也不让她学?   纵然姜平确实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,这一点还是?冤枉姜平了,从?前?自然有让府里几位姑娘都跟着学,还特意请了先生来?教,只是?姜雪容第一次上马的时候,便从?马背上摔了下来?,差点还被马蹄踩到,从?那之后,她便索性躲懒不学。   学不会?骑马会?怎么样么?显然不会?,又不会?死,也不会?掉块肉,至多不过日后被人笑一句。她理直气壮地躺平了。   何况骑马风吹日晒的,也累得慌,因而?几位姊妹学骑马的时候,她都在亭子里舒舒服服地喝着牛乳茶,躺着睡觉。   姜雪容解释了一番原委:“这倒不是?,是?因我当时初学,从?马背上摔了下去,吓到了,从?那之后,心里一直害怕骑马一事,故而?没学。我想着,学不会?骑马也没什么,人生在世,对自己总要宽容一些,若是?事事都苛求自己,那便太过辛劳,容易短寿。”   萧明彻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,看得姜雪容心虚不已,她也没说谎呀,只不过说了一半的真?话。她是?有点害怕,而?且懒惰。   终于?,萧明彻开了口:“不必害怕,孤可以?教你?骑马。”   姜雪容摆手道?:“不妨事的,殿下,您不用浪费宝贵的时间。”   萧明彻不容她拒绝,翻身上马后,朝她伸出?手:“上来?,孤带着你?,不会?有事。”   姜雪容看着萧明彻伸出?来?的手,看来?是?躲不掉了,只好硬着头?皮将手搭上去。没事,她待会?儿就假装自己是?个笨蛋好了,殿下这种优秀的人教她两遍发现学不会?,想必就不会?再愿意教了。   萧明彻握住她的手,带她上了马,让她坐在自己怀中,他双手圈住她,握住缰绳,慢慢往前?走,走到他们身边。   玛尔齐和玛和娜一人挑了一匹马,见萧明彻带着姜雪容过来?,神色都有些微妙。四公主也已经骑上了自己的马,过来?找玛和娜:“玛和娜,和我比一比吧?”   玛和娜看了眼姜雪容,哼了声:“我不和你?比,你?太小了,我若是?赢了你?也没什么意思。”   她伸出?手,指着姜雪容道?:“你?,你?和我比,怎么样?” 第83章   玛和娜继续说:“若是你赢了,可以让我给?你做一件事,若是你输了,你也得为?我做一件事,如何?”   姜雪容骤然?被提及,惊了惊,她礼貌微笑?摇头:“抱歉,公?主,我不会骑马,恐怕不能和你比。”   玛和娜轻蔑地哼了声,对?她的说辞并不相信,方才看那?大启几   位公?主的意思,分明他们?大启女子?也学过?骑马,可这姜雪容却偏偏说自己不会骑马,借此推辞。   她道:“你是不是看不起我,不愿意和我比试?亦或者你怕输给?我,你输不起?”   玛和娜这么一说,登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了过?来,落在姜雪容身上。他们?都看出来了,玛和娜这是故意的,她就是想为?难这位姜良娣,太子?宠爱姜良娣,不知会如何?   若是不让姜良娣比,那?似乎落了大启的面?子?,想必太子?也不会如此耽溺美色,置国家脸面?于不顾。可若是太子?首肯,这姜良娣不及玛和娜公?主,还是落了大启的面?子?。   关乎国家脸面?,一时间众人心神都有些凝重。   四公?主尤其沉不住气,瞪了眼姜雪容抱怨说:“你……你竟然?连骑马都不会,你怎么配得上太子?哥哥?若是今日换了程姐姐,程姐姐定然?能把她甩开八条街!”   姜雪容无辜眨眼,这能怪她么?她从?前躲懒不肯认真学骑马的时候,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进宫成了太子?良娣,要肩负起大启的面?子?啊。   她对?玛和娜说:“公?主言重了,我并非对?公?主不敬,也并非输不起,只是我当真不会骑马,年幼时学骑马曾摔下?来过?,后来一度心中惊惧,便未能学过?。若是公?主一定要我同你比试,我自然?也比得,只是即便公?主赢了,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趣味,或者情况更糟糕些,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,想必公?主心里更会过?意不去了。”   姜雪容只是不喜欢过?多和人交际,说太多的恭维场面?话,但真要说,她也是能说上几句的。   玛和娜被她一番话噎住,倘使再坚持,反而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似的,她又不高?兴起来,只得作罢。四公?主见状,道:“我同你比,我虽年纪比你小,但骑术未必不如你。”   玛和娜心里有些气愤,也不再推辞,应下?四公?主的邀约:“好啊,既然?如此,那?咱们?便好好比试一场。”   二人说着,当即骑着马往马场里走。众人跟在她们?身后,也都往马场里去。   薛如眉跟在古岚国的婢女身后,有些失望,方才她还很期待姜雪容和玛和娜比试,若是姜雪容输了,她就会丢大启的脸面?,亦或者她出了什么意外,最好连命都丢了最好。   可惜,没有看见。不过?也没事,她会让姜雪容名誉扫地的。   姜雪容和萧明彻同坐马上,那?边四公?主与玛和娜的比试已经开始,只见二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,一时间难分先后,战况理解。大启的人当然?支持四公?主,古岚国的人当然?支持玛和娜,两方的喝彩声也互不相让。   姜雪容看着她们?的身影,惊叹不已:“没想到四公?主年纪轻轻,骑术如此了得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有孤做你的老师,只要你肯好好学,你也能如小四一般厉害。”   姜雪容有些心虚地弯了弯唇角。   最后四公?主与玛和娜二人是同时到达的终点?,未能分出胜负。四公?主和玛和娜都对?这结果?不服气,她们?都想赢。   玛尔齐率先拍手?叫好打圆场:“四公?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骑术,当真厉害。”   玛和娜瞪一眼玛尔齐,显然?不爱听这话,玛尔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,示意此事暂时到此为?止。   四皇子?见佳人不悦,也上前来献殷勤,哄玛和娜。   萧明彻带着姜雪容在马场转了一圈,问她: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   姜雪容道:“挺好的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那?孤便加快些速度,带你再转一圈。”   姜雪容点?头,而后便感觉座下?的追风加快了速度,起初还好,后来简直如同飞翔一般,在马场之中驰骋。太快了,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,耳边的风声也愈发躁,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?眼,害怕自己会摔下?去。这样的速度,若是她掉下?去,会死的吧。   姜雪容下?意识地往身后那?道坚实的胸膛上贴紧,寻求一些安全感。萧明彻感觉到了她的动作,勾了勾唇角,道:“别怕。”   追风渐渐停下?来,姜雪容的思绪还迟钝着,仿佛还在后面?追着她,尚未回到脑子?里。心跳得飞快,几乎要从?嗓子?眼里跳出来,她捂着心口,久久才回神。   萧明彻问:“怎么样?还好么?”   姜雪容道:“还好,感觉好刺激。”   除了害怕之外,也有刺激。   萧明彻道:“既如此,便好好学。”   他说罢,翻身跳下?马,只留下?姜雪容一个人在马上。姜雪容见状有些慌乱,看向萧明彻。   萧明彻牵住马,对?姜雪容说:“孤替你牵马,你试着往前走一走。”   姜雪容只好点?头,抓着缰绳,慢慢往前走了些距离。追风很听萧明彻的话,有他在追风甚是温顺乖巧,姜雪容坐在上面?,并未觉得害怕。   如此走了几圈之后,姜雪容适应了骑马走。萧明彻见状,便松开手?,让她自己试着走一走。   姜雪容还记着自己的打算,并不想认真学,因而假装自己学不会,有些沮丧地看向萧明彻。   “殿下?,我好像太笨了。”   萧明彻:“无妨,多试几次。”   试了几次,姜雪容还是没办法?自己骑马,萧明彻也没恼怒,仍很有耐心地教她。姜雪容看着他的神情,心道他怎么还不生气,还教得下?去。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   萧明彻其实看出来了,每回他让她自己骑马,她就推脱说不会,一定要自己来牵着马。在萧明彻看来,这是她故意想与自己接近,故而他并不生气,反而有些纵容她。   萧明彻没烦,姜雪容自己有些烦了,她终于装不下?去,自己骑着马往前走了一段。   “不错,就是这样。”萧明彻上前来。   姜雪容笑?说:“是殿下?教得好。”   一旁的长庆看着他们?,心道殿下?真是反常,若是换了从?前,殿下?早就没有耐心,要骂别人是蠢货了,啧啧啧。   萧明彻还欲让她再自己骑马往前跑一段,姜雪容见装笨行不通,决定另行他法?。她道:“我有些累了,待会儿再学吧。”   萧明彻闻言,点?了头,抱姜雪容下?马,进一旁的长亭里休息。   姜雪容的确有些累了,长舒一口气,喝了口热茶坐下?。   萧明彻回头看了眼姜雪容身影,心下?想叫她瞧瞧自己的英姿,便自己骑着马,又在马场里驰骋了几圈。一时间掌声如雷,都在拍手?叫好。姜雪容自然?也看见了,跟着喝彩。   玛和娜看在眼里,对?萧明彻的征服欲再次涌现上来,这样一个男人,就应该属于她才对?啊。   四皇子?看见玛和娜的眼神道:“太子?他一向出色,自幼便是,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,我们?都比不上他。”   玛和娜收回视线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   萧明彻打马跑了几圈,仍觉得不过?瘾,又唤他们?上靶子?。而后对?玛尔齐道:“听闻古岚国重骑射,玛尔齐太子?可愿与孤比试一番?”   玛尔齐没有推辞,上马与萧明彻比试,只见二人骑在马上,将弓箭拿在手?中,凝神屏息,抬手?几只箭离手?,都射中了靶子?。不过?萧明彻还是更胜一筹,正中靶心。   玛尔齐恭维道:“殿下?厉害。”   萧明彻轻笑?了声,余光寻找姜雪容身影。   她应当瞧见了吧?   这也只是他诸多优点?之中的一个而已。   这回姜雪容的确看见了,还跟着拍手?叫好了。   如此比试过?几番,马场里一阵热闹,众人也都打马跑了几圈,尽了兴,时辰也过?去了,该走了。因来骑马前都换了骑装,冬日里骑装虽也做了保暖,但到底不及袄子?,方才骑马热了身,不觉得冷,但待会儿就难说了。故而众人都各自去换回各自的衣裳。   就趁这机会,玛尔齐往萧明彻喝的茶水里添了些东西,他们?古岚国的春|情药与大启也不同,更为?烈性些,待会儿恐怕玛和娜要受些苦楚。他心突突跳着,觉得有些对?不起玛和娜,可是也没办法?,何况这一招下?去,玛和娜的未来也会很好的,她会留在大启太子?身边。日后大启太子?登基,她更有机会生下?有古岚国血脉的皇子?。   玛尔齐低头叮嘱婢女,让她们?待会儿把玛和娜引去萧明彻房间里。   那?厢薛如眉也这般想,这会儿人多眼杂,是个机会,便趁机往那?玛尔齐喝的茶水里添了些东西,再记着玛尔齐去的房间,想办法?把姜雪容引过?去。   姜雪容更换好衣服后,出来等萧明彻。   萧明彻也在当中更换好衣服,临出门时,忽地觉得身体越来越热,似乎迫不及待要发泄什么。他当然?知道这是什么反应,但它来得太过?突然?,太过?反常,他试图将这种感觉压制下?去,但没有用,不止压制不下?去,反而越来越强烈。   他思绪一转,冷笑?一声,这玛尔齐还真是贼心不死,竟连这种下?作招数都用出来了。   他绝不会让玛尔齐得逞,他平生最讨厌别人算计自己。   萧明彻扶住额角,定了定心神,唤了声长庆,没人应答,想必连长庆也给?支走了。他冷哼了声,脚步有些虚浮地行至门边,试图推门,发现门从?外面?上了锁。   萧明彻一拳打在门上,这笔账他记下?了。   他神智渐渐有些不清醒,不能再拖下?去,萧明彻抬眸看向窗牖,行至窗边,也是推不开。他有些烦躁,一拳将窗户打碎,而后从?窗边离开。他这副样子?不能叫别的女人看见,否则酿成事故。   姜雪容。   萧明彻脑海里浮现出她的名字,只能是她。   姜雪容在那?儿等了会儿,觉得有些奇怪,按说换个衣服不至于这么久的时间。她正疑惑着,忽地被人从?身后捂住嘴巴,心内警铃大作,吓得不轻。   好在下?一瞬,贴在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:“是孤。”   姜雪容这才松了口气,转过?头看萧明彻,萧明彻的头搭在她肩上,呼吸浑浊潮热,一双凤眸像染了血似的,红得可怕。他冷峻的脸上也带了几分压抑的暴戾似的,像全然?变了个人。   “殿下?,您怎么了?”她很是担心。   萧明彻喉结滚动,看了眼不远处的人群,不能在这里做些什么。他道:“出了些意外,稍后孤会与你说,现在,你跟我走,别惊动你的婢女。”   姜雪容不明所以,但还是点?头答应。   她扶住萧明彻,放轻动作,往另一边走。   萧明彻身材高?大,姜雪容哪里扶得稳他,哪怕已经咬牙用尽全力,也还是被他压下?来,她撑住墙,正欲开口说些什么,萧明彻的吻便将她的唇封缄。   这个吻粗暴不已,和往日里的都不同,简直像要把她吃了似的。姜雪容有些承受不住,喘不过?气,她软绵绵地推了推萧明彻,压根推不动,他的胸膛仿佛一堵铁灌成的城墙。   萧明彻一番啃|咬,把她的嘴唇都咬破了,姜雪容吃痛地出声。   这一声似乎唤回了萧明彻的些许理智,萧明彻停下?动作,头往旁边侧了些,道:“快走,如果?你不想在这里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虽然?没听懂他后一句是什么意思,还是赶紧扶起他继续走。   两人走出一段,又遇到古岚国的人。   前是大启的人,后是古岚国的人,一时间竟无路可走。   萧明彻闭了闭眼,而后余光瞥见不远处马场里的马,他道:“去马场里。”   姜雪容一头雾水,还是照做,扶着他到了马场里。萧明彻翻身上马,紧跟着把姜雪容也拉上了马。   姜雪容的话戛然?而止:“殿下?,我感觉您不太好,要不还是先去请太医——” 第84章   身体重心的突然变换让姜雪容惊魂未定,说了一半的话自然也忘了续上,心还怦怦跳动着,没来得?及有?瞬息舒缓,萧明彻已然长腿一夹马腹,座下的马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。这会?儿不似先前带着她骑马,还有?前奏的适应,断崖一般地加速往前冲。   姜雪容吓得?一颗心再次提到嗓子眼,被这一往无前的气势吓到,不像在骑马,倒像是有?来无回的那种架势。她不禁又想到那一次除夕夜险些丢了性命的事,她对?活着没有?太多追求,但也不想死。   “殿下……您慢些……”她出声求饶,嗓音被风吹得?曲折婉转,听得?萧明彻心里的火更是一股脑往下冒。   他一路纵马飞驰出好远,终于将?那些人都甩开了,听不见一丝声响。马场的人方才?送他们离开,也没想到这么快有?人去而复返,马匹适才?也查验过一遍,下一回发现少了一匹马恐怕要到晚上,因而宽阔无边的马场里,此刻似乎再没有?任何人打扰,只有?耳边的风声猎猎。   萧明彻没再让马继续驰骋向前,马的速度渐渐慢下来,姜雪容一颗心也慢慢沉下来,她吓得?不轻,完全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。她方才?吓得?软了身子,整个人几乎贴在萧明彻怀里,正欲直起身子看他情况,忽地察觉到什么,一时?怔住,僵硬不敢动弹。   萧明彻未给她机会?思?考任何,捏住她下巴强迫她转头同他亲吻,仍是充满了粗暴的一个吻,像要把她嚼碎了咽下去。姜雪容呜咽两句,又因在马上,不敢有?什么大动作,只好乖顺地任他嚼碎。   萧明彻的手将?她圈紧,几乎要揉进怀里,另一只手从她领口探进去,粗粝的手掌一路烫过她柔嫩的肌肤,烫得?发红。   明晃晃的天光照在头顶,姜雪容有?些羞赧,但嘴巴是出不了声的,手也被禁锢着,几乎无从抵抗。她大概明白?了一些东西,殿下方才?之所以看起来这么不对?劲,恐怕是被人算计了。她自己就?被人算计过两次,当时?只记得?累到骨头散架似的。   可这回明明被算计的不是她,但好像要累到散架的人还是她。   姜雪容垂下眸子,萧明彻的舌同她缠在一起,把她搅麻了。她余光扫视一圈,庆幸没看见一个人影。   马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,姜雪容绷紧脚背,扯紧了手中?的缰绳,这可真?是一种新奇的体验。马在动,萧明彻也在动,仿佛萧明彻不动的时?候,马替他动,因而简直就?无时?无刻,总不止歇。   萧明彻似乎不满于此,再次纵马奔驰,姜雪容不由得?出了声,她又担惊受怕起来,一颗心没有?一刻安稳。   姜雪容由呜咽转为低声啜泣,哭到受不住时?更是眼泪汪汪,一阵又一阵,连裙子都哭湿了。   不知道过了多久,姜雪容已经筋疲力竭,整个人都瘫倒在萧明彻怀里。萧明彻神智终于清醒过来,他低头看怀里闭着眼睛的人,有?些懊恼。   这个玛尔齐,他势必要他付出代价。   马也累得?够呛,几乎脱力,纵然萧明彻一向体力了得?,一番折腾下来,也有?些疲惫。他翻身下马,抱姜雪容下来。   马场的人见太子抱着姜良娣从马场出来,大吃一惊,还以为自己怠慢了太子,忙不迭请罪:“还请太子殿下恕罪……”   萧明彻只道免礼,而后抱着姜雪容离开,他用大氅盖住姜雪容,看不出什么。   “你这会?儿见过孤的事,不许说出去,否则——”萧明彻冷眼扫他,那负责的太监连连点头。   待人走远了,才?哆嗦着起身,擦了擦额头的汗,还是不理解,这太子殿下不是上午就?走了么?怎么这会?儿都要傍晚了,竟从马场里出来了?他们还没人发现。   不过宫里总有?许多秘密,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,他也不敢深想,谨慎起见,又进马场里清点了一番马匹。而后发现丢了一匹马,吓得?要死,赶忙带人去找,所幸就?在马场里,只是那马累得?趴在地上,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。   他们不敢多问?,把马牵回去,就?当今天没发生过任何事。   萧明彻带着姜雪容回到东宫的时?候,长庆和?银蝉都急得?不可开交,本来是从马场出来,结果好端端的两个人都不见了。   银蝉急得?要哭了:“不会?又有?什么坏人想害我们良娣吧。”   长庆安慰她:“不会?的,殿下不是也找不着了么,兴许只是殿下一时兴起带姜良娣去了别处,你别着急。再说了,就?算有?坏人想害你家良娣,殿下也一定会保护好姜良娣的。”   银蝉还是哭,时?不时?站起来走两圈,又哭。   还是长庆先看见的萧明彻,“殿下!您可算回来了,都乱成一锅粥了。”   银蝉也看见了萧明彻怀里的人,终于止住眼泪,上前来请安:“奴婢参见殿下,殿下,姜良娣这是怎么了?”   萧明彻道:“没什么,她累了,睡着了。”   太子殿下说的话自然具有可信度,银蝉没有?多想,松了口气。   萧明彻抱姜雪容回茗玉轩,让银蝉给她擦拭一下身子,而后回了乾元殿,沐浴一番,才?问?长庆:“你方才?说乱成一锅粥了,是什么事?”   长庆才?将?事情都尽数说了,原来在萧明彻消失这半日里,玛尔齐与薛如眉竟被人发现光天化日之下苟且偷|情,还被那些公主皇子们都瞧见了。   不论怎么说,薛如眉毕竟是萧明彻的人,这对?萧明彻来说就?是好大一顶绿帽子。长庆说起此事有?些尴尬,观察着萧明彻反应。   萧明彻拧眉:“薛如眉?她怎么也牵扯其中??”   长庆挠头:“这属下也不清楚,总之当时?就?是薛良娣与那玛尔齐太子衣衫不整,颠鸾倒凤,哦对?了,那薛良娣身上还穿着宫女?的衣服呢,莫不是她与玛尔齐又私情,特意去与他幽会??”   不管是不是有?私情,总之有?薛如眉这件事在,倒让萧明彻有?了合适的理由,玛尔齐觊觎太子的女?人,是对?大启不敬,如此,也没什么必要继续与他合作了。   萧明彻当即去往紫霄殿面见宣成帝,出了这么大的事,宣成帝也听说了,还安慰萧明彻看开一些。萧明彻道:“父皇放心,儿臣并未受到任何影响,只是这玛尔齐分明有?求于我们,却一点也没将?大启放在眼里,未免太过可恨。如今我们还未答应帮他,他就?已经是这般态度,日后即便我们助他夺得?皇位,他还能将?我们放在眼里?”   宣成帝觉得?萧明彻所言有?理,决定将?古岚国使团赶出去。   玛尔齐醒来之后已经知道酿成大错,最后求见宣成帝,且开出了愿意以十座城池为交换,换取大启的帮助。   但只见到了萧明彻,萧明彻道:“孤早就?警告过你,不要打孤的主意。倘若你一开始便又如此诚意,又何至于闹到现在这样?”   玛尔齐还想说些什么,萧明彻已经走远了。   第二日古岚国使团便被赶出宫,灰溜溜地回古岚国去。百姓们听说了古岚国太子做的事,议论纷纷。玛尔齐心烦意乱,索性进了马车里。   玛和?娜也同样垂头丧气,她还不知道玛尔齐给萧明彻下药,意图用自己来谋取利益的事,只是觉得?不服气。   “现在咱们怎么办,哥哥?”他们这一趟本来是出来寻求大启的帮助,可现在时?间也浪费了,大启也不肯帮他们。   玛尔齐烦躁道:“没有?大启的帮忙,难道我就?一定坐不上皇位了?”   他忽然生出几分志气,像为了报复大启,到时?候他成了古岚国的新皇,他们大启只会?后悔。   但玛尔齐没想到的是,萧明彻并不打算就?这么轻易放过他。   明面上,只是把他们赶出大启,并没有?做别的什么,但暗地里,萧明彻已然将?玛尔齐被大启赶走的消息放了出去给他那几位兄弟知道,且连同他的行踪一起。他那几位兄弟又怎么会?放过这样的好机会?呢?   玛尔齐一行人刚踏入古岚国边境的时?刻,就?收到了老皇帝病故的消息,且二皇子登基。玛尔齐心头一哽,只说不可能,他正欲快马加鞭赶回京都,第二日在路上却遇上了山匪劫道,丢了性命。   玛和?娜运气好一些,毕竟她是古岚国最美丽的明珠,她还有?许多的利用价值,因而被赶来的二皇子接回宫去,过了些时?日,听闻是送去了别国给老皇帝和?亲。   而这些消息透露给二皇子知晓的代价,是五座城池,与边境五十年的和?平。   古岚国的人走了之后,大启皇室都乐见其成,他们都不怎么喜欢玛尔齐兄妹。唯一有?些惆怅的便是四皇子,他本以为自己能娶到一个绝色美人呢,结果也泡汤了。   -   薛如眉不知道事情怎么会?变成这样,她本来是要去引姜雪容过来,可谁知道找了一圈,都没找到姜雪容的人影,等她回到玛尔齐的房间时?,玛尔齐神志不清,反而抓着她不放,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没用。门?外?的人被她支走了,因此也没有?人来救她,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,只能被玛尔齐压在那。   等到被人发现时?,她已经昏睡过去,再醒来时?,她已经在东宫,好像无事发生。   但她知道,已经发生了,她完了。   薛如眉面如死灰,等待着属于她的结局。她想到那天看洛慧儿的热闹,苦笑一声,倒没想到,这么快就?轮到自己了。   没多久,薛如眉等到了她的结局,说她与玛尔齐有?私情,与他幽会?,有?辱皇家颜面,网开一面饶她性命,只赶出宫去。 第85章   薛如眉听见?洪冬来传旨意?时,竟觉得?松了口?气,一切尘埃落定了似的。她接过旨意?,没有?说话,只?安静地走到门边,看了眼?外头的宫墙,竟生出一种?恍惚之感。   不知不觉,她到这东宫已经半年多了,这半年里她一直在想?要获得?太子殿下的宠爱,但始终没有?成功。她忽地想?起当时得?知自己选上时的喜悦,那时候还以为这是个好去处,如今想?来,她倒不如不要选上,不要进宫。任爹娘挑选一个合适的夫婿,相夫教子,平稳地过一辈子。  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。   她这一番出宫归家?,家?里只?怕也容不下她了,她比洛慧儿还不如。洛慧儿好歹还是清白身,而她却背上了一个与外邦太子幽会苟且的罪名。日后归家?,再嫁是绝无?可?能,若爹娘仁厚,或许会留在她家?中养着,更坏一些,会把她送去庵堂清修,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。   薛如眉收拾东西走了,她走之后,东宫里愈发冷清,原本纳的四位嫔妃,如今已经只?剩下两位了。   姜雪容那日回来之后,银蝉替她擦拭身子,便发现了一些异样。银蝉心下诧异,难道殿下带着自家?良娣消失半日,竟是为了贪欢?   她解开姜雪容的衣裳,替她擦拭,瞧见?她微微月中的地方,又有?些羞涩,又有?些心疼。这殿下也真是的,怎么把自家?良娣折腾成这样,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吧?   银蝉耐着性子将?那些泥泞都清理干净,又将?姜雪容身上也擦了擦,给她换了身干净的寝衣,这才给她盖上被子。   姜雪容醒来时,感觉自己一身都像要散架似的,她撑起身,嘶了声,记忆慢慢回笼。那些狂野的粗鲁的画面一股脑冲击而来,她脸色一红,顿时觉得?有?些羞耻。   银蝉听见?动静,捧着铜盆进来伺候她梳洗。银蝉将?布巾在温水里打湿,拧干水后递给姜雪容,说起薛如眉的事。   “您一觉睡到现在,想?必还不知晓,薛氏被贬为庶民,赶出宫去了。”   姜雪容啊了声,对八卦有?几分兴趣:“为什么?”   她联想?到萧明彻昨天的反常,难道这事和薛如眉有?关,薛如眉胆大包天给太子殿下下药了?可?是也不对啊,薛如眉要给太子殿下下药,干嘛要下到那儿去,在东宫里不就好了?   银蝉说:“听说是薛氏与那古岚国的太子有?私情,去和他幽会,被人撞见?了。她也太不知廉耻了些,再怎么说她也是太子殿下的人,怎么敢和别人私会的?还是和古岚国的太子,奴婢瞧着那古岚国的人都长得?跟妖怪似的,也不知道薛氏图什么。”   “不过薛氏走了,也是好事,这样一来,东宫就剩下两位嫔妃了。”银   蝉又高?兴起来。   姜雪容却笼着愁云,只?剩下两位嫔妃,那便意?味着,殿下可?选择的余地少多了。那万一殿下腻了赵蔷,就会回来找她。她爹在府里都还有?好多姨娘换着选呢,因?而她娘一次能偷懒两三年。   姜雪容叹气。   这日晌午,萧明彻下了朝后,去了一趟栖梧宫。   皇后命听夏搬把椅子给萧明彻,道:“真稀奇,你今日能来看母后。”   萧明彻请过安,在紫檀木三脚圆凳上坐下,他今日来的确是有?事与皇后商量。   皇后听说了薛如眉的事,有?些惊讶,她没想?到薛如眉会是这样的人,但转念又想?,这宫里总是能把人逼疯的,什么样的人都有?可?能。   “薛氏的事,你也不必太放心上。”虽说她觉得?以萧明彻的性格,或许压根不在意?,但毕竟事关男人的尊严,也难说,还是劝一句为好。   萧明彻说:“儿臣并未在意?此事,儿臣今日前来,是想?告诉母后,儿臣想?晋姜氏为侧妃。”   按照大启的祖制,太子可?有?太子妃一人,太子侧妃两人,良娣四人。太子侧妃与良娣不同?,良娣尚算侍妾的范畴,可?侧妃却算半个妻。   皇后闻言,坐直了身子,敛正神色。萧明彻方才的话是说,他已经有?这想?法,以他的性子有?什么想?法便是八九不离十要做,哪怕是她的话,也未必能劝住。   姜氏那孩子,皇后说不上讨厌,还有?几分喜欢,但如今彻儿对她的宠爱也太过了些。彻儿又没有?太子妃,倘若今日让姜氏做了太子侧妃,日后岂不是要让她做太子妃?   皇后虽说喜欢姜雪容,但只?是站在她做宠妃的立场,若是让她做太子妃,那皇后可?就喜欢不起来了。   皇后思忖片刻,笑道:“既然你已经有想法,母后也不说什么,侧妃而已。不过,你如今也该考虑有太子妃了,不若趁此机会,再娶一位太子妃,也好替你掌管宫务,分忧解难。”   萧明彻想?都没想?便道:“儿臣暂时没有?这想?法,至于掌管宫务,儿臣的意?思是,此番晋姜氏为侧妃,便让她学着掌管宫务,暂且代理。”   皇后一时默然不语,“如今东宫只?剩两个人,未免太过冷清了些,不若再选几个进来?你觉得?如何?”   萧明彻只道:“不必了,儿臣不需要。”   萧明彻又坐了会儿才走,看着萧明彻背影,皇后揉了揉眉心,有?些担忧:“彻儿这孩子,真叫本宫担心。他若是日后还要立姜氏为太子妃,可?怎么办?”   听夏笑着宽慰她:“娘娘放宽心些,太子自幼聪慧有?主见?,相信他有?自己的想?法,不需要娘娘操心的。若是太子当真喜欢那姜氏喜欢到如此地步,娘娘难道忍心伤他的心么?再说了,姜氏那孩子瞧着也挺好的,若真有?那么一天,也未尝不可嘛。”   皇后道:“本宫还不是为彻儿考虑,他毕竟是太子,日后要继承大统的。他需要一个贤内助。”   听夏道:“以殿下的本事,难道还需要别人帮他什么么?娘娘就是太爱操心了。”   皇后又一声叹息。   从栖梧宫回来,萧明彻便去了茗玉轩,打算告诉姜雪容这个好消息。   姜雪容昨日太过劳累,连走动都觉得?费劲,索性躺在美人榻上,见?萧明彻来,挣扎着起来给他行礼问安。她蹲下的时候,腿都打着哆嗦。   萧明彻看在眼?里,想?到了昨日的一些回忆,连忙将?她扶起来。   “坐着吧。”   昨日那么折腾她,实?在非他本意?,而是因?着药效的缘故,叫他难以自控。最后竟是在马背上,便做了那种?事。   这听起来都十分离经叛道,一点也不正经,像是什么荒|淫无?道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。倘使他清醒着,也决计不可?能做出这种?事。   不过回味起来么,倒很?精彩。   他虽意?识不清醒,却也记得?昨日姜雪容的反应也甚为激烈,简直一片汪洋。想?来她也觉得?如此。   短短几句话的念头,勾得?萧明彻有?些心猿意?马。甚至有?些荒唐地想?,若是有?机会,下次倒可?以试试清醒的时候再去骑马驰骋一番。   这般一念想?,他不觉有?些气血上涌。   萧明彻握拳抵在唇边,轻轻咳嗽一声,压下自己的心猿意?马,道了声:“昨日之事,实?属抱歉。”   “孤没想?到那玛尔齐如此下作,竟想?用?这种?方法来对付孤,孤一时情急,只?得?来找你。你……还好么?”   姜雪容扯了扯嘴角,道:“谢殿下关心,嫔妾还好。”   如果除了腿痛腰痛背痛胳膊痛那里也月中痛之外的话,就还好吧。   萧明彻默然瞬息,又道:“要请太医来瞧瞧么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不用?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说起要给她晋位的事:“孤打算晋你为侧妃,让你学着掌管宫中事务,不日就会下旨。”   姜雪容被这句话惊得?睁大双眼?,“啊?”   她只?听见?了掌管宫中事务几个字,简直如同?晴天霹雳!   若是如此,那她每天就必须要忙一大堆的事,就姜国公府来说吧,府里大大小?小?的事务都忙得?人焦头烂额,更别说这东宫了,一看就不是好差事。   姜雪容迟疑道:“要不然殿下再考虑考虑吧,嫔妾可?能不大适合。”   萧明彻以为她在谦虚,道:“没什么不合适的,孤说你可?以,你便可?以。”   姜雪容心道,她是可?以,但她不想?可?以。   萧明彻不给她再推辞的机会,敲定下来:“此事就这样定了,到时候会有?嬷嬷来教你该做什么,你只?需要照着学就成,也不用?急,慢慢来。”   “怎么样?高?兴么?”在萧明彻看来,这是一件值得?高?兴的事,因?为这是权力的象征,在这宫里,就没有?人不爱权力。   姜雪容挤出一个微笑:“嫔妾很?高?兴啊。”   她感觉自己会被累死,白天要管这些宫务,晚上还要伺候男人睡觉,天哪,过的什么苦日子。   亦或者,晚上不用?伺候男人也行啊。   但显然,她只?能想?想?,这天夜里,萧明彻又留在茗玉轩。   二人沐浴过后,躺在枕上,萧明彻环住姜雪容,某处戳到了她。姜雪容咬了咬唇,楚楚可?怜道:“殿下,嫔妾还有?些不舒服。”   萧明彻也知道,因?而今夜并不打算对她做些什么,可?是没人在怀,他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。毕竟他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年轻男人。   萧明彻道:“你那儿还疼么?”   姜雪容坚定地点了点头。   萧明彻忽地钻入锦被,“让孤看看。”   姜雪容试图阻止,但因?为她一身腰酸腿痛,动作实?在不灵活,像条快死的鱼,完全拦不住,只?能眼?睁睁看着萧明彻褪下她的裙子。不知哪里来的风,吹得?姜雪容抖了抖。   “您别看了……”她有?些难为情地想?收拢腿。 第86章   但萧明彻手掌握住她的腿,他力?气?更大,她完全使不上劲,只好任由他看?去。   安寝时里头?的灯光没那么亮堂,被柔纱的幔帐一隔,愈发的暗了,萧明彻凑近了看?,才看?得清楚。有些姑娘家爱漂亮,从头?发丝到脚趾都透着精致,连那处也会剃得干净。姜雪容没那么讲究,她一向懒散得很?,不过天生稀疏些,并不浓密。透过那稀疏的黑色,能瞧见些微的红粉,仍有些月中月长。   虽说已经亲密接触过许多回,但像今天这般仔细观察倒还是第一回 。原来男子与女子的构造这般不同,萧明彻想,他原先也知道不同,但真切地看?见了,又是另一种?微妙的心情?。   姜雪容实在觉得难为情?,咳嗽了声,她这一咳嗽,连带着扯动到。萧明彻只看?见近在咫尺的东西轻轻抖动,一张一合,仿佛一张小嘴巴。   可不就是一张小嘴巴么,他又想。   鬼使神差地,萧明彻伸出舌头?,   轻舌忝了下。姜雪容只感觉到一个奇怪的触觉,最先她还未反应过来,以为是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,但电光石火之间忽地聪明了一瞬,身形一僵,不可置信地蹙起柳眉。   殿下他他他他……   她心里的话都结巴起来,不觉喉头?吞咽几声津涎,睫羽更是颤动不停。   殿下他怎么能做这种?事……   萧明彻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,心下有些暗悔,他这举动倒真应了她对自己的印象,下作。   萧明彻抬头?,看?向姜雪容,迟疑着开口:“好像是还有些月中着。”   姜雪容视线飘忽,压根不敢同他对视,尴尬地笑了一声:“也还好。”   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下来,忽地灯花爆了声,终于打破这寂静。萧明彻清了清嗓子,道:“时辰不早了,安歇吧。”   姜雪容点头?:“嗯嗯。”   她慢慢躺下,扯着被角,其实脑袋里面思绪还是停滞的。   是她的错觉吧,刚才太子殿下应该没有舌忝她吧?好像不是她的错觉,太子殿下确实舌忝了她一下……   她闭上眼睛,翻了个身,心里尖叫起来。   不是吧,殿下他怎么想的呀,那里平时用来尿尿的耶,虽然她还挺爱干净的,每天都会洗,每次尿尿完都会擦,但是还是很?诡异吧。   等等,她刚才尿尿了吗?没有吧?应该闻不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吧?   姜雪容难得因为这件事一时难以入眠,翻来覆去,许久之后?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尖叫,殿下到底在干嘛?   萧明彻也同样难以入眠,不是,他当时怎么会做出这种?事?   二?人无声对视了一眼,又都背对过去。   -   翌日?一早,姜雪容起来时,萧明彻已经不在。银蝉她们进来伺候她梳妆洗漱,见她眼下乌青一片,银蝉叹息道:“殿下真这般不知道怜香惜玉么?您都这样了,他竟还……”   姜雪容托住下巴摇了摇头?,解释道:“那倒没有。”   银蝉将信将疑,她伺候姜雪容这么久,最知道她夜里睡眠情?况,她一向睡得很?沉,若是没什么事,不会这么疲惫。   姜雪容看?了眼银蝉,欲言又止,这话她也不能和银蝉说,只好道:“没什么,传早膳吧,饿了。”   用早膳的功夫,姜雪容和银蝉说起萧明彻要?晋她为侧妃的事,她语气?埋怨:“宫中事务定然比府中事务还繁琐,愁人。”   银蝉喜不自胜:“殿下竟这般爱重您?侧妃,那正妃之位也指日?可待了,如今这东宫可就您同赵承徽两位妃子。”   姜雪容气?叹得更重:“对啊,只有我们俩,更惨了。殿下能不能再多选几个人进来啊?他不会觉得看?我们俩看?腻了么?京城这么多漂亮的年轻的姑娘上赶着要?进宫伺候他,他一声令下,马上就能再选十个。那位程姑娘不就挺好的,大家闺秀,又是青梅竹马的情?分,把她娶进来直接当太子妃,定然能把东宫上下打理得很?好。”   银蝉:“……”   鸡同鸭讲。   姜雪容趴在桌上,不住地叹气?。   这日?下午,萧明彻没来茗玉轩看?姜雪容。姜雪容以为,他是因为昨夜的事觉得尴尬,所以没来,如此也好,最好今晚也别来了。   姜雪容的期待成真,这日?夜里,萧明彻也没来茗玉轩,而是宿在了乾元殿。   不过不是因为尴尬,而是因为朝中突然出了些事,需要?紧急处理。   第二?日?,晋姜雪容为太子侧妃的旨意便下来了。太子侧妃与太子良娣不同,更正式些,因而还有一枚金印。赏赐更是如流水一般抬进茗玉轩,除了太子殿下赏赐的,还有皇后?娘娘赏赐的,看?得人眼红。   赵蔷在门口巴巴地望着那送礼物的长队叹气?,薛如眉出事时,她感慨自己真幸运,四个人竟叫她熬走了两个。可偏偏和她一起留在宫里的,是姜雪容。   即便只有她们俩,她也难得殿下宠爱。甚至于,她疑心哪怕这东宫里只剩下她一个嫔妃,殿下也未必肯多看自己两眼。她初入宫时的欢欣雀跃和期待都已经快熬没了,觉得自己简直像那冷宫里的妃子,一辈子好像也望到头?了。   可是入了宫,没办法不争宠的,她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默默无闻地做一个太子承徽,等到日?后?殿下登基,再给她封一个什么妃子做。反观姜雪容,真令人羡慕,从太子承徽晋到太子良娣,如今更是成了太子侧妃。如此趋势,岂不是太子妃当真指日?可待。   赵蔷不能眼睁睁看?着姜雪容顺风顺水地得宠,哪怕只剩下她一个人殿下也未必多看?她几眼,可那样的话,总比如今的机会大上许多。所以她要?争,要?斗,要?把姜雪容也斗走,给自己争取机会。   赵蔷收拾了一番,命人备了一份小礼物,来茗玉轩拜访姜雪容。   “听闻姐姐大喜,妹妹特意带了份小礼物来道贺,恭喜姐姐,贺喜姐姐。”赵蔷把礼物送上,是一对珊瑚手串,“礼物不是什么名贵东西,不过是妹妹亲手做的,还望姐姐莫要?嫌弃。”   姜雪容维持着礼貌的微笑:“怎会,妹妹一番心意,银蝉,收起来吧。”   赵蔷笑道:“姐姐深受殿下喜爱,恐怕不久之后?就能做太子妃了。”   姜雪容拿过杯盏,轻啜了口茶水:“妹妹说笑了,太子妃之位非同小可,咱们还是不要?在此议论的好。”   纵然姜雪容的敷衍明晃晃摆在这儿?,赵蔷也不恼怒,只装作没事人一般,继续同她闲聊,硬是聊了小半个时辰。姜雪容不喜欢这种?僵硬而尴尬的交际,已然不想再聊下去,正巧银蝉端了药碗过来,她便借机喝药,暂时先行离开。   喝过药,姜雪容又搬出了皇后?:“妹妹,我还要?去给皇后?娘娘请安,便不多留你了。”   赵蔷终于站起身来告辞,走到茗玉轩外头?,刚好碰见春雨出来倒药渣。春雨给赵蔷行过礼,从她身边绕过。   赵蔷瞥了眼她手中的药渣,问道:“这是姜姐姐的药么?可还是因为姜姐姐上回落水的事,身子还没有调养好?”   春雨年岁尚小,刚调来茗玉轩,也没多想,听见赵蔷问,便答了话:“回赵承徽,那倒不是,姜侧妃上回落水的伤已经好了,这药是胡太医开来给姜侧妃调养脾胃的,姜侧妃脾胃虚弱,殿下特意吩咐过。”   赵蔷道:“原来如此,我阿娘也是脾胃不好,从前得了个方子,倒还蛮有用的,下回我给姜姐姐送来。”   说罢,赵蔷转身出去。   待走出茗玉轩,赵蔷才忽地笑起来。她娘亲身体不好,她在家中常年侍奉外侧,看?得多了,自己对那些药材也有了些许了解,方才她闻见的那味道,压根不是调理脾胃的药材。   如此遮掩,想必是别的见不得人的病了。至于是什么,还得她回去好好想想。但不管怎么说,这可能是姜雪容的一个把柄,她要?好好利用。   姜雪容的确是要?去给皇后?请安,她乘步辇到栖梧宫拜见皇后?。   “给皇后?娘娘请安。”   “不必多礼,快起来吧。”皇后?给宫女使了个眼色,宫女便把姜雪容扶了起来,“给姜侧妃搬把椅子来。”   皇后?如今对姜雪容的态度发生了些变化,笑容有些淡淡的,问了些不咸不淡的问题,最后?道:“太子宠爱你,要?让你做侧妃,暂且掌管宫务,你可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,要?好好打理东宫,为太子分忧。”   姜雪容应下:“嫔妾明白。”   皇后?说:“你明白就好。本宫听闻这一个月来,太子几乎夜夜都去你宫中?”   姜雪容正欲说话,皇后?又开了口:“这可不大好。你也知晓,太子毕竟身份不同,他是储君,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,从前他不近女色,无数的折子递到皇帝那里,后?来有了你们几个,才消停了。如今,他这般沉迷美色,恐怕不日?也要?被那些大臣们批评。你如今是太子侧妃了,身份不同,也该贤德些,劝着些太子。”   姜雪容乖巧低着头?答应:“皇后?娘娘说得是。只是嫔妾也劝过几次殿下,可殿下并不听嫔妾的。”   她倒巴不得太子殿下去别人宫里待几天。   皇后?笑容更深:“口头?上劝不住,你总该拿出些行动来。太子要?来,你可以不留他么,是不是?”   姜雪容道:“嫔妾不敢。”   皇后?道:“这有什   么敢不敢的,你要?为了太子考虑。除了这,也要?多劝劝太子,如今东宫嫔妃冷清,可以再多选些人进来。本宫相?信你可以做到的,是么?”   姜雪容想说自己做不到,但不敢,只好硬着头?皮说:“嫔妾尽力?试试。”   皇后?笑说:“好孩子,好了,回去吧。”   从栖梧宫出来,姜雪容就愁眉苦脸。方才那漂亮的小金印送来时,跟着一并送来的,还有一堆的宫务,和几个教?导的嬷嬷。那边还没学会呢,这边皇后?娘娘又给她下了任务。   不过也好,若是能把殿下送走,就能少一桩劳累的事,至少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。 第87章   才刚回到东宫,那几个教导嬷嬷便围了过来,要姜雪容学习掌管宫务。   “姜侧妃,太子?殿下?看重您,要您掌管东宫事务,此事不可?耽搁,您需得尽快上手,就?从今日开始学吧。”   皇后娘娘一共遣了三?位教导嬷嬷过来教姜雪容,分别是钱嬷嬷、孙嬷嬷与李嬷嬷。三?位嬷嬷都是瞧着一脸的严肃,不苟言笑的模样?,一看便知很严厉,不会轻易让姜雪容蒙混过关。尤其是那位资历最老的钱嬷嬷,一双眼微微耷拉,略显浑浊的眼神里透着一种难以忽视的犀利,眼尾的细纹仿佛都绷紧着,姜雪容都不敢同她对视。   “今日已经下?午了,时?间有些紧,不若明日一早再开始吧。”姜雪容弱声开口,试图讨价还价。   钱嬷嬷的眼神像一柄利刃,射向姜雪容,姜雪容拿着杯盏的手一僵,登时?连背脊都不自觉绷直几分。   钱嬷嬷道:“姜侧妃这话就?说错了,这会儿刚过午时?,一下?午的时?间可?以学不少东西了,何必拖到明日才开始?”   姜雪容不敢再推辞了,只好认命地让银蝉拿了东西来,跟着三?位嬷嬷学习掌管宫务。   钱嬷嬷道:“宫务与各府中的事务差不多,只不过牵扯的东西更多,需要更仔细地处置,但?万变不离其宗。想必姜侧妃未出阁时?,在?家中也学习过如?何掌家,故而那些最基础的东西,老奴也就?不教了。”   姜雪容听得心虚,吞咽了声,低声打断钱嬷嬷的话:“要不嬷嬷还是教一下?吧,我在?家中时?,学得不好,怕有什么差错。”   钱嬷嬷又瞥了眼姜雪容,姜雪容被她看得更心虚了。从前在?家里,这些事的确都是要学的,孙夫人?待她们几个庶女说不上多好,但?也不会明面上苛待任何,故而该学的东西都叫她们学。姜月华与姜兰芷都学得不错,只是姜雪容性子?懒散,掌家这东西又琐碎,她时?常走神,学得吊儿郎当的,孙氏也不会管她。   钱嬷嬷倒也没说什么,毕竟再怎么说姜雪容也算主?子?,她是奴婢,不好明面上说什么,只问?姜雪容:“姜侧妃哪里学得不好,老奴单独教您。”   ……哪里学得不好啊,那可?太多了。   姜雪容喝了口茶水缓解尴尬,道:“要不钱嬷嬷从头开始教吧。”   钱嬷嬷与另外两位嬷嬷对视一眼,抿了抿茶水,显然不甚满意姜雪容的表现。皇后娘娘考虑得还是有道理,这位姜侧妃显然难担大任。   钱嬷嬷耐着性子?从头开始教姜雪容如?何处理宫务,姜雪容被她们三?位围着,不同于从前在?家里学这些,但?凡她有片刻懈怠,几位嬷嬷便用那阴森森的眼神刺向她,让姜雪容不敢有任何懈怠,绷紧了精神,集中注意力地学。   姜雪容不是笨蛋,她只是一贯懒散,对自己?太过宽容,认真学的时?候还是学得很快的,这一点倒让几位嬷嬷还算满意,好歹孺子?可?教。   不知不觉一下?午的时?间就?过去了,昏沉沉的天压下?来,连影子?都照不清。姜雪容一双眼睛盯着那些账本一下?午,简直要两眼发黑,一转眼看向窗牖都带着模糊的重影。   钱嬷嬷终于站起身来,大赦道:“今日便先到这里吧,明日一早,老奴再来。姜侧妃今夜记得温习,可?别明日老奴老时?,您全忘了,又得重头开始。”   姜雪容亦站起身来,体面笑道:“自然不会,绿蕊,送三?位嬷嬷出去。”   好容易送走了三?尊大佛,姜雪容当即整个人?瘫倒在?榻上,歪得七斜八竖的,像没骨头的鱼。她低声哀嚎:“这也太累了,我都多少年没这么累过了。”   银蝉也知晓她定累极了,见人?走了,赶忙捧了盅鸡汤进来,搁在?矮桌上,又给姜雪容捶腿又给她按肩。   “您就?忍忍吧,也就?这几天累些,之后您掌管东宫事务,东宫上下?都得听您的,那还不威风?”   姜雪容苦着脸,撅着嘴,“威风是威风,可?比起这威风,我更想要舒服和清闲。”   管家哪有清闲的,何况还是宫里。   银蝉把那盅鸡汤捧到姜雪容面前,道:“晚上让小厨房做几道您爱吃的菜,好好补补。”   姜雪容喝了口鸡汤:“这得喝参汤才能补回来,鸡汤都不够。”   银蝉笑说:“那就?让他们炖参汤。”   春雨她们几个进来上灯,灯火霎时间将里头照亮了。姜雪容把鸡汤喝完,倚着枕头靠在?美人?榻上,想到明日一早估摸着要早起,又眉宇之间一片愁云。   今夜不管怎么说,也不能伺候太子殿下了。   才想罢,便听得夏叶进来禀报,说太子殿下过会儿要来用晚膳。   “侧妃,可要吩咐小厨房预备好菜?”   姜雪容叹气:“你去乾元殿传个话,就?说我身子?不大舒服,今夜恐怕不能侍寝,让殿下?不用过来了。”   夏叶应下?,去乾元殿跑了一趟,但?回来时?,是同萧明彻一道。   萧明彻一听姜雪容身子?不舒服,便赶了过来。   听得这消息,姜雪容只好打起精神,起身给萧明彻请安。萧明彻大步迈至姜雪容身前,双手稳稳托住她胳膊,将她扶起身,眼神在?她身上从上到下?打量一圈,问?道:“方才你宫里的宫女来说你身子?不舒服,哪里不舒服?”   姜雪容扯了扯嘴角,她是想让他别来,不是想让他立刻来。   “没什么大碍,只是兴许下?午同几位嬷嬷学习处理宫务有些劳累,因而头有些晕,休息休息就?好,殿下?不用担心。只是……嫔妾恐怕今夜不能侍寝了,殿下?还是宿在?乾元殿吧。”   萧明彻在?一旁榻上坐下?,“不能侍寝便不能侍寝,孤又不是一定要与你做些什么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姜雪容:“可?您与妾身同榻而眠,又不能与妾身做些什么,太委屈您了,妾身舍不得您受委屈。要不,殿下?还是走吧。”   萧明彻听得这话,心头一喜,她都开始心疼他,舍不得他受委屈了?   那他更不能就?这么走了,否则显得他好像真的只是个色中饿鬼,不能品尝色的时?候便叫受委屈。   萧明彻道:“孤未曾觉得受了什么委屈,跟你安安静静地躺在?一处,互相拥抱着,反倒有种别样?的幸福。”   姜雪容眼见他不肯走,有些着急,压根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,脑子?里转得飞快,想别的理由。她又道:“何况嫔妾与您躺在?一处,不止您受折磨,嫔妾也饱受折磨。您就?当是为了嫔妾,今夜还是别留下?来了。”   她这话的意思是,不止他想与她亲近,她也想同自己?亲近?   萧明彻只觉得心底缓缓浮出一层蜜似的,难得有些晕头转向,终于应允了她的要求:“那好吧,那今夜你便好好休息,孤不留   下?来陪你了。”   姜雪容听见他松口,面露喜色:“多谢殿□□谅,妾身恭送殿下?。”   待离开茗玉轩,回到乾元殿后,萧明彻这心头的喜悦还萦绕不去,经过这些日子?的相处,她终于觉出了他的好了是么?   这很寻常,毕竟他的确很好,她会喜欢他是自然而然的事。   萧明彻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,在?殿中踱步几圈。长庆看在?眼里,只觉得自家殿下?的行为非常反常,他一个人?在?那儿突然就?笑起来,还走个不停,奇了怪了。   这夜姜雪容一个人?躺在?绣床上,感觉有些久违。自打除夕夜她落水之后,萧明彻便几乎夜夜都留在?她宫中,骤然回到一个人?睡一张床的日子?,还真有些不习惯。不过这不习惯也就?一会儿,姜雪容下?午实在?费了太多心神,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,一夜无梦,一枕好眠。   翌日清晨,三?位嬷嬷便已经过来茗玉轩。姜雪容被银蝉叫起来,迅速地梳洗装扮好,便赶紧去请三?位嬷嬷过来。   钱嬷嬷看了眼姜雪容,道:“姜侧妃昨日学的东西可?都还记得?”   姜雪容点点头:“记得,钱嬷嬷可?以查查。”   钱嬷嬷嗯了声,随意挑了几个点询问?,姜雪容都答上来了,钱嬷嬷才点了点头,而后继续今日的学习。   学习起来,自然又是一刻也不敢松懈,时?间流逝得飞快,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?。   姜雪容脑袋发昏,装了一脑袋的知识,仿佛都在?她脑袋里转圈圈。她喝了口热茶,把那些晕眩之感压下?去,又让绿蕊吩咐小厨房,留三?位嬷嬷用午膳。   三?位嬷嬷也没推辞,道:“既然姜侧妃盛情,老奴等就?却之不恭了。如?此也好,用过午膳后,便可?以快些开始下?午的了。姜侧妃学得快,想必明日再学一日,便能学得差不多了。”   姜雪容听得又是两眼一黑,明日还要学一日……   -   下?了朝,楚当风从身后追上萧明彻步伐,拍了拍他的肩,打趣道:“殿下?近来有什么好事?感觉殿下?今日心情甚好啊。”   萧明彻挑眉,并未否认:“算是有好事。”   楚当风追问?:“什么好事?姜侧妃有了?您要当爹了?”   萧明彻睨他一眼,楚当风摸了摸鼻子?。   萧明彻:“并非此事。”   楚当风若有所思,一时?还真想不出来他能有什么高兴的事。   萧明彻也不说,只道:“那你便猜去吧。”   楚当风看着他背影,一头雾水。   萧明彻回到东宫,便去往茗玉轩。他到时?,姜雪容正同几位嬷嬷学着处理宫务,萧明彻不欲打扰,只在?一边坐下?。   他看着姜雪容万分认真的模样?,顿感新奇,她倒是很少有这么认真的时?候。不过她认真起来的模样?,似乎,更动人?了。 第88章   姜雪容同三位嬷嬷学?得认真,并未发觉萧明彻来了?。不知不觉又至傍晚时分?,三位嬷嬷起身告辞,姜雪容照旧让绿蕊恭敬地送她们出宫。   她坐在紫檀木圈椅上,揉了?揉额角,闭目养神?。听见脚步声靠近,还以为是?银蝉过来,也没睁眼瞧,只说:“银蝉,我好累,你帮我按按。”   片刻之后,有双手按上她的太?阳穴,力道?适中?,缓解了?她的疲惫。她喟叹一声,缓缓睁开好看的眸子?,一回头却对上萧明彻的视线,一时诧异。   “殿下?您何时来的?”   萧明彻道?:“孤来了?许久了?,见你在忙,便没打搅。”   姜雪容笑了?笑,心道?她之所以这么忙,还不是?因为他。   萧明彻目光落在她脸上,关切道?:“头痛好些了?么?”   姜雪容下意识回答:“多谢殿下关心,已经好多了?。”   转念又想,他问这个除了?关心自己?,不会还有打算晚上要自己?侍寝的意思吧?那?她还是?不能好。   便又扶住额角道?:“好像突然又有些痛了?,哎哟。”   她慢吞吞往椅子?里坐下,靠着椅背,装出头痛的模样。   萧明彻见状,语气有些紧张:“怎么了??又痛起来了??昨日到今日都未好?可请过太?医瞧瞧?”   说着,便要唤长庆来让他去请太?医。   被姜雪容拦住:“不用了?,殿下。”   太?医一来,轻则她装病的事情露馅被戳穿,要么太?医又保险起见给她开一堆药喝,她可不想喝。   “今日早晨太?医来请脉时,嫔妾已经顺问过太?医了?,太?医说没什么大碍,好好休息就行。”   她说着,垂下视线,叹了?声,“只是?今日跟着三位嬷嬷学?处理宫务有些劳累,又头痛,恐怕也不能侍奉殿下了?。”   萧明彻道?:“无妨。孤留下来陪你用晚膳。”   “多谢殿下。”都已经拒绝侍寝了?,再拒绝用晚膳,好像有些太?过了?,姜雪容只好应下,吩咐小厨房准备晚膳。   等晚膳传膳的功夫,萧明彻说起今日看见她学?得很认真的事:“孤今日瞧着,你倒学?得极快。”   按理说,她瞧着不像是?个愚笨的人,怎的从前京中?传闻,她似乎一无是?处。萧明彻有些不解。转念又想到,兴许是?因为她从前在家中?不被宠爱,因而也受到些苛待的缘故。   不过那?都是?过去的事了?,如?今她进了?宫,成了?自己?的人,日后绝不会再有这般的苦日子?。   如?此想着,萧明彻给她夹了?一只鸡腿,道?:“你辛苦了?,多吃一些。”   姜雪容温柔一笑。   待用过晚膳后,萧明彻便走了?。姜雪容目送他背影走远,松了?口气。   这一夜,又睡了?一个安稳觉。   第二日,姜雪容又同三位嬷嬷学?了?最后一日,便学?完了?要学?的东西。三位嬷嬷原本对她有些偏见,这几日见她学?得认真,亦学?得很快,对她稍有改观。   “希望姜侧妃好好打理东宫上下,为太?子?殿下分?忧解难。”钱嬷嬷说罢,与另外两位嬷嬷告辞离开,“老奴等便先告退了?。”   “多谢三位嬷嬷几日的教导,这是?我的一些小小心意,还请三位嬷嬷莫要嫌弃,一定?收下。”姜雪容抓了?一把金瓜子?,给她们三人一人赏赐了?一把。   三人谢过恩后,离开了?茗玉轩,回栖梧宫向皇后复命。   皇后听罢她们对姜雪容的评价,有些意外,“如?此说来,她倒是?个不错的。”   钱嬷嬷道?:“回娘娘,姜侧妃尚且年轻,以后的日子?还长,她是?否能为殿下分?忧解难,且看吧。”   “也是?。”现下时日尚短,也看不出什么,若是?姜氏把东宫打理得好,也就罢了?,若是?打理得不好,她可以再劝劝彻儿。   皇后对姜雪容还是?不甚满意,又想起程沅来,从上回硬撮合程沅和彻儿之后,两个人似乎再没下文了?。程沅那?边,对彻儿应当是?有感情的,只是?彻儿这边,似乎没这个意思。   但娶太?子?妃,感情不感情的,倒是?其次。感情总是?可以培养的,只要两个人不是?相看两厌。她年轻的时候,同宣成帝也没什么感情可言,不过是?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便嫁了?他,这么些年风风雨雨的,也培养出了?感情。宣成帝敬重她,哪怕他有别的宠妃,也不会动?摇她的地位,在他心里,她始终是?最重要的。   显然彻儿同程沅不会是相看两厌的地步,皇后又打起程沅的主意,低头对听夏耳语几句。   送走三位嬷嬷之后,姜雪容顿时感觉到了一种解脱,她不禁站起身来,先伸了?个懒腰,而后在殿中?一番踱步。   “银蝉,让小厨房晚上给我炖个燕窝吃。”   太?好了?,明天终于不用再这么废寝忘食地学了。   虽然没有废寝,睡得很香,也没有忘食,吃嘛嘛香。   总之就是?太?好了?,今晚太?子?殿下也没有来,好事成双,连理由都不用费劲想了?。   她笑容才刚上眉梢,便僵住了?。   因着绿蕊进来通传,说太?子?殿下到。   姜雪容方才的雀跃顿时荡然无存,小脸一垮,整个人耷拉下来。头已经痛了?两天了?,再痛下去好像有点不合适了   ?,那?还能找什么理由呢?   她发现一个人睡觉不用伺候男人的日子?是?真的舒爽,她想让这种舒爽的日子?再久一些。   姜雪容咬了?咬唇,听着外头的动?静渐渐走近,脑袋里却还没想出合适的理由,只好先打起精神?来迎接萧明彻的到来。   “嫔妾恭迎太?子?殿下。”   萧明彻扶她起来,看了?看她的脸色,感觉她面色红润,瞧着气色不错,问道?:“今日头可还痛?”   姜雪容摇头,在萧明彻对面坐下,乖巧笑答:“多谢殿下挂怀,已经不痛了?。”   萧明彻道?:“那?就好。”   她似乎总在唤他殿下,也太?过礼貌太?过疏离了?些,他们之间?应当是?世上最亲近的关系。   他道?:“你入东宫已经半年多了?,总是?唤孤殿下殿下,显得太?过疏离,不若你日后唤孤的字,清之。”   萧明彻,字清之。萧清之。   但因着他太?子?的身份,甚少有人会唤他的字,就连父皇母后,有时也直接唤他太?子?,或是?他的名。   姜雪容愣了?愣,没想到话题会忽然跳到这上头。她笑道?:“好,嫔妾知道?了?,殿下。”   萧明彻看她一眼,意思是?她又唤错了?。   姜雪容垂下眸子?,酝酿了?片刻,才终于开口唤出一声:“清之。”   她还未曾唤过男子?的字,太?过陌生的感觉,很不习惯。   她嗓音清清的,又柔柔的,飘进萧明彻耳朵,听得他心弦一颤。   这也是?第一次有年轻女子?唤他的字,果真在两个字里,他们之间?的距离仿佛更近了?。因为都是?别人未曾体?验过的,只有他们彼此体?验过。   萧明彻看着姜雪容的眼睛,仿佛从她的眼睛望进了?她的心。   他放缓了?声音:“嗯,再唤一声。”   姜雪容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?,但还是?照做,又唤了?一声:“清之。”   萧明彻喉头微动?,道?:“日后你不许总是?唤孤殿下了?,私下里便唤孤清之。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嫔妾知道?了?。”   萧明彻又觉得嫔妾这两个字也碍眼,“私下里也不必自称嫔妾了?。”   姜雪容:“好的,殿……清之,我知道?了?。”   萧明彻终于满意,眸光仔细描摹着她的五官,“你呢?你可有小字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我没有。”   萧明彻微微敛眸,道?:“那?孤便唤你容儿,可好?”   姜雪容还能道?不好么?只能道?好。   此时此刻的气氛是?柔情蜜意的,倘若两情相悦的话,但姜雪容并不认为她和萧明彻两情相悦,她只认为这是?她姨娘所说的,哄男人的其中?一步,不论男人说什么,都乖顺地应好就是?了?。   萧明彻道?:“容儿。”   姜雪容垂着眸子?,微微笑着,应了?一声。   萧明彻又唤了?一声:“容儿。”   姜雪容便又应了?一声。   萧明彻瞧着她低垂的脑袋,露出的额头洁白,乌发浓密,只觉得心神?都荡漾起来似的。他情不自禁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,好似两颗心也紧紧相贴。   姜雪容低着头,还在想一个合适的理由。终于灵机一动?,想到了?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,癸水。   她道?:“殿……清之,我今日癸水来了?,今夜恐怕也不能侍寝了?。”   萧明彻并不在意她能不能侍寝,只是?有些诧异,“孤记得你来癸水的日子?似乎不是?今天。”   姜雪容自己?都记不住,哪里知道?是?哪天,随口扯谎道?:“兴许是?这两日有些劳累,便提前来了?。”   萧明彻看向她小腹:“疼么?”   姜雪容当即点头,捂着小腹道?:“有些疼,不过还能忍着。”   萧明彻道?:“可要请太?医来瞧瞧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不用了?,清之,我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?。”   萧明彻看她脸色瞧着的确也不难看,应当的确没那?么难受,便没坚持请太?医来瞧她。   姜雪容道?:“殿下今夜也还是?走吧。”   萧明彻道?:“孤可以留下来陪陪你。”   姜雪容道?:“多谢殿下,不过不用了?。殿下若是?留下来,反而让我心里不安。”   萧明彻还想坚持,姜雪容抬起头来,楚楚可怜道?:“求您了?。”   萧明彻心便软了?,答应下来:“好,那?孤不留下来陪你,你好好休息。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嗯嗯。”   癸水的确是?个天衣无缝的理由,一连三日,姜雪容都此将萧明彻劝走了?,好好享受了?一个人睡觉的快乐时光。   再后两日,萧明彻朝中?有事忙,没顾得上姜雪容。   一晃便过去了?七八日时间?。 第89章   萧明彻将手中的文书合上?,捏了捏眉心,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。他近些?日子在忙的事,是京城几位官员接连被人刺杀一事。   最初是城防司属下一个小官员忽然失踪多日,杳无音信,他的妻子也不知他去向?何处,在家中等了几日后,便向?城防司寻求帮助。但据城防司的同僚所言,他当日下值后便回了家,并?未去过别处。一番查探之后,终于在他归家途中发现了他的尸首,但没有头颅。他的头颅被人残忍地割了下来,不知所踪。   小官的妻子悲痛欲绝,城防司自?然也觉得不可思议,城防司正是负责京城中百姓与皇家安全之所在,如今他们城防司的人竟然被人害了,这不是在打?城防司的脸么?   城防司的指挥使蔡大人当即震怒,命他们必须全力?彻查此事,务必在三天之内查出凶手,给那官员和百姓们,也给圣上?一个交代。   因着是城防司出事,自?然也闹大到宣成帝面前。御史台的文官们弹劾城防司失职,竟让此等恶行?发生在天子脚下。   到这里为止,原也没闹到要萧明彻插手的地步。只是三日之期还?未到,京城禁卫司属下又有一官员出事,与那位城防司的官员如出一辙,也是在归家的途中被人杀害,割入了头颅。   接连两桩命案发生,一时间人心惶惶,都对京城的守卫失去了信任。连宣成帝也有些?愠怒,“依朕看,这凶手分明是在挑衅朝廷,断断不能?容忍。朕命你们迅速查出真凶,让百姓们放心,也让朕安心。”   城防司和禁卫司联手调查此事,按理说应当能?很?快出结果,只是两日之后,那凶犯竟又再次出现,将先?前两名官员的头颅挂在了城门之上?,引发了轩然大波。   宣成帝震怒不已,当即命萧明彻着手处理此事。   萧明彻又是寻找证据,又是排查嫌疑人,忙碌了三日,终于将嫌犯抓住。只是那嫌犯骨头硬得很?,竟是不肯受审,被抓之时当场咬舌自?尽。因而对于他的动?机,也无人能?够知晓了。萧明彻命人调查了一番他的人际关系,此人在京城住了五六年,一向?独来独往惯了,亲朋好友都没有,就连街坊邻居也甚少有接触,更无人知道他为何要犯下如此恶行?。最后也只能?以他本性穷凶极恶来定案。   不论如何,这件事终于算告一段落,终于给了百姓也给了宣成帝一个交代。   萧明彻命长庆把结案文卷送去刑部,而后又唤洪冬传来步舆,摆驾茗玉轩。   茗玉轩内,姜雪容才刚看完这几日的账本,正想躺着休息一会儿,便听得久违的太子殿下至的消息。   她?叹气,坐起身,想了想,扯过旁边一个枕头又靠了下去。   待萧明彻进门时,并?未看见姜雪容来迎自?己,抬眸一看,便见姜雪容靠着枕头,撑着额角似乎睡着了。   萧明彻轻手轻脚走?近,在姜雪容对面坐下,姜雪容似乎才听见动?静,缓缓睁开眸子,惊讶道:“殿下怎么来了   ?”   说罢,意?识到自?己叫错了称呼,张了张嘴想唤他清之,又因时隔多日没唤过这两个字,略显生疏,一时没能?叫出口,索性闭上?了嘴。   萧明彻也没计较这个,只道:“孤来瞧瞧你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听闻清之近来公务繁忙,一定累坏了吧。其实可以不用特意?来看我得的,我知道你忙于公务,我可以体谅。”这回她?终于酝酿好了。   萧明彻道:“前几日是挺忙,不过今日已经结束了,可以得空来看看你。你这几日来癸水身子可还?舒坦?没有很?痛吧?”   姜雪容都快忘了自?己还?扯过这个谎了,赶忙圆上?:“没有,这回倒是还?好。不过说来也奇怪,此番来癸水,我这腰痛得厉害,尽管昨日身上?已经干净了,今日还?是腰痛得厉害。”   她?说着,锤了锤自?己的腰。   萧明彻也注意?到她?腰后垫着的枕头,道:“这么严重,请过太医了么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不用麻烦太医了,想来就是癸水的缘故,再休养两日就好了。”   萧明彻拧眉:“身子不舒服,还?是要请太医来瞧瞧。”说罢,便吩咐她?们去请胡太医来。   姜雪容哪里能?让她?们当真去请太医来,若请了太医来,那岂不是她?没来癸水的事也要露馅了。   她拦住萧明彻:“当真不用了,殿下,真没那么严重,何况太医来了,又该给我开些苦苦的药吃。我不想吃。”   最后一句带了些撒娇的意味,听得萧明彻很?是受用。   萧明彻原想说身子不舒服该吃药就得吃药,转念又觉着这话语气太过强硬,说出来显得他很?强势,倒没意思。便收了话头,应了姜雪容的请求,没再说请太医的话。   他眸光落在她?腰上?,她?一截细腰盈盈一握,他最知道是怎样的手感。   萧明彻道:“孤替你按上?一按?”   姜雪容本想拒绝,又觉得倘若连这都拒绝,倒表现得她?是演的,只好含羞带怯地垂下脑袋,应了一声?:“好。”   她?侧过身,将后腰对向?萧明彻。   萧明彻宽大的手掌落在她?后腰上?,热意?传来,姜雪容不禁绷直背脊。记起自?己腰痛,她?故作难受的神情,咬了咬牙。   萧明彻看在眼里,慢慢替她?按着,“可有好些??”   姜雪容只感觉到他的力?气大,至于其他,什?么也没感觉到。萧明彻显然没学过替人按摩的本事,因而按起来也毫无章法,全凭一腔柔情,然而这柔情在这件事上?显然毫无作用。姜雪容原本腰还?没什?么问题,被他这么一按,当真觉得痛起来,演出来的皱眉也成了真的。   她?觉得自?己像自?讨苦吃,偏还?有口难言,只能?强撑着笑意?说:“谢谢清之,已经好多了。”   她?连忙说话,中断了这折磨人的按摩。   这回再靠在枕头上?时,是实打?实痛了。姜雪容咬了咬唇,哭笑不得。   萧明彻还?对自?己甚是满意?,他从前哪里这般伺候过人,她?应当感知到她?对自?己而言的特别了吧。   萧明彻敛眸,轻啜一口热茶。   又记起方才掌心覆在她?腰上?的触觉,哪怕隔着百迭裙,也能?感觉到她?的柔软和纤细。他已经许久不曾同她?亲近,一时间有些?心猿意?马。   正想着,便听姜雪容颇为为难地开口:“实在不巧,今日我这腰痛得不是时候,恐怕也不能?伺候殿下了。”   萧明彻按下心猿意?马,能?够体谅她?,毕竟若是要做那事,的确需要用到腰肢。   “无妨,你先?休养。”   这日夜里,萧明彻又只在茗玉轩用了晚膳,便走?了。   姜雪容送走?萧明彻后,面露喜色。她?开始明白她?姨娘的心情了,原来伺候男人累了之后能?够歇上?一歇,真的很?快乐。   她?舒服地仰面躺在绣床上?,看着鹅黄色的幔帐,唇角上?翘。   腰痛的借口用了两日后,不好再用,这日眼看着萧明彻又来,姜雪容只好又说自?己头痛。   “下午去外头吹了吹风,兴许是这缘故,所以头才痛了。”她?按了按额角,想着若是萧明彻开口要替她?按一按,她?定要拒绝。   萧明彻闻言,眉头紧锁,她?近来身子似乎格外不舒服,还?是得请太医来瞧瞧,便坚持命人请了太医来。头痛这种东西不好诊,胡太医来把了脉,并?未看出什?么,但还?是道:“兴许侧妃是受了些?风寒,这才导致头痛。微臣给侧妃开两副药。”   姜雪容一听要喝药,脸色顿时垮了下去。   萧明彻看在眼里,语气带了些?诱哄的意?味:“乖,不喝药怎么能?好呢?”   姜雪容垂下睫羽,闷闷地嗯了声?。   虽说要喝药,但和夜里能?舒服睡个觉比起来,喝药还?是划算的。姜雪容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,又用头痛的借口把萧明彻拦下了。   算起来,她?已经过了半个月不用伺候男人的日子。   大抵是太过逍遥,因而萧明彻再来时,她?乐不思蜀,脑子没转过弯来,又说自?己来癸水了。   她?话音才落,便意?识到自?己说错了话,心里登时忐忑起来,生怕萧明彻下一句话便要发怒。不过又想到她?姨娘说,其实男人压根不记得女人几时来癸水,他们眼里女人来癸水时,只意?味着那几日不能?与女人亲近而已。便又想,兴许太子殿下也未必记得她?几时来癸水,未必会发现。   她?怀着忐忑的心情,等待着萧明彻的反应。   萧明彻似乎当真没发现,并?未生气,只让她?注意?休息,好生休养。   自?然,萧明彻其实记得她?来癸水的日子,只是还?未想到她?借此不愿自?己留下。他只在想,她?这个月竟连着来了两次癸水,兴许是先?前体寒之症的缘故?   瞧她?自?己还?未发觉,倒不能?让她?知道,想着下回再问问胡太医,让胡太医替她?诊诊脉。   只是还?未及等到问胡太医,朝中又出了事。   与先?前城防司与禁卫司的官员被害一事类似,各个郡都报上?来相似的案例,统计过后,发现在同一时间段,竟有大小三十余名官员被害。此事可震惊了朝野上?下,若是一两处发生,那可以说是巧合,但这么多桩案件还?在同一时间段内发生,实在蹊跷。   宣成帝下令彻查此事,将那些?案件都合并?到一处,萧明彻身为太子,自?然也不能?置身之外。   他命人将所有的案件卷宗都调到一起,方便调查。   百忙之中,萧明彻还?去看了姜雪容。   姜雪容捂着腰道:“我今日不慎撞到桌角,腰好痛。” 第90章   萧明彻拧眉,眸光落在?她那一截小蛮腰上,道:“怎么回事?严重么?”   他心道,这一段时日以?来,她似乎的确有太多伤痛。   萧明彻不禁想,是否因着除夕夜落水的事她的身子?还未养好,所以?现?下时不时便头痛腰痛,甚至于一个月来两次癸水?或许应当让胡太医再给她好好瞧瞧,调养一番。   姜雪容扯谎道:“就是今日上午,起床后没多久,我想出去走走,不小心脚下一滑,便撞到了?桌角,当时痛得厉害,这会儿已经好些了?。”   知道萧明彻又问要太医,姜雪容抢先一步说:“已经请了?胡太医来瞧过?了?,胡太医说没什么大碍,只是撞到了?有些青紫,休息几日就好。”   见她这么说,萧明彻也只叹了?声,道:“如此便好,这些日子?孤大抵又要忙起来,恐怕要冷落你些,你好好休息。”   听见萧明彻说自己要忙起来,姜雪容简直双眼放光,按耐住喜悦,装作温柔大方的模样道:“殿下放心,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。殿下也是,朝政再忙,也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。”   萧明彻听她关心自己,心下一暖,点头嗯了?声,这回连同她一起用?个午膳也不得空,只说了?这几句话后便走了?。   姜雪容送走萧明彻后,喟叹一声,心道自己又可以?有几天逍遥日子?,真好。   这些日子?晚上不用?伺候男人?,白天虽说要打理宫务,但也没什么大事,不过?都是些琐碎的小事,姜雪容尚能应付得来,处理起来还   算得心应手。   银蝉从外头进来,将茶水搁下,道:“方才奴婢看见殿下来了?,怎么这么快就走了??是不是您又惹殿下生?气了??”   姜雪容嗔瞪她一眼:“你这话说的,难不成我只会惹殿下生?气么?殿下是朝政缠身,不得空,故而只坐了?会儿便走了?。”   银蝉噢了?声,又道:“奴婢听说近来发生?了?一件大事,好多朝廷命官都被?杀了?,也难怪殿下急匆匆地走了?。”   姜雪容被?银蝉说得勾起好奇心,询问到底发生?了?什么事,银蝉摇头,只说:“奴婢也不清楚具体如何,只是依稀听说了?这么回事。”   姜雪容轻哦了?声,虽有些好奇,但也没仔细打听。毕竟是朝政上的事,想来她不好多问。   过?了?两日,事情似乎还未解决,也不见太子?殿下过?来。这日是个好天气,暖洋洋的日光洒了?一地,晒在?人?身上,叫人?感觉到一种?幸福的味道。   从前?邹若水在?院子?里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晒太阳,姜雪容也学她,叫银蝉搬了?把摇椅置在?廊下,躺着晒太阳。   姜雪容拿丝帕罩着脸,晒太阳晒得很舒服,又让银蝉拿了?热牛乳来,时不时喝上一口,愈发惬意。   她惬意之余,在?某个瞬间?想到,殿下近来这么忙碌,她身为殿下的侧妃,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?   晚上自己做两个小菜,让人?装一份顺便送去乾元殿好了?,就说是特意为了?殿下做的。   春雨将食盒送到乾元殿的时候,萧明彻正在?看那些卷宗资料,这两日他已经有了?些眉目,只等自己的猜测被?证实。听闻茗玉轩差人?送了?东西过?来,他搁下手中的卷宗,让她把东西拿进来。   春雨记着姜雪容的话,转述道:“姜侧妃身子?有些不舒服,让奴婢来给殿下送些吃食,是姜侧妃自己亲手特意为殿下做的。”   春雨说完,将东西送到,而后告退。   萧明彻打开食盒,看见了?里面?的两道家常小菜,的确是她亲手做的。他拿起筷子?,尝了?一口,眸中不自觉地漫出些许笑意。   经过?一番仔细调查,萧明彻发现?那些行凶之人?都有一些相似之处,他们都没有什么亲朋好友,与别人?都不亲近,且都在?行凶之前?曾参加过?一个民间?教?会的宣讲。   那教?会名唤扶桑教?,是自海上而来,原本名不见经传,不过?近两年内收了?许多教?徒,在?民间?也有了?些名望,尤其在?东越郡一带,更是深受百姓拥戴,甚至于能与当地官府的名望抗衡。早在?两年前?,就曾发生?过?扶桑教?与官府发生?冲突的事,甚至官府与扶桑教?教?众大打出手,一时间?势同水火。   后来扶桑教?的教?主亲自与当地官府道歉,并且保证日后绝不会再发生?此类的事,这才停息了?纷争。之后两年时间?,扶桑教?与官府也没再起过?冲突,似乎井水不犯河水。   萧明彻看着这些从东越传来的密报,眉头微微一蹙,直觉这扶桑教?并没表面?看起来的简单。民间教会一直有,只要没有闹出什么事端,朝廷也不会太过?管束,但那些教会的教众也不会像扶桑教这般死心塌地。恐怕正是这扶桑教?的人?利用?宣教?之便,向百姓们传递了?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,利用教众杀害朝廷命官,以?此来挑衅朝廷。   就当前?的情况来看,扶桑教?已然对?江山社稷造成了?很大的危害,倘若再放任不管,定然会造成更大的危害。萧明彻略一思忖,便去见了?宣成帝,说了?自己的想法。   “父皇,儿臣以?为,这扶桑教?恐怕留不得,不若让各地官府剿灭扶桑教?,尤其是东越郡一带,愈发要严惩,否则日后后果不堪设想。”   宣成帝听了?萧明彻的话,点了?点头,他觉得萧明彻言之有理,当即下旨,快马加鞭送去东越郡以?及全国各地,命他们剿灭扶桑教?教?众,不许扶桑教?再有任何活动。   事情到这里终于告一段落,萧明彻回到东宫,今日惠风和畅,他坐在?步舆上,想到姜雪容,便命他们去茗玉轩。又有几日没见她,也不知她身子?好些没有。   萧明彻想着,吩咐身边人去请胡太医过来。   步舆停在茗玉轩宫门前?,萧明彻下了?舆驾,迈进宫门。他才刚至,便有宫女禀报了?姜雪容。   姜雪容听得消息,得心应手地抱着手炉往床上躺下。   待萧明彻进来时,只见姜雪容躺在?床上,面?色有些苍白。   姜雪容抬眸看他,叹气道:“殿下,妾今日身子?不适,恐怕也不能侍奉殿下了?。”   萧明彻在?床边坐下,问银蝉:“这是怎么了??”   银蝉道:“侧妃今日癸水来了?。”   萧明彻沉默半晌,视线在?姜雪容脸上停留许久。姜雪容被?他看得分外心虚,但这回她的确来癸水了?,不是借口。   萧明彻打量着她的神情,她一向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?,此刻她正是在?心虚。心虚,心虚什么?   他想到她前?几次的推诿说辞,似乎明白了?什么。   她其实身子?没什么不爽利的,只是不想留他。   萧明彻终于开口,戳穿她:“这个月你已经头痛过?三次,腰痛过?三次,来过?三次癸水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她自己都记不住自己用?过?几次的借口,想不到太子?殿下竟然清楚地记得。   她百口莫辩,好像罪证确凿,没办法分辩。   萧明彻看着她的眼睛,问:“为何总要赶孤走?”   姜雪容尴尬地笑了?笑,道:“妾身只是觉得殿下总是恩宠妾身,这样不太好,也该雨露均沾,去别的姐妹那儿看看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如今东宫只有两位嫔妃,你的意思是,让孤去她那里?”   他压抑着怒气。   这话落在?姜雪容眼里,有些不明所以?,殿下是什么意思?他不喜欢赵蔷?嫌宫里就两个人??那可以?多选几个嘛。   姜雪容扯了?扯嘴角:“那您可以?再多选几位姐妹进宫。”   萧明彻眸光更沉,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全然不带一丝一毫的在?意。她真的一点也不在?意他么?他还以?为她先前?那些话,是……   萧明彻压着怒气道:“孤不想选。”   姜雪容看出来他真的很生?气了?,垂下脑袋不敢看他眼睛,只好摩挲着手炉,默默不语。   萧明彻看着她这副模样,愈发来气:“这些日子?以?来孤待你如何,你都毫无感觉么?姜雪容,孤喜欢你。”   他从未和人?说过?这种?话,胸口起伏着,心跳也有些快,既恼恨她的不在?意,又隐隐期待着她给出一些回应。   这可是他萧明彻第一次和女子?说,喜欢二字,第一次和女子?表明自己的心意。   姜雪容听见了?,太子?殿下说喜欢她。她心神自然为这一句震荡,毕竟谁对?着一个又英俊潇洒又文武双全的男人?向自己说喜欢,都会心神震荡的。但是他是太子?,而她是他的嫔妃,这种?喜欢又能如何呢?又不会是那种?一生?一世一双人?的表白。   今日喜欢她,明日也会喜欢别人?。   姜雪容沉默了?,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。   萧明彻在?她的沉默里,一时气笑了?。   她就这么平淡地回应他的情意,还真是完全意想不到。这简直是他人?生?的最大挫败,他还从未这么失败过?。   萧明彻移开视线,胸口愈发剧烈起伏。   二人?都沉默下来,里间?只剩下博山炉里袅袅升起的香烟慢慢飘散。   胡太医的到来打破了?这寂静,“殿下,微臣……”   萧明彻霍然起身,他还担心她身体没好,结果是自己一厢情愿。   “不用?了?   ,你下去吧,侧妃身子?好得很。”   胡太医眨了?眨眼,不知道发生?何事,但听得出来殿下心情不佳,只好告退。   “那微臣先告退了?。”   萧明彻亦转身往门外去,颀长身影很快消失在?姜雪容视线里,姜雪容咬了?咬唇,不知怎么,心口有些发闷。   这回好像真的要失宠了?,失宠的话,就可以?一直过?自己的逍遥日子?。但好像也没那么开心。 第91章   姜雪容也?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隐隐约约有些不开心,失宠嘛,其实她内心已经设想过无数次了,不是什么大事。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,太?子殿下的?确对?她太?过宠爱,又是日日陪伴,又是流水的?赏赐,甚至给她晋位侧妃,给她掌管东宫的?权力。   所以一时之间,她有些难以接受这落差吧。毕竟有句俗话说得好,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。如今她可谓是风光无限,在东宫里人人恭维,但若是失了宠,那日子便千差万别了。   姜雪容托住下巴,小脸皱成?一团,她要调整好心态了。   正想着,小腹一阵绞痛,痛得她差点魂归西天,脑袋里一片空白,什么也?顾不上想了。   算了算了,还是先?躺下好好休息吧,失宠什么的?,稍后再?说。   姜雪容将手炉放在小腹上,慢慢躺下。   萧明彻气势汹汹从?茗玉轩中出来,上了步舆,道:“回乾元殿。”   他满脸都写着“孤现在很生气”,周遭气场更是低到极致,一众奴才们纷纷垂下头,谁也?不敢开口,只怕殿下的?怒气殃及自己。   只有长庆瞥了眼?萧明彻的?神?情?,还是不知死活地开口:“殿下,您看起来很生气,可是姜侧妃做了什么?”   萧明彻听他提及姜雪容,道:“孤几时有生气?孤此刻心情?很平静。”   长庆听了这话,挠了挠头,“可您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副很生气的?样子,属下跟着您这么多年,还是第?一次看您这么生气呢。”   他越说越觉得奇怪,他跟在萧明彻身边多年,从?前萧明彻不论?遇到多棘手的?事,情?绪也?都颇为内敛,甚少有这般生气都写在脸上的?时候。这姜侧妃还挺厉害的?。   萧明彻一时哑然,他现在很生气么?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?因为姜雪容没有回应他的?情?意么?   此事值得他这么生气么?   萧明彻慢慢冷静下来,自然不值得。他承认他是喜欢姜雪容,但也?仅仅只是喜欢罢了,感情?这种事于他而言该是锦上添花的?东西,而不是操纵他情?绪的?东西。   不过是一个女子,哪有这么重要?   他除了感情?还有许多的?正事要做,不该为了此事在这里凭白浪费时间。   萧明彻如此想着,脸上生气的?神?情?褪了下去,又是素日里那张冷冰冰的?脸。   他又说了一遍:“孤并未生气,回乾元殿吧。”   待回到乾元殿后,萧明彻便把自己投身进了政务之中,一点多余的?时间也?不曾留给姜雪容。纵然如此,还是有那么几个时刻,她的?名字突然跳入他的?脑海,扰乱他的?思绪。   萧明彻心道,她真是太?过分,一面对?他的?表白无动于衷,一面还不肯给他片刻的?安生。   他捏了捏眉心,又看起文书来。   但到底因为想到她而心思波澜。   她今日来癸水,也?不知是真是假,按照日子,似乎倒的?确是该来了。他不该一时生气把胡太?医赶走,好歹该为她把把脉,省得她痛起来又是一张脸苍白难看。   灯火惶惶,映出窗牖外枯树的?影子,冬日渐渐过去,春日要来了。萧明彻收回视线,又想,她自己不舒服,还能苦着自己?自然会去请太?医瞧的?,又何必他在这里操心。   她也?未必稀罕他的?操心,她都想方设法地赶他走了。   萧明彻对?着满室的?凄清冷哼了声,继而看起手中的?文书来。   这一夜,忙碌到眼?皮实在撑不住,萧明彻才罢休。他从?白玉桌案前起身,唤人备热水沐浴过后,便躺下入睡。   原本已经困意非常,可真躺下了,却又清醒了些。   萧明彻睁开眼?,她为什么非要赶他走呢?甚至于,愿意对?他说一些甜言蜜语?就这么不想多见到他么?   萧明彻抿了抿唇,又有几分烦闷。   她到底为何如此讨厌自己?   萧明彻再?次闭上眼?,告诉自己不要再?想。   纵然如此,第?二日下了朝后,萧明彻还是忍不住叫住了楚当风。   “你?近来过得如何?”萧明彻问楚当风。   楚当风诧异地看了眼?萧明彻,答他的?话:“挺好的?。今天太?阳打?西边出来了?”   萧明彻故意找他寒暄,显然是有事情?要找自己,但是他还这么七拐八拐地不肯直说,这可就妙了。   楚当风摸了摸下巴,直言:“殿下有什么事,不妨直说吧。”   萧明彻轻咳一声,“的?确有些事。”   楚当风挑眉,静静等着他开口。   二人一路往东宫走,道上颇为寂静,没什么人经过,萧明彻连长庆也?支开,这才终于开口:“孤有一事不解,想请教你的意见。”   楚当风舔了舔嘴唇,笑说:“殿下还能有不懂的?事要请教我?这么神?神?秘秘的?,不会是床笫之事吧?”   萧明彻眸色冷了冷,示意他正经些。楚当风收了声,又笑起来,拿腔作调:“到底什么事啊?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。”   萧明彻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飘向不远处的?红墙绿瓦,道:“孤有一位友人,你?不认识,他有一些情?感问题,昨日同?孤说起。他有一位侧室,十分宠爱且喜欢,原本也?没什么,但忽然有一日,他这侧室连着一个月都不愿意让他进门,找各种由头不许他留下,譬如说头痛腰痛癸水之类。孤这位友人呢,才德兼备,人品极好,自然心疼侧室身体?,便特意请了一位医术了得的?大夫来给侧室诊治,可到了之后才发现,原来侧室一直在骗他,她压根就没有什么身子不舒服,一切都是她不愿留下他的?借口。孤这位友人便十分生气,向这位侧室表白了情?意。他本以为侧室应当与自己情?投意合,结果那侧室听罢,竟毫无反应。孤这友人心情?郁闷,所以来找孤倾诉。只是孤在感情?之事上也?不擅长,故而今日特来问问你?的?意见。”   楚当风听得好笑,萧明彻能有什么他不认识的友人?分明就是借友代己,维护自己的?面子。   楚当风想忍住的?,但实在忍不住嘴角的?上扬,捧腹大笑:“不是,殿下,您向姜侧妃表白了?还被拒绝了?哈哈哈哈哈。”   萧明彻面色一沉,纠正他的?话:“是孤的?一位友人,不是孤。”   楚当风笑到倚着旁边的?宫墙缓了缓,才终于止住了笑,道:“好,是您的?一位我不认识的?友人。不知道他想请教什么问题?是姜侧妃……啊不,他的?侧室为何拒绝他的?表白?还是他的?侧室为何连着一个月都找借口推辞他留下来?”   萧明彻道:“也?不算拒绝,只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。”   楚当风道:“那不就是拒绝咯?”   萧明彻沉默片刻,“所以为何?”   楚当风道:“不喜欢咯,还能为何。”   萧明彻拧眉:“为何不喜欢?孤这位友人很出色,很多女子倾慕于他。”   楚当风憋着笑:“那怎么了?感情?这种事又不是出色就一定?被姑娘家喜欢的?。”   萧明彻再?次默然不语许久,“那该如何是好?没有别的?办法了么?”   他这话听起来竟有那么一丝灰心与茫然,萧明彻一向相?信人定?胜天几个字,他相?信只要自己愿意做,愿意付出努力,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?的?。可方才听楚当风一番话,好像感情?这种事,没什么办法努力。何况他也?的?确努力过,可似乎的?确没任何改变。   楚当风仔细观察着他的?神?色,一时又觉好笑,萧明彻竟也?有一天为感情?的?事苦恼。   楚当风摇了摇头,轻拍萧明彻的?肩道:“也?不是毫无办法。”   他道:“殿下还是仔细将那位友人当时如何与人表白的?情?意说与我听,我才好给出意见。”   萧明彻便   将事情?原委说了,楚当风听罢,道:“恕我多嘴问一句,殿下对?姜侧妃的?喜欢,是哪种喜欢呢?是对?一个宠妃的?喜欢,还是旁的??”   萧明彻不解:“有何区别?”   楚当风解释说:“自然有些区别,您瞧陛下,他也?有许多宠妃,对?宠妃的?喜欢,自然是一时的?,会有不喜欢的?那日。这对?帝王来说很寻常。您是储君,是未来的?国君,那在姜侧妃看来,自然也?是如此。您的?喜欢只是一时的?,不长久的?,君恩如流水,那她又能如何回应您呢?”   “依我看啊,她不回应您,反而是好事。倘若她笑着接受了您的?喜欢,反而说明她接受您的?喜欢就是这般不长久的?,可她未曾回应,便说明她或许心里对?于感情?的?态度,仍是寻常女子期盼长长久久的?态度,而非这后宫里一朵短暂开的?花。您明白这区别么?归根结底还得看您。”   萧明彻似懂非懂,又狐疑看了眼?楚当风:“你?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,怎的?听来如此有见解?”   楚当风道:“我可是在万花丛中过的?人,哪里能不了解女人?”   萧明彻垂眸,又听楚当风道:“您应当先?想清楚您自己的?喜欢。倘若您日后也?打?算同?陛下这般三宫六院,那姜侧妃自然对?您的?喜欢也?难以回应,她或许想要的?,是长长久久一心人的?感情?。”   萧明彻若有所思,“多谢。”   楚当风摆摆手:“不客气,哦对?了,您没有我不认识的?友人。”   楚当风说罢,便转身走远了。   萧明彻看着他的?背影,思索着他方才的?话,他的?喜欢是短暂的?还是长久的??   这很难回答,似乎他自己也?不清楚。   但他清楚,他并不想向父皇那般三宫六院。他原本只是讨厌女人与政治之间的?牵扯,也?嫌女人多了麻烦。可现在想想,他虽然选了四个嫔妃入宫,可自始至终,也?只有姜雪容一个人。 第92章   萧明彻没?有明确的答案,自然也不预备去见姜雪容。   只是他不去见她,可他昨日那般气?冲冲从她宫里出来,就连长?庆都瞧了出来,即便她对他没?有分毫感情,那作为他的侧妃,也该来哄一哄他吧。   也不见她来。   她倒是一贯如此,上回也这样,似乎连他的恩宠也不在意。那她到底在意什么呢?   姜雪容当下只在意她肚子疼得死去活来的事?。   她捧着手炉,捂着肚子,整个人都蜷缩在被窝里,仿佛一条蜷曲的虫子。脸色苍白如纸,毫无?血色,整个人仿佛失去了一半的活魂似的,只剩下一口气?还在喘。   银蝉在一旁伺候着,忙上忙下的,把先前?胡太?医开?的药煎了,喂姜雪容喝下。姜雪容喝过药之?后,脸色稍微恢复了些,但还是痛得她连多?说几句话的力气?都没?有。   银蝉扶她躺回去,道?:“您别担心,绿蕊已经去请胡太?医了,想?必胡太?医马上就到了。”   话音才落,绿蕊便带着胡太?医回来。   胡太?医也是不知说什么好,分明上午来的时候,殿下还说姜侧妃身子好得很,把他赶走了,这会儿姜侧妃宫里的人又匆匆把他叫来,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。   胡太?医放下药箱,当即替姜雪容搭脉诊治。银蝉在一旁开?口:“胡太?医,我们侧妃这毛病怎的更严重了?先前?调养了些日子,已经好了些了,这回竟比先前?还痛得更厉害了。”   胡太?医自然知道?缘由,那天除夕夜里姜侧妃在冰冷的池水里泡了许久,伤了身子,自然更严重了。但太?子殿下吩咐过,此事?不能让侧妃知晓,他也不敢说漏嘴,只好道?:“臣为姜侧妃针灸止痛。”   姜雪容听得能止痛,终于抬眸看?了眼胡太?医。   针灸的效果比喝药来得快,没?一会儿,姜雪容便感觉小腹的绞痛缓和许多?,虽说仍有些痛楚,但已然是可以忍受的范畴。姜雪容便趁着这机会,沉沉睡了过去。   -   翌日一早,萧明彻前?往栖梧宫给?皇后请安。   “儿臣给?母后请安。”萧明彻躬身行礼。   皇后笑着招呼他近身坐下,道?:“咱们母子俩许久没?一起?出去走走了,今日你陪母后去御花园走走吧。”   萧明彻应下,与皇后一道?往御花园去。   这时节御花园的花还未开?,并没?什么好观赏的,皇后道?:“马上春日便来了,你瞧有些花枝都发芽了。”   萧明彻道?:“是啊,春日将至,万物复苏。”   萧明彻陪着皇后走了一会儿,皇后道?走累了,要去八角亭中休息,萧明彻自然陪着。方才跨进八角亭,萧明彻便看?见了程沅的身影。   程沅福身给?二人请安行礼:“臣女参见皇后娘娘,参见太?子殿下,给?皇后娘娘请安,给?太?子殿下请安。”   皇后道?:“不必多?礼,起?来吧。来,来本宫身边坐。”   萧明彻瞥了眼程沅与皇后,已然知道?皇后为何今日突然心血来潮要来御花园走走了,合着是为了让他和程沅见面。   萧明彻默然不语,只在一边站着。   皇后看?他一眼,道?:“彻儿,你也坐。”   萧明彻正欲道?:“既然母后有程姑娘相伴,那儿臣便先告退了。”   皇后抢先一步开?了口:“本宫方才走了会儿,有些乏了,想?回宫歇歇。哎呀,真是不巧啊,沅儿,本宫让你来陪本宫,结果本宫倒要先失约了。”   她看?了眼萧明彻,笑说:“不如这样,彻儿,你替本宫陪沅儿坐坐,说说话,可不许怠慢了人家。”   皇后说罢,起?身便走,从萧明彻身边经过时,小声?警告:“你可不许把人家姑娘家扔在这儿,听见没?有?”   萧明彻有些无?奈,余光目送皇后背影远去,收回视线看?向面前?的程沅。   程沅有些尴尬,只好莞尔一笑,道?:“其实皇后娘娘召臣女入宫相陪,是臣女之?幸。若是殿下有事?,可以先走,不用?陪臣女的。”   她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,虽说她也倾心于殿下,可看?殿下的意思,显然没?有那个心思。皇后娘娘这般硬生生撮合,反倒惹得两个人尴尬。   萧明彻道?:“无?妨,既然母后让孤陪程姑娘坐会儿,孤便陪程姑娘坐一坐吧。”   程沅见他愿意留下来,心头萦绕一层淡淡的欢喜,勾了勾唇角,“多?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目光落在程沅身上,程沅是大家闺秀的典范,和姜雪容是截然不同的人。他知道母后的想?法,母后想让程沅给他做太子妃。   倘若只按照一个太?子妃的标准来看?,程沅确实当得起?,她若是嫁给?自己,那必然会是一个合格的太?子妃,会替他打理好一切,不会让他有什么后顾之?忧。这按理说,也是能够省去他麻烦的一种办法。   但是,不知为何,萧明彻对娶程沅这件事?并不愿意。   若是在从前?,他或许会松口考虑。   萧明彻垂下长?眸。   现在他会松口答应么?   倘若日后要娶一个程沅这样的人做太?子妃,而后又让姜雪容做侧妃,他想?象了一番那样的日子,而后得出一个结论,没?可能。他没?可能松口答应。   女人对他而言本就不是必需品,他身为男人的欲望也都能尽数在姜雪容那里得到解决,至于旁人,似乎没有加入他身边的必要。   所以,他不需要三宫六院,不需要宠妃正宫,他只要一个姜雪容就够了。   何况姜雪容打理起?东宫来也不错,未必日后不能做好太?子妃。   而且,他喜欢姜雪容。   萧明彻一时走神,回过神来听见程沅和他说话:“殿下?”   萧明彻问:“怎么了?抱歉,方才孤在想?   旁的事?情。”   程沅笑了笑,摇头道?:“没?什么事?,臣女见殿下走神,心想?殿下一定是心系朝堂,殿下已经陪臣女坐了会儿,娘娘一定不会怪您的,您走吧。”   萧明彻的确也没?有心思继续坐下来,他觉得自己有答案了,他想?去见姜雪容。   他起?身,对程沅说:“孤不知道?程姑娘是否倾慕于孤,若不是,便算孤自作多?情,若是,还请程姑娘别将心思放在孤身上,今早寻一位如意郎君吧。”   程沅没?想?到他会突然把话挑明,一时有些慌乱地站起?身,“殿下……”   萧明彻继续说:“孤知道?母后是什么意思,想?必程姑娘也知道?。孤不会答应母后。”   这是拒绝的话了,程沅仰慕萧明彻多?年,一朝被他拒绝,再端庄也难免心情有些崩溃,一时间红了眼眶,不由得问了一句:“为什么?殿下,是臣女还不够好么?”   萧明彻默然一息,而后回答她的问题:“不,程姑娘自然很好,只是孤想?要自己的太?子妃是自己心悦之?人。”   所以,她不是他的心悦之?人,他不喜欢她。   程沅张了张嘴:“那殿下有心悦之?人了么?”   萧明彻颔首:“是。”   程沅几乎立刻就想?到了姜雪容的名字,人人都知道?太?子殿下宠爱姜侧妃。   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:“是……姜侧妃么?”   萧明彻承认:“是。”   程沅悬着的心终于死了,但又感觉好像得到了解脱,或许其实她早就知道?答案,只是一直有别的期待。她期待着殿下喜欢姜雪容,但或许会娶一个更合适的太?子妃。   但现在,这份期待也落空了。   因为殿下喜欢姜雪容喜欢到,只愿意让她做太?子妃。   程沅不知说些什么,垂下睫羽,道?:“臣女知道?了。殿下放心,下回皇后娘娘面前?,臣女会说明白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?,转身离开?。   程沅看?着他的背影,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。她真的喜欢了萧明彻很多?年,可是……   不远处的假山之?后,赵蔷贴着山壁捂着心口,听见自己心跳声?如鼓声?敲动。她听见了什么?   太?子殿下的意思是,他要让姜雪容当太?子妃?   这怎么能行?若是姜雪容做了太?子妃,她在这东宫里更没?有出头之?日了。   赵蔷咬了咬唇,想?到自己上回发现的秘密,姜雪容喝的那药压根就不是什么调理脾胃的,而是调养不孕的。一个不孕的女人,怎么能做太?子妃呢?   赵蔷不知道?姜雪容难以有孕的事?太?子知不知道?,但看?太?子对她的宠爱程度,或许就算知道?,也不会理会。那就只能告诉皇后娘娘了,皇后娘娘定然不会应允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做太?子妃,未来的一国之?母。   -   萧明彻快步往回东宫的方向走,直奔茗玉轩而去。   这会儿才过巳时,姜雪容因为癸水腹痛,还在床榻上沉沉睡着。这会儿已经没?那么疼了,但她的面色还是略显苍白。   姜雪容做了一个梦,她梦见太?子殿下不再宠爱她,而是宠爱洛慧儿。洛慧儿得了太?子殿下的宠爱,愈发趾高气?扬,特意来她宫里炫耀,并且让人抓住她,要打她巴掌。   姜雪容挣脱不开?,忽地感觉一阵晃动,缓缓睁开?眼。   映入眼帘的是萧明彻的脸,萧明彻抓住她的胳膊,正在摇晃她。   姜雪容愣了一下,而后听见萧明彻说:“姜雪容,孤有话同你说。”   姜雪容呆滞地哦了声?。   萧明彻说:“孤那日说,孤喜欢你,你听明白了么?”   姜雪容点了点头。   萧明彻又道?:“孤的意思是,孤喜欢你,不仅仅是对一个宠妃的喜欢,孤喜欢你,是想?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喜欢。”   这几句话从姜雪容脑子里飘过去,她迟钝的脑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,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喜欢?   嘶,姜雪容倒吸了一口凉气?,她是不是还在做梦? 第93章   她抬眸看着?萧明彻的脸,他漆黑的眸子正紧紧盯着?自己,他的双手也紧紧地抓着?自己的胳膊,抓得她有点痛,痛觉是真实的,所?以这不是梦。   姜雪容飘忽的脑子仿佛一下子落到实处,但又没完全落到实处,仿佛半个她在梦里,半个她在现实里。她深吸了一口气,想思考一些什么,但脑袋又似乎凝滞了,无法思考。   萧明彻的眸光落在姜雪容脸上,观察着?她的神情,等待着?她的回应。   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这种难得的忐忑,又道:“孤打算让你做太子妃。”   姜雪容终于啊了声?,她又听?见了什么?   太子妃?谁?她?   太子妃,那也太累了吧,她不想。姜雪容扯了扯嘴角,开口道:“殿下,您要不再考虑考虑?”   她觉得这一大早上的,这些话对自己来说冲击也太大了。   萧明彻听?得她这一句,心下有些失望,但很?快便调整好?了,他道:“孤已经?决定了,无需再考虑。明日孤便会去?禀报母后,立你为太子妃。”   明日?!   姜雪容瞪大双眼,赶紧打断他:“不,你听?我说,殿下,太子妃人选不是小事,不能草率,你再考虑一下吧。”   她难当大任啊!   萧明彻看着?她的眼睛,愣了愣:“孤喜欢你,所?以想让你做太子妃。姜雪容,你喜欢孤么?”   他的眼神带着?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,姜雪容被他看得心虚,移开视线,并?不正面作答:“殿下芝兰玉树,谦谦君子,不论是谁都会喜欢殿下的。”   萧明彻追问:“那你呢?你喜欢孤么?”   姜雪容突然觉得他好?烦,她一大早睡得正香,他非要把自己吵醒,跟自己说这么多让她心跳得飞快的话,还非要追问她,喜不喜欢他?   他们之间难道就不能是单纯的太子和妃嫔的关?系么?那样的关?系多么简单,他为何一定要搞得这么复杂?   她从没有考虑过真心爱上谁的事,从前?在闺中,看的是一屋子女人争来斗去?,都不曾真心爱她爹爹,自然,她爹爹的真心也是短暂而滥情的。   哪里有什么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?   姜雪容就没见过。   姜国?公府里没有,其他的高门大户里更没有。至于这绿瓦红墙里,那就更不可能有了。   他可是太子,日后不出意外会做皇帝。皇帝,一生一世一双人,这两个词放在一块说出去?都要给人哄堂大笑。   可是现在,太子殿下看着?她的眼睛跟她说,喜欢她,要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。   天?,她都疑心太子殿下是不是中邪了。   姜雪容嘴唇翕动,答非所?问:“殿下,我从未想过这些。您身?份尊贵,我自知?配不上您。”   她也没做过太子妃的美梦,更没想过有朝一日,萧明彻能对着?她说什么正儿八经?的喜欢。   姜雪容是一个很?怕困难的人,在男人身?上寻求真心,就是一件顶顶困难的事。她从来也没想过追求什么爱情,她只?想自己能轻松舒服地活着?。   萧明彻这些话简直把她砸得晕头转向,不知?所?措,她倒宁愿这是在梦里。梦醒了,生活还是老样子,她是太子殿下普普通通的一个侧妃,太子殿下宠爱她,但也只?是宠爱而已。   萧明彻眸色一沉,脸色难看几分,她这般顾左右而言他,答案显而易见。可楚当风不是说,这是她想要的么?   他不免有些失望,想到这不到一年?的时间里,在姜雪容身?上不止一次体会到了挫败的滋味。但转念又想,不论如何,他知?道自己想要什么。   今日把话挑明了,也好?,日后天?长地久的,总有机会。   他道:“你从前?没想过不要紧,可以从现在开始想这些。”   萧明彻站起身?来:“孤今日来,只?是为了   告诉你孤的心意,既然话说完了,孤便走了。至于太子妃一事,孤心意已决。”   他说罢,当真转身?离去?,衣角匆匆。   姜雪容看着?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,卸了力气瘫倒回床上,对着?鹅黄色的幔帐唉声?叹气,这都叫什么事儿啊?   太子殿下喜欢她什么啊?她自己都想不明白。   若说太子殿下像个宠物似的喜欢她,那可以是贪恋她的美色,享受她的□□,但现在这般,她真自己也搞不明白了。她有这么好??能把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?   姜雪容翻了个身?,抱住软被,算了,想也想不通,不如睡觉好?了。   再说了,太子殿下神志不清,皇后娘娘和陛下却很清醒,太子殿下要立她为太子妃,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的。所以想来她也做不成这太子妃,不用着?急。   姜雪容想着?,闭上了眼睛,决定继续睡觉。   可她躺了许久,还是未能入睡。  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萧明彻的那些话,喜欢你,一生一世一双人,太子妃,这些字眼尤其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闪过,吵得姜雪容不得安眠。   姜雪容很?烦躁,她直愣愣地坐起身?来,干脆下了床,梳洗过,而后直奔她的菜园子。姜雪容把袖子拉上,拿过锄头,把她的菜园子翻了一遍土。姜雪容累得满头大汗,干脆坐在地上,自己把帕子把汗擦了,想到萧明彻的话,还是很?不解。   银蝉端来一盆清水,给她净手。   姜雪容问银蝉:“银蝉,你说,我到底有什么好?的地方?”   银蝉不知?道萧明彻和她之间发生的对话,站在她的婢女的立场上,自然要夸她:“有啊,您貌美如花,而且心地善良,而且知?足常乐,而且貌美如花。”   姜雪容抬头望天?,就是说啊,她跟在身?边这么多年?的婢女,都说不出来她的几个优点,太子殿下到底喜欢她什么啊?   姜雪容不认为自己一无是处,她当然也有一些优点,但她也不认为自己足够让萧明彻神魂颠倒。   爱情这种难题,她光想一想就想逃。   姜雪容垂下视线,看见铜盆里飘着?泥巴的水,泛出一层微微的黄色,她重重一声?叹息,听?得银蝉不解。   “侧妃怎么了?今日殿下来说了什么么?”当时萧明彻匆匆进来,又匆匆出去?,银蝉没敢进去?伺候。   姜雪容道:“太子殿下说,他要立我做太子妃,还说,他喜欢我,是想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喜欢。怎么办啊,银蝉?”   银蝉听?罢这话,也惊得站了起来,下巴快掉到地上,满脸写着?不可置信。   姜雪容看着?她的神情,苦笑一声?。   银蝉震惊之后,磕巴道:“看来您当真是命好?,谁能想到,您能成为太子妃呢。”   姜雪容擦干净手,从地上坐起身?,拎着?锄头走出菜园,道:“我可不想做太子妃,人的地位越高,要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多,束缚也就随之而来了。那人就会活得很?累,你知?道的,银蝉,我最不喜欢累了。”   她又说,“想来也做不成的,皇后娘娘和陛下怎么可能答应让我做太子妃?”   银蝉却说:“也未必,或许皇后娘娘也做不了殿下的主。”   栖梧宫中。   赵蔷跪在地上,垂着?脑袋,心跳得很?快,她已经?说完了想说的话。   皇后扶着?额角,目光狐疑地打量着?赵蔷:“你所?说的话,可都是真的?”   赵蔷垂眸道:“嫔妾不敢有半句虚言,那日嫔妾恰好?路过,听?见殿下同程姑娘说话,清清楚楚听?见殿下说,要立姜侧妃为太子妃。那日嫔妾前?去?探望姜侧妃时,闻得姜侧妃身?边的宫女倒她的药渣,说是调养脾胃的,嫔妾的母亲缠绵病榻多年?,嫔妾也因此能识出些药材,那些药材压根就不是什么调养脾胃的,而是调养女子难以生育的。想必殿下不知?此事,可嫔妾想着?,若是殿下立姜侧妃为太子妃,太子妃不能生育,那日后对皇嗣的影响可就大了。嫔妾觉得此事事关?重大,这才来禀报皇后娘娘。”   皇后深吸了口气,她没想到太子竟有这想法。她原以为,太子是个聪明人,应当知?道他需要的太子妃是一个怎样的人。   可他竟痴迷姜氏至此,要立她为太子妃。这如何使得?   何况姜氏还心思不正,隐瞒自己难以生育的事,那便更不可能做太子妃了。   太子妃,未来的皇后,怎么能无法生育?   皇后头疼得厉害,传听?夏到跟前?来,命她去?取姜雪容平日里喝的药材,确认她是不是真的不能生育。而后又让人去?请萧明彻来。   至于赵蔷,皇后瞥她一眼,并?未让她离开栖梧宫,而是让她先留了下来。   萧明彻本?以为皇后见他是为了程沅的事,他正预备同皇后说他要立姜雪容为太子妃的事,跨进栖梧宫的宫门,便见皇后沉着?一张脸。   他躬身?道:“儿臣参见母后。”   皇后抬眸看他,而后给听?夏使了个眼色,听?夏便把那些药渣拿了进来。   “听?说你打算立姜氏为太子妃?那你可知?,姜氏身?子有问题,她不能生育。”   萧明彻看着?药渣,面色未改:“儿臣知?道,但她不知?道。正是儿臣让太医先瞒着?她的。”   皇后难掩震惊,原来他竟然知?晓此事?那他还有这打算?   “你疯了?”皇后讶然,“你就这么喜欢她?”   萧明彻嗯了声?:“儿臣的确喜欢她。”   皇后从未想过,她从前?那个一点不开窍的儿子,如今又走另一个极端,成了个痴情种。可皇家最忌讳痴情种。   “此事本?宫绝不同意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母后,太医说了,她只?是日后难以有孕,并?非完全不能生育,可以慢慢调养。”   皇后道:“难道只?有生育的问题么?她不适合做太子妃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儿臣愿意,她便合适。” 第94章   皇后一时无话可说,她看着长大的儿子,还能不了解他的性子?从小到大,他一向有自己的想法,他想做的事一定要做成,哪怕是她和他父皇,也?阻止不了他。   可她一向认为自己的儿子明白什么该做,什么不该做,就说这件事,就不该是他一个太?子该做的事。可他神色笃定,似乎非做不可。   皇后不愿妥协,冷下脸来道:“此事非同小可,毕竟事关储君正妻,日后更是牵连到江山社稷,本宫得好好考虑考虑。何况即便你要立她做太?子妃,婚典仪式总少不得,合八字生辰那些也?要过个流程,没那么快。”   皇后知道硬来未必能拦住萧明彻,索性退一步,只说考虑考虑,这话是为了拖延时间。   萧明彻见状,语气也?软下来:“那劳烦母后了。”   他说罢,行过一礼,转身离去。  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直叹气,缓缓扶着罗汉榻坐下,想该如何才能让萧明彻打消这主意。硬给他挑一个太?子妃,他不会接受,可让那姜氏为太?子妃,她始终觉得不妥。   萧明彻从皇后寝殿出来,忽地脚步一顿,察觉到有道鬼鬼祟祟的目光跟着自己。他余光后瞥,只看见赵蔷的身影藏在那阴影之中。   她在此处做什么?今日也?不是她来请安的日子。还如此行踪鬼祟,定然有猫腻。   萧明彻想到皇后拿了姜雪容药渣之事,心下有些猜测。姜雪容身子有损之事,连她自己都不知晓,胡太?医跟随他与皇后多年,也?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子,断然不会轻易将这事透露过皇后。皇后无端怎会知晓此事?   萧明彻敛下长眸,轻呵了声?,搬弄是非,搅弄口舌。他既然已经想明白自己只要姜雪容,这赵蔷也?不该再?留在宫中。   他回身,大步走?出栖梧宫。   赵蔷瑟缩在阴影处,待萧明彻的身影走?远了,才敢冒头。好险,殿下应该没发现她吧。若是发现是她告密,殿下定然会生气的。   看方才殿下的脸色,与先前皇后娘娘的态度,想来殿下要立姜雪容为太?子妃的事皇后娘娘没答应。赵蔷笑了下,经过此事,想必皇后娘娘对姜雪容的印象会变差,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。   皇后被萧明彻气到,也?顾不上赵蔷,就让听夏叫她回去,自己去见了宣成帝,与他说了萧明彻非要立姜氏为太?子妃的事。   “那姜   氏固然是个好孩子,但她的性子不适合做太?子妃,日后彻儿登基,他的太?子妃便是一国之母。你得想个法子,让彻儿打消这心思。”   宣成帝对姜雪容的印象尚可,只记得她颇为乖顺,道:“彻儿有自己的想法,或许也?没那么差。”   皇后瞪他一眼,宣成帝改口道:“立太?子妃之事,的确不能草率。只是梓童,你也?知道彻儿的性子,他若真下定决心这么做,朕也?拦不住他。”   皇后道:“我不管,你反正得想想办法,不然我就把?你那些诗词都烧了。”   宣成帝赶紧哄人?:“朕想,朕肯定想法子,你别着急,喝口茶消消气。”   -   赵蔷向皇后告过退,想着自己搅黄了此事,正有几分欣喜。   谁知一回到东宫,便收到殿下旨意,她搬弄是非,贬出宫去,另行婚配。   赵蔷脸上笑意倏然消失,搬弄是非,所以殿下方才看见她了是么?因为她将这事告诉了皇后,所以要把?她赶出宫去是么?   说是可以另行婚配,可又哪里还有什么好姻缘能轮到她?   赵蔷扶着柱子,跌坐在地上。   听得赵蔷被贬出宫的消息,银蝉当即告诉了姜雪容:“侧妃,殿下将赵承徽也?贬出宫了,如今这东宫里可就您一个嫔妃了。”   姜雪容蹙眉,心慌了一瞬,“为何?”   银蝉摇头:“奴婢也?不清楚,似乎是说她搬弄是非,惹殿下不高兴了。”   银蝉面上带着笑意,“殿下为了您真是用了心了。”   姜雪容撑住下巴,眉头和嘴角一起?耷拉着:“可是银蝉,殿下今日能把?她们?都贬出宫去,他日我惹他不高兴了,难保他不会把?我也?贬出宫去的。”   萧明彻跨进门?时正巧听得这一句,长眉微挑,语气也?有几分不悦:“这就是你想的东西?”   姜雪容被他突然的到来吓了一跳,从榻上惊起?身,慌慌张张地行礼。怎么他进来,也?没人?通传一声?。   自然是萧明彻不许他们通传,他撩起?衣角,在榻上坐下,目光始终围绕着姜雪容。姜雪容垂着脑袋,不敢看他眼睛。   银蝉赶紧奉茶上来,又退了下去,只留下他们?两?人?单独相处。   姜雪容抠着手指,站在离萧明彻有些远的地方,不知说些什么,也?不知能做些什么。她身后是雕花刻如意纹的窗牖,窗牖之下是博山炉,正燃着香,飘飘袅袅。   萧明彻抬眸看她,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:“过来坐。”   姜雪容磨磨蹭蹭地在他对面坐下,仍是微垂着脑袋,不看他的眼睛。   她本就觉得白日里萧明彻来她宫里,两?个人?尴尬得很,没什么好讲,如今就更尴尬了。   萧明彻眸光扫过她齐整的额头,往下是她挺拔小巧的鼻子,红润柔软的唇,以及她避而不见的目光。他开口问?:“姜雪容,你讨厌孤么?”   姜雪容微微抬眸看了眼萧明彻,摇头笑说:“自然没有。”   “孤想也?是。”萧明彻说。他待她,也?从来没坏过吧?不至于讨厌他。   萧明彻起?了这念头,不免囫囵回忆了一番他们?相识这几个月,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对她很坏的事。否则这会儿就该后悔了。   回忆一番,难免又好奇,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呢?   还真难说。   “孤已经同母后说了要立你为太?子妃之事,母后说合八字之类的流程总要走?,需要耗费些时间,所以恐怕还要等一等。”他没说皇后只答应考虑。   姜雪容听得这话,不禁皱眉,皇后娘娘竟然会同意?   她小心翼翼道:“殿下,嫔妾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做太?子妃,要不然您还是再?考虑考虑吧?”   萧明彻道:“你不必害怕,孤说你当得,你便当得。”   他以为她几次推辞,或许是不够自信的缘故。   姜雪容一时无言以对,她不是害怕,她只是不想当。   她拿过茶壶,给自己倒了杯茶水,浅抿一口,转而说:“殿下,其实您喜欢嫔妾,也?不一定要让嫔妾做太?子妃。左右如今您宫里只有嫔妾一人?,嫔妾做侧妃也?很好。嫔妾不在乎这些虚名。”   她说罢,想到先前萧明彻说过的话,又改口唤他:“清之,我真的不在乎这些虚名。”   她想的是,男人?所谓的真心喜欢能有多久?过了这两?年,他或许就不喜欢她了,到那时候,他仍可以娶别人?做太?子妃,再?纳几个新的嫔妃进来。   可若是她做了太?子妃,他再?不喜欢她了,要废了她的话,那事情会变得更麻烦。要是他不愿意废了她,那更惨了,她又失了宠,又还得当牛做马地努力。   萧明彻被她一句清之唤得愣了愣,才道:“你在不在乎不要紧,要紧的是,孤喜欢你,所以愿意给你这名分。”   他将手中的杯盏转了一圈,“孤愿意给你,这是孤的态度。”   这话倒是顶顶好听的情话。   姜雪容不免掀起?眼帘看他,撞入他漆黑的瞳仁里的那一刻,心颤了下。   萧明彻就这么含笑望着她。   姜雪容匆匆地移开视线,掩饰自己一刹那的慌乱,转移话题:“殿下晚上想吃什么,我让小厨房做。”   萧明彻勾唇:“你今日不赶孤走?了?”   姜雪容心道,她的借口都被戳穿了,虽说她不想,可也?不能明目张胆地让他走?吧。   萧明彻道:“若是你不愿意孤留下,孤不会强求。”   姜雪容侧眸看他,眼神狐疑,“我能说我不愿意么?”   “自然。”萧明彻说,他又问?,“只是孤想知道,你为什么不愿意孤留下来?”   既然她也?不讨厌他,为什么要赶他走??   姜雪容顿了顿,小声?说:“也?没什么,就是觉得侍寝这件事挺累的。”   这理由是萧明彻未曾想过的,他一时怔住。   “就为了这?”   姜雪容抿了抿唇,点?头:“对,你老?是要弄到很晚,而且几乎每次我都累得要睡过去了,才结束,能不累么?”   萧明彻沉默片刻,不解:“可出力的不是孤么?你又不曾出什么力。”   姜雪容微微瞪大双眼,嘀咕道:“那狗熊撞树,树被撞还要晃来晃去呢,怎么不累。”   萧明彻仔细听见什么狗熊什么树的,“你在说什么?”   姜雪容:“没什么,反正我就是挺累的。”   萧明彻思忖片刻,道:“那也?可以商量,譬如说两?日一次,如何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两?日不够。”   萧明彻:“那三日一次。”   姜雪容竟也?认真考虑起?来,三天一次的话,好像也?能接受吧。   萧明彻趁她考虑的功夫,拍板道:“那就这么定了,三日一次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?,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,不对啊,最开始不是在说,她若是不愿意留下他,他不会强求么?怎么稀里糊涂的,就成了她答应三日一次了?   感觉自己好像吃亏了,但没有确切的证据。   她还在想着,那厢银蝉进来询问?晚膳的事,打断了她的思绪。   姜雪容看了眼萧明彻道:“殿下想吃什么?”   萧明彻道:“想吃你亲手做的菜。”   姜雪容叹息一声?,还是给他做了两?道菜。   这日夜里,萧明彻还是如愿留了下来。   “三日一次,就从今日开始算。” 第95章   姜雪容垂着眸子,听着萧明彻的话。她已?经沐浴过,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肩头,一缕一缕的香味从她身上?散发出来,直往萧明彻鼻尖钻。   方才沐浴出来前,银蝉给她身上?涂了些香粉。银蝉恨她不争气,太子妃这是多好的机会,日后殿下登基,她可就是皇后了,荣华富贵触手可及。可她竟只想着太累,不愿意做,银蝉恨铁不成?钢,只好想方设法地为她多打算。替她多涂些香粉,也?是打算,毕竟能此?刻留住殿下的人,留住殿下的心,至少能让殿下先立她为太子妃。至于姜雪容那些日后的担忧,都等到日后再说?。   银蝉特意挑的栀子花味的香粉,在她胳膊后背甚至胸口都扑了一层,甜而不腻,又带了几分奶味。萧明彻低下脑袋,鼻尖在她肩颈里轻轻嗅闻,喃声道:“你好香。”   似有若无的触觉弄得姜雪容有些痒,瑟缩了下,微微往旁边躲开。萧明彻的鼻子却追着她身上?香味过来,她睡在里侧,   再往里退就是墙,有些伸展不开,只得任由萧明彻贴上?来。   萧明彻的鼻尖贴在她嫩藕似的脖子上?,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脖子里,更惹得她痒痒,那痒意仿佛深入肌肤,她想挠,却无从下手,只得颤着眸子看了眼萧明彻。   兴许是萧明彻向她说?了表白的那些话,姜雪容总觉得今日这番亲近有些不适应,亦或者是她躲了一个月,有些不习惯了。   萧明彻的手心滚烫,像烧红的烙铁似的,在她身上?一处处印过。她只觉得嗓子渴起?来,吞咽的次数都多了。   萧明彻看见她喉头的动作,想到她先前说?的话,这件事她只觉得累。   为什么?可她的身体分明也?很?诚实地告诉他,她有感觉到欢愉。   难道是他只顾着自己享受欢愉?忽略了她的感受?   萧明彻在心里反省了一番,打算从今夜开始改变。他脑内回忆起?那本风|月宝册当中写的,有一节,写的是如何让女子感受到欢愉。   烙铁印到她平坦的小蛮腰上?,姜雪容蜷曲了下,眸光顺着看下去,有些不解萧明彻要做什么。在她的不解里,双腿被强制弯曲,“殿下……”   姜雪容倏地有些不安,下一瞬,便感觉到潮|热柔软的感觉。她怔住,微微睁大?双眼,还未及做任何反应,那潮热柔软的感觉延伸、放大?,叫人无从适应。   萧明彻也?从未做过这种事,上?回鬼使神差地尝过一次,但?这回是更深入地品尝。他自己是第一次,没有任何经验,只能摸索着尝试,以她身体的反应做参考答案。   她像推拒他出去,又像迎他进去,萧明彻一时分辨不出。但?很?快尝到一嘴的甜,终于确定,她有欢愉。   待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,姜雪容整个人都怔住了。她有一瞬怀疑这一切都是错觉,毕竟殿下好像还吃下去了。   她有些懵懵地看向萧明彻,萧明彻半撑着身子,也?正看她。   四目相对里,姜雪容看见萧明彻喉结活动,似乎是吞咽的动作。   她白皙的脸颊倏地爬上?一团绯红。   萧明彻嘴唇一张一合,竟还问她:“你觉得孤方才的表现如何?”   姜雪容红着脸,完全不知如何回答。   萧明彻还要追问:“你有从中得到意趣么?”   她羞臊不已?,扯过一旁的软枕遮住脸,小腿轻轻踢了他一下。   萧明彻抓住她的脚踝,“姜雪容,你好大?的胆子,你敢踹孤。”   他嘴上?这么说?着,却是再次俯身逼近,夺过她手中的软枕。他意欲吻她的唇,被姜雪容避开,“……不要。”   他才尝过什么,怎么能又吻她?   萧明彻不解:“你自己的东西你也?嫌弃?”   姜雪容瓮声瓮气道:“嫌弃。”   萧明彻偏不答应,勾住她下巴缠吻上?来,一嘴津涎交换,分不清是谁的了。   他道:“甜的。”   姜雪容忍不住嗔瞪他一眼,哪里甜?她怎么没尝出来?   萧明彻轻笑了声,觉得此?刻的姜雪容分外可爱。   自然?还是折腾了半宿才睡,萧明彻有意克制,想着她说?累,故而姜雪容没有睡过去,但?也?一点?都不想动弹。萧明彻和她形成?鲜明的对比,精神焕发,还要疑惑地问一句:“真的很?累么?”   姜雪容懒懒掀开眼帘看他,心道,从前那些话本里都写女妖精采男人的阳气,可她觉得,应当写男妖精采女人的精气才对。   萧明彻抱她起身,叫水进来。   银蝉低着头进来伺候,瞥了眼气氛,很?是满意。   待沐浴回躺下,姜雪容已?然?哈欠连连,萧明彻的长臂从身后伸来,将?她捞入怀里。   翌日一早,姜雪容是被萧明彻吵醒的。他撑着头,另一只手在玩她的睫毛,好整以暇。   姜雪容眯着眼看他,意欲翻个身继续睡觉,萧明彻凑近在她耳边说?话:“孤要起?来习武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心里只想他走了她就能安然?睡觉。   岂料到萧明彻又道:“你不好奇孤习武是什么样子么?”   姜雪容闭着眼回答:“不好奇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你可以好奇。”   姜雪容:……   姜雪容:“可我?确实不太好奇。”   萧明彻坚持:“你可以好奇一下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她终于妥协:“那我?好奇一下吧。”   萧明彻等的就是她这个回答,当即挑眉起?身:“那你起?来看。”   姜雪容:……   她后悔妥协了。   姜雪容不情?不愿地披了件衣服起?来,让银蝉搬了把椅子放廊下,她趴在栏杆上?,看着萧明彻的身影在庭中习武。晨曦的光从他身后投来,姜雪容掩嘴打了个哈欠,看着他如松如柏的身影,忽地想,其实她也?明白为何这么多人对萧明彻芳心暗许。   但?是这个人说?,他喜欢她。   这个念头陡然?从姜雪容脑子里跳出来。   她惊了惊,困倦都清醒了三分。   好吧,她承认,其实还挺爽的。   姜雪容嘴角翘了翘,抬眸看向那道逆光的身影。   她忽地记起?上?一次,她被萧明彻练武吵醒,又想到他今日费尽周折地把她叫起?来看他练武。所以上?一次也?是为了吵醒她,让她看一看?   这举动像小孩子吸引别人的注意,姜雪容笑起?来,感觉这完全无法和太子殿下这个人对上?。   她笑完了,再看去时,那道身影已?经不在。姜雪容愣了下,正欲起?身,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飞身落在自己跟前。   萧明彻道:“孤自幼时便文武兼修,不论刮风下雨,哪怕是凛凛寒冬,也?要练武。”   姜雪容仰头看他,夸道:“很?厉害。”   萧明彻眸中闪过一丝笑意,又压下去,道:“还行,孤做什么都是如此?。”   姜雪容拍了拍手,“那我?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么?”   萧明彻眸中的笑意又淡下去,“可以。”   这天夜里,萧明彻还是来了茗玉轩。两个人对坐用午膳,姜雪容道:“您说?了三日一次的,君子一言驷马难追,您可不能食言。”   萧明彻:“孤当然?不会食言,但?孤只说?那事儿三日一次,用晚膳可以天天。孤想同你一起?用晚膳。”   姜雪容低头吃饭。   用过晚膳后,萧明彻当真走了。   第二日,萧明彻也?来与她一起?用晚膳,用过晚膳便回乾元殿。临走前,想起?什么,又道:“上?回孤说?了教你骑马,明日孤得空,继续教你骑马。”   还未等姜雪容推辞,萧明彻已?经离开。   次日一早,姜雪容只得跟着萧明彻来了马场学骑马。   春日的暖意驱散了寒冬,万物复苏,新枝抽芽。天气渐渐回暖,暖洋洋的日光洒下来。   看见上?次那匹马时,姜雪容想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回忆。那匹马似乎也?认识他们似的,在他们经过时,还仰头嘶鸣了一声。   姜雪容脸红了红,萧明彻见她突然?脸红,正疑惑之际,电光石火间也?想了起?来上?次在这里发生了什么。   他原本并未想到这上?头去,但?这会儿想起?来了。   萧明彻看了眼姜雪容,解释道:“孤没有那个意思,孤今日的确只是想教你骑马。”   姜雪容本来也?只是回忆,并没有想多,她觉得这种事大?家想起?来也?就罢了,不用特意解释,没想到萧明彻还特意解释。   “我?也?没有多想   ,殿下不用特意解释。”   萧明彻说?:“孤觉得有这必要解释,毕竟在你心目中,孤似乎是一个无耻的大?淫|魔。”   姜雪容眨眼:“我?没有这么想。”   萧明彻:“可你上?次生病,还觉得孤要对你做什么。你既然?病着,孤怎么可能会只顾一己私欲?姜雪容,你对孤的印象实在很?有偏差。”   他话罢,长庆牵了追风过来。萧明彻翻身上?马,朝姜雪容伸出手。   姜雪容把手递给他,被他抱上?马。   萧明彻道:“上?回已?经教过你的,还记得么?”   他松开手,让她来主导。   姜雪容拉着缰绳,慢慢悠悠地让追风往前走了几步。   萧明彻道:“让它跑起?来试试。”   姜雪容便试着让追风往前跑,事实上?她是个很?有悟性的人,因此?很?快便让追风跑了起?来。   但?没一会儿,她便觉得累。   萧明彻正色说?:“姜雪容,孤发现你实在是个懒惰的人。从我?们到这,到现在也?才过去半个时辰。”   姜雪容瞪大?眼:“半个时辰还不久么?”   萧明彻:“孤幼时学骑马,都是两个时辰起?。”   姜雪容:“人和人是不一样的,我?就是个懒惰的人啊。不然?你以为我?怎么一事无成??”   萧明彻一时无话可说?,怕她下了马便不肯再学,便说?让追风驮着他们往前走走,休息一刻钟。   姜雪容听到只休息一刻钟,小脸已?经垮下来。可现在人在马上?,不得不低头。   两个人便让追风驮着,任由追风自己往前走,春日的微风拂来,甚是舒适。大?抵是太过舒适,怀里的人便懒散地贴近了自己,萧明彻能感觉到她的发丝和她的柔软,不禁又想到上?一次和她在马上?。   他那时还想过,若是能清醒的时候再来一回……   不禁有些心猿意马。 第96章   马场里?伺候的人不?少,上上下下十几个人伺候着那些马,因着宣成帝虽平日里?不?常来骑马,但有时?候心血来潮有了兴致过来,待尽了兴,免不?得要赏赐一番。   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,譬如说马养得不?够好,让宣成帝不?高兴,那自?然?也要被罚。除了宣成帝,其?余皇子公主们也三不?五时?来马场这边骑马,因而?下头的人不?敢怠慢。   这会儿他们骑着追风慢悠悠走在马场里?,不?时?能看见那些宫人们在低头忙碌。贵人在,他们都不?敢抬头乱看。姜雪容视线随意地从他们身上扫过,又眺向前方,葱绿的草也长了起来,一片绿油油的连着天。   她本就没那么认真?想?学骑马,歇了这一会儿,心思更是歇散了,整个人懒散地塌下去,靠在萧明?彻怀里?。萧明?彻胸膛坚实,靠着他,好似靠着寝殿里?那张榻,姜雪容打了个哈欠,不?觉有些困倦。   她眼皮耷拉下来,在心里?思索,找个什么由头说索性就学到这里?好了。她思绪也懒散着,缓过神来时?,只觉身后一道火烧起来。   姜雪容怔了怔,便反应过来是什么。她当?即坐直了身子,往前贴了贴,同萧明?彻拉开些距离。   方才那些不?起眼的宫人们此刻变得惹眼起来,姜雪容视线不?自?在地飘过他们,压低了声音,生?怕被他们听见分毫:“……殿下不?是说没那个意思么?”   那现在是什么?   马鞍就那么点地方,萧明?彻身材高大,占去多数位置,余下那点地方更不?够她躲的。再怎么尽量避开,也难以避开这温度。姜雪容只好将身形上移,谁知?这反而?给了萧明?彻更进一步的机会。   萧明?彻往前倾了倾身体,便靠得更近。   这下姜雪容愈发不?安。   萧明?彻面色倒是如常:“孤方才的确没那个意思,但方才是方才,现在么……”   他顿住,不?语,更显得浮想?联翩。   现在?现在不?就是这个意思么?   四下里?这么多人在,这明?晃晃的天光照着,他堂堂大启朝的太子殿下,怎么能做这么荒唐的事……   姜雪容僵硬着身体,又想?躲开,却又因为地方狭窄,退无可退,每次细微的动作都会蹭到萧明?彻,这反而?愈发像一种撩拨,对他火上浇油。他原本还能忍忍,被她这么一浇,血更沸了。   姜雪容道:“殿下,你?可不?能乱来啊,这里?这么多人,而?且这大白天的……”   萧明?彻道:“孤可以让他们都退下。”   那怎么成?那不?是一看更不?对劲了,好端端的把人都遣走了,那不?明?摆着说他们要干一点见不?得人的事么。   姜雪容:“不?行!再说了,你?自?己说了,三日一次的。”   萧明?彻:“今日不?是已经隔了两日了么?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似乎是如此,但……   “那也该在晚上。”   萧明?彻默然?片刻,道:“这孤没有答应过你?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听起来他这意思是非做不?可。   他刚才还说自?己不?是一个……呢?现在这所作所为,可不?就是一个……了。   就是那些荒唐的纨绔子弟,也没这么荒唐吧。   上回也就算了,那是突破状况,另当?别论。可现在不?同。   姜雪容不?安地瞥了眼四周,沉默下来。   看她躲得快要从马鞍上掉下去,萧明?彻伸手?将她捞回怀里?,道:“你?别乱动,孤不?会对你?怎样。”   姜雪容撇嘴:“那我想?下去。”   萧明?彻拒绝:“你?若现在下去了,孤如此模样被人瞧见,定然?颜面扫地。”   姜雪容余光看他一眼,意思是谁让他要这样?   萧明?彻:“孤又不?是故意的。可你?整个人靠在孤怀里?,孤又不?是坐怀不?乱的柳下惠,何况你?是孤喜欢的女?子。”   姜雪容又瘪嘴,稍稍放松了些,尽量不?乱动。   萧明?彻抱着她,尽量克制着自?己,只让追风往前慢慢走动。   但追风一走动,难免有颠簸,姜雪容总是碰到,有些受不?住。隔着裙子衣料,还是濡透一层又一层。黏糊糊的陷进去了,更叫人觉得不?舒服。   萧明?彻也好不?到哪里?去,他的谷欠望让他想?不?管不?顾地在这里?对她做些什么,但理智又只能克制,冰火两重天。   两个人就这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,姜雪容不?禁咬住唇。她原本只单纯觉得不?舒服,可渐渐地,又觉得有些不?上不?下的,似乎想?进一步,又想?退一步。   可她又不?好意思开口,只觉得这么下去要疯了。   “咱们要不还是下马吧,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会儿,等你?没那啥了,我们再回去。”   萧明?彻闷闷嗯了声,算是答应了她的话?。   萧明?彻拉住缰绳,追风便停了下来。他缓了缓,率先翻身下马,而?后抱姜雪容下来。   姜雪容站定后,视线不?由自?主地瞥向他那里?,只见的确难以忽视。叫别人看见,是要一世英名扫地了。   她脸热地挪开视线,看向四周的青草,“就在这儿坐会儿吧。”   她扯了扯裙子,将陷下去的扯出来,而?后在草地上坐下。   萧明?彻将马拴住,在她身侧坐下。   两个人都没说话?,只静静地坐着,感受着春风吹拂。   好一会儿,姜雪容微微侧过眸光,看了眼萧明?彻。只见他脸色看起来淡淡的,好像已经没什么问?题。   她咳嗽了声,收回视线,保险起见,还是决定再坐坐。   她还以为殿下势必要和?她做些什么了,没想?到殿下竟然?能忍住。也许殿下说得对,她是对有那么一点误解。他也不?是只想?跟她做那档子事。   姜雪容环住膝盖,把脑袋搁在膝盖上,嗅到青草的味道。春天有春天的味道,是草木的味道。   “这时?节,适合踏青。”她忽地开口说。   也不?知?道为什么要说这些,只是好像想?说点什么话?。   萧明?彻偏头看她,似乎认真?思考过,“你?若想?去踏青,过两日孤可以与你?同去。”   姜雪容有些发愣,她其?实只是随便说了一句,也没想?去。但他这么一说,又让她认真?考虑起踏青这件事。   “好啊。”她笑了笑。   萧明?彻嗯了声。   又略坐了会儿,姜雪容试探着问?:“你?   ……好点了么?”   萧明?彻又嗯了声。   姜雪容拍了拍裙子,站起身,“那我们回去吧,今天也不?想?学骑马了。”   萧明?彻跟着站起来,牵了马来,伸手?给她,示意她上马。姜雪容上了马后,看萧明?彻并没有上马的意思。   萧明?彻牵住马,道:“你?骑着吧,孤跟着走。不?然?孤与你?同骑,难免有些情不?自?禁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咬了咬下唇。   未几,她小声说话?:“我还以为殿下适才很想?要那什么。”   萧明?彻看着她,并不?否认:“适才孤是极想?,在马背上行此事的确比寻常更为刺激,人总是会想?追寻一些刺激的东西。不?过孤想?归想?,还是和?你?希望你?也想?。此事总需要两个人都得到乐趣才好。”  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,跟她探讨似的。   姜雪容不?知?怎么作答,只好沉默。她的眸光时?不?时?往萧明?彻身上瞥去,不?知?怎么,好像觉得跟殿下更熟悉了一些。   萧明?彻牵着马回来,抱姜雪容下了马,命他们把马牵回去,而?后带着姜雪容回东宫。   回到东宫之后,两个人各自?回宫沐浴更衣。   姜雪容泡在热水里?,趴在浴池边缘,跟银蝉说话?:“银蝉,我今日忽然?觉得,好像跟殿下关系更熟悉了一些。从前感觉跟他在一起,都没话?说,只有局促和?尴尬,但今天不?知?怎么,好像觉得能有话?说了。”   银蝉说:“那很好啊。”   姜雪容又蹙起眉:“好么?我也不?知?道。”   她又觉得跟殿下更熟悉也不?好,好像会很危险。   她想?到殿下说的,喜欢她。   太难想?了,她缩进水里?,闭气潜下去。   夜里?萧明?彻仍过来用晚膳,两个人对面坐着,目光时?不?时?碰触到。   萧明?彻道:“今夜孤可以留下来吧。”   姜雪容点了点头。   鹅黄色的幔帐用金钩挂住,金钩松开,幔帐便垂落下来,掩住了映在墙上的一双影子。   萧明?彻原又想?先伺候她,被姜雪容拦住,“不?用了……”   萧明?彻轻嗯了声,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,叫人无端地感到一种压迫感。姜雪容不?由得吞咽两声,被萧明?彻抓住手?,听见他说:“那你?也多见见它。”   姜雪容被烫了一下,想?缩回手?,但被萧明?彻抓住手?腕,只好硬着头皮和?它打招呼。   她还没这么仔细地见过它,是一种很新?奇的体验。她起初有些抗拒,但渐渐觉得有趣。   她把玩着,感受到萧明?彻的变化。   听见他呼吸变得重了起来,还以为是她下手?重了,下一瞬便收到了见面礼。   她一时?有些无措。   萧明?彻握住她手?腕,仔细替她擦拭干净。   灯烛的光被幔帐隔得昏昏柔柔,照得萧明?彻的轮廓半明?半暗。姜雪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,一时?间忘了自?己在想?什么,只漫无目的地看着他,好像在那几个瞬息里?把时?间看老,一刹那,又仿佛一百年。   萧明?彻的手?从她手?腕到她手?肘,他抬眸对上她失神的目光,温热的唇贴上来那一刻,姜雪容找回自?己失落的神魂。她视线聚焦在咫尺的眼前,是萧明?彻黑亮的瞳仁,是他们缠|绵的唇瓣,柔软的,又带着潮湿的气息。   这好像是一个截然?不?同的吻,姜雪容的心|颤|了下,像琴弦绷紧后被人拨动了下。这好像是截然?不?同的一个夜晚,但哪里?不?同,她又不?明?白,也懒得想?明?白。 第97章   萧明彻似乎克制了些,又?似乎更加放纵了,后半宿的时候,她昏昏沉沉地打了个呵欠,瞥见昏昏的一点月光照进窗牖,亦落进她梦里。   翌日一早,她模糊地感觉到身侧萧明彻起身离开的动静。她翻了个身,依稀感觉到脸颊上落下一道?温软的触觉,一触即离。她那时候正困着,并未多想,继续沉沉地睡过去。   待清醒过来,对镜梳妆的时候终于回忆起来,觉得那像一个轻柔的吻。   她怔了怔,一双好看的眼睛同镜中的自己对视片刻,昨日的种?种?便又?涌上心头?,在心里头?转过一圈。姜雪容捧住腮,失了失神,想要往深处想一点,当即觉得好麻烦,还是罢了。   萧明彻亦是心情大好,整个人脸上都写着春风得意几个字,宣成帝哪里能发现不了?萧明彻是他?最出色的儿子,也是他?最喜欢的儿子。他?对萧明彻是十分放心的,哪怕是皇后找他?说,萧明彻要立姜氏为太子妃,宣成帝也没觉得有?什么大事,他?相信萧明彻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。   看着萧明彻这模样,宣成帝还有?些新奇。他?看着这儿子一点点长大,还是头?一回看他?这样子,为个女人牵动情绪。小时候他?总是冷着脸,事事都考虑得很?周到,那固然也很?好,聪明,但未免显得有?些不够生动。如今倒添上了这七情六欲,更生动了。   但既然已?经答应了皇后要劝,宣成帝还是留住了人,与他?说起此事。   “太子,朕听皇后说,你?心里属意姜氏做太子妃?”   萧明彻早猜想到这一层,他?了解皇后的性子,知晓她未必真?的肯答应,也必定要去找宣成帝帮忙。他?拱手行过一礼,道?:“回父皇,儿臣确有?此打算。儿臣打定主意要立姜氏做太子妃,除她之外,再无旁人了。”   他?怕宣成帝要说些什么,先摆明了自己的态度。   宣成帝原也不过走个过场劝他?两句,看他?这态度,反而觉得有?意思,说:“你?当真?如此喜欢这姜氏?”   萧明彻嗯了声,其实也不懂是不是“如此喜欢”,毕竟他?这二十几年来,也只动过这一次心,没得比较程度。总之,他?喜欢姜雪容这件事,毫无疑问。   宣成帝道?:“你?母后的意思么,是这姜氏虽也没那么差,可做太子妃还是差了些。她让朕也劝劝你?,不过你?方才的态度么,朕也看明白了。朕看着你?长大,知道?你?有?分寸,既然你?这么决定了,朕也不多说什么。不过你?母后那里,你?可得表现得朕万分为难。”   萧明彻愣了愣,道?:“多谢父皇。”   又?道?:“父皇可还有?别的事?若没有?,儿臣便先告退了。”   宣成帝把人叫住,道?:“这么着急做什么,自然是有?正事。上回那扶桑教的事,东越那边递了折子过来,说是那扶桑教的几位中心人物先一步听见风声跑了,正在带人追捕。你?看看吧。”   萧明彻接过折子,折子上说,抄了扶桑教的老巢之后发现,扶桑教平日里借机敛财,教中存放着好几十箱金银珠宝,郡守命人充了公,上交朝廷。不止敛财,那扶桑教中竟也像个小朝廷似的,教主做土皇帝,底下人等级森严,也给他?们送些美?人。   宣成帝冷哼一声道?:“所幸被发现了,若是再放任下去,这些人迟早造反。”   萧明彻亦是点头?,“这些人目无法?纪,倘若放任下去,是要出事。好在如今还没出什么大事,便先把他?们掐灭了。”   待议过此事,宣成帝终于放他?走,萧明彻言过告退,脚步匆匆。   宣成帝瞧着他?的背影,想着他?怕是要去见那姜氏,当真?是爱得紧,一时半刻也不愿分开。春日的暖阳从敞着的窗牖里落下,携着万物复苏的气息,宣成帝往身后的高背圈椅里坐下,想到了他?年轻的时候,和皇后也有?过这样感情好的时候。一时有?些感慨,孩子大了,他?们也老了。   宣成帝倏地睁开眼,又?从圈椅里起身,摆驾去了栖梧宫。   皇后听得他?来,起身相迎。   宣成帝道?:“孤方才见御花园的花开了,皇后陪朕一道?走走吧。”   皇后诧异地看他?一眼,他?们之间倒是许多年没有?这样的兴致了。她应下,陪着宣成帝去赏花,宣成帝讲起他?们少年时的一些事,听得皇后也有   ?几分感慨。   萧明彻的确有?些归心似箭,离了紫霄殿当即来了姜雪容的茗玉轩。   姜雪容才用过早膳,正在廊下走动消食,远远地看见了他的身影。两个人遥遥相望,萧明彻迈步上庭阶,走近至她身边。   “孤明日便有?空,若是你?想,咱们可以去东郊踏青。”萧明彻从前对踏青这事并不热衷,只觉得浪费时间,昨日姜雪容说起后,他?便在心里计划起来,又?让长庆查了踏青需要准备的东西,预备着。   姜雪容昨日是随口一说,没想到萧明彻的执行力这么高,她做事喜欢拖沓,倘若说过两日,一向是要过上五六七日才肯去做的。   “明日?”她问了一句,“也可以吧。”   话?音刚落,就见银蝉进来,“侧妃,宁远侯世子夫人邀您明日去西郊的庄子踏青,您可要应下?”   银蝉虽请示的是姜雪容,看的却是萧明彻。   姜雪容一怔,心里还想宁远侯世子夫人是哪位?她平素在社交上一向躲懒,一时半会儿还真?记不起来。   还是银蝉提醒她:“侧妃,宁远侯世子夫人正是咱家二姑娘。”   姜雪容才恍然大悟,原来是姜思娴。   去年年底的时候,姜思娴定下亲事,是她自己挑定的宁远侯世子。她作为京城大家闺秀的典范,样样俱佳,自然不乏追求者,这位宁远侯世子便一直钟情于她。开年才过了元宵,便定了吉日出嫁了。   这种?场合定然不可能只邀请了她一个人,所以若是答应去,那免不得要应付她们。但不论怎么说,是她二姐姐请她,若是她不去,又?显得有?些不近情面。   姜雪容一时犹豫不决,萧明彻替她定下:“正好你?也想去踏青,便应下吧,孤与你?一道?去。”   他?想的是,这种?场合他?们同去,正好可以告诉他?们他?对姜雪容的态度。先前他?把赵蔷遣出宫的事热闹了一阵,他?宫里四个人如今赶了三个出来,只剩下一个姜雪容,已?经有?传闻说他?要立姜雪容为太子妃。他?明日与姜雪容同去,正好可以把这传闻坐实。   既然萧明彻发了话?,姜雪容也只好应下,命银蝉准备着。   得到答复后,姜思娴有?些走神。她也不知道?自己在想什么,她已?经嫁了人,做了决定,按理说该斩断心里对殿下的一切情愫了。可听见殿下把东宫其余几位嫔妃都贬出了宫,只留了姜雪容一个,还要立她做太子妃,她又?有?些抓心挠肝,想知道?是不是真?的。   第二日一早,萧明彻与姜雪容乘马车出宫,前往宁远侯世子所说的西郊庄子。   姜思娴的确请了许多人,这种?局在京城常见,不少人都来了。姜思娴对外并未说自己还请了姜雪容的事,因此姜雪容带着萧明彻出现的时候,引发了一阵骚动。   “太子殿下怎么也来了?”   “听说太子殿下格外宠爱姜侧妃,看来是真?的了。”   “是啊,还真?令人羡慕,这位姜侧妃也是不鸣则已?一鸣惊人。从前不声不响的,一下子飞上枝头?变凤凰了。”   也有?人说起姜雪容与姜思娴的关系:“可不是,听说当时太子殿下选秀,都以为世子夫人定然能入选,谁知道?竟是这位姜侧妃入选了。”   这话?说出来不大好,有?人暗暗觑姜思娴脸色,见姜思娴脸色没什么变化,这才松了口气。   姜思娴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却泛起了些波澜。   她远远地看着萧明彻和姜雪容两个人并肩走来,似乎当真?登对。   她掐了掐手心。   “臣妇参见太子殿下,参见姜侧妃。”姜思娴滴水不漏地维持着礼数。   姜雪容道?了声免礼,心里有?些不自在,她和姜思娴太久没见了。从前在府里,姜思娴总是姿态高傲地教训她,如今形式一转,姜思娴要给她恭恭敬敬地行礼了。还真?有?些不习惯。   今日来宾里就属太子殿下地位最尊贵,众人自然自觉地让开位置,萧明彻便带着姜雪容坐下。   除了姜雪容,姜思娴亦邀请了姜月华与姜兰芷,毕竟是名义上的姊妹。   姜月华瞧着姜思娴给姜雪容行礼,觉得好笑,从前姜思娴总是很?高傲,如今么,也只能低头?,还是给从前她最瞧不起的姜雪容低头?。   笑过了,又?阴沉起来。   姜思娴吃瘪,可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。她名声不好,京城里那些有?些家世的公子都不肯娶她,她只好放低了要求,从那些有?潜力的人里去找,也叫她找到一个合适的。只等他?日后高中,再发达,她也能享福了。   可惜这过程不知多漫长,也不知她能否等到期望的结局。   至于姜兰芷,也定下了亲事,勉强算是门当户对。   说起来,她们几个姐妹里,竟属姜雪容嫁得最好。   她从前还等着姜雪容失宠,这会儿看着姜雪容被众人艳羡的目光,不禁有?些酸。   姜雪容没想这么多,她跟着萧明彻坐下,本?以为要应付她们,岂料大抵因为萧明彻在,竟无人敢上前来搭话?,她倒清净了。   她微微偏头?看了眼萧明彻,心想,也难怪她们没人敢上前搭话?,她以前远远看着萧明彻,也觉得他?让人不敢靠近。如今么,是靠近了一些。   她回过神来,见萧明彻正盯着自己。 第98章   姜雪容眨了眨眼,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,便道:“怎么了,殿下?”   萧明彻摇头:“没怎么。”   他垂下眸子,手指轻叩了叩桌面,在这?一刻忽然意识到,他时常这?般无意识地将眸光定在姜雪容身?上。然而这?其实并无任何意义,他并未想?同她说些什么,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?没意识到自己在看她,只是?无意识地想?看着她,仅此而已?。   仿佛已?经成为了一个习惯。   习惯,他咀嚼着这?两个字,有一霎的不可思议。   他有很多习惯,譬如说,早起?练武,强身?健体,譬如说,不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东西上,譬如说,学任何东西的时候都?要专心且勤勉。   ……   诸如此类。   但是?那些习惯都?在他的人生?里存在了许多年?,而她,仅仅在他的人生?里出现了没到一年?,便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。   这?就是?爱情?的力量么?   萧明彻顷刻间想?到那些戏文里描绘的爱情?,生?生?死死,死死生?生?,缠绵悱恻。   他仿佛初步对此有些赞同。   姜雪容哦了声,亦垂下眼眸,目光落在眼前的长方桌上。宾客们还?未到齐,踏青还?未开始,桌上置了些点心和瓜果。那些点心瞧着一般,没什么出彩,不够勾起?她的食欲。但或许是?习惯了,坐在这?里等?的时候,总喜欢吃些什么,姜雪容挑剔一番,还?是?从中捏了一块点心。   不难吃,但也称不上多么好吃。平平无奇。   萧明彻再次抬眸看着她,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。他看出来她没那么喜欢,若是?特别喜欢,她神情?不是?现下这?模样。他骤然想?到他第一次见她,那时候她也是?找点心吃。   萧明彻说:“你当真很喜欢吃。”   姜雪容口中的点心还?未完全咽下去,露出些许讶然的神色,偏头看萧明彻。这?点心有些干巴,在她嘴巴里黏住牙齿,难以咀嚼。她想?等?咽下去再回话,好不容易才把点心全咽下去,又喝了口水压一压。   她嘴角残留了一些点心渣,萧明彻伸手替她擦去,“好了。”   他温凉的指腹从她嘴角拂过,姜雪容又是?一怔,这?样的动作太过亲昵。   她慢了半拍回话:“我的确很喜欢吃,可能因?为吃东西是?不需要费太多力气就能得到快乐的事?。”   她真的不喜欢费太多心力去做事?。   这?答案让萧明彻微微蹙眉,他给?出完全相反的答案:“人活一世,该事?事?都?用尽全力,才不枉此生?。”   他   想?到她学骑马的态度,又想?到她先前的许多事?,串在一起?。她不争宠,也是?因?为不喜欢费心?也就是?懒得争?   今日他们俩的出现本就是?众人关注的焦点,方才那些动作自然没逃过众人的眼睛。一时间不少眼神交汇,心思各异。   他们在想?,太子对这?位姜侧妃果真宠爱,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。从前太子殿下出现在这?种场合,也是?如高山雪一般,和他们格格不入,话都?说不上几句,更遑论?与女子亲昵调情?。   果真英雄难过美人关。看来传闻大?概为真,太子妃之位果真要落在这?位姜侧妃身?上了。   众人想?过,有些人心思活络起?来。既然是?未来的太子妃,总该好好巴结一番。   有人上前来同姜雪容搭话。   “许久不见姜侧妃,姜侧妃是?越发漂亮了。从前见姜侧妃,便觉得姜侧妃这?容貌生?得好看。”她的话打断了姜雪容和萧明彻的交谈。   姜雪容挤出一个笑容,道:“夫人谬赞,夫人亦是?越发好看了。”   ……   那位夫人便同姜雪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?来,没什么要紧的,不过是?说起?从前的事?,又试图同她亲近一些。   姜雪容微笑着点头,时不时也应上一两句。她这?样瞧着倒没什么架子,别的人见了,也围上来同她说话。   应付一个人还?好,应付一群人就有些累了。姜雪容笑容快要维持不住,好在终于姜思娴开口说话,解救了她。   姜思娴是?今日这?聚会的主办者,众人自然要给?她面子,便都?停下来听她说话。   姜雪容趁此机会,轻叹了声,肩膀耷拉下来。   萧明彻:“你不喜欢同她们说话?”   姜雪容小声嘀咕:“也不是?不喜欢,只是?跟她们也没很熟,大?家?聊天就会比较累,聊的话题又都?是?一些无关紧要的事?,就更累了。”   跟熟悉的人说话就不会有这种负担,譬如说,跟她姨娘、跟银蝉她们说话。   萧明彻一时无言,片刻之后道:“她们之中就没有你熟悉一些的人?”   姜雪容一时也默然,还?真没有。   “交朋友要互相了解的嘛,那互相了解也需要耗费些心力才知道合不合适,能不能成为好朋友。但若是?每个人都?耗费了心力,却又发现不能成为好朋友,也很累啊。”她觉得自己很有道理。   所以还是懒得去了解,去交朋友。   在这?一方面,萧明彻也是?如此,他懒得去了解那些人。但他的理由?是?觉得浪费时间,这?些时间完全可以放在更有意义的东西上。   而她,只是?因?为觉得累。   那她省下的这?些时间用来做什么呢?吃东西?睡觉?   姜雪容并不反驳。   萧明彻再次陷入沉默。   “你的人生?有什么追求么?”他是?真诚发问,虽然在姜雪容听来,这?话有些讽刺意味。   她看了眼萧明彻:“人生?一定要有什么追求么?”   萧明彻沉默。   姜雪容又理直气壮道:“若是?一定要说,那好好活着,轻松一些活着,活到寿终正寝那天,就是?我的追求。”   萧明彻仍旧不语,姜雪容知道这?话对他来说一定很难理解,他这?种努力的人肯定觉得她不求上进,自甘堕落。或许他会因?此对她印象变差?   姜雪容试探着说了一句:“我性子就是?如此,殿下,要不然你再考虑一下太子妃的事?吧?”   萧明彻终于开口:“你不愿意做太子妃,也是?因?为觉得累?”   姜雪容咬了咬唇,眨眼道:“对啊。”   萧明彻还?真没见过这?么没有追求的人,他一直觉得楚当风已?经很没有追求了,但和姜雪容一比,简直小巫见大?巫。   他再次诚心发问:“倘若你未被孤选中入宫,你会如何?”   姜雪容几乎没有犹豫:“换个人嫁啊。”   萧明彻又不说话了。   众人都?往外走,这?时节,草长莺飞。姜雪容与萧明彻也跟着往外走,她看了眼一旁有风筝,一时兴起?,随手拿起?一个燕子形状的风筝,打算去放风筝。   萧明彻跟在她身?后,看着她举起?风筝,有些兴奋地在草地上跑了起?来。这?会子风并不大?,因?而那风筝在空中摇摇欲坠,而后终于坠落下来。   姜雪容试了几回,都?没能成功放飞风筝,有些失望,拿了风筝回来坐下。   草地上铺了方形绸布,上头置了张矮桌,又置了一个红泥小炉,可以烘些东西吃。姜雪容在萧明彻身?边坐下,轻叹了声,“好久没放过风筝了,可惜没飞起?来。”   萧明彻抬头看了眼,道:“等?会儿会起?风,你可以再去试着放飞。”   姜雪容将信将疑:“真的么?”   萧明彻嗯了声。   她坐了会儿,果真见渐渐起?了风,便又拿了风筝去放飞。这?回风筝终于翱翔高空,并且越飞越高,姜雪容拉着风筝线,有些拉不住。她想?往回收,也收得艰难。   倏地感觉到身?后笼下一道阴影,还?未及多想?,下一瞬一双长臂从身?后将她拥住,替她稳稳抓牢了风筝线。   她有些兴奋,声音被风吹得有些乱:“殿下你怎么知道会有风?”   “书上写过。”他道。   姜雪容哦了声:“您真是?博学多才。”   萧明彻的嗓音从她身?后传来:“其实做太子妃未必有你想?的那么累,许多事?都?可以由?旁人操持。”   姜雪容一怔,方才的话题戛然而止,她还?以为已?经结束。没想?到会听见萧明彻这?么说。   她回头看他,有些不知道说什么。   怔神之际,手中的风筝陡然断了线,远远地飞了出去。姜雪容回头看向那风筝,心有些乱。   萧明彻看向长庆:“去把风筝捡回来。”   姜雪容打断了他的话:“算了,看着飞去了很远的地方,别捡了。我不过过过瘾,方才已?经过瘾了,咱们回去休息吧。”   长庆看萧明彻,等?他开口。   萧明彻道:“罢了。”   二人并肩同行,附近有条小溪,他们便沿着小溪散步。姜雪容想?走近些玩水,溪边的石头湿滑,她脚下一个不慎,差点跌进溪中。   萧明彻眼疾手快,扶住她的腰身?,将她捞了回来。   “小心。”他说。   姜雪容吓了一跳,心扑通扑通的,“谢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松开手,姜雪容搂着裙摆,小心地蹲下,鞠了一捧水,洒向远处。其实有些心不在焉。   先前同萧明彻那番交谈,某种程度上展现了真实的不伪装的自己,姜雪容还?以为,萧明彻应当会觉得很失望。毕竟他几次都?无言。   可他刚刚的话,又好像并没有失望。甚至于,好像他接受了她的真实,愿意为她妥协。   姨娘说过,男人一向都?只喜欢自己想?象中的女子。   而男人对女子的想?象,要么是?温柔贤惠,善解人意,要么便是?端庄大?方,娴静典雅,亦或者便是?妖娆妩媚。但她自己么,真实的样子当然既沾不上温柔贤惠的边,也沾不上端庄大?方的边,更遑论?妖娆妩媚了。   她有些失神,清澈的溪水映出萧明彻的侧影,溪水被她搅弄得泛起?阵阵涟漪,萧明彻的倒影也在她手里被搅散,片刻之后,又重新变成一个完整的萧明彻。   她看着倒影里的萧明彻,伸出手去碰触。 第99章   尚未碰触到溪水中的倒影,自天空飘落一片落叶,刚好落在姜雪容面前,泛出圈圈涟漪,遮盖了萧明彻的倒影。   姜雪容回过神来,迟滞地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,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做什么,心下漏跳了一拍。她站起身来,将裙摆放下,往岸边走。   方才站的位置不好,溪水浸湿了绣鞋,姜雪容隐约感觉到一些?湿意,但不确定。上了岸,又走了几步,渗进去的水愈发深了,连罗袜都湿了,黏糊糊的感觉并?不舒服。姜雪容脚步一顿,犹豫了片刻,还是没声张,继续往前走。   虽说已经入了春,今日?也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   气,可春日?的太阳哪有什么热度,照在人身上只是锦上添花,微风拂面,还有些?冷。湿掉的鞋袜很快变得冷冰冰的,把?她脚上的温度也吸走了,一双腿都变得冰凉。   她有些?不自在,萧明彻与她并?肩走着,很快发现了她的怪异。回头一看,一行水印落在青石板小道?上,萧明彻当即明白?过来。   他忽地停下步子,将她打横抱起。   姜雪容惊呼一声,讶然地望着他。   萧明彻没和?她说话,只吩咐银蝉去给?她重新准备鞋袜。银蝉愣了愣,没想到太子殿下竟如此细心,低头轻笑了声,应下后便赶紧走了。   姜雪容眨了眨眼,原来他发现了。   萧明彻这才同她说:“怎么不同孤说?”   姜雪容答:“方才只觉得有些?不对劲,又不确定,走了几步才确定,想着回去坐着就?好。”   萧明彻不甚赞同的表情:“这时节仍冷着,你?自己的身子本就?受不得凉,也不知道?多?注意些?。下回再来癸水疼得厉害,不舒服的也是你?自己。”   姜雪容经他一说,仿佛已经感觉到疼痛的滋味,认错:“我知道?了。”   她自己没想到这一层上去,日?子过得稀里糊涂的,许多?东西都记不住。没想到萧明彻比她还上心,竟还记着。   好像这一刻那明媚的阳光落到了她心头。   姜雪容暗暗觑了眼萧明彻。   他身上有种稳重的气质,也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,但现下她不是被?拒千里之外的人,而是在他怀抱里的人,同他近在咫尺,故而只觉得他身上那种成熟稳重的气质愈甚。   有个人记挂着自己的身子,这感觉像弥补了小的时候她爹爹对她的冷落。她心里冒出这念头,自己吓了一跳。   她甩掉这念头,正巧萧明彻抱着她回到位置。他放她下来,要替她脱下鞋袜,周遭不少人的目光瞄过来。   姜雪容缩了缩脚,赶紧自己动手脱下湿漉漉的鞋袜,脚心都是冰凉的。萧明彻伸手碰了碰,眉头愈发蹙得深了。   好在银蝉及时赶回来,取了新的鞋袜回来,给?姜雪容换上,脚心慢慢地回温。她垂着眸子,视线在矮桌上逡巡了一番又一番,不大敢抬头看萧明彻。  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敢看他,兴许是觉得有些?不好意思,又兴许是别的。她自顾自倒了杯温茶,抿了两口。   旁人视线时不时瞄他们?几眼,大概在猜测他们?方才的事。但也没人敢当萧明彻的面议论,只等散了之后才私下里说,太子对姜侧妃实在宠爱。   很快便至用午膳的时辰,姜思娴早就?备好了饭菜,是用野菜做的汤与菜,众人分?着吃了,又说说笑笑。   用过午膳之后,这日?也到了散场的时候。姜雪容和?萧明彻乘马车回宫。   -   京城之中,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之中。   几人行踪鬼祟地合上门?说话,“大哥,根据那边传来的书信,朝廷对咱们?赶尽杀绝,那边的据点已经几乎都被?摧毁了,真该死。”   另一络腮胡开口,嗓音粗犷:“咱们?现在怎么办啊大哥?难道?就?这么躲着?扶桑教可是咱们?这么多?年的心血,难道?就?任凭它被?朝廷毁于一旦么?”   被?称大哥的是个身形斯文的白?衣男子,年龄约莫三十岁,唇薄,颧骨颇高?,正是扶桑教的教主?徐儒。   徐儒道?:“不急,我已有计划,放心吧。东越和?各地的据点虽然被?毁,可京城里也有咱们?的人,到时候将兄弟们?召集过来,咱们?干一票大的。”   徐儒幼时生在东越郡中海边一个小渔村中,父母皆以打渔为生,他十四岁时跟随父亲一起出海打渔,不幸遭遇了海难。父亲去世,他则被?海浪带去了扶桑,在扶桑他过了几年的凄苦生活,而后重新回到东越,创建了扶桑教。   他起初只是想敛财,但这些?年下来,扶桑教日?益壮大,他的权力也越来越大,野心自然也越来越大,不满足于此。所以才有教唆教众挑衅朝廷之事发生,他想要的,是做真正的皇帝。   这种事前朝也不是没发生过,他们?能成功,自己自然也可以成功。   徐儒精瘦的眼睛里露出些?精光。   其余几人听了这话也兴奋起来:“好,听大哥的,咱们?干一票大的。”   -   回到东宫之后,姜雪容便回了茗玉轩,萧明彻回了乾元殿。   萧明彻道:“晚上孤过来用晚膳。”   姜雪容颔首应下。   一进门?,姜雪容便瘫倒在美人榻上。银蝉知晓她性子,从前她每次去这种场合回来,也会累得瘫倒。   但今日?姜雪容不是单纯的累,她还分?神在想萧明彻的事,因而比往日?更累一分?。   她觉得自己今日?同萧明彻更近了。   这种亲近又让姜雪容无端生出一些?惶恐。   她抬手遮住自己的眸子,对着空气叹了声。   她早叫小厨房预备了菜,夜里萧明彻果然来与她一起用晚膳。他还记着白?天的事,问她回来之后可有觉得不舒服,听见她说没有才松了口气。   姜雪容听着他的话,心里又仿佛叫敲了一记鼓。   重复了一遍,他比她还上心。   她慢吞吞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,听着萧明彻说话:“过些?日?子父皇要去镜湖山祭祀祈福,你?也同去,让她们?收拾好东西。山上气温不比山下,更冷许多?,多?带些?暖和?的衣物,别到时候着凉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点头。   “此去恐怕要在山上待十来日?,因是祭祀祈福,也不许杀生,到时候在山上恐怕只有素食吃。”她从前没去过,他提前告诉她这些?。   他忽地勾唇笑,又说:“不过你?放心,山上的厨子素食做得还可以。”   姜雪容下意识怀疑他的舌头,他说的还可以,有待商榷。   “是么?”   萧明彻嗯了声:“长庆也觉得好吃,你?总可以相信了。”   “哦。”这听起来确实可信了些?,“什么时候动身?”   萧明彻道?:“应当五日?之后。”   姜雪容又点了点头,表示自己明白?了。   五日?一晃而过,转眼便到了要出发去镜湖山这日?。姜雪容早让银蝉收拾好了东西,按着萧明彻说的,带了些?厚实的衣物。   宫人们?将行囊搬上马车,姜雪容扶着银蝉的手登上马车。她坐下,打起帘子看了眼。   此番前往镜湖山的队伍颇为浩荡,除却宫中女?眷之外,还有好些?大臣,因而萧明彻的马车与宣成帝他们?坐在一处,姜雪容的马车则和?宫中女?眷们?的在一处。皇后娘娘与几位宣成帝的嫔妃们?的马车在前头,姜雪容和?另外几位皇子妃们?在一处。   那几位皇子妃都是正儿八经的正妃,唯有姜雪容目前还是个侧妃。   姜雪容今日?起得早,哈欠连连,撂下帘栊,打算在马车里睡一会儿。她靠着车厢壁,寻了个舒服的位置,没一会儿就?睡着了。   再醒过来时,马车已经进了镜湖山,在蜿蜒的山道?上行驶。她再次撩开帘栊往外看了看,镜湖山中景色秀丽,风景宜人,倒也不错。   马车又行驶了半个时辰后,终于停下。镜湖山中有寺庙,一向帝王春日?祭祀祈福,都是来此处,春日?祈福是祈求上苍保佑大启百姓风调雨顺,仓廪丰足,社稷安康。   姜雪容下了马车后,跟着几位皇子妃的步伐,由下面的人带领前往住处。她住的地方在二皇子妃隔壁,二皇子妃是个好相处的人,见姜雪容第一次来,特意跟她说:“你?若是有什么不明白?的,可以来问我。这里规矩重,千万仔细些?。”   姜雪容点头道?谢,而后推门?进了自己住的厢房。   因着他   们?要来,这里的厢房都提前打扫过,银蝉又再收拾了一番,条件还可以。只是略显僻静,叫人有些?害怕。   姜雪容在春凳上坐下,银蝉给?她倒茶,姜雪容抿了口茶水,便听得有人叩门?,是二皇子妃的声音:“姜妹妹。”   姜雪容打开门?,“王姐姐,怎么了?”   二皇子妃笑说:“这会子该用午膳了,你?不知道?地方吧,我带你?去。”   姜雪容听见吃饭,当即两眼放光,跟着二皇子妃一同前往。   “多?谢王姐姐。”   佛门?之地,女?子多?有不便,因而女?眷们?用膳的地方和?男人们?并?不在一起。二皇子妃已经来过两次,见姜雪容似乎很期待,委婉提醒她:“山上的东西么,比不得宫里。”   姜雪容想到萧明彻说的,还是期待了一下。她们?到了地方,和?僧人们?领了吃食坐下。   一碗青菜,一碗素面,看起来都毫无油水。姜雪容陷入了沉思。   这种东西看起来就?很没有食欲,真的“还可以”么?   她尝了一口,抿紧了唇。   她现在觉得长庆的舌头应当也有问题。   这只能说勉强下咽,和?好吃完全沾不上边。   二皇子妃勉强吃了几口,便搁下了筷子,小声道?:“虽说圣上说了不许杀生不许见荤腥,但也没那般严格,是可以偷偷带些?糕点之类的。我带了一些?,等会儿可以分?给?你?几块。”   姜雪容如蒙大恩:“多?谢王姐姐。”   二皇子妃说罢,忽地掩嘴一笑,笑容促狭,往姜雪容身后方向望了望。姜雪容不解其意,回头看去,便被?一道?高?大身影笼住。 第100章   姜雪容惊讶道:“你怎么来了??”   萧明彻的?嗓音从她头顶传来:“忙完了?便过来看看你。”   二皇子妃掩嘴偷笑,接了?一句:“怕是忙里?偷闲吧?”   萧明彻只笑了?下,的?确是忙里?偷闲,因?他是太子,许多事都?要他去做,但顾念姜雪容初来乍到,怕她不习惯,想着先来见?她一面,定?定?心。   又?或者这些话都?只是借口,事实只有他想见?她。   姜雪容看着他,萧明彻亦看着她,两个人?对视着。二皇子妃见?状,不愿留下来碍事,找了?个借口先行告辞。   萧明彻道:“我送你回厢房。”   姜雪容点点头,跟他并肩而行。   萧明彻:“可有什么不习惯的??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没有。”   某种程度来说,她对衣食住行都?不算挑剔,在吃和睡上面略有些要求,但也还好。   刚说完,就想到了?方?才进嘴的?那些吃食,不由得看了?眼萧明彻。   萧明彻道:“那便好。”   他也想到方?才的?吃食,还问她:“寺中的?吃食是不是还可以?”   姜雪容被他问得一时无言,一顿,目光轻飘飘掠过长庆说:“长庆跟着你久了?,跟你倒是挺像的?。”   长庆不知道他们之间说过什么,乍一听这话,还当是夸人?的?,嘿嘿傻笑着应下:“这是自然,大家都?夸属下跟着殿下久了?,也学到了?几分?殿下的?聪明呢。”   萧明彻却听出了?她话里?的?意味,一时有些疑惑。   他当真?觉得寺中的?吃食尚可,长庆每次也吃得狼吞虎咽,很是满足。原来在她那里?,并非如?此么?   “很难吃么?”他问。   姜雪容答:“只能算作能吃的?范畴。”   萧明彻眉头微拧,为她担心起来:“吗如?何是好?你恐怕要忍受十来日了?。”   姜雪容不禁失笑:“没事,我没那么娇气,忍忍也就好了?。再说了?,方?才王姐姐说了?,有糕点可以分?我一些。”   她说完,又?意识到不对,私藏吃食这一条虽然未明面上说不可,可也未明面上说可以,太子殿下听了?不会觉得生?气吧?   姜雪容有些忐忑地看了?眼萧明彻。   听见?萧明彻说:“那便好,早知也该让银蝉替你备些。”   一旁的?长庆听了?这话,心下啧声摇头,殿下当真?是变了?,他从前对这种行径可是非常不耻的?,做事都?是按照规矩来,如?今竟然也跟着钻空子了?。   现下说这些也晚了?,姜雪容只轻轻叹了?声。   没一会儿便行至厢房附近,姜雪容指了?指自己住的?那间:“我到了?。”   萧明彻嗯了?声,“那孤先走了?,你若是有什么事,都?可以来差人?来找孤。孤的?住处在另一边,从方?才那儿出来沿另一边直走下去就能找到。”   虽说这寺里?没有旁人?,只有皇家的?人?,寺里?的?僧人?也都?是可靠的?,按理说不会出什么意外。但她已经出过一次意外,那一次差点就丢掉性命,他回想起来,总觉得心有余悸,因?而多几分?担忧。   姜雪容点头,表示自己知道了?:“殿下你去忙吧,不用担心我。”   萧明彻眸光落在她脸上:“那孤走了?。”   嘴上这么说着,身体却没有立刻转身,视线仍钝钝地落在姜雪容身上。   “孤走了?。”萧明彻又?重复了?一遍。   “嗯,好。”姜雪容咬了?咬下嘴唇。   萧明彻终于?移开视线,转身离去。姜雪容看着他的?背影,莫名地有些脸热。   她亦转身,随银蝉回厢房。   二皇子妃先一步回来,已经命人?将点心送了?过来。姜雪容捏起一块点心吃,虽说这点心也中规中矩,但比那只能吃的?饭菜还是好些。   二皇子妃只分?了?姜雪容几块点心,姜雪容吃完一块,本还想再吃一块,想着还有十来日,又?作罢。她让银蝉把点心收起来,而后去见?皇后。   既然是为大启朝祈福,女眷们自然也有要做的?事,便是抄写经书。皇后给各位女眷们都?分?发了?一些誊抄经书的?任务,姜雪容也分?到了?。皇后见?到姜雪容时多看了?几眼,不过终究没多说什么。   她亦不解这姜氏到底有什么魅力,能让彻儿这般死心塌地。   姜雪容领了?任务,让银蝉拿了?笔墨纸砚回厢房里?誊抄。此番来的?女眷地位尊贵,自然不可能乌泱泱地挤在寺中的?佛殿里?,那有损皇家尊严。   萧明彻回来时,宣成帝正和住持商量祭祀仪式的?事。   “你去哪儿了?”宣成帝随口一问。   萧明彻回答得诚实:“禀父皇,儿臣去见了姜氏一面。她第一次来镜湖山,儿臣怕她不习惯。”   宣成帝笑了?,“还真是如胶似漆。”   他一顿,又?说:“朕看见?你们感情这么好,不禁诗兴大发啊。”   萧明彻微微抿唇不语,任由宣成帝作了?一首诗,还道:“朕这诗做得如?何?”   萧明彻问:“父皇要听真?话么?”   宣成帝睨他一眼,转移话题,继续说起祭祀仪式的?事。   春日来镜湖山祭祀祈福是惯例,因?而只需要照从前的?规矩来即可,倒也没什么麻烦的?,众人?商议了?会儿,便定?了?下来。   镜湖山有禁军把守,下山上山的?寻常路都?已经被看住,其?余人?不得进山。但镜湖山除了?一条寻常的?下山上前的?路,还有另一条可以上山的?路,在悬崖峭壁旁,因?而并无人?看守。   徐儒等人?正是从此条路偷偷摸摸进了?山中。   “大哥,已经打听过了?,那皇帝就住在那边的?厢房里?,咱们何时动手??”络腮胡发问。   徐儒道:“莫急,咱们得挑个好时机,一举将那皇帝太子之流尽数拿下。”   “好啊,大哥,到时候咱们便取而代之。听说这宫里?的?嫔妃都?生?得漂亮至极,到时候咱们把那狗皇帝太子什么的?都?杀了?,那些嫔妃们是不是也就归咱们了??”另一人?说起这些,露出色眯眯的?眼神。   络腮胡接话:“那是自然,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女人?就有什么女人?。”   徐儒瞥他们一眼,道   :“事成之后,你们想要什么都?可以,但此事只能成功,不能失败,明白么?”   那些人?异口同声:“明白。”   徐儒看向前面的?寺庙,阴森地笑了?眼,任凭他们地位再尊贵,也想不到扶桑教早已经暗中发展到了?何种地步,就连京城也有许多他们的?人?。此番刺杀皇帝的?行动,徐儒便聚集了?一百五十余人?。   但他们的?人?和禁军比起来还是差得远,所以不能硬拼,只能智取。徐儒吩咐道:“你们去打听打听他们的?计划,咱们再做决定?。”   -   山中的?温度的?确比京城低许多,还和冬天似的?,尤其?入了?夜之后,山风一吹,愈发寒冷。姜雪容坐在炭盆旁,将手?换了?一面烘,幸好带了?厚实的?衣物,不然真?要冻死了?。   夜里?的?斋饭她直接让银蝉去取了?,仍和中午的?斋饭一样难吃,她迅速地扒拉了?几口填饱肚子,便结束了?吃饭这件事。   好在当中还有炭火,不然手?都?冻僵了?,哪里?能抄写经书?姜雪容搓了?搓手?心,趁着暖意,在灯下誊抄经书。   没一会儿,忽地听见?有人?叩门。   “是孤。”熟悉的?嗓音从门口传来。   银蝉促狭一笑,赶紧打开门,萧明彻站在门口,她福身行礼:“奴婢参见?殿下。”   萧明彻视线越过银蝉,落在姜雪容身上,姜雪容听闻他来,搁下笔,站起身也行了?个礼。   萧明彻说:“山里?的?夜也不似宫里?,孤特意过来一趟,让你安心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视线在她房内逡巡一圈,又?问:“在誊抄经书?”   姜雪容:“是,皇后娘娘说,两日后需得抄完,到时祭祀祈福要用。”   萧明彻嗯了?声,这是一贯的?规矩。他视线又?落在那炭盆上,问:“炭火可暖和?若是不够暖和,可与寺中的?沙弥说。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暖和的?。”   “那就好。”萧明彻又?说,“那孤便先回去了?。”   他说完,又?像白天似的?,一时并未转身,看了?姜雪容好一会儿,才转身离开。   银蝉合上门,打趣道:“殿下还真?是体贴,什么都?想着您。”   姜雪容垂下眸子,重新拿起笔,“哪有。”   其?实她也觉得萧明彻很体贴,跟从前比起来,简直像换了?个人?似的?。   她便又?想到了?萧明彻说过的?喜欢那些话。   笔尖一顿,差点抄错了?字。   姜雪容抄写完今夜的?内容之后,便搁下笔,洗漱过,躺进被窝里?。这里?的?被褥硬得很,不比宫里?,也冷得很,姜雪容用体温暖了?好一会儿,才终于?暖热了?一处地方?。但稍微将四肢往外伸一些,还是会被冰凉的?气势逼回来。   姜雪容翻了?个身,不知怎么突然想,这时候若是能有个人?一起睡,定?然会暖和许多。她当即想到了?跟萧明彻同床共枕的?时候,有段时间她病着,他们什么也不做,只静静躺着。   她有瞬息的?走神,将思绪拉回来,叫银蝉跟自己一块挤着睡。   次日一早,姜雪容还在睡梦中,被银蝉叫醒。她恍恍惚惚地梳妆,用了?几口斋饭,还是哈欠连连。   叩门声又?响了?起来。   萧明彻问:“你起来了?么?”   姜雪容打开门:“殿下。”   萧明彻看着她:“你昨夜睡得还习惯么?”   姜雪容点头:“挺好的?。”   萧明彻:“那孤便放心了?。”   他动作一顿,从身后拿出一块点心,给姜雪容。   姜雪容有些诧异:“这是从何处得来的??”   萧明彻道:“四皇子给的?,孤想着给你。”   事实上,是他问四皇子讨的?。藏点心这种事,四皇子自是做过。四皇子听见?他要点心,还觉得他转性了?。 第101章   姜雪容接过点心?,道了声谢。她?方才?已经吃饱,这会?子没什么?胃口,便让银蝉把那块点心?同?二皇子妃的那些点心?一起收了起来。   两个人静静在门口站着,萧明彻道:“孤先走了。”   姜雪容应了一声好,目送他走远。   之后两日,他们二人见面的场景多是如此,各自有各自要忙的事。   姜雪容比起萧明彻来说更清闲些,萧明彻身为太子,诸事都要操心?,姜雪容抄写完经书之后便没什么?事做。她?带着银蝉在寺中?随意?走动,四?处看看。   镜湖寺乃皇家?寺庙,从大启开国便建起来,这么?些年一直不?接待外来宾客,只接待皇室。因而寺中?的条件也比别处寺庙更好些,光看建筑都更恢宏气派,但也更冷清许多,不?像别处寺庙那般有许多香客。   走在寺中?,除了这一次过来的皇室人员,便只有那些朝中?大臣们。能来的大臣们也都是位高权重,像她?爹,就不?够格来。   山中?许多地方冰雪未销,姜雪容抬眸望去,便见两面的山石上缀着些雪,沉静的绿色中?一抹雪色。姜雪容在寺中?随意?逛了逛,有些累了,就和银蝉寻了个地方坐下休息。   不?知不?觉已经过去四?日,二皇子妃分?给?她?的点心?已经吃完,因而想到吃饭都没了兴致。她?嘀咕了句:“这儿什么?都好,怎的在吃食上如此不?挑剔?”   银蝉听见了,答说:“兴许那也是人家?清修的一部分?。”   姜雪容没言语,心?道她?这辈子是没办法常伴青灯古佛了,光吃食就习惯不?了。不?过她?应当也与佛无缘,人家?说要六根清净,她?口腹之欲就太重。想过之后,不?由在心?里计划着待回了宫,要吃些什么?东西。   想过一圈,又觉得宫里的东西不?够滋味,想念起从前市井街巷里的美食来。这一想把自己想得更馋了,肚子都跟着咕咕叫起来。   她?叹气起身:“咱们还?是去吃些东西吧,不?然今天晚上都没力气诵经。”   这两天夜里皇室的女眷们都要去殿中?诵经,由皇后娘娘带领,不?得缺席。姜雪容还?没干过诵经这种事,也不?知道是个什么?样子,但想着要一直念就知道不?会?太轻松。   入夜之后,姜雪容便跟着二皇子妃一道去诵经。   皇后娘娘清点了一番人数,见人都到齐了,才?道:“咱们是为大启祈福,要心?诚,不?可偷奸耍滑。若是被本宫发现谁偷懒,本宫可不?会?轻易饶过。”   众人应下,便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坐下诵经祈福。   夜风颇盛,风声吹在窗棂上,发出些呼啸的声。   时下已经二更天,姜雪容念经念得口干舌燥,又冷又困,终于听见皇后娘娘说可以回去休息。她?松了口气,被银蝉扶着,和二皇子妃一道回厢房。   二皇子妃关心?姜雪容:“姜妹妹感觉可还?好?”   姜雪容勉强笑了笑:“还?好。”   二皇子妃笑了声道:“我第一回 来的时候,也很不?习惯。日后你多来几回,就习惯了。”   姜雪容笑着点头,宫婢们提着灯笼走在前头,几团光雾在黑漆漆的夜里亮着,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。   姜雪容怔了怔,没想到他这时辰还?会?过来。   二皇子妃掩嘴笑了声,知情识趣地回了自己厢房里,把地方留给?他们俩。   姜雪容走近了些,在他跟前停下:“殿下怎么?这会?子还?没歇下?”   萧明彻看着她?:“特意?等?你。”   他不?需要忙到这时辰,知晓她?今夜要去诵经,故而特意?等?着,只为见她?一面。   姜雪容听他这话,特意?等?她?,听着像是有什么?事,她?便问:“殿下可是有什么?话同?我说?”   萧明彻摇头,英俊的轮廓在昏暗的光影里显出一种莫测的魅力,连同?他的嗓音也被这夜风吹得有些生涩似的:“没有,只是想见你一面。”   姜雪容不?语,片刻后道:“多谢殿下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此等?小事,何必言谢?”又说:“怎么?还?是总唤孤殿下?”   姜雪容垂下眸子,瞧见昏沉的光影里自己鞋尖上绣的蝴蝶,她?嗓音低低的,好像只有自己能听见。   “清之。”   萧明彻却听见了。   他唇角微微上翘,嗯了声,又问起她?可还?习惯之类的话。姜雪容一一答过,便又结束了今日的话似的。   “时辰不?早了   ,清之你也早些歇下。”她?指了指房门,“我先回去了。”   “好。”萧明彻侧身让她?过,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进了门,而后门合上了,隔绝了他的视线,却又似乎未能完全隔绝。   姜雪容进了门,在长?凳上坐下,给?自己倒了杯茶水,方才念经念得口干舌燥,早就想喝水了。茶水早就冷了,一入喉口,便是刺骨的凉意。她又喝了一杯,忍不?住从窗牖往外看了看。   银蝉见她?动作,笑说:“殿下还没走呢,您看那影子。”   姜雪容被她?猜出心?思?,口是心?非:“我又没看这个。”   银蝉问:“那您要看什么??”   姜雪容:“看月亮不行吗?你这丫头,牙尖嘴利的。”   银蝉笑起来。   -   镜湖寺后的树林里,徐儒等?人已经蹲守了几日。这几日他们将寺里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,知晓僧人们什么?时辰做什么?事,以及禁军们何时换班当值。   络腮胡道:“大哥,咱们几时动手?兄弟们都已经等?不?及了。”   徐儒目露凶光,看了眼寺里的方向:“明日一早咱们便动手。到时候,张三你先偷摸潜进去,在那些禁军们的吃食里放下蒙汗药。待药效发作,那狗皇帝和那些皇室子弟手无缚鸡之力,还?不?是咱们的囊中?之物。”   络腮胡应下,哈哈大笑了两声。   姜雪容伸了个懒腰,瞥见窗牖里透进来的阳光,今日是个好天气。   银蝉领了吃食回来,搁在桌上,“侧妃趁热吃吧。”   姜雪容随意?对付了几口,便放下了碗筷。   刚放下碗筷,萧明彻就开了。   “殿下。”她?改口,“清之。”   萧明彻微微弯唇,总觉得他的字从她?口中?念来,别有一番滋味。   “用过早膳了么??”他道。   姜雪容点头,“你呢?”   “孤也用过了。”他答。   二人正说着话,忽地长?庆脸色凝重上前来,在萧明彻耳边说了几句话。   “殿下,不?好,出事了。”   萧明彻看一眼姜雪容,道:“有些事孤得先去处理,你在房中?待着别乱跑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当即点头。   萧明彻转身离开,步履匆匆。   长?庆一面跟着他步履匆匆,一面禀报:“不?少禁军吃了寺里的早饭之后,就出了事,寺里的东西咱们吃了这么?多天,一直都没事,今日陡然出事,恐怕事有蹊跷。不?知是不?是冲圣上来的,属下已经命人去保护圣上和皇后娘娘。”   萧明彻问:“只有禁军出了事?父皇母后可安好?其余人员可有事?”   长?庆道:“圣上和娘娘倒没什么?事,只是听闻消息,也都受了些惊吓。其他人也都没什么?事。”   “上山的路已经封死了?寺里的人可曾盘查过?”萧明彻又问。   宣成帝过来前几日,寺里的人已经盘查过几遍,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员。   萧明彻拧眉,又听长?庆说:“上山的路封死了,一只苍蝇也没放进来。寺里的人也都盘查过一遍,没有异常。不?过属下想起来,镜湖山有一面是陡峭的山崖,曾统领原想派人把守,见那山崖之间?冰雪未销,滑得很,便没有派人看守了。”   萧明彻冷笑一声,道:“愚蠢。”   正欲拔步往前,忽地见眼前窜出几个黑衣人,与那当值的禁军们厮杀在一起。一时间?兵刃相接,刀光剑影。   长?庆当即拔剑,护在萧明彻身侧。萧明彻脑内闪过姜雪容的脸,暗道不?好,匆匆折返,临走前只吩咐长?庆:“你带人去保护父皇母后。”   长?庆看着萧明彻身影,咬牙听令,带人前往宣成帝和皇后处去。   宣成帝那边还?有人守卫,可姜雪容她?们那边却没什么?人,若是那些贼人杀到她?那里,只怕她?必然出事。他不?能让她?再出事了。   萧明彻脑内只有这念头。   姜雪容见方才?萧明彻神色凝重,不?知发生了什么?事,不?过还?是回到了房间?里。才?坐了会?儿,就听见外头嘈杂的声响不?绝于耳。   银蝉方才?去还?碗筷,还?没回来,姜雪容只得自己起身,打算出门看看发生了什么?。   姜雪容才?打开门,就被萧明彻一把抓住手腕,“跟我走。”   姜雪容怔怔被他拉着往前走,后知后觉问发生了什么?事,还?未等?萧明彻回答,她?便看到了那些与禁军们厮杀在一处的黑衣人们。   她?惊得瞪大眼睛,“这是……”   萧明彻道:“恐怕有人刺杀父皇。”   姜雪容嘴唇张着,好一会?儿才?找到自己声音:“那、那怎么?办?”   她?长?这么?大,第一回 看见杀人,惊惶不?已,本能地往萧明彻身上贴。萧明彻察觉到她?的害怕,将她?的手抓得更紧,安抚她?: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   姜雪容哪里能不?怕,那些刀光剑影在她?面前闪过,她?跟着萧明彻一路穿行。   那络腮胡负责打探寺里的消息,因而也认得萧明彻,他带着人正同?禁军厮杀,忽地瞥见萧明彻身影,“那不?是太子吗?来几个兄弟们,这太子也不?能放过。”   他话音一落,便来个十数个人跟着,一并冲向萧明彻。   萧明彻这会?子身边没有跟着的侍卫,长?庆也被他支走,他身边只有一个姜雪容。络腮胡见状更觉天降好运,带着人便冲了上去。   萧明彻拔出剑,将姜雪容护在身后。 第102章   霎时间十几个人将萧明彻与姜雪容二?人团团围住,个个笑得猥琐。诚然,他们这些人一向?是下三滥讨生活的,在民间摸爬滚打,后来借着扶桑教的势才得了权。这会子看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近在眼前,自然都眼放精光,像看见?了肉似的兴奋。   那络腮胡尤其兴奋,笑说:“兄弟们,瞧瞧,这就是尊贵的太子殿下。别说,这锦绣堆里养出?来的人,跟咱们就是不一样啊。”   若只看外?表,萧明彻其实?也没那般斯文,只是同他们这些五大?三粗的汉子比起来,他的确像个文质彬彬的。扶桑教这些人只当他是个不会武功的小白脸,虽见?他手中拿着剑,也并不放在眼里。   姜雪容跟在萧明彻身后,被这阵仗吓了一跳,紧紧抓住了萧明彻的袖子。萧明彻察觉到她的紧张,微微偏头安抚:“没事,别怕。”   一时间,他们都哄笑起来,似乎胸有成竹能拿下这位太子殿下。   萧明彻冷冷笑了声,这些人看起来既自大?又愚蠢,他一时间倒松了口气?。又想到连这种人竟也敢谋划刺杀皇帝这等?大?逆不道的事,且还?真叫他们掀起了波澜,不免又将那负责此番守卫的禁军统领在心里骂了一句。   萧明彻将身后的姜雪容护得更紧了些,问起那络腮胡:“你们是何人?”   他看出?来了,这些人都听这络腮胡的话。   络腮胡轻蔑笑说:“听说你很神通广大?,怎么,猜不到爷爷们的身份?”   萧明彻冷眼看他,道:“听你们的口音,不是京城人士,倒有几分南方口音。看你们长相,也不像京城人士,想必是南方来的。”   他一番推测,惹得那络腮胡又大?笑:“不错,爷爷我正是南方来的,实?话告诉你吧,爷爷我就是扶桑教的三当家,没想到吧,你们朝廷剿灭我们扶桑教,结果今日要叫我们扶桑教灭了。”   原来如此,他们竟是扶桑教的逆党。萧明彻微微敛眸,这些人竟能逃窜至京城,还?集结出?这么些人手,策划了这么一出?谋逆的事,倒还?有几分本事。   络腮胡看着萧明彻,没了耐心跟他再说下去,吩咐一句:“好?了,爷爷没时间跟你废话,兄弟们,把他拿下,到时候再好?好?折磨。”   络腮胡心里想着,不知大?哥那边是什?么情况,他们若是能把这太子拿下,到时候用来威胁那狗皇帝也是个作用。他一声令下,那些人便都围得更拢,气?氛愈发紧张。   姜雪容躲在萧明彻身后,吓得胆都快破了。   方才   她看见?那些人身上溅血,不免想到若是那刀剑落在自己身上,该是怎样的痛苦。她光想象一下就觉得痛到极致,无法忍受。她不想受这痛苦,也不想死,只能紧紧抓牢萧明彻的衣袖。   萧明彻察觉到她的情绪,微微偏头看她一眼,示意?安抚她。   那十几个人一并冲上来,萧明彻手中的剑锋利又坚硬,他动?作极快,一时间竟将他们尽数挡了回去。那十几个人没想到他还?有点本事,一时间眼神愈发凶狠。   络腮胡笑说:“哟,没想到还?有点本事,兄弟们,上。”   又是几番缠斗,扶桑教的人仍旧没能讨到好?处。那络腮胡再没先前的气?定神闲,眼神露出?几分凶狠,又招呼了些人过来。   “兄弟们上,务必把他拿下。”他大?喊一声。   又来了好?些扶桑教之人,三四十个人将他们团团围住。   姜雪容的心始终提着,一直不敢放下,见?又来了人,愈发害怕起来。   那络腮胡眼神一转,落在萧明彻身后护着的女子身上,也看出?来了萧明彻还?在保护那女子,心生一计道:“都自身难保了,还?想着英雄救美呢?兄弟们,先把那女的抓了。也不知道堂堂太子的女人,是什?么滋味?”   萧明彻闻言眼神如霜,冷冷地扫向?那络腮胡。   那络腮胡看他表情变化,愈发觉得要从这女人下手。一时间,扶桑教众人转换了目标,一半人冲着姜雪容去,另一半人仍旧冲着萧明彻而来。   萧明彻一个人应付他们绰绰有余,但刀剑无眼,他不想姜雪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,一时间有些分神,渐渐落了下风。   络腮胡笑了声,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对的,他大?喝一声,找准机会劈向?姜雪容。   眼看着那刀要劈在自己身上,姜雪容只见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,吓得三魂没了七魄,只得下意?识闭上眼睛。   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落下,反而只闻得一声闷哼落在耳边。   姜雪容睁开眼,只看见萧明彻挡在自己身前,而他肩头是殷红的鲜血,沿着淌下来,落在她手心里。她吓了一跳,忙唤了声:“殿下!”   萧明彻替她挡下了络腮胡的那刀,那一刀直劈在他背上,皮|肉被划开的痛楚让萧明彻不禁皱眉。又想幸好?没让她伤到,否则不知该疼成什?么样子。   他反手又用一剑,将那络腮胡挡出去数尺。   其余人见他受了伤,愈发凶狠地冲上来,萧明彻竭力抵抗,没叫他们讨到便宜。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,原本他没受伤还?好?,这会儿?受了伤,情况恐怕不太妙。   看这些人的样子,若是叫他们把自己抓住,兴许倒还?好?,但若是姜雪容也被抓住,定然会折磨于她。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,一时间竟难得有几分慌乱,不知该如何是好?。   正在此时,先前那些与扶桑教之人缠斗的禁军们似乎胜了,见?萧明彻遇袭,腾出?些人手过来保护。   “快,保护太子殿下!”   络腮胡见?状,道了声不好?,又道:“兄弟们,快把他抓住!”   一时间那些人又扑上来,萧明彻只得一边抵挡,一边后撤,试图等?待禁军救援。但禁军们又被挡住,一时间过不来,而那些人又太过虎视眈眈,萧明彻没办法,只好?带着姜雪容往后跑。   二?人一路往后撤,那些人一路追过来。   萧明彻身上受了伤,血一直往下流,姜雪容的心紧紧吊在他的伤口上,怕得要命。   “殿下,你的伤……”   萧明彻只说:“没事,走。”   二?人一路奔逃至寺中的院墙处,眼看着无处可逃,萧明彻只好?竭力带着姜雪容飞过院墙,落在树林之中,岂料到这面院墙之外?竟是一处斜坡,二?人一路滑下斜坡,狼狈至极。   络腮胡亦追出?来,见?两道身影滚下斜坡,不见?踪影,一时不好?再追。那斜坡上还?有冰雪,又滑又有草木掩盖,也不知道底下是什?么境况。他只好?作罢,吩咐几个人下去搜索他们身影,另外?的人便折回去帮徐儒。   徐儒那边情况也不太好?,宣成帝与皇后等?人进了殿中,禁军们在外?守护,他们几番厮杀也没能攻破防线。而宣成帝已经命人下山,将山下的禁军调遣上来,若再拖下去,恐怕毫无胜算。   徐儒心下有些着急,今日若是不成,他们只有死路一条,便又带着所有人往那佛殿中冲锋,势必要把皇帝抓住。   萧明彻和姜雪容抱在一起,从斜坡上一路滚到底。姜雪容一阵头晕眼花,好?一会儿?才缓过神来,撑着站起身,查看萧明彻情况。   她扶起萧明彻,语气?焦急:“殿下,你还?好?么?”   萧明彻后背都让血染透了,玄色的袍子透出?些暗红,姜雪容看得心惊,不敢再看。她看着萧明彻的脸,吸了吸鼻子,霎时间流下两行泪。   “殿下……”   殿下是为她受的伤,倘若不是殿下挡了那刀,那这刀便该落在自己身上。她不敢想。   萧明彻轻咳一声,看着姜雪容:“没事,别哭。”   姜雪容鼻头酸得厉害,根本忍不住眼泪,反而哭得越发汹涌。她趴在萧明彻怀里,整个人都抖着。   萧明彻轻轻抱住她,拍着她的背,只说:“没事。”   他视线转了一圈,并不知这周遭是什?么情况,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继续追过来,只好?道:“我们得走,不能留在这儿?,若是他们追过来,会有危险。”   姜雪容这才勉强止住眼泪,站起身来,扶着萧明彻:“我们去哪儿?啊?”   萧明彻也不知道,这镜湖山他虽每年都来,可只在寺里活动?,山里的情况他并不熟悉,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。   两个人搀扶着往前走,这树林里一看便人迹罕至,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,尽是草木,地上又结了冰,还?有些滑,走也走不快。姜雪容扶着萧明彻,手上又摸到他伤口淌的血,不禁担心起来:“要不然,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?你身上的伤口还?在流血,这样下去不行的。”   萧明彻也有些坚持不住,看了眼不远处有处狭窄的山洞,便点了头,和姜雪容走去山洞之中。   说是山洞,其实?不过勉强能容纳两个人。姜雪容扶着萧明彻坐下,眼神焦急地从往身上瞟,着急他的伤口该怎么办。   萧明彻道:“容儿?,先替我止血。”   姜雪容嗯了声,将他伤口扒开些,又有些无从下手,不知道该怎么止血。萧明彻倒是知晓,虽说没有实?际经验,但有理论知识,便指导她一步步做。   姜雪容按着他说的,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,将他伤口包扎好?,勉强止住了血。伤口的血渗出?来,打湿了包扎的布,也打湿了姜雪容的手。   方才她眼睛都不敢多看,松开手的时候手颤抖着,这会子一低头看见?指缝里的红色,眼眶里的泪像决堤似的,呜一声便哭了出?来。 第103章   姜雪容坐在地上,抱住自己膝盖,将脑袋埋进膝盖里,试图掩住自己的哭声,但哭声还是从她的臂弯里传出来?,落进萧明彻耳朵。   她此生短暂的十?几年光阴都过得很安稳,进宫之前最?大的动荡也不过是不得爹爹宠爱,日子过得苦些,后来?入了宫,动荡似乎多?了些,险些丢了性命,但那与今日的情形也不同。今日那些刀光剑影,鲜血淋漓,都太?真切了,方才只顾着逃命,这?会子一股脑涌上眼前,只剩下可怖。   何况她还连累萧明彻为自己受了伤,流了那么多?血,不知道该有多?疼。   姜雪容也不知道怎样排解这?些情绪,只好都化?作眼泪。   她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,银蝉老说她太?过乐观。   “呜呜呜呜……”   萧明彻听着她的哭声,伸手覆在她手背上,轻拍了拍,是安抚的意思。他道:“容儿?,别哭,我还好。”   姜雪容还是止不住地哭,她瘦削的身?影蜷缩成?一团,轻轻地颤抖着。萧明彻叹了声,想?要撑起身?,把她抱住。   姜雪容意识到他的动作,顾不上哭,赶紧按下他的身?形,道:“你别动,会扯到伤口。”   她眼神紧张地在他伤口处逡巡,满脸都写着紧张二字。那伤口好长,好长。   萧明彻反手握住她的手,没再有动作,他竟还能笑得出来?:“好,我不动,你也别哭。”   姜雪   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,几条泪痕在脸上,还有方才滚落下来?时沾到的尘土泥巴,混在一起堪称狼狈。她胡乱抹了把眼泪,说了一声好。   “我不哭了。”   再看萧明彻,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,都是狼狈不堪。只不过萧明彻毕竟是萧明彻,哪怕他看起来?如此狼狈,也难掩矜贵气质。   姜雪容撇了撇嘴,不合时宜地想?,怎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?么大?她现在看起来?就只剩下狼狈了,他却还能一身?贵气。   萧明彻看了眼外头,又说:“不知他们还会不会追来?,容儿?,你去外头弄些草木藤蔓,将洞口遮掩一番。”   姜雪容嗯了声,听他的话出去了。   她从周边扯了些草木藤蔓,一股脑地放在洞口做遮掩,将他们的身?影藏起来?。那些草木藤蔓遮盖住洞口的光线,洞中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?。   姜雪容在地上坐下,挨着萧明彻都不敢用力,怕自己用点力也会让他感觉到疼痛,她靠着身?后的山石,小声问:“咱们接下来?怎么办啊?”   那些人阵仗这?么大,也不知道圣上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?若是圣上那边歼灭了贼人,应当会想?起来?派人救他们吧?但若是另一种可能呢……   姜雪容无声地呸了一句,可不能想?这?么大逆不道的事。   萧明彻似是猜到了她的想?法,道:“那些贼匪不足为惧,成?不了事,待父皇将他们处理完,定会差人过来?找寻你我,咱们现下便?安心等待。”   姜雪容嗯了声,也相信萧明彻说的。   萧明彻偏头看她,在昏暗的光影里,她的轮廓半明半暗,他道:“容儿?,你累了吧,靠着我睡一觉吧。”   姜雪容摇头:“我不靠着你了,我怕……压到你的伤口,我就靠着后面的石壁睡吧。”   萧明彻轻笑了声:“你这?是在担心我么?”   姜雪容觉得他问得莫名?其妙:“我不担心你,我难道要装作无事发生么?我又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那你现下待我可有情?”   这?话问的,这?时候是问这?些的时候么?都什么时候了,他怎么还在关心这?些情情爱爱的东西,一点儿?也不像他的性格。   姜雪容答非所?问:“从前大家都说你冷漠无情,心里只有江山社稷,一点儿?女私情都没有,怎的你现在变了,这?关头还在关心儿?女情长?”   萧明彻垂眸失笑:“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。”   不明白原来?情之一字,当真能够能叫人脱胎换骨,变得不像自己;不明白原来?情之一字,当真能够颠倒生死。   今日那紧要关头,连他自己都未曾想?过,他会挺身?而出,替她挡下那一刀。在挡下之后,痛楚袭来?的瞬间,竟还在庆幸,幸好不是她受伤。   若是放在从前,有人跟他说,他日后会为一个女人做这?样的事,他只会觉得可笑,绝不相信。   可他却实在这?般做了。   萧明彻无声一声叹息,看着姜雪容眸色柔软道:“因为父皇那边不需要我操心,倘若当真到那一步,我也不能与你说这?些。”   姜雪容哦了声,沉默下来?。  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萧明彻刚才的问题,她对萧明彻有情么?   有吧。她想?。   至少感激之情是有的,这?可是救命之恩,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。   至于别的,她也说不明白。   萧明彻并未追问,只说:“睡吧。”   姜雪容嗯了声,闭上眼睛。   这?回?她不敢睡得太?沉,始终保持着警惕,外头一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惊醒一次,怕出什么意外。   倏地听见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响,姜雪容猛地睁开眼睛,紧张起来?。她抓着自己的手指,心也提到了嗓子眼,透着藤蔓的间隙,瞥见几道黑影出现。   那几人说道:“这?荒山野岭,又天寒地冻的,咱们上哪里找人啊?”   另一人说:“谁知道呢?头儿?下了命令,我们也只能照办。”   “你们说,咱们这?能成?吗?我怎么觉得成?不了啊,要是失败了,我们会被杀头吧?”   他们原本死心塌地跟着,可这?会儿?想?到要被砍头,陡然间觉得没那么死心塌地了。   “要不然,咱们趁现在逃命去吧?”   “你这?话说的,万一成?了,咱们可就是功臣了,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。”   “我……还是担心,我不回?去了,你们回?去吧。”   说话这?人动摇得厉害,已然下定决心要离开,另外三个人对视一眼,冷笑一声,竟是挥刀将这?人给?砍了。   “懦夫,咱们扶桑教可没有这?样的懦夫。”   他的尸体正好就倒在姜雪容他们藏身?的山洞口不远处,不过一步之遥,倘若他们走近来?查看他的尸体,定然会发现他们。姜雪容愈发紧张起来?,抓着萧明彻的手,眼神满是焦急。   萧明彻握住她的手,示意她别紧张,另一只手却是按住了自己的剑,做好了准备,倘若他们发现了他们俩,只能先出手解决他们。   那几个人看了眼他的尸体,并没有打算检查,只说:“这?里没有,咱们再去别处找找。”   “好。”   脚步声和话语声都渐渐远了,姜雪容一颗心放下来?,松了口气。萧明彻也松了手。   姜雪容的手却还在萧明彻手心里,忘了抽出来?。   她再次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,一会儿?醒一会儿?睡,就这?么过了不知多?久。   再醒来?时,已经是傍晚时分。天光昏暗,洞中便?愈发昏暗,几乎要看不见了。   姜雪容下意识回?头看萧明彻的情况,但也看不真切,只见萧明彻闭着眼睛,似乎是睡着了。   她看着这?一幕,脑袋里一下子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,怕他死了。   她被这?念头吓得心惊,赶紧伸手去探他鼻息。光线又很昏暗,她一时间探不到他的鼻子,只能先摸到他的脸颊,再探到他的鼻息。确认有鼻息,她揪着的心缓缓舒展。   萧明彻被她吵醒,感觉到她的动作,眸中闪过一丝笑意,“放心吧,容儿?,我不会死的。”   姜雪容有些窘迫,解释:“我没有那个意思,不是盼着你死……”   萧明彻道:“我知道,你是担心我。”   姜雪容嗯了声,退回?自己的位置,看了眼外头的天色,已经一天了,也没有看见陛下的人来?找他们。不知道上面情况怎么样了?   她后知后觉地饿起来?,可这?情况也没东西吃,她不敢离开萧明彻,只有待在他身?边她才有安全感。   姜雪容的眸光下移,忽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人头,她吓得尖叫起来?,往萧明彻身?边躲。   “啊——”   萧明彻搂住她,问:“怎么了?”   姜雪容有些语无伦次:“有个脑袋……我想?起来?了,是白天那个死掉的人……我忘了,吓死我了。”   她心情一时间大起大落,闭上眼睛,不太?敢看那个脑袋的方向,实在可怖。   萧明彻抱紧她:“没事的,他已经死了。”   姜雪容说:“就是死了才可怕。”她偏过头。   萧明彻道:“没事,有我在,别怕。纵然是有鬼,我是太?子,按理说有真龙之气,鬼也不敢靠近。”   姜雪容抿了抿唇,这?会子都天黑了,还没人来?找他们,他们今晚要在这?里过夜么?可是这?里好冷,姜雪容搓了搓胳膊   ,感觉到冷风从外头吹进来?。   萧明彻道:“只能先在这?里将就过夜了。”   姜雪容视线当即落在他伤处:“你的伤……这?么冷,会不会有什么事?”   萧明彻说:“不会,别担心。”   姜雪容怎么可能不担心?   这?是姜雪容睡得最?不安稳的一夜,她不知道自己醒了几次,每一次醒过来?,都要看一眼身?边的萧明彻,确认他没事,才又睡过去。   风又冷,地又硬,她好像还做了噩梦,梦见萧明彻为她挡刀。   姜雪容大口喘气,从噩梦中惊醒过来?,下意识地看向萧明彻。   萧明彻还在睡着,她又觉得安心了几分。她锁了缩腿,昨天睡了太?久,这?会子有些睡不着了。又怕吵醒萧明彻,也不敢乱动。   无事可做,只好胡思乱想?起来?。   不知怎么,想?到了萧明彻昨天问她的问题。   她小声嘀咕:“殿下,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。” 第104章   说罢,又觉得无端有些做贼心虚的意味,连忙偏头看萧明彻,见他还是先前睡着的姿态,这才松了口气。   还好殿下没有听到。   她也不?知道为何?,并不?想让这话被?萧明彻知晓。   姜雪容也没了再胡思乱想的兴致,便想着起?身去外头瞧瞧情况。她慢慢撑起?身,轻手轻脚地爬起?来,将藤蔓扯开?一角,矮身出了山洞。出来时?又看见昨天?的那具尸体?,只?见他身上的血都已?经变成了暗红色,但还是有几分可怖。姜雪容不?敢多看,小心翼翼提起?裙角,从尸体?旁边跨过,往四下环顾。   山野常有晨雾,这会子天?光乍亮,晨雾正浓,放眼望去只?见一片白茫茫,压根什么也瞧不?见。那些高大的树木矗立在晨雾之中,像张牙舞爪的厉鬼似的,看得姜雪容心里发毛。   她打了个哆嗦,环住自己胳膊,又退回了山洞里。   也不?知道上头情况怎么样了?圣上定然已?经平息了贼匪作乱吧?想来已?经差人在寻找他们踪迹,再等等一定会找到他们的。   她乐观地想着,回到山洞里坐下,又查看萧明彻情况。萧明彻的呼吸还在,她探他鼻息时?意外碰到他的脸颊,有些烫手。   姜雪容思绪一怔,迟钝地反应过来,又去摸他的额头,更是烫得厉害。   她这才发现萧明彻整个人都烧得厉害,想来是受了伤又吹了一夜冷风的缘故。他看起?来情况很不?好,姜雪容一时?心急如焚,不?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。   不?能再这么等下去了,也不?知道要等到什么时?候,他烧得这么厉害,难道就这么放任他烧着么?   这样下去,会死的吧。   姜雪容心里思绪纷乱,看了眼萧明彻,他昨天?舍身救了她的性命,无论如何?,她不?能见死不?救。   姜雪容想到带着萧明彻走,他们应当?在找他们俩,他们俩若是能走到一个显眼些的位置,得救的概率也大些。可萧明彻身上还有伤,他身量高大,凭姜雪容一个人也带不?走他。   那还能怎么办?   姜雪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,还是烫得厉害。她轻轻摇醒他,“殿下,殿下,你?醒醒……”   萧明彻没有反应。   姜雪容又推了推他:“萧明彻,萧明彻,你?能听到我说话吗?你?快醒醒啊。”   还是没有反应。   姜雪容更是心焦,到底该怎么办呀?   她抱住自己膝盖,静静坐了片刻,瞧着外头森森的晨光,也看见那具倒在那儿的尸体?。她不?想死,也不?想萧明彻死,他们不?能变成那具尸体?,现在只?能靠她想办法。   姜雪容陡然站起?身,将那些藤蔓扯下来,而后再一次蹲下,把萧明彻叫醒。   “太子殿下……萧明彻、萧明彻,你?快点醒醒啊!”   这一次萧明彻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?了眼。   他双目无神地看着姜雪容,听见她喜极而泣的嗓音:“萧明彻,你?终于醒了。”   姜雪容都要哭了,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,她跟自己说现在不?是哭的时?候,又把眼泪忍了回去,克制住情绪跟萧明彻说:“你?发烧了,咱们不?能再等了,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?候?”   她一面说着,一面把萧明彻的胳膊抓起?来,绕过脖子,借着力扶他起?来。   “我们得走出去,至少得走到一个好找的地方……”她咬着牙,萧明彻的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,差点没把她压倒在地。   “我也不?知道往哪里走,但是我觉得你?肯定知道,你?跟我说往哪个方向走,我们出去。”她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,才勉强带着萧明彻走出了山洞。她所有力气都在萧明彻身上,连说话也费劲。   萧明彻这会子意识清醒了些许,他微微侧眸盯着姜雪容看,浮动的晨雾里有许多露水,仿佛将她整个人都沾了一层露水,让她的轮廓也变得柔软。   他感?觉到自己身体?的不?对劲,昨日的伤口还疼得厉害,头也痛得厉害,他的确是在发烧,整个人都使不?上力气。他想帮他,也无济于事,只?能挂在姜雪容身上,勉强开?口。   “好。”他应了一声,“我告诉你?怎么走。”   萧明彻费力地看了眼他们所在的地方,有一面是昨日来的方向,但这会儿雾太大了,不?大好判断方向。他抿了抿唇,最终还是给她指了一个方向。   镜湖山虽说大启皇室每年都来,可除了修好的路,其?他地方也是人迹罕至,杂草丛生。即便他们俩都安然无恙走起?那些没有路的地方也难,更何?况现下只?能靠姜雪容一个人,简直难上加难。   杂草里有时候不知是什么,锋利得很,会割破她的裙摆,甚至划伤她的肌肤。姜雪容嘶了声,只?好强迫自己忽视那些细小的疼痛,她怕自己一停下来,就没有继续往前的动力了。   她是一个很不努力的人,一向奉行?得过且过的准则,日子过得差不?多就好,开?心轻松最重要。若是当下是她生死关头,叫她自己努力爬出去,她都未必能有这动力,更何?况是别人。   姜雪容真的害怕自己停下来,就会想放弃。   可是她怎么可以放弃?   这是萧明彻的性命,都系在她身上了。   姜雪容咬紧牙,一步步往前走。   那些杂草丛生的地面,也看不?清路况,因而可能有石头,有凹凸不?平,甚至还可能有蛇……   姜雪容碎碎念了一句:“老天?保佑,可千万别叫我踩到蛇。”   萧明彻听见了她的话,笑道:“蛇冬日要安眠,虽说如今是春日,可山中温度不?比外头,它们应该还未醒,不?用担心。”   他声音也比往日更虚弱,有气无力的,落在姜雪容耳边。姜雪容哦了声,说:“那就好。你?还好么,萧明彻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:“一时?半会应该死不?了,放心吧。”   姜雪容便不?说话,安静地往前走。   不?知道脚下被?什么东西拌了一下,她身体?重心整个往前倾倒,和萧明彻一起?摔倒在地。萧明彻摔在她身上,整个重量都压在她身上,姜雪容顾不?上自己,赶紧看他情况:“萧明彻,你?怎么样?”   萧明彻看她一眼,试图撑起?身,但实在没什么力气,又软绵绵地塌下来。   姜雪容咬了咬牙,才把从推开?,而后自己站起?身。她坐在地上大口喘气,小声地说了一句:“好累啊。”  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,比小时?候全神贯注在学堂里听夫子念一天?书累,也比那些交际宴会上喋喋不?休和别人说一天?话还累。   姜雪容眼眶又红起?来,眼泪一阵阵地往外冒。   萧明彻道:“容儿,我们也可以在这里等,等他们来救我们。”   姜雪容泪眼婆娑地瞪他一眼,凶巴巴说:“不?行?,等什么等?”   她把眼泪胡乱用袖子擦了,站起?身,又把萧明彻扶起?来,继续往前走。   除了怕萧明彻等的时?间太长,他会出事,她也怕万一那些贼匪   事成,根本没有人会来救他们。或许带着萧明彻往外走,还能有一线生机。所以等着,万一是等死呢?   萧明彻看穿了她的心思,唇角弯了弯。   这种时?候,他们的身份仿佛不?再是太子和侧妃,而只?是普通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。那些浓郁的晨雾好像一张网,将他们紧紧网住,让他们纠缠在一起?,心和心也贴在一起?了。   从没有过这样近的时?刻。   姜雪容扶着萧明彻,他的头贴在她的肩膀和脖子,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。   不?知道走了多久,太阳缓缓升起?,阳光驱散了山野的雾,渐渐地明晰起?来。萧明彻看了眼头顶与?四周,指了指一个方向:“往这里走,应当?能走出这树林。”   姜雪容已?经筋疲力竭,她本就是个体?弱的小女子,昨日还没吃东西,到这会儿都要眼冒金星了。她把萧明彻放下来,自己也坐着休息。分明这么冷的天?气,可她却出了一身的汗。   姜雪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,看见袖子脏兮兮的,可想而知她的脸定然也是脏兮兮的,更狼狈了。她又看萧明彻,萧明彻好看的脸上也变得脏兮兮的,他的脸颊因为发烧而红得厉害,嘴唇也有些苍白。   这会儿看起?来终于只?剩下狼狈了,姜雪容终于心理平衡了一些。   她歇了会儿,又再次把萧明彻扶起?来,往前走。   萧明彻看见她近在咫尺的脸,咬着牙坚持的模样,心下只?觉又多爱她一分。   又不?知时?间过去几何?,终于姜雪容看见了禁军的身影,似乎在搜索着什么。她再次喜极而泣,费力地喊了一声:“这儿,在这儿,太子殿下在这里!”   那些禁军们的确是来找寻太子的,听见呼救赶紧走近,认出了姜雪容身份。   “姜侧妃,太子殿下,属下等来迟!”   姜雪容道:“别说了,殿下受伤了,快带他去看太医,快!”她气喘吁吁地开?口。   说完这一句,只?觉得一阵头晕目眩,而后便失去了知觉。   萧明彻看她倒下,心中焦急,道:“快去请太医。”   禁军们见状更是一刻不?敢耽误,赶忙将二人带回了寺中,一面回禀宣成帝和皇后,一面又去请太医。   “回禀陛下、皇后娘娘,太子殿下找到了。”   宣成帝和皇后听见消息,连忙赶来。   萧明彻趴躺在床上,太医刚替他包扎过后背的伤口,重新上了药,又命人赶紧去煎退烧的药来,这边忙完,又马不?停蹄去给姜雪容诊病。   宣成帝与?皇后二人跨进门,担忧地看向萧明彻:“彻儿,你?怎么样?”   萧明彻道:“儿臣没什么大碍,让父皇母后担心了。”   他说罢,又问太医:“她怎么样?” 第105章   太医刚给姜雪容搭过脉,见宣成帝与皇后到,忙不?迭起身恭敬行?礼,而后看向萧明彻回话:“回殿下?,姜侧妃因是感染了风寒,加之身子本?就虚弱,又许久未进食,这才一时?晕了过去。不?过请殿下?放心,姜侧妃的病并?无大碍,吃两副治风寒的药,再好好休养几日就好。”   萧明彻闻言松了口气,把沉重?的头放在枕头上,眉眼耷拉下?去。   见他这副模样,宣成帝和皇后对视一眼。   萧明彻虽说自己没什么?大碍,可?他看起来模样憔悴,俨然不?像没什么?大碍,自己都病成这样了,还有心思关心别人。宣成帝不?由失笑,觉得?这样子的萧明彻委实少见。   皇后瞪他一眼,都这样了,还笑得?出?来!   皇后看着萧明彻直叹气,又有几分心疼,毕竟是自己的儿子,看着他受伤,哪里能不?心疼?何况萧明彻从小锦衣玉食,虽说不?算娇生惯养,但?哪里受过这么?重?的伤?   皇后看了眼他背上那么?长一道伤,眸中尽是心疼,问道:“你跟母后说说,你们是发生了什么?事?怎么?会受这么?重?的伤?”   说罢,又骂那些贼人:“真是该死的,胆大包天,连太子他们也敢伤!”   宣成帝接话:“可?不?嘛,他们都敢刺杀朕了,还有什么?不?敢做的,想来已经是豁出?命去,自然也敢伤彻儿。”   皇后又瞪了眼宣成帝,而后想伸手?碰了碰萧明彻的伤,又怕碰疼了他,还是收回了手?。   萧明彻道:“昨日一早,儿臣去看容儿时?,长庆便来禀报说出?了事,儿臣当即想到父皇与母后的安危,本?想过来,岂料途中便遇到那些贼人动手?。他们认出?儿臣身份,便追杀于儿臣,儿臣只得?带着容儿后撤,避开?贼人的追杀。儿臣和容儿为了躲避贼人的追杀,不?慎滑落山坡,儿臣又受了伤,只得?与容儿在山中过了一夜。”   萧明彻隐去了他受伤的原委,他知晓皇后本?就对姜雪容做太子妃不?满,倘若让她知道自己为姜雪容受伤,只怕更不?能同意让姜雪容做太子妃。   虽说皇后不?同意也做不?了他的主,但?日后姜雪容做了太子妃,到底是她的儿媳,要相处,总不?好让她对姜雪容不?喜。   他说罢,不?由得?咳嗽起来。   皇后又着急起来:“好了好了,你先别说话了,好好休息吧。”   皇后打断萧明彻的话,又骂了几句那些贼人:“真该让他们千刀万剐!”   那些贼人都已经尽数拿下?,其中多数都已经伏法,只剩下?二十余个被活捉的,也已经被关押起来,等候发落。   皇后看了眼萧明彻,打算让他好好休息,如今看过了他的情况,确认他没什么?大碍,也放心了,便拉着宣成帝出?去了。皇后命人将门合上,这才询问太医关于萧明彻具体的身体情况。   “太医,彻儿的身子没什么?大碍吧?”   太医道:“回皇后娘娘,请皇后娘娘安心,殿下?的伤医治得?早,并?未危及性命。只需好好调养,不?久之后便能好转。”   皇后闻言这才放心,让太医下?去了,而后随宣成帝离去。因着突发逆贼的事,还有许多事等着他们处理。   明媚的阳光照出?窗棂的影子,落在青灰色的地?砖上。姜雪容躺在窗下?的榻上,面容沉静,阳光落在她身上脸上,仿佛给她整个人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辉。萧明彻转过头,静静看着她,沉重?的眼皮在这一刻仿佛也变得?没那么?重?了。   萧明彻忽地?勾动唇角。   他想到她努力地?带着他走出?树林时?的回忆,和他们依偎在一起。   萧明彻闭上眼睛,终于可?以安心地?沉沉睡去。   姜雪容醒来时?,浑身乏力,仿佛做了一个很累的噩梦,却又想不?起来到底梦见什么?。仔细一回忆,却是那些刺客追杀他们,殿下?为了救她受伤,和她带着殿下?在茫茫白雾里一直往前的事,倒也像噩梦一般。但?她却知道,那些不?是噩梦,而是真实发生的事。   她心底忽地?生出?一种?危急之感,想道,不?能停下?来,要继续往前走,带殿下?走出?去,不?能让殿下?死。如此念头在她脑中蹦出?来,姜雪容倏地?坐起身,眼前的景物却不?再是那望不?到边际的被白雾包围的树林,而是熟悉的厢房。   姜雪容呆呆地?坐住,好一会儿,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得?救了。   对,得?救了,禁军找到他们了。   她又像卸了力气一般,软绵绵地?瘫倒回去,闭上眼睛,连叹气也没什么?力气。   银蝉捧着托盘推门进来,看见姜雪容醒过来,喜极而泣:“侧妃,您终于醒了,可?有哪里不?舒服么??”   她手?中捧着的漆金托盘里是些吃食,因着姜雪容饿了许久,特意等她醒来时?吃的。银蝉把东西放下?,先替姜雪容倒了杯茶水,扶她起来喝热茶。   姜雪容急吼吼地?喝了一杯,被茶水呛到,咳嗽起来,看着银蝉道:“银蝉,你没事吧?那些人没伤到你吧?”   银蝉摇头,眼眶也红红的,“奴婢没事的,侧妃,当时?奴婢正要回来,路上便看见有贼人出?现,奴婢害怕,就找了个地?方躲起来了。后来听说你不?见了,可?把奴婢吓死了。又听说太子殿下?跟您一起不?见了,奴婢又松了口气,想着有殿下?在,定然会保护好你的。”   姜雪容和银蝉主仆二人抱在一处痛哭了一番,直到被姜雪容肚子一声咕咕叫打断。   银蝉破涕为笑,赶紧把吃食端来,伺候姜雪容吃了。   “你慢点吃,别噎着了。”   姜雪容狼吞虎咽,那些原本?觉得?不?好吃的东西这会子也变得?好吃了。她吃饱喝足,忽地?一阵头晕,身形一晃,被银蝉扶住。   “头有点晕。”   银蝉扶她躺下?,又   把药碗端来,喂她喝下?:“太医说你是吹了冷风,感染了风寒,喝了这药就好了。”   药的苦味直扑而来,不?过这会子也顾不?上抱怨了,比起没命,喝药还是能接受的。姜雪容捧着药碗,一口口喝了。   喝完药,她终于记起问萧明彻:“殿下?现在怎么?样了?没什么?大碍吧?”   银蝉答她的话:“侧妃放心,太医说殿下?也没什么?大碍,调养一番就好。殿下?这会儿正在厢房之中休息呢,等侧妃身子好些了,再去看殿下?吧。”   姜雪容松了口气,毕竟萧明彻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,她心里愧疚得?很,生怕他出?什么?事,听见他没事,她这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?。   “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。”   她慢慢躺下?,应和银蝉的话:“等我好了,再去看殿下?吧。”   姜雪容说完,又睡了过去。   姜雪容不?知道的是,萧明彻比她醒得?早,他醒来时?烧已经退了一些,头疼得?没那么?厉害了,四肢也有了些力气,便唤来长庆,让长庆扶着他起来。   长庆心疼他的伤,劝道:“殿下?,您这么?急着起来做什么??您还是快躺回去吧,您身上还有伤呢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容儿呢,我去看看她。”   长庆一时?无言,心道人家还没你伤得?重?,倒要你来担心她?   但?他也不?敢说,只好扶着萧明彻过来姜雪容休息的厢房。   萧明彻推门进来时?,姜雪容还未醒,安静地?躺在床榻上。他在床边坐下?,眸色深情地?望着姜雪容许久,而后才离开?。   长庆跟在一边,被他那眼神看得?酸倒牙似的,转过了身,又忍不?住开?口:“殿下?,您看也看过了,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。”   萧明彻便又回了自己的厢房休息,喝了退烧的药,又给伤口换了药,而后再次睡了过去。   姜雪容再见到萧明彻,已经是两日之后。她身上的烧退了,风寒也好了。   她求见之时?,萧明彻正坐在窗下?看书。   “殿下?,是我。”   “进来。”   姜雪容推开?门:“殿下?,你的伤好些了吧……”姜雪容的话音戛然而止,而后惊叫了一声,赶紧转过身。   原来萧明彻方才换了药,这会儿赤着上身坐在那儿。   姜雪容捂着眼睛,道:“我不?知道你没穿好衣服……”   不?对啊,她都敲门了,是他让她进来的啊。   萧明彻低沉的一声笑从身后传来:“你羞什么??你我之间,比我更亲密的又不?是没见过。”   姜雪容一时?无可?反驳,这倒也是真话。她磨磨蹭蹭地?转过身来,看了眼萧明彻,眸光被他胸口缠着的细布吸引。那是他为她而受的伤,好长一道。   她眸色微颤。   萧明彻招了招手?,道:“过来。”   姜雪容挪到他身边,“殿下?好些了么??”   萧明彻嗯了声:“好多了,放心吧,死不?了。”   姜雪容呸了声,反驳他的话:“什么?死不?死的,多不?吉利,别把这种?话挂在嘴边。”   萧明彻眸中闪过一丝笑意,笑吟吟盯着姜雪容看,“当日多谢你对孤的救命之恩。”   姜雪容撇了撇嘴,心说她哪里对他有什么?救命之恩,即便她不?带着他走出?来,未必他就真的会死,兴许也会有禁军来救他。但?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却是真真切切的,若非他替她挡了那一刀,她今日恐怕已然是鬼魂了。   萧明彻伸手?,轻捏住她葱白的细指,道:“你当日让孤好生意外,孤还以为以你这么?懒惰的性子,会把孤扔在那里。”   姜雪容蹙眉:“怎么?可?能?我怎会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,你于我有救命之恩。”   萧明彻看着她莹润的眸:“只有救命之恩么??”   姜雪容眨了眨眼:“那还有什么??”   萧明彻拽了下?她的手?,将她拉进自己怀里,以长臂禁锢,在她耳边说话:“譬如说,男女之情?你喜欢我?” 第106章   姜雪容睫羽眨动更快,由他这话?想到了?自己那日喃喃说过的话?,但她不想承认,迅速否认道:“殿下想多了?吧。”   萧明?彻轻笑一声,笑声低低的,落进?她耳膜,勾得她耳朵痒痒的。他道:“可那日我听?见了?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他当时不是睡着了?么,怎么还听?见了?!   她狡辩道:“兴许是你听?错了?吧,你当时都发高烧了?,神志不清也说不准。”   萧明?彻看着她心虚不已的模样,微微勾动唇角,坚定道:“孤当日虽发高烧,可这点东西还是能分辨的。孤当时听?得清清楚楚,姜雪容,你当时说,殿下,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?。”   他当时的确闭着眼,但却并未完全睡着,因为发烧带来的不舒服的感觉让他隐约有些意识,恰好听?见了?她这一句。   萧明?彻一字不落地复述她说过的话?,让姜雪容的脸色霎时一阵绯红,她有些不知所措,窘迫了?好一会?儿,又小声道:“我是说了?这句话?没错,但是,当时殿下为了?救我受伤,我一时感慨……”   她绞尽脑汁地找借口?,被萧明?彻打断:“所以你是承认了?,你说过这话?,是与不是?”   姜雪容无?可反驳,深吸了?口?气哽在喉口?,沉默着,算是默认。   萧明?彻又道:“好,那便是了?,姜雪容,你喜欢孤。”   他是笃定的语气,似乎还带了?些隐约的雀跃,眸光灼灼,落在姜雪容脸上。   那目光让姜雪容觉得受不住,姜雪容坐在他腿上,她只是想来看看他有没有事,这会?子也看过了?确认了?他没有事,她当即挣扎着要起身离开。   “既然殿下没有大碍,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?,先告退了?。”   萧明?彻自然不肯让她走?,长臂收拢,把她整个人圈得更紧。她挣扎起来,萧明?彻说:“你小心些,我还是个伤患。”   姜雪容便停下了?挣扎的动作,不敢再?动,眼神担忧地看了?眼他的伤。也难免看到他精壮的胸膛,而方才挣扎时,她的手?心还撑在他胸口?。   姜雪容只觉得手?心一阵发烫,赶忙缩回手?,乖巧坐着。   萧明?彻又是一声轻笑,他搂着她的细腰,薄唇印在她唇角,缓缓地舔^舐她的嘴唇。她并不抗拒他的亲吻,也没有抗拒的理由,她本就是他的侧妃,天经地义。   何况他为了?她受的伤,更让她没有理由拒绝。   姜雪容任由他的长舌长驱直入,撬开她的唇瓣,在她唇齿之间作乱。   只是亲着亲着,这个吻便有些变了?味。   姜雪容眸色含糊,推了?推他的胸膛,嗔瞪了?他一眼:“你……还是个伤患。”   她腿下的触觉难以忽视。   萧明?彻抱着她,脑袋搁在她头顶,深吸了?口?气,似乎有些无?奈。   姜雪容更是脸热。   萧明?彻长叹一声,松开手?放她离开,“好了?,你走?吧。”   姜雪容得到他的应允,落荒而逃。   之后两日,姜雪容便没再?去看萧明?彻,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萧明?彻,或者说,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心。   是,她承认她对萧明?彻有些喜欢,但是……   但是还有很多的但是。   但是他是太子,日后就是君王,喜   欢上君王一听?就是一件很傻的事。君王后宫佳丽三千,她不过是其中一朵花,日后君恩不再?,她又会?有什么好下场?   但是,她本来这辈子的指望就是轻松快乐地活着,现在却生出了?爱情?的枝节,好陌生,令人不安。   但是,但是。   ……   姜雪容随手?从路边揪了?一把叶子,叹气。   银蝉看着她道:“侧妃近来可有什么烦心事?怎么总是唉声叹气的?”   姜雪容把手?里的叶子撕碎,又不知道怎么和银蝉开口?,只好回她一声更长的叹息。   银蝉一头雾水,只得摇头。   “侧妃,咱们今日要去探望太子殿下么?”已经有两日没去了?,明?日便是祈福大典,后日便会?回宫。   姜雪容当即摇头,而后又纠结起来,她这样是不是显得有点绝情?了??再?怎么说,萧明?彻也是为她受的伤,当时那情?形,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。   “要不还是去看看吧。”她小声嘀咕。   不久之后,姜雪容停在萧明?彻休息的厢房附近,徘徊不前。   银蝉不解:“您怎么不进?去啊?”   姜雪容咬了?咬下唇,深吸一口?气,终于鼓起勇气往前走?。不过还未及走?进?厢房,便听?见了?皇后娘娘的声音从厢房中传出,姜雪容顿住脚步。   厢房之中,萧明彻正和皇后说话。   皇后问?起萧明?彻的身子,“彻儿,你今日觉得如何?本宫听太医说,你好了?许多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多谢母后关怀,儿臣的确好了?许多。”   皇后道:“那真是太好了,那些刺客已经押解回京了?,只待回京之后发落。”   萧明?彻嗯了?声,忽地垂眸道:“母后,儿臣有一事想与母后说。”   皇后看着他:“你有话?说便是了?。”   萧明?彻站起身来,给?皇后行了?个礼,郑而重之的样子,让皇后不由微微拧眉。而后听?见他开口?:“经此一事,儿臣愈发笃定,儿臣想立姜氏为太子妃。儿臣知晓母后心中对此还有顾虑,还请母后放下顾虑,相信儿臣的选择。”   皇后一怔,没想到他竟是要说这件事。她别开视线,抿了?抿唇,当日彻儿和那姜氏一同出事,彻儿又受了?伤,还是那姜氏怕彻儿出事,拼尽全力?带着彻儿走?出来,如此紧急的情?况下两个人相互扶持,她对姜氏的印象也好了?不少。只是的确心中仍有顾虑,因而并未立刻应允,只默然不语。   半晌,皇后才道:“姜氏是个好孩子,本宫也知道。只是姜氏这不能生育的毛病,到底有些说不过去。”   萧明?彻纠正她的措辞:“并非不能生育,只是有些困难,何况太医说了?,也是可以调理的。”   在门外听?着的姜雪容与银蝉二人皆是一脸惊讶,她几时有不能生育的毛病?她自己都不知道?   姜雪容睁大双眼,难掩惊讶,想到上次除夕夜她落水的事,或许是那会?儿落下的病根?太子殿下瞒住了?她?   她心似乎被人用力?捏住,有些喘不过气来。   不能生育……   倘若这放在从前,她并不会?当回事,也许还觉得是件好事,生孩子可是要在鬼门关走?一遭的事,又那么辛苦,生不了?便生不了?。可是现在,却真的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下来。   太子妃怎么可能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?皇后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?   姜雪容僵在原地,好一会?儿,才又在心里对自己说,这也很好,这倒是个难以拒绝的理由了?,她原也不想做这太子妃,累人得慌。   她自顾自扯出一个笑容,正欲转身离开,又听?皇后道:“可若是调理不好呢?日后你打算如何?让旁的嫔妃生一个儿子养在她膝下么?”   萧明?彻却道:“儿臣日后只会?娶她一人。”   皇后一脸的不可思议,看着萧明?彻。   再?听?他说:“倘若当真调理不好,她若是当真不能生育,”他顿了?顿,“宗室子众多,儿臣可从中挑一个合适的。”   皇后简直被他这话?气得懵了?,竟是发出一声笑,“你!”   门外的姜雪容也被这话?惊得呆住。   ……她听?见了?什么?   皇后深呼吸:“本宫不同意。”   萧明?彻道:“母后做不了?儿臣的主。”   皇后:“……”   她再?次气笑了?,真不知道这儿子是生得像谁的脾性,不像宣成帝也不像她,若非当年她看着出生的,当真要怀疑抱错了?儿子。   皇后和萧明?彻不欢而散,拂袖而去。   姜雪容看着皇后的背影,再?次犹豫不决,不知要不要去见萧明?彻。她正迟疑之际,萧明?彻看见了?门外的人影,开口?问?:“谁?”   姜雪容只好硬着头皮跨进?门,“我来看看殿下。”   她一抬头,便对上萧明?彻的视线,脑海中倏地闪过他方才的那些话?,她又低下头。   “殿下今日好些了?么?”   萧明?彻道:“好多了?。”   姜雪容:“那就好。”   姜雪容心乱得厉害,手?指不停拨弄自己的裙摆,小声道:“我方才在门外听?见殿下和皇后娘娘争执了?,我有些话?想同殿下说。”   萧明?彻视线直直盯着她:“闭嘴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姜雪容小声嘟囔:“我还没说呢。”   萧明?彻在圈椅上坐下,瞥她一眼道:“孤知道你想说什么,别忘了?,你亲口?承认的,你喜欢孤。”   他看她那神情?,便知道不是他想听?的话?了?,无?非是说,她不想做他的太子妃,或是劝他再?重新考虑一下。   他需要重新考虑?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明?白?   他打定了?主意要她,只要她。   萧明?彻拿过茶盏,轻啜一口?。   姜雪容揪着自己的衣角说话?:“我说的是,好像有点喜欢……没说喜欢。”   萧明?彻:“有点喜欢那也是喜欢。”   姜雪容:“还有个好像……”   萧明?彻再?次瞥她:“姜雪容,孤救了?你的性命,现在伤口?还痛得厉害,你就不能说点孤爱听?的话??”   姜雪容收了?声,没再?就喜欢与否一事同他辩驳。   片刻之后,她挪近了?几步,又有些担心地问?:“你的伤怎么样?现在还很痛吗?”不是已经有几天了?么?   萧明?彻放下茶盏,看向姜雪容道:“孤今日的伤口?还没换药,你替孤换吧。”   姜雪容啊了?声,想推辞:“我不会?换药,怕弄痛殿下。”   萧明?彻看了?她一眼。   姜雪容只好硬着头皮替他换药。   门还敞着,她想了?想,换药要脱衣服,好像不太好,默默地将门关上了?。而后回身,看向那堆换药的东西。 第107章   好些瓶瓶罐罐,还有细布,她看得脑袋都大了,不知道从哪里下手。最终目光锁定在了贴着金疮药字条的白玉瓷瓶上,她拿起瓷瓶和?细布,回?身?看萧明彻。   萧明彻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,慵懒的姿态靠着圈椅扶手,等着她上前。姜雪容行至他身?侧,道:“殿下,你把衣服脱了吧。”   萧明彻不动?:“我是伤患。”   姜雪容不明所以,好一会儿终于?反应过?来他的意思,他是伤患所以他不能脱衣服?   可他伤处在背上,又?不是胳膊,姜雪容这般想,也这般说了。   萧明彻道:“可孤一动?胳膊,就会牵扯到背上的伤处,自然就会痛。难道你想让孤痛么?”   他说完这话,默默看着姜雪容而后叹了声?,便抬手要自己解衣裳,被姜雪容拦下:“你别动?,我来,我来还不行么?”   这好大一顶帽子,她能如何拒绝?再怎么说,他都是为了她受的伤。   姜雪容把金疮药的瓷瓶放在手边的方?几上,而后替萧明彻解衣服。她替他脱衣服挺顺手的,毕竟侍寝这么多回?,早就做习惯了。不过?那时候都是夜里,灯烛的光再亮,   和?白昼还是不同。   这会子天光明晃晃的,什么都照得清楚分明,她甚至能看清楚萧明彻喉头滚动?时的弧度,姜雪容没来由有些紧张。她将视线从他喉结移开,而后微微吸了口气?,解开他腰间的玉带钩。往常她都是直接把他衣服脱下来,这会儿也顺手这么做了。   被萧明彻按住手,他的眸光促狭,看得姜雪容怔了怔。   才?听见他的话:“容儿,我还是伤患。”   姜雪容还未反应过?来,对啊,他是伤患,她已经替他脱衣服了啊?他还有什么不满的么?   她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扇动?,甚是不解。   萧明彻低低地笑了声?,笑声?震荡在她耳边:“只能换药,不能做别的。”   姜雪容拧眉看他,他什么意思啊?她不就是给他换药么?   萧明彻笑意更浓:“换药只用脱上半身?,不用把我全部脱光吧?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……”   她仿佛扔开烫手山芋一般,赶忙松开手,而后退开一步,解释说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   萧明彻看着她,嘴角噙着笑,指了指身?上半褪的衣裳道:“你是这个意思也没关系,倘若你当真?急切于?此,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。”   姜雪容嗔怒瞪他一眼,“你是伤患!”   还满足什么?不要命了!   她被他捉弄一番,有些生气?,手上力气?也大了些,扯开他的衣服,露出?他坚实的胸膛。她将那缠着的细布一圈圈解开,再次看见了那道狰狞的伤痕。经过?几日的休养,伤痕已经开始结痂,褐色的结痂蜿蜒在他坚实的后背上,与他的肌肤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,看得姜雪容呼吸一滞。   姜雪容鬼使神差地伸手碰触上那道狰狞的伤痕,她的指腹擦过?,触觉让萧明彻一惊。   萧明彻带了几分调笑的语气?:“别撩拨我,容儿。”   姜雪容回?过?神来,又?瞪他一眼:“谁撩拨你,血口喷人。”   她将药膏涂抹在伤处后,又?用细布馋了几圈,而后剪断细布,结束了换药。   “好了。”姜雪容松了口气?,她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方?才?那么紧张,连额头都渗出?一层薄汗。   萧明彻拿帕子替她擦去,看着她的眼睛,嘴角噙笑说:“这么紧张,看来真?的很怕弄痛我。”   姜雪容拿过?帕子,自己擦去额头的汗,又?往后退了一步,“殿下若是没什么别的事,我便先告退了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有。”   姜雪容问?:“什么事?”   萧明彻伸手把她拉回?来,按在腿上,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动?情,控诉她的罪行:“你方?才?撩拨我,可是我又?是伤患,你得想办法让它下去。”   “欲加之罪。”她辩解,“我都说了没有撩拨你。”滚烫的温度让她有些心慌,想要逃跑。   萧明彻放软了态度,呼吸喷洒在她耳畔:“帮我,容儿。”   姜雪容看他:“怎么帮?”   萧明彻牵住她的手,意思再明显不过?。   姜雪容曾做过?,也明白他的意思。她咬着下唇,在犹豫。   他是伤患,做这种事似乎不好。而且现?在还是白天,更不好了。   萧明彻再次开口:“帮我。”   姜雪容闭上眼,终是妥协了,暂时把手借给他,任由他动?作。她只当那只手暂时不是自己的,但是感官却无法忽视。   不知道过?了多久,姜雪容终于?找回?自己的手,酸酸麻麻,还残留着方?才?湿润的触觉。她顿时觉得这只刚找回?的手有些陌生,大抵因为方?才?失去了一段时间,她甩了甩手,又?拿帕子擦了一遍,从他腿上下来,低着头说:“我先走了,殿下好好休息。”   萧明彻没再逗弄她,嗯了声?,目送她背影落荒而逃。   祈福大典一切顺利,结束之后,翌日一早,全部人马整装回?京。   回?京途中,皇后始终心情不佳。   那日她与萧明彻不欢而散后,便去找了宣成帝告状。   “陛下,您瞧您这好儿子说的什么话?”   宣成帝虽说对萧明彻这些话不赞同,什么宗室子,做皇帝怎么能没有自己的血脉?不过?对于?皇后的生气?,宣成帝表示安抚,“梓童,你消消气?,不过?是个太子妃,你便答应了他又?如何?”   “他当时不还不肯选秀么,后来不也肯了?人是会变的,彻儿毕竟还年轻,在情爱一事上看不破也寻常。但彻儿是咱们的儿子,他什么性子咱们自然知晓,他会明白什么是最重?要的。”   皇后瞪了宣成帝一眼:“你到底站在哪边?”   宣成帝道:“自然站在梓童这边。朕这些话,也是为了梓童考虑,你还不了解彻儿?他一向固执,你若是同他犟着,吃亏的是你自己。何必来硬的,不若先答应了,日后再想些别的办法。”   皇后虽说当时被宣成帝哄住了,可心里到底不是滋味,因而这几日一直同萧明彻赌气?。   一直到回?了京几日之后,也还在赌气?。不过?萧明彻一向也不与他们太过?亲近,皇后也发现?了,到头来,最生气?的还是她自己。   这日姜雪容来给皇后请安,皇后问?起萧明彻的伤势。   姜雪容坐在皇后下位,心下忐忑,这些日子皇后娘娘与殿下为了她的事闹得不愉快,她知道。但礼数不能少,她只能硬着头皮来给皇后请安,只是难免也担心皇后娘娘会因此迁怒自己。   她恭敬地回?答皇后的话:“回?皇后娘娘,殿下的伤已经好了许多,娘娘莫要担心。”   皇后叹了声?,支颐道:“那就好。”   她眸光落在姜雪容身?上,姜氏样貌的确生得好,但她不信彻儿是一个看样貌的人,所以姜氏身?上到底有什么,把彻儿迷得七荤八素?   皇后收回?视线,手指微微上移,道:“彻儿要立你为太子妃,甚至不惜让本?宫不高兴的事,你也知道了吧?你对此可有什么想法?”   皇后毕竟在后宫里沉浮多年,审视的目光看得姜雪容有些心慌,她垂下脑袋,恭敬回?答:“回?娘娘,嫔妾没什么想法。”   皇后居高临下看她:“姜氏,倘若你做太子妃,你可能保证做得好?”   姜雪容思忖片刻后答话:“若是嫔妾能做太子妃,自然会尽力做好,只是嫔妾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好。”   她垂着眸子,有一瞬想道,她不想做太子妃,可这话听起来似乎太过?不识抬举,也许会惹皇后娘娘不悦。亦或者,她也没那么笃定不想做太子妃,她的心便在摇摆不定。   姜雪容微微一怔,而后回?神,屏息等待着皇后开口。   皇后却只道:“本?宫有些乏了,便不留你了。来人,送姜侧妃出?去吧。”   姜雪容松了口气?,皇后娘娘似乎并未打算为难她。   姜雪容离开后,皇后看着她的背影和?听夏说话:“瞧她吓的,怎么,本?宫很吓人么?”   听夏笑道:“怎么会?娘娘最是和?蔼可亲,一点也不吓人。”   皇后轻哼了声?,又?埋怨起萧明彻:“自从镜湖山回?来,彻儿待本?宫也一直冷淡着,唉,你说,本?宫是不是应该答应他?总这么僵着,又?能如何?”   正如萧明彻所说,皇后自己也清楚,她做不了萧明彻的主。他如今非要求自己首肯,无非是因为他敬重?自己,他遵循礼法。   皇后按了按太阳穴,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:“罢了罢了,倒显得本?宫是什么大恶人一般。日后他吃了苦,自然就晓得本?宫是为了他好了。听夏,你替本?宫走一趟,去东宫传个话,就说本?宫同意了,立姜氏为太子妃。婚典即日起便操办起来,改天便让人挑个吉日出?来。”   听夏笑说:“奴婢这就去,想必殿下听了,该高兴坏了。”   皇后也笑了声?:“去吧。”   听夏往东宫走了一趟,将皇后的话转述给萧明彻,“娘娘说,她过?两日便下旨。殿下,奴婢是看着您长大的,娘娘就您一个孩子,自然是掏心掏肺地待您好,愿您好的,您也别与娘娘斗气?了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有劳听夏姑姑,孤今夜去栖梧宫陪母后用晚膳。”   听夏颔首,高兴地回?去答话。   萧明彻勾了勾唇,命人摆驾茗玉轩,告诉姜雪容这个好消息。   “容儿,母后不日便会下旨,立你做孤的太子妃。”   姜雪容一愣,她才?刚才?皇后宫中回?来,没想到皇后的态度竟转变得如   此之快。   萧明彻拉住她的手:“日后,你便是孤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。” 第108章   萧明彻宽厚的手掌温暖而有力,将姜雪容小巧的手紧紧包裹住,姜雪容感?受到来自他掌心?的温度,怔怔地同他对视良久。   她就要成为太子妃了?这念头虽然已经在她心?里飘了许久,从萧明彻第一次说出来开始就在她心?里飘荡着,但那时候都是不确定的,充满了种?种?变数。可如今一下子好像要落到实处了,这让姜雪容再?次感?到一阵没?来由的恐慌。   这同她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全然不同,她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?想过有这种?可能?。虽说她对自己的人生也并没?有什么?确切的规划,不似其他几位姊妹那般,她们自幼便已经有了日?后挑选夫婿的要求,要嫁一个怎样的人,日?后要过什么?样的日?子,都已经想得清楚明白,并且为此而努力。   但姜雪容不是,她觉得想这种?事都太过麻烦,总而言之?,她只想过得轻松些快乐些。至于具体如何?,她并未太设想过,因此知晓当时被选中入东宫时,她想的是,这样也不错。   现在,她竟然要当太子妃了。   好不真实。   姜雪容垂下一双莹润的眸子,视线落在他们交叠相握的手上,不禁又想到了自己先前的顾虑,那些很多的但是,她深吸了一口?气,决定在这一刻抛掉所有的但是。   萧明彻说喜欢她,不只是嘴上说说,他付出了许多真切的行动。他要让她做他的太子妃,只有她一人,生死关头奋不顾身替她挡刀……   萧明彻连自己的性?命都可以置在她的性?命前头,她愿意赌上这一回,试着相信他说的喜欢。   姜雪容回握住萧明彻的手,冲他莞尔一笑。   册立太子妃的圣旨很快便下达,册立太子妃可是大事,虽说在此之?前众人心?中早有猜测太子妃人选定是姜雪容,但当真听到圣旨下来的消息,还?是引发?了不小的轰动。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太子妃之?事,毕竟姜雪容从前在京城贵女圈子里并不出挑。   “听闻殿下还?特意求了恩典,让姜氏返回家中,待婚典之?时再?从家中出嫁,嫁入东宫。”   茶楼酒肆之?中,不少人正在议论此事。   按说姜雪容已经入了东宫为妃,再?立她做太子妃,只需要一个册立大典,不必像寻常那般大费周章。是萧明彻特意向宣成帝求的恩典,准许姜雪容在大婚日?期的前几天回家中小住,到时候再?按照寻常迎太子妃的流程,迎她入东宫。毕竟嫔妃入宫的时候,什么?仪式都不曾有,一驾马车便入了皇城。   姜雪容对此自然无甚所谓,她并不在乎这些虚名,反而嫌累赘麻烦。但萧明彻不想让她有遗憾,她如今觉得麻烦,无甚所谓,可日?后还?有很长的一辈子,倘若某时某刻回忆起来后悔呢?   姜雪容离宫回姜国公府那日?,萧明彻与她告别:“容儿,这些日?子你且在家中等着孤,到时候孤定会风光来迎娶你。”   姜雪容点了点头,“那我走了。”   她转身要上马车,又被萧明彻叫住:“等等。”   萧明彻提步上前,忽地将她揽了个满怀:“好了,去吧。”   姜雪容怔了怔,回抱住他,二人紧紧拥抱了好一会儿,才分开。姜雪容踩着脚凳上了马车,马车从东宫出发?,缓缓驶出皇城,往姜国公府去。   姜国公府内早已经收到了圣旨,也收到了姜雪容今日?回府的消息,早早地准备着。姜平命孙氏好好地操持,这可是姜国公府满门的风光,姜国公府出了一个太子妃,日?后还?会是皇后,那他姜平就是国丈,姜平想想便高兴,脸上的笑容那是怎么?也收不住,连带着与朋友相处都忍不住端腔作势。   “这容儿可真是争气,当时送她入宫我便觉得她日?后能?有大作为。”姜平笑呵呵对着府里众人说道。   邹若水听了这话,背着姜平翻了个白眼。   府里众人听了也都笑了笑,但并不戳破。孙夫人把姜思娴嫁出去后,愈发?觉得姜平厌烦,连听他吹嘘都没?心?情,打断他的话道:“老爷,我还?有些事要处理?,便先告退了。”   其余姨娘们自然也都借口?散了,邹若水正打算跟着一块走,被姜平叫住:“若水,你且等等。”   邹若水对姜平已经没?了耐心?,偏又因为女儿的缘故姜平时时想起她,她只好扯出一个笑容,道:“老爷怎么?了?”   姜平拉着她的手笑说:“要说容儿有出息,也少不得你的功劳。你把容儿教导得很好,过些日子容儿回来,你好好陪陪她。”   邹若水皮笑肉不笑:“老爷放心?,妾身明白。”   这种?话还用得着他来交代?她自己的女儿,又这么?久没?见了,她当然会好好陪着她。   邹若水又想翻白眼,忍住了冲动。   姜平满意地颔首,又道:“今天晚上,我来若水阁。”   邹若水装出一副含羞带怯的表情:“老爷,妾身也想伺候老爷,不过妾身昨日?月信来了,身子不方便伺候老爷。老爷还?是去其他姐姐那儿吧。”   这话当然是邹若水的借口?,她只是不想伺候姜平。   姜平闻言有些遗憾,又有些不确定道:“我怎么?记着,你好像前不久刚来过月信?”   邹若水仍是温柔地笑道:“老爷记错了吧?”   姜平被她一说,当即以为是自己记错了,又叹了声?:“罢了,那我今夜去秋棉院吧,明日?来你院里吃午饭。”   邹若水维持着脸上的笑容:“好。”   都这么?多年了,他连自己月信什么?时候来都记不住。   -   姜雪容归家这日?,姜国公府大门的匾额都焕然一新,姜平特意命人换了新的匾额,俨然已经觉得如今的姜国公府不再?是从前的姜国公府了。姜雪容掀开帘栊,扶着银蝉的手步下马车,目光在府门外环顾一圈,差点都认不出来这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。   她忍不住和银蝉嘀咕:“我瞧着只有门口?那俩石狮子我还?认得。”   银蝉也点头:“确实变化很大。”   守门的家丁见是姜雪容回来,忙不迭去禀报姜平和孙氏。姜平与孙氏来得也很快,姜平笑着迎姜雪容进府,慈爱道:“太子妃回来了。”   姜雪容扯了扯嘴角,严格说起来,她如今还?不是太子妃,只是下了圣旨,还?未行册立大典,她给二人见礼:“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。”   孙氏扶她起来,维持着嫡母的体面:“容儿莫要多礼,外头风大,咱们进去说话。”   一行人跨进府门,一番寒暄,姜平话多,姜雪容只礼貌地回应几句,其余时候便维持着笑意。姜平说得正在兴头上,也不管她回不回应,自顾自说下去。孙氏瞥了眼姜平,连笑容都懒得维持。   好容易等姜平说完,孙氏把此番大婚的安排给姜雪容说了,姜雪容听罢,道了声?谢:“母亲辛苦了。”   孙氏不咸不淡道:“是我该做的,毕竟你唤我一声?母亲,何?况这是整个姜国公府的荣幸。”孙氏自然不会在姜雪容大婚之?事上马虎,她虽然不喜欢姜雪容,这一切本该是她的思娴的,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。   姜平接话:“是啊,你别跟你母亲客气,这是你母亲该做的。你回来辛苦了吧,也去看看你姨娘,她一直挂念着你。”   姜雪容终于等到姜平这句话,赶忙谢过他告退,回若水阁见邹若水。   邹若水早在等着她,见她归来,在门口?便与她拥抱,母女二人互相搀扶着进了屋。   “容丫头啊容丫头,你还?真是一鸣惊人,竟然还?有这种?造化。”邹若水感?慨。   姜雪容趴在她怀里撒娇地笑:“我也没?想到。”   她又说起方才在府门外的事,邹若水道:“可不是么?,你爹命人把府门外的东西都换了一番,连门都重新上了漆,本来他还?想把那对石狮子也换成新的,后来听说那对石狮子是先祖留下的,有福气,这才作罢。”   姜雪容听得哭笑不得,又与邹若水说起这些日?子以来发?生的事。邹若水听得她被刺客追杀,心?都提了起来,“还?好你没?事,那些天杀的刺客!”   姜雪容趴在她腿上,嗓音低了些:“姨娘,我好像喜欢上太子殿下了,我有点害怕。你说这会是好事么??”   邹若水摸着她的头发?,安慰道:“喜欢便喜欢了,又有什么?所谓?他既然如今也喜欢你,便好生享受这日?子。至于日?后,日?后的事日?后再?说。”   邹若水一向如此豁达,姜雪容抬头看了看她,又趴在她膝头。   邹若水搂着女儿,“你以为我从前没?喜欢过你爹么??自然也是喜欢过的,只不过后来发?现他喜欢的人太多了,那时候我也难过,但难过归难过,日?子还?得照常过不是?所以啊,容丫头,没?什么?的。天不会塌,就算天塌了,也没?什么?。”   姜雪容嗯了声?,她想她明白的。   姜雪容又说起她因落水难以有孕之?事,“我自己倒是没?甚所谓,只是想到殿下的身份,又难免担心?。”   邹若水道:“子嗣么?,于女子而言是颇为重要,可也没?那般重要。最?重要的还?是自己,人生么?,在哪里都有活法。”   姜雪容点头,回到姨娘身边,跟姨娘说说话,人都开朗了。   她道:“爹爹是不是高兴坏了?”   邹若水轻啧了声?:“可不是,他前些日?子还?说要来我院儿里,我说我来月信把他骗去了苏姨娘院儿里。”   姜雪容听她这么?说,想到自己上一回也用这由头诓骗过萧明彻,不由得掩嘴失笑:“我也用这由头骗过太子殿下,可太子殿下脑子比爹好使多了,竟都记着,说我这个月已经来了三次癸水了。”   母女俩笑作一团。 第109章   归家?这些日子,姜雪容非常忙碌。因着一切都是按照寻常嫁娶的流程,但寻常嫁娶走?完全部的流程需要数月半年甚至更久,但萧明彻不想等这么?久,因而命东宫属官们尽快走?完这些流程,最好是在半月内弄完,连带着姜家?也?忙得团团转。姜雪容身为太子妃,自然?更避不开这些忙碌,甚至于睡懒觉的时间都没了。   “姑娘,姑娘,您该起来了。”银蝉把姜雪容叫醒,“东宫那边送来了您的嫁衣,让您试试尺寸,若是哪里?不合身,还能赶紧改。”   姜雪容用被子捂住头,实在不想听见?这些话:“银蝉,求你?了,让我再睡会儿吧。你?瞧外?头的太阳都还没亮。”   银蝉哪里?能依她,时间紧,任务重,银蝉叹了声?,把她从被窝里?剥出来,给她更了衣,又唤人进来伺候梳洗。姜雪容满脸都写着生无可?恋,拧不过银蝉,只好垮着一张脸坐在床侧,任由她们给自己梳洗。   她连眼睛都是闭着的,心里?已?然?有些后悔,早知道便不该答应做这劳什子太子妃,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。   银蝉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,安慰道:“您再忍忍,也?就这几?日了。”   前头那些流程都已?经走?完了,眼下只剩下大婚这一项。东宫的聘礼抬到姜家?时,引起了不小的围观,看热闹的人在街上围得水泄不通,看着那抬着聘礼的队伍络绎不绝进了姜家?,这样大的阵仗,何等风光。   待伺候姜雪容梳洗好,那厢嫁衣也?送了过来。太子妃要穿的嫁衣,当然?出自宫里?最好的绣娘之?手,跟嫁衣一道过来的,还有宫里?的女官。姜雪容不好在她们面前怠懒,只好打起精神应付,试过嫁衣。   嫁衣倒是很合身,尺寸都是萧明彻报给她们的,姜雪容的尺寸,他再清楚不过。   太子如此?熟悉太子妃的尺寸是为何,女官当然?也?能想到,并不说破,只办好自己的差事。   “既然?太子妃试过嫁衣,并无哪里?需要更改,那下官便回去向殿下复命了。”   姜雪容给银蝉使了个眼色,叫赏了些金瓜子,而后将人恭敬送出去。   人一走?,姜雪容便垮了下来,又想躺回床上,被银蝉拦下:“姑娘,您不能睡,待会儿宫里?的人还要送凤冠过来,您也?得试试。”   姜雪容撇嘴:“就不能一次送么?,还让不让人睡觉了。”   她苦着一张脸,只好又等着宫里?的人送来凤冠,试过之?后,仍叫银蝉赏些金瓜子,送出门?去。凤冠华贵夺目,上头嵌了许多珍珠宝石,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,若是平时姜雪容兴许还有力气惊叹一声?,可?现在她只想睡觉,便也?只叫银蝉她们好生收着。又想,方才试戴凤冠时,压得她脖子疼,到时大婚一整日都得戴着,岂不是脖子都要断了?   她哀嚎一声?,又躺了下去。   好在凤冠之?后,是嬷嬷来教导礼仪这一项,姜雪容早在东宫住了这么?久,并不需要,便只叫人请几?位嬷嬷喝了茶,也?叫赏了东西。她便趁这机会又睡了会儿。   这一睡便睡到了中午时分,她和邹若水一道用过午膳,下午又忙碌起来。   好容易忙碌到夜里?,若水阁终于能得到片刻的清净,姜雪容长松一口气,让她们备热水沐浴。   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后,姜雪容躺进舒服的被窝里?,兴许是睡惯了茗玉轩的床,再回到家?中,她头两日竟然?觉得不习惯,只好去找邹若水一起睡。这两日才习惯了些,能一个人睡。   姜雪容头才沾到枕头,忽地感觉到逼仄的床帏之?间传来另一人的呼吸声?。她一怔,转过头,便瞧见?了萧明彻的身影。   她与萧明彻有些日子没见?了,乍然?见?到他有些惊讶。   “殿下,你?怎么?在这里??”在她的闺房,甚至她的床榻上?   萧明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自在:“许久未见?,孤有些想你?,所以才出此?下策。”   他想见?她,可?又实在忙碌,抽不出时间光明正大地见?她,也?只能在这种时候出来偷偷见?她一面。   姜雪容听完他的话有些心虚,这些日子她倒是一点也?没想过他,因为实在太忙了,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的时间都用来偷懒睡觉了,没有空想他。   萧明彻的眸光落在她脸上,仿佛在用眼神描摹她,良久,他道:“容儿,这些日子你?好像瘦了。”   姜雪容心道,能不瘦么?,她都忙得团团转了。她也?看了看萧明彻,道:“殿下似乎也?瘦了。”   萧明彻微微弯唇:“别唤我殿下。”   姜雪容微微顿住,才道:“清之?。”   萧明彻嗯了声?。   她沐浴过,这会儿只穿了件寝衣,胸口有些松垮,隐约可见些许春光。萧明彻目光一转便瞟见了大片的白,似牛乳倾泻,不由心念一动。   姜雪容见他眼神变化,微微拢了拢衣襟,小声?道:“清之?,银蝉就在外?头守着,不能那样。”   若是寻常嫁娶,他们自然?不可?能讨论这种事。但他们不是寻常嫁娶,她如今其实也?是他的人,若是他想,自然?可?以与她做些什么?。只是姜雪容不太想这样,那种事对她而言是体?力活,她都这么?累了,已?经没有一点多余的心力做体?力活了。   萧明彻道:“我只是想来见见你?,不会做什么?,你?放心。”   姜雪容松了口气,那是最好。   萧明彻问起她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?,又说起自己做了些什么?。   “我已?经让她们将你?的东西挪去了太子妃所住的含宁殿。”   再过些日子,她便是他的太子妃,唯一的太子妃。   萧明彻想到这里?,眸色变得柔软。   “好了,我该走?了,你?休息吧。”萧明彻并未待太久,便离开了,如他出现   那般悄无声?息。   姜雪容看着空荡的房间,慢慢躺下,想到什么?,也?咬唇失笑。   一晃便至大婚这日。   天还没亮,姜雪容就被她们叫醒,按在梳妆台前梳妆。待梳妆完,更换嫁衣,戴上凤冠,便该上花轿。   邹若水看着她,不由地红了眼眶,虽说已?经送过她一回,但这回还是不免有些感伤。不论女儿出嫁多少回,做亲娘的总是舍不得的。   萧明彻亲自来迎,牵着红绸,红绸的另一头在姜雪容手上。她头上戴着红盖头,瞧不见?脸,但萧明彻想,他的太子妃一定很美。   他牵着红绸,走?近她,停在她身前,将宽阔的背脊留给她,亲自背她上花轿。   待送她上了花轿后,萧明彻翻身上马,骑在队伍前头,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声?势浩大,百姓们纷纷出来围观,见?者都能领到赏钱。   而后迎亲队伍步入皇城,再至东宫。   萧明彻撩开帘栊,伸手扶姜雪容出来。姜雪容看着眼前那只熟悉的手,将自己的手稳稳放入他手中。   太子大婚,不需要宴请宾客,自然?省去了待客的时间,这正合萧明彻的意,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。   他用喜秤挑起她的盖头,露出盖头下她的脸。   新娘子的妆比往日浓些,与平时的她是两种风格,但都很美。   萧明彻夸道:“容儿,你?今日好美。”   姜雪容垂着眸子,听着他的话,弯了弯嘴角。   二人饮过合卺酒,又各自剪下一缕青丝缠在一起,放进锦囊。   至此?,便算礼成。   萧明彻看着她:“从现在起,你?便是我的妻。”   气氛很浪漫,但姜雪容很难忍住不煞风景,因为头顶的凤冠太重了,快把她脖子压断了。   “殿下,你?快帮我取下来吧。”她扶着头说。   萧明彻没动,“叫错了。”   姜雪容:“清之?。”   萧明彻:“还是错了。”   姜雪容不解了,那应该叫什么??   她看向萧明彻,萧明彻的眸光里?映出那对彻夜长明的龙凤花烛:“既然?你?是我的妻,那我是你?的什么??”   姜雪容脑袋愣了愣才转过来:“夫君?”   萧明彻诶了声?,终于抬手帮她解下凤冠,姜雪容得到解脱,揉着脖子吐气:“这凤冠漂亮是漂亮,但也?太重了,下回还是挑顶轻些的吧。”   萧明彻听着这话,眸色有些危险:“没有下回了,太子妃。”   姜雪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,露出一个认错的眼神,看着萧明彻。萧明彻将她揽入怀中,轻柔的吻落在她眼皮上。   她小声?说:“我们没有下回,可?也?许,你?还有下回迎娶别的太子妃……”   萧明彻打断她的话:“我只要你?一人。”   姜雪容道:“可?是人心会变的……”   萧明彻道:“退一万步来说,即便我真有一日变了心,但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,我既然?对你?许下了承诺,日后便会信守这承诺,不会有旁人。倘使真有那一日,我违背承诺,便叫我不得好死。”   姜雪容看着他的眼睛,久久没说话,她想自己刚才那些话好煞风景,今夜可?是他们的洞房花烛,她却一直在讲不吉利的话。她有些懊恼,偷瞄了眼萧明彻,趁他没有防备时主动吻了上去,这个吻带着浓浓的补偿意味。   她第一次这样主动,萧明彻瞳仁微颤,而后搂住她的腰,反客为主,与她一起倒在柔软的红绸浪波之?中。   他们早已?经无比熟悉,十分契合,这些日子,萧明彻忍了许久,自然?是连本带利地收回来。姜雪容只觉得自己化作一滩水,完全同萧明彻融在一起。   她很快便后悔自己方才的主动,因为萧明彻仿佛不知疲倦。她哭着求饶,可?是他只会哄着她说,最后一回,一次又一次。 第110章   这样的折腾之下, 第二日姜雪容自?然起不来。可偏偏她起不来也得?起来,要与萧明彻一道去给宣成帝和皇后请安。   姜雪容脑袋昏昏地坐起身,任由?银蝉绿蕊她们伺候自?己更衣梳洗,她眼皮都抬不起来,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,不免心生怨念,抬眸朝神清气爽的萧明彻看去。   萧明彻已经更好衣服,坐在一旁等姜雪容。他?在榻上坐着?,一只手撑着?头,眸光落在姜雪容身上。见?姜雪容朝自?己看来,他?挑了挑眉,意思是问怎么了。   姜雪容看他?这样子就生气,幽怨地看了他?一眼,而?后收回视线。铜镜之中?的面容眼下乌青明显,银蝉正给她涂脂粉试图遮住那些乌青。   “太子妃,这乌青恐怕还是能看出?来些……”银蝉已经自?觉地改了口,虽说从?前她常说万一日后姜雪容成了太子妃之类的话,但当真有这日,她也觉得?有些不可置信。   从?前在府里,她还替姜雪容的未来着?急,怒其不争,那时候哪里能想到她竟能成为大启的太子妃。   姜雪容叹息一声,道:“无妨。”   遮不住有什么办法?若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觉得?她丢脸,那反正丢的也是萧明彻的脸。她这般想着?,又往萧明彻的方向飞去一记眼神。   却见?萧明彻倏然起身,朝着?她走来。   萧明彻停在她身侧,仔细打量她一番,而?后道:“太子妃今日甚是漂亮。”   姜雪容懒得?回答,掩嘴打了个呵欠,预备起身同他?去拜见?帝后。萧明彻看她起身,伸手扶她,体贴入微。   “走吧。”   二人一道上了步舆,前往拜见?帝后。   宣成帝与皇后二人早早便在,等着?他?们过来。宣成帝端起茶盏,轻啜一口,与皇后道:“这情景,倒叫朕想起与梓童大婚的时候。”   正说着?,宫人进来通传,说是太子与太子妃到。   宣成帝叫宣他?们进来,旋即,便见?一对壁人并?肩进来。   萧明彻一身绯色锦袍,眉宇之间都是喜悦之色。姜雪容站在他?身边,好生登对,她如今身份不同,打扮自?然也不同,今日银蝉知晓她要拜见?帝后,更是特意精心为她装扮,雍容华贵之间不失端庄。   萧明彻与姜雪容一起向二人行过礼,请过安。   “儿臣、臣媳见?过父皇母后,父皇母后万安。”   皇后让听夏扶他?们起来,又不禁叹息一声。她也不知道让姜雪容做太子妃这决定是好是坏,但无奈拗不过萧明彻想要。   今日拜见?帝后,与寻常人家大婚规矩差不多,姜雪容也要敬茶。一旁的宫人早已经准备好了茶水,姜雪容接过茶水,规矩地敬过茶,而?后退回萧明彻身侧。   皇后的目光静静在他?们俩身上打量,尤其是看着?姜雪容,她皮肤白皙,眼下的乌青涂了脂粉也依稀可见?,便知晓昨夜萧明彻有多放纵。   彻儿也是,明知道今日要来见?他?们,还如此不知收敛,再说了,他?们俩又不是新婚夫妻,都算老夫老妻了,还这般……   皇后敛眸,把手中?的茶盏搁在几上,又想,她当年与陛下大婚,陛下也没这么放肆。不过看彻儿这神情,还真是高兴极了。   皇后看向姜雪容道:“如今你们是夫妻了,夫妻一体,想必这些你都晓得?,本?宫也不多说了。只是本?宫要叮嘱你几句,皇家的夫妻与民间不同,许多事你要记在心里,明白自?己的身份。彻儿除了是你的夫君,他?还是太子,你是太子妃,倘若他?有什么难处,你要替他?分担。”   姜雪容恭敬地应下。   皇后又道:“多的话本?宫也不说了,总之姻缘来之不易,你们且记得?相?互扶持,本?宫与陛下皆祝你们白头偕老。这是本?宫与陛下的一份心意,你且收下吧。”   皇后说罢,命听夏将?东西送给姜雪容。姜雪容谢过皇后,让银蝉收下东西。   宣成帝接过话头,侃侃而?谈。   “方才?皇后说的那些,也是朕想说的。除此之外,朕还有些别的话说。朕今日瞧着?你们,想到了朕年轻的时候……”   宣成帝开始追忆往昔,说起他?与皇后大婚时的情景,这一说就是小半个时辰,好不容易说完了,他?又诗兴大发,又作起诗来。   姜雪容和宣成帝接触不多,平日里看他?都是威严的帝王形象,这会儿听着?他?喋喋不休的话语,竟生出?些许熟悉之感,觉得?宣成帝与她爹爹很像。当然,这种相?像不是好的方面,或许这是中?年男人的通病。  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,听得?有些昏昏欲睡。   萧明彻看她一眼,残忍地打断了宣成帝的话:“父皇,您该去处理政务了。”   宣成帝还未尽兴,还想再说,听见?皇后咳嗽了声,突然意识到什么,笑了笑,收了声:“对,朕该去处理国事了,那今日便这样吧   ,你们回去吧。”   萧明彻与姜雪容便告退,出?了栖梧宫。   两个人走远了,宣成帝捋了捋胡子,和皇后说:“这彻儿,还嫌弃起朕来了。”   皇后瞥他?一眼:“你话这么多,能不烦人么?诗也作得?一般,打扰人家小夫妻情致。”   宣成帝微哽:“朕方才这诗不错吧?朕自?觉是近来最好的一首了。”   皇后捏了捏眉心,这反应不语胜过千言万语。   宣成帝再次喉头一哽。   从?栖梧宫回来后,姜雪容迫不及待躺下睡觉,“谁都不许打扰我!”   萧明彻大婚有几日假,可以不用处理政务,不过姜雪容睡觉,他?自?己在那儿也待得?无聊,便又回了乾元殿处理公务。   他?吩咐她们:“太子妃醒了,告诉孤。”   姜雪容这一觉睡得?天?昏地暗,连午膳都没用,一直睡到这日黄昏时候。她醒过来时,脑子都有些睡懵了,呆呆地坐起身,环视一圈,发觉周遭的环境很是陌生。   不是在若水阁,也不是在茗玉轩,那她是在哪儿?   噢,他?想起来了,她搬进了含宁殿了。   银蝉和绿蕊听见?她醒来,进来服侍,除了她们二人,还有好些宫女,鱼贯而?入,阵仗浩大。如今她是太子妃,身边服侍的人自?然也多了许多。   “太子妃您醒了,晚膳您想吃些什么?”   姜雪容让银蝉给自?己重新梳头更衣,她翻身下床,点了几道菜。含宁殿不愧是太子妃的住处,比茗玉轩不知道大出?几倍,寝殿都大许多,她再含宁殿中?走动参观,走得?都累了。   她在一旁的美?人靠上坐下,轻锤了锤腿,忽地记起她那个小菜园子,问银蝉:“我那个菜园子呢?”   银蝉指了指一个方向,道:“殿下贴心地也迁过来了,您要去看看么?”   姜雪容点头,带着?她们去看她的新菜园子。她新的菜园子是重新修筑的,比先前那个大很多,有专门?的人负责照料。   见?她过来,负责照料的宫女行礼:“见?过太子妃。”   姜雪容有些心虚,原本?是她自?己弄出?来的,结果后来也没顾得?上。不过转念又想,这也很寻常,她弄这个菜园子的本?意是因为她不得?宠,那不得?宠的日子自?然过得?凄惨,所以才?需要这种过法。但后来她得?了宠,她的日子过得?风光得?很,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,自?然也就记不起来这个菜园子了。   人不都是这样么?能懒惰的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努力?   至于现在,她其实也没那么需要它,或许有时候心血来潮想吃些什么,但大多数时候并?不需要。但是有它在,仿佛能让她有点底气。   就算以后真有失宠的那天?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  姜雪容背过手,看了看那些菜,都被照顾得?很好,她看向那照料的宫女,道:“你做得?很好,本?宫有赏。”   那宫女连忙跪下磕头谢恩。   姜雪容看过菜园子,便听得?他?们通传说太子殿下到。   她一转身,便看见?萧明彻高大的身影穿过回廊。   未几,他?身影停在姜雪容面前。   “醒了?睡得?还好么?”   他?语气悠哉,听得?姜雪容心里又有点生气,他?还好意思说,都是他?的错。她看了眼萧明彻,萧明彻牵着?她的手,跟她一起跨进宫中?。   姜雪容跟他?一并?坐下,她鼓起勇气道:“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。”   萧明彻:“嗯?什么事?”   姜雪容道:“你先前答应过我的,三日一次,还作数么?”   萧明彻一时未语,看着?姜雪容笑道:“太子妃,我们才?新婚,你便提出?这样的要求,让我觉得?有点伤心。”   这怎么就是她提出?的要求了?这难道不是从?前他?们说好的么?   她道:“我只是觉得?很累嘛。”   萧明彻沉思片刻,与她商量:“如今咱们才?新婚,可否过些时日再行讨论这件事?”   姜雪容觉得?他?这话好像也有道理,就好像她昨晚说的那些不吉利的话一样,她妥协:“那也行吧。”   萧明彻见?忽悠成功,赶紧转移话题:“晚膳吃什么?”   姜雪容便说到了晚膳上,分明昨夜才?刚吃过他?的亏,哄着?她说最后一次,但睡了一觉,她又忘记了这教训。   故而?新婚后的两个月里,萧明彻几乎夜夜都来她宫中?折腾她,虽说此事她也有享乐,但架不住萧明彻实在精力太过旺盛,最后受累的只有她。   姜雪容闭着?眼,一阵要命的欢愉过后,她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了。萧明彻抱着?她,还未抽身。   寝殿内燃了好闻的香,丝丝缕缕钻进姜雪容鼻腔,她几乎要睡过去了,而?后忽地感觉到体内的东西再次立了起来。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她费劲地睁开眼,看着?萧明彻,准备再和他?谈谈。   萧明彻搂着?她,吻落在她下巴上,嗓音低哑:“容儿,新婚燕尔,这很寻常。”   姜雪容辩驳:“已经新婚两个月了。”可是他?完全不会腻一样。 第111章   萧明彻吻住她的唇,道:“才两个月,尚算新婚燕尔。”   “可是……”姜雪容还想据理力争些什么,萧明彻已然撬开?她的唇舌,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。   这种日日白天忙着正?事?夜里还要忙着伺候男人的日子一直过了?半年,才在姜雪容的据理力争之下,和萧明彻达成了?友好商议,从三?日一次变作隔日一次。   这日姜雪容又起晚了?,她打着呵欠,被银蝉拉起来梳妆,因着待会儿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。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?,在心里骂了?一句萧明彻。   银蝉给她梳妆完,她乘坐步辇往栖梧宫去。如?今皇后娘娘已经接受了?姜雪容做自己儿媳妇这件事?,这半年里,姜雪容虽有些怠懒的小毛病,但大?事?上从未出过什么差错,一个月前皇后生辰办了?千秋宴,正?是姜雪容负责操持,她便做得很好。   姜雪容恭敬请过安,皇后道不必多礼,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。   皇后眸光在姜雪容身上扫了?一圈,瞥见她脖子上没遮掩干净的红痕,和眼下的乌青,心道这都半年了?,彻儿对?她的迷恋还是一点没消退,也不知是好事?还是坏事?。   “成婚这么久,你们夫妻俩感情一点也没有淡。”   姜雪容注意?到皇后的眼神,有些羞赧地垂下眸子,她也不知道为什么,都这么久了?,她们成婚也半年了?,算上她做侍妾的日子,都一年多了?,可萧明彻对?这件事?仿佛一点也不腻。他总是很有精力折腾她,甚至换着方法?折腾她。   就?譬如?说这日,从栖梧宫回来后,萧明彻很晚才回来。他这些日子忙得很,早出晚归,也因此?他折腾自己的次数少了?些,从前一晚上三?四次,现在好歹是一次两次了?。但一次两次也挺累的,萧明彻的精力实在太好了?。   萧明彻回来时面容憔悴,看起来很是劳累,姜雪容心里确实也有些心疼,但更多是松了?口气,感觉到一种解脱,想着今晚总可以休息一会儿了?。她劝萧明彻道:“殿下今晚好好休息吧。”   萧明彻点头应着,结果?沐浴完转头躺下,手又攀进她衣襟。   姜雪容按住他不规矩的手:“你不是累了?么?”   萧明彻理直气壮:“是啊。”   姜雪容拧眉:“那你现在要干嘛?”   萧明彻道:“放松。”   “同容儿亲近,就?是最好的放松。”   姜雪容:“……”   他是放松了?,受累的只有自己?   姜雪容沉下脸道:“你若是日日都要做,那这太子妃我不想当了?。”   萧明彻停下动作,凝眸看她,只好妥协,又同她讨价还价,最后变成两日一次。   为了?防止萧明彻说话不算话,姜雪容直接不许他跟自己同床共枕。   她直接将人拦出去:“若是你跟我躺在一张床上,肯定会动手动脚的。为了?你好,也为了?我好,咱俩还是各睡各的吧。”   萧明彻:“……”   他还想再说什么,姜雪容直接打断:“你有意?见的话,这太子妃你叫旁人来做吧。”   萧明彻:“…………”   姜雪容命人关上宫门?,十?分?绝情地熄灯睡觉。萧明彻看着紧闭的宫门?,只觉得这秋风甚是萧瑟。   一旁的长庆忍不住笑了?声,他这辈子还没见过殿下这么吃瘪的模样。   萧明彻睨他一眼,长庆赶忙闭嘴。   萧明彻又看了?眼含宁殿的方向,心道这姜雪容如?今胆子是越来越大?了?,简直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。转过身却又不禁失笑,这也很好,她从前一口一个殿下,跟他坐在一起也无话可说,拘束得很,如?今不拘束了?,说明她把自己当自己人了?,甚好,甚好。   萧明彻回身上步舆,命他们回乾元殿。   长庆看着他还笑了?,又摸不着头脑,殿下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?。   -   一眨眼,又是一年春日,草长莺飞时节,万物复苏的好天气。但皇宫之中却笼罩着一片愁云,去岁冬,宣成帝一时兴起去赏梅作诗,诗兴大?发时忘了?时辰,在冰天雪地里待久了?,受了?冻,回去之后便着了?凉,病倒在榻。   原本太医诊治过后,说只是小病,养养就?好,可不知怎么,偏偏没有起色,甚至愈发重了?。一直病到了?今年春。   宣成帝咳嗽得厉害,皇后在他身边亲自侍奉汤药,眉宇之间尽是担忧。他们夫妻风雨同舟多年,彼此?都有感情在。   “陛下把药喝了?,马上就?能好起来了。”皇后难得带了?一些哄小孩子的语气,喂宣成帝喝汤药。   宣成帝乖顺地喝了?药,却仍是叹气,“梓童,你不要哄我,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什么样,兴许是大?限将至了?。”   皇后没接话,扶他起来坐着。   宣成帝又是一番剧烈的咳嗽,而后感慨起来:“朕这一生没什么遗憾,国家在朕的治理下欣欣向荣,繁荣昌盛,没有什么动荡,朕很欣慰。朕对?得起百姓,也对得起先祖。日后有彻儿接替朕的位置,想来会比朕做得更好,朕很安心。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,那就?是为何这上苍就是不愿让朕有诗才呢?”   他说着,自己也笑起来。   皇后听着他像交代遗言似的,心里泛出酸楚,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:“陛下就?知足吧,人总有些短处。”   宣成帝握住皇后的手,轻拍了?拍,看着皇后的眼睛:“梓童,朕记得咱们大?婚之时,曾许下白头偕老的誓约,如?今朕恐怕要违背誓言了?。”   皇后眼眶发红:“陛下说的哪里话?太医都说了?,只是小毛病,会好的。”   宣成帝笑了?笑:“不过朕知道你是个有本事?的女人,即便朕走了?,你也能过得很好。何况彻儿也孝顺,日后定然会好好敬重你。朕也就?放心了?。”   姜雪容来时正?巧听见二人说话,想了?想,便没有进去打扰。   她与萧明彻已经成婚三?载,三?年的朝夕相伴,让她对?萧明彻的感情更深了?许多。萧明彻从前说得对?,他这样优秀的人,在他身边没有人会不爱他。   姜雪容在廊下静静站着,抬眸望了?眼明媚的日头,想起方才听见的宣成帝和皇后的话,不禁有些感伤。太医说,宣成帝情况不容乐观,恐怕时日无多。   生命的流逝总让人感到伤怀,姜雪容不禁想,倘若几十?年后,她和萧明彻走到生命的尽头,回忆起来,应当也会很难过吧。   她甚至暗暗地期待着宣成帝能好起来,期待着奇迹降临。   她与萧明彻说起此?事?,“清之,你以后一定要晚点死,死在我后面,不然你死了?我一定会很难过。我不想这么难过。”   萧明彻知道她是看见了?父皇,他将人搂住,嗯了?声:“我答应你,日后一定努力活得比你久。”   姜雪容在他怀里耷拉着脸,忽地又想,“等等,我要是死了?你还活着,你不会再娶别人吧?”   萧明彻哭笑不得,都三?年了?,她总还是不肯信他只要她。   姜雪容自顾自说:“算了?,反正?到时候我也死了?,都无所?谓了?。”   萧明彻道:“若是我比你活得久,我便祈求神灵,将寿命分?给你,直到我们同日赴死。”   姜雪容抬头看他,有些感动,踮脚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。   这年四月末,宣成帝油尽灯枯,驾崩于紫霄殿中。   同年五月,萧明彻继位,改国号为永熙,尊先皇后郑氏为太后,立太子妃姜氏为皇后。   新帝登基,朝臣们便都想做些什么。但这位新帝偏生没什么可指摘的,分?内之事?都做得无可挑剔,思来想去,唯有皇后姜氏三?载未出一子之事?尚能说上两句。便有臣子上书谏言,道子嗣乃皇家根基,劝新帝绵延香火,开?枝散叶,应当广纳后宫。   被新帝拒绝,新帝道:“朕心之内,唯有姜氏一人。朕已许下誓约,此?生唯姜氏一人,此?事?不必再议。倘使再有人提让朕选秀之事?,重罚。”   当即便下旨责罚了?那提议选秀之人,降了?官职,罚了?俸禄,以儆效尤。   此?事?很快传开?,在京城之中成为一桩美谈。   街头巷尾百姓们议论的都是新帝与姜皇后的美满爱情:“听说咱们这位新帝当太子的时候,就?和还是太子妃的姜皇后感情深厚,可真叫人羡慕。”   “做皇帝的,为了?她一个人空置后宫,的确让人佩服。”   “不过日子还长着呢,说不准日后会怎么样呢?”   ……   因着新帝的缘故,天下女子纷纷开?始效仿,要挑夫婿便挑一心一意?的。只是从前男子三?妻四妾的观念太深,大?多数人还是失败,要么是找不到愿意?一心一意?只愿娶一人的,要么便是成婚时答应得好好的,结果?没多久就?原形毕露,三?心二意?起来。   后来有一回宫宴,有人大?着胆子问起姜皇后御夫之道。   彼时做了?姜雪容已经做了?几年皇后,做皇后的日子比做太子妃更累了?,规矩更多,要处理的事?也更多了?,晚上还要和萧明彻睡觉,比做太子妃时又宽松了?一日,三?日睡一回。   她想到自己这劳碌的几年,长叹一声道:“本宫没有什么御夫之道,若真说起来,本宫也不想做这太子妃与皇后,累极了?。”   众人听了?这话,哪里肯信,只当她是谦虚。   这话传进萧明彻耳朵里,变了?味,以为她又嫌累,他思忖良久,最后夜里萧明彻同姜雪容商量:“五日一回,不能再多了?。”   姜雪容虽然有些莫名其?妙,但听得这种好消息,当即答应:“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,反悔你是小狗。”   姜雪容又补充一句:“从今晚开?始,五日后再见。”   而?后舒舒服服地躺进了?一个人的被窝里。   徒留萧明彻在门?外静默良久。   【正?文?完结】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hu99.Com)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,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,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,如果喜欢,请支持正版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